山阳县方言的内部分区与归属

赵萍君

（商洛学院 人文学院，陕西 商洛 726000）

山阳县位于陕西省东南部，商洛市中南部。东至银花、晏马与丹凤县、商南县为邻；西到杨地、袁家沟与镇安县、柞水县交界；北依流岭与商州区接壤；南抵郧岭与湖北省郧西县毗连。县域面积3 535 平方公里。全县辖2 个街道、16 个镇：城关街道、高坝店镇、天竺山镇、两岭镇、中村镇、银花镇、王阎镇、西照川镇、漫川关镇、法官镇、延坪镇、南宽坪镇、板岩镇、杨地镇、户家塬镇、小河口镇、色河铺镇。共244个村（社区），35.9万人（常住人口）。

已有学者对山阳县方言进行了研究。张盛裕、张成材[1]指出：“商洛地区流行两种话：一种叫本地话，商县、洛南、山阳、丹凤大部分地区和商南部分地区都讲本地话；一种叫‘客伙话’，‘客伙’对当地土著而言。”孙立新[2]认为山阳县方言属于陕南方言。张成材[3]指出，山阳县既有讲本地话（关中方言的东部片）的本地人，也有讲“下河话”的客籍人，“山阳县靠近柞水县西北角马家山、之子街、二峪河、袁家沟口、小河口，县城南部的板岩、银厂、安家门、洞沟、白马塘、湖坪、南宽坪、莲花池、两岔、延坪、法官、漫川关、西泉、板庙、石佛寺、照川、晏马；东部的偏头溪、白龙、马家店、西泉、鱼洞、龙山，东北角的洪河寺都有客籍人，人数约23万。其余县域周围川道的大部分地方，如色河、三里、五里、十里、过风楼、高坝、黄土包、洛峪、中村、银花等地。人数约12 万”。据孟万春[4]研究，山阳县方言可分为两大区：本地话和客户话。山阳县城关镇话属于本地话。县内客户话都属于下湖话：包括山阳县县城以外地区的镇柞话、山阳县长沟镇（除板仓村）的通山话、山阳县长沟镇板仓村的板仓话。邢向东[5]认为，山阳县的县城及部分地区分布着中原官话关中片方言；山阳县小河口镇分布着江淮官话竹柞片方言；山阳县南部分布有赣语方言岛，具体分布在山阳县鹘岭以南的山区，包括南宽坪、板岩、长沟、莲花池、延坪、法官、西泉、石佛寺等乡镇，人口约10万。邢向东、郭沈青[6]认为，山阳县分布着中原官话关中片方言。郭沈青[7-8]指出，陕南江淮官话分布涉及山阳小河口、二峪河两乡镇。山阳县南部金钱河上游，鹘岭以南的山区，具体包括宽坪、板岩、莲花、延坪、法官、西泉、石佛寺7个乡镇，分布着赣语方言岛，并将其称为“陕南赣方言岛”。

在借鉴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文对山阳县境内方言进行了系统的田野调查，结果显示，山阳县境内“本地话”以城关话为代表，属于中原官话关中片。“下湖话”包括鹘岭以南的天竺山（原长沟镇，2011年7月改）、西照川、王闫、漫川关、法官、延坪、南宽坪、小河口等8个镇，内部又根据人口来源不同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以天竺山镇僧道关村为代表的语言，可归于赣语大通片，也可视为独立的赣语方言岛；另一种是除赣语大通片之外的“下湖话”，可归于江淮官话黄孝片①根据2011年7月7日陕西省政府网站发布的《2011年陕西省撤乡并镇及部分乡镇行政区划调整公告》内容，撤销山阳县伍竹乡、葛条乡并入城关镇，撤十里铺乡、王庄乡合并设十里铺镇，撤延坪乡、西泉乡合并设延坪镇，撤黄龙乡并入户家塬镇，撤二峪河乡并入小河口镇，撤莲花池乡并入漫川关镇。撤十里铺乡、两岭乡、王阎乡、天桥乡、石佛寺乡、法官乡乡的建制，相应设立镇的建制，撤申家垤乡设双坪镇，长沟镇更名为天竺山镇。故2011年7月前使用的是原行政区划名称，2011年7月后使用新行政区划名称。。

下文依据山阳县境内方言分区情况，将山阳县境内方言分为中原官话关中片、江淮官话黄孝片、赣语大通片，并具体分述各片的音系。

一 中原官话关中片

中原官话关中片方言被当地人称作“本地话”，主要分布在城关街道、十里铺街道、高坝店镇、中村镇、银花镇、户家塬镇、杨地镇、色河铺镇、板岩镇、两岭镇，以城关街道语音最为典型。其主要特点是：（1）古清入、次浊入归阴平，全浊入归阳平。例如：全清入声字“节[tɕiɛ31]”、次清入声字“哭[khu31]”、次浊入声字“六[liou31]”声调归阴平，全浊入声字“罚[fɑ35]”声调归阳平。（2）古影母、云母、以母合口字今读作[v]声母。例如：影母字“碗[vã53]”、云母字“卫[vei44]”、以母字“唯[vei35]”。（3）古影母、疑母开口字逢洪音时声母读 为[ŋ]。例如：影母字“矮[ŋai53]”、疑母字“熬[ŋɑo35]”。（4）古泥母与齐齿呼韵母相拼时读作[ȵ]。例如：眼[ȵiã53]。（5）北京[ən:əŋ/in:i(ə)ŋ/uən:u(ə)ŋ/yn:y(ə)ŋ]四组韵母有别。例如：奔≠绷|因≠英|温≠翁|晕≠庸。（6）古精知庄章组字和日母字声母逢合口呼韵母读舌面音[tʃ tʃhʃ ʒ]。例如：精组字“岁[ʃuei44]”、知组字“追[tʃuei31]”、庄组字“揣[tʃhuai53]”、章组字“水[ʃuei53]”、日母字“乳[ʒu53]”。其具体音系如下：

（一）声母

声母共29个，包括零声母在内，见表1。

表1 山阳县境内中原官话关中片方言声母

说明：（1）[ts tshs]实际发音位置略靠后。（2）[f]唇齿摩擦较重，接近塞音。（3）[tʃ tʃhʃ ʒ]发音时气流冲破阻碍摩擦成音，实际发音部位略靠前，具有舌尖音色彩，唇形略圆。

（二）韵母

韵母共39个，不包括儿化韵，见表2。

表2 山阳县境内中原官话关中片方言韵母

说明：（1）[ər]的动程较短。（2）[ai iai uai yai]主要元音偏高，实际音值接近[E]。（3）[ã iã uã yã]主要元音偏高，实际音值接近[ɛ]。

（三）单字调

单字调四个：阴平31 东谷哭六，阳平35 门铜毒白，上声53懂古统买，去声44动冻痛卖。

说明：（1）阴平[31]实际发音偶有不稳定现象，音值偏高，接近[42]。（2）阳平[35]尾音略低，接近[34]。

（3）去声[44]音尾有较短拖音。

二 江淮官话黄孝片

江淮官话黄孝片方言是当地“下湖话”“客户话”“客伙话”的主要构成部分。分布在天竺山镇（除僧道关村）、西照川镇、漫川关镇、南宽坪镇、小河口镇、延坪镇、王阎镇、法官镇，以漫川关镇语音最为典型。其主要特点是：（1）古清入、次浊入归阴平，全浊入归阳平。例如：全清入声字“节[tɕiɛ214]”、次清入声字“哭[khu214]”、次浊入声字“六[lou214]”归阴平，全浊入声字“罚[fa53]”归阳平。（2）古全浊塞音、塞擦音声母字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例如：定母平声字“甜”今读为[thian53]，声母送气；定母仄声字“毒”今读为[tou53]，声母不送气。（3）撮口呼读[ʯ]类韵母，声母为[tʂ tʂhɳ ʂ ʐ]，来自古知庄章日组、见晓组三四等合口字。例如：知组字“追[tʂʯei214]”、庄组字“摔[ʂʯai53]”、章组字“穿[tʂhʯan214]”、日母字“软[ʐʯan53]”、见组字“权[tʂhʯan53]”、晓组字“熏[ʂʯən214]”。（4）山遇两摄合口三等知章组字与见系字合流。例如：山摄合口三等章组字“船[tʂhʯan53]”=山摄合口三等见系字“权[tʂhʯan53]”，遇摄合口三等章组字“煮[tʂʯ44]”=遇摄合口三等见系字“举[tʂʯ44]”。（5）古蟹山臻摄合口字逢端系字读开口。例如：蟹摄合口端系字“对[tei31]”、山摄合口字端系字“端[tan214]”、臻摄合口字端系字“顿[tən31]”。其具体音系如下：

（一）声母

声母共24个，包括零声母在内，见表3。

表3 山阳县境内江淮官话黄孝片方言声母

说明：（1）[tʂ tʂhʂ ʐ]在[ʯ]韵母，或以[ʯ]开头的韵母前带有舌叶音色彩，发音部位略靠前。（2）[f]唇齿摩擦较重，接近塞音。

（二）韵母

韵母共45个，不包括儿化韵，见表4。

表4 山阳县境内江淮官话黄孝片方言韵母

说明：（1）[ər]的动程不大。（2）[a ia ua ʯa]主要元音偏后，接近[A]。（3）[ai]主要元音偏高，接近[æ]，动程不大。（4）[ian]主要元音偏高，实际音值接近[ɛ]。（5）[iən uən ʯən]中[ə]的动程较小，也可记为[in un ʯn]。

（三）单字调

单字调四个：阴平214东通骨哭，阳平53门铜毒白，上声44懂统买老，去声31动冻痛卖。

说明：（1）阴平[214]实际音值略低，介于[214]与[213]之间。（2）发上声[44]时，音尾偶有较短拖音。（3）去声[31]实际发音偶有不稳定现象，有时音值偏高，接近[42]。

三 赣语大通片

赣语大通片方言主要指天竺山镇僧道关村的方言，是独立的赣语方言岛，是当地“下湖话”“客户话”“客伙话”之一。其主要特点是：（1）入声保持独立调，只有入声调，没有入声韵。例如：全清入声字“急[tɕi35]”、次清入声字“哭[khu35]”、次浊入声字“六[liou35]”、全浊入声字“毒[thou35]”。（2）古全浊声母今逢塞音、塞擦音时，无论平仄，皆读送气清音。例如：定母平声字“甜”今读为，声母送气，定母仄声字“毒”今读为[thou35]，声母也送气。（3）泥来母字区分明显。例如：泥母字“挪[nuo53]”和来母字“罗[luo53]”读音不相混。（4）咸山摄一二等字无区别。例如：咸摄开口一等字“贪”与山摄开口一等字“滩”读音相同。其具体音系如下：

（一）声母

声母共26个，包括零声母在内，见表5。

表5 山阳县境内赣语大通片方言声母

说明：（1）[ts tshs]发音时偶有舌面音色彩。（2）[tʂ tʂhʂ ʐ ɳ]在[ʯ]韵母前，或以[ʯ]开头的韵母前实际发音位置略靠前。

（二）韵母

韵母共41个，不包括儿化韵，见表6。

表6 山阳县境内赣语大通片方言韵母

说明：（1）[ai iai uai ʯai]主要元音实际发音偏高，可记为[æ]，动程不大。（2）主要元音实际发音偏高，可记为[]。（3）[ɑŋ iɑŋ uɑŋ]主要元音实际发音偏高，可记为[ʌŋ iʌŋ uʌŋ]。（4）韵母中的所有鼻化音鼻音色彩较浓。

（三）单字调

单字调五个：阴平31 东该通开，阳平53 门龙铜皮，上声44 懂谷统买，去声31 动冻痛卖，入声35 百哭六毒。

说明：（1）阳平[53]与上声[44]偶有混读现象。（2）发去声[31]时，音尾偶有较短拖音。（3）入声实际发音为[354]，尾音略降，在单字中表现不明显，词语中前字表现不明显，后字表现明显，文中记为[35]。

四 结语

本文在借鉴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境内方言进行了系统的田野调查，分析了各调查点方言的音系，认为山阳县境内方言可分为三个区域，分别归属于中原官话关中片、江淮官话黄孝片、赣语大通片三片。表7（见下页）选取了《中国语言资源调查手册·汉语方言》[9]63-65中的部分例字，对山阳县境内三种方言的语音进行了比较，足见山阳县境内方言的复杂性。山阳县境内方言的复杂多样，与明清时期的江淮、湖广移民有关，是不同方言语言接触的结果，具有一定典型性。

表7 山阳县境内三种方言语音常用例字比较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