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高华,杨 薇,高 峰,刘光珍
(山西省中医院,山西 太原 030012)
膜性肾病(membranous nephropathy,MN)是目前引起成人肾病综合征的主要病因之一,临床发病率较高,且有年轻化趋势[1]。该病病理表现为肾小球毛细血管基底膜上皮细胞下免疫复合物沉积,伴基底膜弥漫增厚[1]。临床将目前病因尚未明确的MN统称为特发性膜性肾病(idiopathic membranous nephropathy,IMN)。MN诊疗指南提出的IMN治疗方案是在血管紧张素转换酶抑制剂(ACEI)/血管紧张素受体拮抗剂(ARB)滴定的基础上,给予激素加环磷酰胺、环孢素、他克莫司等免疫抑制剂,虽然取得了一定的临床疗效,但因疗程较长及不可预期的药物毒副作用,可能会导致肝肾功能受损,甚至造成终末期肾脏病(end stage renal disease,ESRD)的发生[2],所以临床还须研究新的治疗方案,改善该病的疗效和预后。本研究采用分清化浊胶囊治疗IMN湿热瘀阻证取得了一定的疗效,现将结果报道如下。
1.1 一般资料 选取2020年8月至2021年5月山西省中医院收治的IMN湿热瘀阻证患者70例,按照随机数字表法分为对照组和观察组,每组35例。对照组男19例,女16例;年龄20~65岁,平均(44.1±10.2)岁;平均病程(8.9±4.2)个月。观察组男20例,女15例;年龄20~64岁,平均(40.4±9.8)岁;平均病程(9.2±4.0)个月。两组患者一般资料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本研究经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批准通过(审批号:SZYLY2020KY-0507)。
1.2 诊断标准 ①西医诊断标准参照《肾脏病学》(第3版)中IMN的疾病诊断标准[1]和《肾活检病理学》(第4版)中IMN的病理诊断标准[3]。肾脏组织活检确诊为膜性肾病Ⅰ期、Ⅱ期,且符合肾病综合征的西医诊断标准。②中医诊断标准参照《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试行)》中慢性肾炎的相关诊断标准[4]。主症:水肿明显,咽喉肿痛,小便黄赤、灼热,面色黧黑或晦暗;次症:口苦或口干,脘闷纳呆,口干不欲饮,肌肤甲错,或肢体麻木;舌脉象:舌质暗,有瘀斑,苔黄腻,脉滑数。符合湿热瘀阻之主症、舌象、脉象者即可诊断湿热瘀阻证。
1.3 纳入标准 符合上述诊断标准,肾功能正常;年龄18~70岁,性别不限;血肌酐(Cr)≤133μmol/L或内生肌酐清除率(Ccr)≤60 mL/(min·1.73 m2);签署知情同意书。
1.4 排除标准 各种继发性膜性肾病者;妊娠或哺乳期女性;合并肝硬化失代偿期、恶性肿瘤或造血系统障碍等严重原发性疾病者;开始研究前3个月内有急性心肌梗死、脑梗死或脑出血等心脑血管事件者;合并严重的心律失常或心力衰竭,且美国纽约心脏学会心功能分级Ⅲ级以上者;有严重感染性疾病者;有明确血栓形成者。
1.5 剔除标准 治疗期间,自然脱落或失访者;依从性差而间断服药或未服药者;出现严重不良事件者;出现其他严重并发病或病情恶化者。
两组患者均予低盐、低脂饮食,控制血压为140/90 mm Hg(1 mm Hg≈0.133 k Pa)以下,并对症给予调脂、抗血小板聚集、抗凝治疗,具体药物如下。阿托伐他汀钙片[齐鲁制药(海南)有限公司,国药准字H20193144]口服,每次20 mg,每日1次;若血浆白蛋白<25 g/L,给予阿司匹林肠溶片(Bayer HealthCare Manufacturing S.r.l.,国药准字J20171021)口服,每次0.1 g,每日1次;低分子量肝素钙注射液(河北常山生化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国药准字H20063910)皮下注射,每次4 100 IU,每日1次。
2.1 对照组 给予氯沙坦钾片治疗。氯沙坦钾片(浙江华海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国药准字H20143030)口服,每次50 mg,每日1~2次,根据血压调整剂量,血压≥90/60 mm Hg为标准。治疗16周。
2.2 观察组 在对照组基础上联合分清化浊胶囊治疗。分清化浊胶囊(山西省中医院院内制剂,晋药制字AZ20080290,由白花蛇舌草、当归、防风、桑螵蛸、广藿香、茵陈、半枝莲、萆薢、芡实、穿山龙、川芎、牛膝、石菖蒲、陈皮、猪苓、甘草等组成)口服,每次4粒,每日3次。治疗16周。
3.1 观察指标 ①24 h尿蛋白定量:分别于治疗前及治疗第4、8、12、16周留取患者24 h尿液,记录尿量,留取标本10 mL,采用焦焙酚红法检测24 h尿蛋白定量水平。②肝功能指标:抽取患者空腹静脉血5 mL,离心(半径10 cm,转速3 000 r/min)取上层血清,采用乳酸脱氢酶法检测谷丙转氨酶(ALT),采用苹果酸脱氢酶法(MDH)法检测谷草转氨酶(AST),采用溴甲酚绿法检测血浆白蛋白。③肾功能指标:抽取患者空腹静脉血5 mL,离心(半径10 cm,转速3 000 r/min)取上层血清,采用尿素酶-谷氨酸脱氢酶法检测血尿素氮,采用酶法检测血肌酐。④中医证候积分:分别对水肿、腰痛固定或呈刺痛、面色黧黑或晦暗、口苦、口干、不欲饮、胸闷纳呆、肌肤甲错、肢体麻木等进行评分,按严重程度分为无、轻度、中度、重度,分别计0、1、2、3分。
3.2 疗效评定标准 治疗16周后评定。①中医证候疗效。根据《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试行)》及中医证候积分改善情况制定[4]。临床痊愈:中医临床症状、体征消失或基本消失,证候积分减少≥95%;显效:中医临床症状、体征明显改善,证候积分减少75%~<95%;有效:中医临床症状、体征有好转,证候积分减少30%~<75%;无效:中医临床症状、体征均无明显改善,甚至加重,证候积分减少不足30%。总有效=临床痊愈+显效+有效。②临床疗效。根据《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试行)》及指标改善情况制定[4]。临床控制:尿常规检查尿蛋白阴性或24 h尿蛋白定量正常,血浆白蛋白>35 g/L,肾功能正常;显效:24 h尿蛋白定量减少≥40%,血浆白蛋白升高≥40%,肾功能正常;有效:24 h尿蛋白定量减少<40%,血浆白蛋白升高<40%,肾功能正常;无效:尿蛋白无减少或增加,血浆白蛋白无减少或增加,肾功能正常。总有效=临床控制+显效+有效。
3.3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2.0统计软件处理数据。计量资料以均数±标准差(±s)表示,采用t检验;计数资料以百分比(%)表示,采用χ2检验。P<0.05表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3.4 结果
(1)24 h尿蛋白定量比较 治疗前及治疗第4周,两组患者24 h尿蛋白定量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第8周,观察组24 h尿蛋白低于对照组(P<0.05),但组间比较无差异(P>0.05)。治疗第12、16周,两组患者24 h尿蛋白定量均低于治疗前(P<0.05),且观察组低于同期对照组(P<0.05)。见表1。
表1 两组特发性膜性肾病湿热瘀阻证患者治疗各时间点24 h尿蛋白定量比较(g/L,±s)
表1 两组特发性膜性肾病湿热瘀阻证患者治疗各时间点24 h尿蛋白定量比较(g/L,±s)
注:与本组治疗前比较,△P<0.05;与对照组同期比较,▲P<0.05。
组别 例数 治疗前 治疗第4周 治疗第8周观察组 35 6.27±2.17 5.97±1.98 5.21±1.78△对照组 35 6.62±2.45 6.13±2.29 6.05±1.82组别 例数 治疗第12周 治疗第16周观察组 35 3.65±1.21△▲ 3.44±0.84△▲对照组 35 4.56±0.99△ 3.98±1.21△
(2)肝功能指标比较 治疗前及治疗第4、8、12、16周,两组患者ALT、AST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前及治疗第4周,两组患者血浆白蛋白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第8、12、16周,两组患者血浆白蛋白均高于治疗前(P<0.05),且治疗第12、16周观察组高于同期对照组(P<0.05)。见表2。
表2 两组特发性膜性肾病湿热瘀阻证患者治疗各时间点肝功能指标比较(g/L,±s)
表2 两组特发性膜性肾病湿热瘀阻证患者治疗各时间点肝功能指标比较(g/L,±s)
注:与本组治疗前比较,△P<0.05;与对照组同期比较,▲P<0.05。
组别 例数 时间 谷丙转氨酶 谷草转氨酶 血浆白蛋白观察组 35 治疗前 20.37±3.74 17.27±3.07 21.12±5.36治疗第4周 21.25±2.41 16.45±2.50 22.21±3.21治疗第8周 19.91±3.90 16.01±3.15 23.41±3.28△治疗第12周 20.39±2.20 18.09±2.50 30.23±2.26△▲治疗第16周 20.12±3.21 17.23±3.26 38.52±2.44△▲对照组 35 治疗前 19.23±3.32 18.12±5.30 20.07±4.24治疗第4周 17.83±2.09 18.44±3.29 21.53±3.89治疗第8周 18.18±2.35 17.26±4.60 23.12±2.59△治疗第12周 17.90±2.04 17.34±2.26 29.74±2.59△治疗第16周 18.05±3.41 17.54±2.10 34.51±3.41△
(3)肾功能指标比较 治疗前及治疗第4、8、12、16周,两组患者BUN、Cr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
表3 两组特发性膜性肾病湿热瘀阻证患者治疗各时间点肾功能指标比较(±s)
表3 两组特发性膜性肾病湿热瘀阻证患者治疗各时间点肾功能指标比较(±s)
组别 例数 时间 血尿素氮(mmol/L) 血肌酐(μmol/L)观察组 35 治疗前 4.62±1.65 55.99±7.97治疗第4周 4.80±1.47 57.21±6.34治疗第8周 5.01±1.38 59.45±4.68治疗第12周 4.91±1.45 60.33±5.44治疗第16周 5.03±0.54 59.23±6.14对照组 35 治疗前 5.32±1.43 59.11±6.32治疗第4周 5.25±1.54 61.23±7.88治疗第8周 5.34±1.46 58.24±7.19治疗第12周 5.14±1.69 60.24±5.65治疗第16周 5.06±0.99 60.12±5.86
(4)中医证候疗效比较 观察组中医证候总有效率为91.43%(32/35),高于对照组的80.00%(28/35),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4。
表4 两组特发性膜性肾病湿热瘀阻证患者中医证候疗效比较[例(%)]
(5)临床疗效比较 观察组治疗总有效率为85.71%(30/35),高于对照组的77.14%(27/35),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5。
表5 两组特发性膜性肾病湿热瘀阻证患者临床疗效比较[例(%)]
IMN临床表现主要为肾病综合征范围内的蛋白尿,也可见到非肾病综合征范围内的蛋白尿,该病近年来发病率逐年升高,已经超过Ig A肾病,成为肾病科住院患者的第二大疾病[5]。IMN患者经过ACEI/ARB为主的基础治疗后,约1/3可自发缓解,但仍有2/3患者表现为终身蛋白尿,甚至进展为ESRD,造成不可估量的经济和社会负担[6]。IMN治疗过程较长,影响因素较多,其中蛋白尿是重要因素之一,也是评价IMN病情是否缓解的主要观察指标[7]。随着肾穿刺活检的普及和深入,临床发现大量蛋白尿可造成肾脏肾小球足细胞损伤、肾小球硬化、肾小管损伤、肾间质纤维化[8-9],因此,长期有效降低蛋白尿,可减少水肿、血栓、高脂血症等并发症的发生,从而降低ESRD发生率。
中医学并无“膜性肾病”病名的记载,根据其主要临床症状,可将其归于“水肿”“尿浊”等范畴。《素问·水热穴论》载:“肾者,至阴也,至阴者盛水也;肺者,太阴也,少阴者冬脉也。故其本在肾,其末在肺,皆积水也。”《素问·至真要大论》载:“诸湿肿满,皆属于脾。”可见,水肿的形成与肺、脾、肾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肺失通调、脾失健运、肾失开阖、膀胱气化失司均可导致水液泛溢肌肤,形成水肿。
现代医家对该病的治疗多有见解,陈以平教授认为,膜性肾病的病机是虚、湿、瘀、热共同作用,以脾虚湿热、瘀阻脉络为辨证要点[10]。王小琴教授认为,膜性肾病的病机为本虚标实,其本为脾肾气虚,进而发展为脾肾阳虚、气阴两虚,晚期可见阴阳失衡,其标包括湿、热、瘀、毒,相互作用,共同致病[11]。黄春林教授注重病理改变与中医的微观辨证相结合的研究,认为膜性肾病病理上肾小球足突损伤应归因于肾虚不固,而免疫沉积物是疾病进展、病程迁延的主要原因,与中医病因的“湿”“瘀”属性相一致[12]。可见当代医家对膜性肾病的病因理解各异,对膜性肾病辨证思路的见解不同,但多认为本虚标实是其基本病机,其本不离肾脾肺虚,其标不离血瘀和湿热。
刘光珍教授认为,该病的病因主要是先天不足,或外感风寒湿热之邪,水湿浸渍,疮毒浸淫,饮食劳倦,导致肺、脾、肾功能失调,三焦决渎失司,膀胱气化不利,体内水液潴留,泛滥肌肤,发为水肿。该病的水肿、蛋白尿的病因尤以脾肾虚损为本,湿热、血瘀为标,治疗时应标本同治,疾病早期以治标为主,治法以健脾利湿、凉血活血为要。刘光珍教授提倡在疾病治疗初期即运用活血化瘀药,主张运用凉血活血之药,标本同治。分清化浊胶囊是刘光珍教授自主研发的治疗水肿病(湿热瘀阻证)的临床制剂,由白花蛇舌草、当归、防风、桑螵蛸、广藿香、茵陈、半枝莲、萆薢、芡实、穿山龙、川芎、牛膝、石菖蒲、陈皮、猪苓、甘草等组成。方中,白花蛇舌草为君药,清热解毒,利尿除湿;茵陈、半枝莲、穿山龙、萆薢为臣药,共助君药清热利湿、活血散瘀;石菖蒲、猪苓、广藿香、川芎、当归、牛膝、防风、陈皮、桑螵蛸、芡实共为佐药,除助君药、臣药清热利湿、活血散瘀外,还兼顾分清化浊、收敛固涩;甘草为使药,调和诸药。全方协同作用,以达健脾利湿、凉血活血之功。研究表明,分清化浊胶囊可显著降低阿霉素肾病大鼠的尿蛋白、胆固醇、三酰甘油,明显提高总蛋白、白蛋白水平,减轻肾脏的病理损害,改善肾脏足细胞功能[13]。
本研究结果显示,观察组治疗总有效率、中医证候总有效率均高于对照组(P<0.05),治疗第12、16周,观察组24 h尿蛋白定量均低于同期对照组,血浆白蛋白均高于同期对照组(P<0.05),提示分清化浊胶囊可减轻IMN湿热瘀阻证患者水肿症状,并减轻蛋白尿,值得继续深入研究以在临床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