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西汉使用和亲、纳质、屯田、行刺、战争等方式处理与乌孙、楼兰的关系。对于乌孙,因为其国力强盛,所以尊重其习俗,措施整体相对怀柔。对于楼兰,因为国力相对弱小并且距离西汉较近,其措施相对严厉。西汉对于楼兰、乌孙的经营方式,有着诸多相似之处。总之,在汉政府的经营下,无论是乌孙还是楼兰,逐渐脱离匈奴的控制,倾向汉朝。
【关键词】 乌孙;楼兰;初探;外交
【中图分类号】K23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28-0055-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8.017
匈奴自单于冒顿后,势力强大已控西域,西域诸国“皆役属匈奴”[1]。并且“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这时的西域诸国常在匈奴的控制之下。乌孙人口有六十三万之多,兵力有十八万八千八百人。国内设置了诸官职,与匈奴习俗相近。但是在受匈奴羁属时期,有“取羁属,不肯往朝会”[1]。乌孙并不是完全忠属于匈奴,这也就为西汉联盟乌孙提供了条件。楼兰国,后改名为鄯善国,国内也有诸官职,其粮食从相邻的国家购买,习俗“随畜牧逐水草”[1]。乌孙是西域的大国,楼兰是西域的小国,皆臣服于匈奴,然而两国对匈奴只是表面的臣服,这是在匈奴的武力威胁和控制之下的国家生存的方式,也就是说一旦出现更强大的国家或者匈奴走向衰落,各国也就不会再受其羁属。西汉初期经济凋敝,诸侯国林立,但是文帝、景帝休养生息,轻徭薄赋,发展经济,使农业、手工业、商业获得了长足的发展,景帝打击诸侯王、平定七国之乱,武帝时期,改革人才荐举制度、统一思想、进一步发展经济,巩固了封建地主所有制,加强了中央集权,也增强了汉族内聚力。虽然西汉国力强大,但是相比于匈奴,西汉距离西域诸国路途遥远,又迫于匈奴的余威,摇摆不定,于是西汉通过军事征服、行刺进行威慑,又通过和亲、赏赐、授印、屯田等一系列宽柔的方式进行安抚和联合。西汉与两国交往方式如下。
一、和亲
关于和亲政策的起源,刘先照和韦世明在《民族文史论集》认为和亲早就起过政治作用。这也就是楼兰、乌孙以及匈奴等西域国家接受和亲的历史基础。在崔明德《汉唐和亲研究》中,将西汉时期的和亲目的总结为安边和结托,西汉与匈奴之间的和亲是安边,而与乌孙、楼兰尤其是乌孙则是“纯系结托的手段”[2]。与乌孙和亲由张骞提出“汉遣公主为夫人,结昆弟,其势宜听”[1]。使其可以“断匈奴右臂”。并且联结的国家不仅限于乌孙,“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3]。在两国交往中,乌孙面对匈奴的威胁提出“使使献马,愿得尚汉公主,为昆弟”[1]。汉武帝先纳聘礼一千马,再以江都王刘建之女细君嫁给昆弥,随行“赐乘舆服御物,为备官属宦官侍御数百人,赠送甚盛”[1]。也就是说在与乌孙的和亲中既有遠嫁公主,又有赏赐的因素。当然,和亲不仅限于汉和少数民族之间,在西汉与乌孙和亲之后,乌孙也与匈奴和亲,并且匈奴女为左夫人,汉公主是右夫人。乌孙以左为贵,故在和亲中,西汉略处于下风,其中这也有西汉遥远,而匈奴距离较近并且强盛的原因。后来西汉为了巩固两国的关系,又下嫁解忧公主,使公主和侍者冯嫽联结乌孙。悬泉汉简中有记载:“上书二封。其一封长罗侯,一乌孙公主。甘露二年二月辛未日夕时受平望译骑当富,悬泉译骑朱定付万年译骑”[4]。该简讲述各驿骑传送长罗侯和乌孙公主上书之事并和“汉复以楚王戊之孙解忧为公主”[1]形成对读。
西汉与少数民族的和亲记载有三个国家,除了匈奴、乌孙还有楼兰。楼兰王辜负汉朝,汉以傅介子刺杀楼兰王,立尉屠耆为王,“赐以宫女为夫人,备车骑辎重”[1]。由此看出,相比于匈奴、乌孙以公主为嫁,对于楼兰国则是以宫女为嫁,其地位和规格都有所降低。当然,其中也包含了赏赐与支持的态度。和匈奴的和亲是被动的,与乌孙的和亲是为了结托,而与楼兰的和亲则是赏赐性质的,也是主动的。除去因为乌孙国内变动而未嫁的相夫公主,西汉最后两起和亲都是以宫女下嫁,其中一个则是王昭君。这也反映了匈奴势力的不断衰落和汉在西域势力的不断提高。
二、质子
质子解释为:人质。古代派往别国作抵押的人,多为王子或世子,故名质子。西域诸国“贰师将军之东,诸所过小国闻宛破,皆使其子弟从军入献,见天子,因以为质焉”[3]。西域诸国开始遣质于汉。西域诸国畏于汉破大宛的威势和国力,开始被迫遣质。楼兰遣质是在赵破奴击破楼兰后,楼兰降服于汉,惹怒匈奴,“于是楼兰遣一子质匈奴,一子质汉”[1]。这是楼兰遣质于汉的开始。新的国王即位之后,仍然需要向汉朝进行遣质,“楼兰更立王,汉复责其质子”[1],并且质子受到汉法律的限制,楼兰为小国,“质子常坐汉法,下蚕室宫刑”[1]。
“在争夺西域的过程中,汉和匈奴为了在各国培植自己的势力,都争相拥立质子为本国国王。汉、匈两国所以要争立质子为其国王,是因为一般而言,质子当政后,原质汉者亲汉,原质匈奴者亲匈奴”[5]。傅介子曾言“当更立前太子质在汉者”[1]。但是,楼兰王死后,“匈奴先闻之,遣质子归,得立为王”[1]。遣匈奴的质子接受匈奴文化,受到匈奴的笼络,新王便听从继母“不往朝”的建议,“惩艾不便与汉通”[1]。在乌孙方面,乌孙所遣质子回国后,并没有当上乌孙昆弥。总体而言,汉朝的质子制度是朝贡体系的一环,是国力有优势的汉朝向西域施加影响力的一种方式。相比于和亲,质子制度的更有胁迫性,其方式更加直接,耗费的成本也更低。
三、屯田
在边境屯田和设置官吏来管辖和统治,是最直接与有效的方式,西汉正式统治西域是公元前六十年设置西域都护,在此之前,就已经小规模的尝试。最初,西域由匈奴控制,“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1]。后武帝征伐匈奴,匈奴势力逐渐退出西域,“至宣帝时,遣卫司马使护鄯善以西数国”[1]。后来西域地区匈奴势力进一步退守,西汉势力进一步扩大,于是在西域国中置官,傅介子刺杀楼兰王后,立尉屠耆为新楼兰王,尉屠耆认为“身在汉久,今归,单弱,而前王有子在,恐为所杀”[1]。请求汉在伊偱屯田置官,“于是汉遣司马一人、吏士四十人,田伊循以填抚之”[1]。对于乌孙是以赐官的方式,“乌孙大吏、大禄、大监皆可以赐金印紫绶”[1]。以辅佐有汉血脉的星靡。悬泉汉简中有一些关于依循屯田的记载,十分珍贵。如:“依循农〼”[6]。“入上书一封,车己校依循屯田臣疆。月辛亥日下餔時,临泉译汉受平望马益”[4]。置官有利于将西域各国的政治系统归入汉朝的体系便于管理,在都护等官员处理西域问题时进行一定协调、配合,另一方面,也可以更直接管理西域的屯田。
楼兰曾苦于供应汉使者而攻击汉使王恢,屯田生产增加西域各国粮食供给,减少西域各国和汉王朝的矛盾。在西域屯田的主体并不是当地人,“前往伊偱屯田的士卒一般由中原发派的施刑罪人所承担……伊偱屯田和渠犁屯田一样,主体是免刑罪人”[7]。乌就屠愿意归顺汉王朝后,“汉复遣长罗侯惠将三校屯赤谷”[1]。辛庆忌也曾随常惠屯田。楼兰前王有子在,乌孙人心向小昆弥,这是汉在这两个国家屯田的直接原因。楼兰“民随畜牧逐水草”[1]。乌孙“随畜逐水草,与匈奴同俗”[1]。两个国家都没有耕种的习俗,由罪人做屯田的主体,能够达到“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的效果。屯田粮食供给过往商旅、使节、士兵、官吏,更是能够扶持亲汉的统治政權。除了本身所具有的经济价值,比单纯的武力征服更具有深远的意义,能够保障丝路的繁荣与稳定,促进与西方的交流,还能防止匈奴等外敌的入侵。西汉与楼兰、乌孙的外交中,不仅依靠和平交往,在必要时也会展开武力争夺,其中既有相互合作,共击外敌、平定内乱,又有因矛盾而产生的彼此斗争,行刺、战争也伴随与两国交往的过程。
四、行刺
行刺关键人物是剪除反汉势力,震慑上层贵族和下层民众的一种手段,相比于怀柔手段更具有胁迫性。刺杀楼兰王是因为楼兰屡次攻劫汉使,摩擦不断,即使派遣了质子,仍然首鼠两端,倾向于匈奴,这引起了汉王朝的不满。另一方面匈奴单于派犁污王偷偷查看汉边界,分三路进犯张掖,被张掖太守击败。匈奴危机解除后,傅介子提出刺杀龟兹王,霍光认为“龟兹道远,且验之于楼兰”[1]。傅介子生于北地,从军时为郎官,后在龟兹斩杀匈奴使者有功,拜为中郎官。在尉屠投降汉朝后,汉朝掌握了楼兰的基本情况,利用楼兰王的贪婪,准备好黄金锦绣赐予楼兰,放松楼兰王的警惕,引入帐中“壮士二人从后刺之,刃交匈,立死”[1]。行刺行动不以大规模用兵,极大地节约了资源,减少了下层人民的反感,可以将西汉的大部分武力和注意力集中在与匈奴的边境的防御,更是鼓舞了西域诸国投靠汉王朝,背叛匈奴。
乌孙曾提出“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1]。请求和亲,但是乌孙背约,立泥靡为昆弥。元贵靡是翁归靡与解忧公主的儿子,有汉的血脉,泥靡是岑陬和匈奴妻生的儿子。泥靡号狂王,暴虐失去民心,与解忧公主不和,卫司马魏和意、副侯任昌送侍子回乌孙时听闻此事,设谋诛杀狂王,但是狂王逃脱,行动失败。汉王朝对这次刺杀以及善后人员给予了不同的处理方式,对于狂王,进行了安抚“遣中郎将张遵持医药治狂王,赐金二十斤,采缯”[1]。对于刺杀者魏和意、任昌,没有在中央授意下行动,使“斩之”。调查该事件的张翁,因为侮辱了公主,也被处死。季都令人医治,但是因为季都“坐知狂王当诛,见便不发,下蚕室”[1]。所以行刺人员被处死是因为刺杀失败,而不是刺杀事件本身,对于受到惊扰,仍然存活的狂王,为了西域战略,还需要继续进行拉拢和安抚。这次刺杀正式确立了西汉对楼兰的统治地位。狂王有匈奴的血脉,又和公主不和,是经营乌孙的一大隐患,解忧公主称狂王“易诛也”。使魏和意等人误判了形势,导致行动失败。不过在行刺行动失败后,西汉政府及时止损,杀掉魏和意等人,治疗和赏赐狂王。使西汉在乌孙的经营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五、战争
在西域中,国与国之间的外交是以军事行动为保障,匈奴势力又夹杂在其中,故战争穿插在西汉与楼兰、乌孙交往的过程中。楼兰势力弱小,又反复无常,故西汉以武力征服。对于乌孙,西汉则相对谨慎。其中有楼兰、匈奴合作对西汉的战争,楼兰与西汉的战争,乌孙、西汉合作对匈奴的战争,乌孙与西汉的战争。张骞通西域后,大量使者经过楼兰,“一岁中多至十余辈”。楼兰对其感到厌苦,于是“攻劫汉使王恢等,又数为匈奴耳目,令其兵遮汉使”[1]。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西汉直接发兵“破奴与轻骑七百人先至,虏楼兰王,遂破姑师,因暴兵威以动乌孙、大宛之属”。这次军事行动不仅俘虏了楼兰王,还对周边国家起到了威慑作用,扩大了汉在西域的范围,“于是汉列亭障至玉门矣”[1]。后来楼兰改名为鄯善国后,设立了“击车师都尉”“击车师君”等职位,由军事对抗走向军事合作。汉朝对楼兰行动迅速的原因一是楼兰相比于其他国家距离阳关较近,另一方面楼兰国力弱小“汉使多言其国有城邑,兵弱易击”[1]。最初,汉使张骞欲联结乌孙共击匈奴,实现“断匈奴右臂”政策,遭到昆弥拒绝。汉朝在和匈奴三次战争之后,耗费很大,于是“双方为争夺西域,特别是争取乌孙的活动则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焦点,如果谁争取到乌孙,则表明他们在政治上取得胜利,并在政治上取得主动权”。[8]在汉的一系列积极经营之后,乌孙和匈奴逐渐疏远,和汉朝的关系越来越紧密,汉昭帝时期,匈奴联合车师侵略乌孙,解忧公主请求发兵。汉宣帝本始二年,乌孙提出发一半兵力,五万骑兵,共同打击匈奴。汉派五路分道出击,共同打击了匈奴。最后“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汙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级”,所得战利品“乌孙皆自取所虏获”。本始之战使匈奴实力大大削弱,逐步丧失了对阴山、河西走廊以及西域广大富庶地区的控制,被迫撤销僮仆都尉,汉朝逐步对西域实施接管。
六、结语
和亲赏赐,遣质纳侍,置官屯田是怀柔性的,政策大多用来笼络外交的国家,行刺和军事征伐是暴力的,用于惩罚对汉朝不利的国家。西汉在和乌孙的外交中,实际派遣两位公主和亲,重视其王位的继承,接受其质子,赤谷屯田,行刺失败后进行安抚,和乌孙联合对抗匈奴。在与楼兰的外交中,派遣宫女和亲,与匈奴争夺质子的继承,伊偱屯田,行刺楼兰王,军事进攻楼兰。相比之下,西汉对乌孙更为重视。恩威并施,宽严相济是西汉政府经略西域的重要法宝,楼兰、乌孙处于西域的重要位置,因国力大小、距离远近、统治者的意志等原因,所获得的怀柔政策与武力行动的比重也不相同,总体来说,汉王朝对楼兰武力征服比重更大,对乌孙政策偏于怀柔。西汉的政策取得良好的效果,与乌孙和楼兰使者往来不绝,如简所示:“鸿嘉三年正月壬辰,遣守属田忠送自来鄯善王副使姑彘、山王副使鸟不腞,奉献诣行在所,为驾一乘传”[4]。“出粟六升,以食守属高博送自来乌孙小昆弥使,再食,东” [4]。“出粟二斗四升,以食乌孙大昆弥使者三人,人再食,食四升,西[4]”。经略西域主要的目的是防范和打击匈奴,同时也有构建“大一统”王朝,使西域诸国成为汉的外臣,管理西域的构想。尽管是以汉为尊,但是在交往时,已经注意到“达其志,通其欲”。另外《管子》言“诛暴国必以兵”。外交不放弃武力征伐,也是西汉外交的一大亮点。“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无论是和亲、屯田、纳质、行刺、战争,都是在指导精神指导下的,政府的支持是经略西域取得良好成果的重要因素。由西汉同楼兰、乌孙交往,可以窥视西汉外交处理方式。外交方式走向成熟,不仅有利于丝绸之路的建设,还加速了民族融合,保障了边境的安定。西汉的积极经营战略,使西域国家附结于中央集权强有力的掌握之中,不维护“夷夏大防”,争取处理了西域各国之间矛盾、对立的局面,构建了网络式多层次的统治,这是民族关系处理的一大进步,合理性一直被历代王朝借鉴和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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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岳超,男,汉族,山东济宁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专门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