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与浙江民营企业创新绩效——以企业家才能为视角

曾可昕 邹玉珏 周鑫培

（1.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经济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2.浙江工商大学会计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3.中国人民银行永康市支行，浙江 金华 321300）

一、问题提出

在经济一体化、国际生产分割和贸易自由化背景下，以跨国公司为主导构建的全球生产网络日益成为重要的生产组织模式。“走出去”战略实施20多年来，我国企业不断扩大对外直接投资（简称OFDI）规模，主动嵌入全球价值链重要环节，并在全球范围内逐步构建起营销、制造及研发网络，以拓展市场、整合异质性资源、提高创新能力并取得国际市场竞争优势。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兴起，全球经济势必发生巨大变化。与此同时，全球经济环境不确定性日益凸显，国际贸易利益呈纷争愈演愈烈之势。对于中国企业而言，通过构建全球生产网络，主动参与全球生产网络治理，正成为其破除技术封锁与贸易壁垒，提升创新能力，进而获得在全球价值链中地位攀升的重要路径。

全球生产网络（Global Production Network，简称GPN）构建是一种企业通过主动运用全球化和网络化发展手段，形成全球范围的生产网络体系，由此实现要素资源优化和外部网络优势增强的企业成长战略（Henderson，et al，2002；Gereffi，et al，2005）。大量学者从地区和产业视角出发，关注GPN对区域经济发展与产业升级的影响（蒲华林等，2008；唐海燕等，2015；卢进勇等，2016），也有部分文献从微观层面关注GPN构建与企业创新绩效间的关系，认为GPN对企业成长及其创新的影响是多样的、动态的（孙立锋，2018），是多种因素比如研发投入与非R&D的投入强度（赵宸宇，2017）、人力资本投入与东道国知识密集度（毛其淋等，2014）、专有能力与网络优势（孙立锋，2018）、供应链关系等动态协同作用下的结果，但却往往忽视了企业家才能对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与企业家创新绩效的影响。

应该指出，企业家作为一揽子要素优化配置的主体，其才能的丰裕度对OFDI及全球生产网络构建的成败起着关键作用（Perks et al.，2009）。全球生产网络构建实际上正是企业家商务才能获得提高而促进企业整体经营绩效优化提升的过程。现有理论往往认为企业技术进步主要源自以“干中学”和以研发活动为代表的技术创新，易忽视技术成果与市场需求的匹配程度，而企业家则善于以市场需求为出发点，促进技术成果的研发效率与企业经营绩效不断提高（张小蒂等，2014）。因此，更具针对性的研究应高度关注企业家这一关键要素在GPN构建中对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可以看到，改革开放以来，浙江作为我国民营经济的先行省份，其企业家资源丰裕，国际市场开拓能力强，且浙江省作为资源小省，历来人多地少，素有“七山一水二分田”之称，其所面临着的严峻的资源禀赋约束条件进一步驱动了其OFDI的较快发展。因此，浙江企业的国际化发展模式和路径选择较多样化，其在GPN构建中所积累的丰富经验及成功实践可提供具有重要借鉴意义的实例。值得关注的是，目前浙江省民营跨国公司构建GPN的特征如何？GPN构建影响浙江省民营跨国公司创新绩效的机理何在？企业家才能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如何更好地测度GPN构建水平，以实证检验GPN与企业的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在中美贸易摩擦与新冠疫情等多重因素的夹击下，浙江江民营跨国公司在进行全球布局时将面临怎样的机遇与挑战？对上述问题的深入研究将为我国民营跨国公司的进一步发展提供理论依据与实践参考。

二、全球生产网络构建对民营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机理：以企业家才能为视角

基于全球价值链地位上游度和下游度的相关测度指标（Antràs et al.，2012），可将跨国公司全球生产网络分为全球研发网络、全球制造网络和全球营销网络，这三类网络构成了全球价值链的主要环节。全球制造网络通常指在自然资源或劳动力资源丰沛的国家设立子公司，通过将加工制造环节转移至东道国以降低生产成本。全球营销网络则是利用海外子公司所拥有的营销渠道、品牌等资源以进一步拓展海外市场。全球研发网络是通过在海外设立分支研发机构，开发新产品、研究新技术、培养新人才，以提高跨国公司的创新能力。从企业家才能的视角来看，全球生产网络影响我国民营企业创新能力的内在逻辑可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1.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使民营跨国公司的网络优势增强

近年来，中国在继续保持对亚洲地区高投资比例的同时，对其他地区的投资趋向于均衡，表明中国OFDI空间分布呈现多元化、网络化趋势（马述忠等，2017）。中国企业正加快构建包括研发、制造、营销等诸环节在内的全球生产网络。对于民营企业而言，通过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不仅能够以国际分工的不断深化而拓展网络关系，提升网络效应，还能基于网络位势的调整而优化市场环境，使其网络优势增强。因此，跨国公司的网络优势主要来源于以下两个方面。

（1）基于企业间分工深化所引致的网络效应增强。GPN构建使跨国经营企业的国际分工不断演进，导致国际市场中交易主体增多，其相互间竞争与协作的程度上升，由此获得更强的网络效应。主要机理如下：其一，GPN构建使诸企业间基于要素共享程度提高而获得更多互补性资产，这不仅使网络内领头企业的示范效应更强、辐射范围更广，也使中小企业能基于网络内资源的协同互补而获得竞争优势的显著提升，由此成为支撑企业生存发展及成功国际化的重要基础。我国中小民营企业以企业间分工网络而构成的集聚经济“抱团”开展OFDI，以增强在海外市场的整体竞争力，可有效提高中小企业抵御风险及在全球范围内配置资源的能力，由此推进我国对外投资的质量与结构优化。其二，GPN构建可形成新的价值创造系统，通过“网络”内不同市场主体的分工深化与关系重塑，较快地形成由诸网络主体创造与共享的能力互补与集束效应（蒙丹等，2016）。

（2）基于网络位势调整而使企业网络成长环境优化。企业在网络合作中所处的位势将对其网络收益有显著影响。当其位于网络边缘或与其他网络成员存在不对称的依赖关系时，可能遭遇技术截断和知识封锁占，面临价值链“低端锁定”的困局（卓越等，2008）。GPN构建正是通过主动发展网络关系，突破原有的网络位势来实现网络环境改善、资源和能力优化。企业通过在多国或地区设立子公司等方式逐步构建自己的全球生产网络体系，并占据网络中结构洞位置，构建起次级生产网络，使自身由单一边缘节点成为主网络组织者和领导者，增强跨国企业高效获取网络中各项资源的能力，使所处网络成长环境优化，由此获得在全球价值链中地位的不断提升。

2.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使民营跨国公司企业家才能内生提升

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使企业家配置要素的商务领域多元化拓展且市场环境优化，这正是中国企业家才能积累与提升的有效途径。

（1）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使企业家要素配置才能与“干中学”绩效增强。企业家商务才能与素质主要来自基于“干中学”而积累的默会型知识。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使企业可更紧密地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分工网络，在全球范围内更高效获取及利用多重资源优势，资源积累加快且结构不断优化，这使得企业家“试错”的时空范围更大，领域更广，内涵更丰富，从而促进其“干中学”绩效迅速提升，默会知识积累加快，企业家商务才能由此获得内生增强。

（2）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促使中国形成具有国际水准的企业家群。全球生产网络内多元主体及多元业务间交互的形式更灵活丰富，可通过上下游企业间协作、战略联盟、兼并收购、知识信息溢出等多种形式实现交互与融合，使要素共享面拓宽，共享程度提升，这不仅使企业获得交易费用节约与有效边界的不断拓展，能更好地应对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并实现快速成长，也使得优秀企业家的默会知识外溢与示范效应显著增加，从而使我国企业家的国际视野拓展，战略思维增强，要素配置效率获得更快提升。多样化的网络关系将使企业家对异质性知识与信息的捕获与研判能力提升，获取信息的渠道更加广泛，信息的前沿性、可靠性和及时性也显著优化，其将新知识信息转化为内部知识与专有能力的进程将加快，从而能把握住更多发展机遇，为企业发展做出科学合理的战略规划（曾可昕，2019）。这意味着企业家的一揽子要素获取与配置才能可获得更快提升，由此促进市场规模不断拓展，从而引致企业家对于不断提升自身商务才能的市场预期更为明晰，动力增强，进而可通过模仿跟随效应、人力资本流动效应及竞争效应，使其企业家观点与思想在国内扩散，整个国内市场的企业家才能更快提升，可促使中国形成具有国际水准的企业家群。

3.网络优势与企业家才能协同可使跨国企业创新绩效增强

从广义的视角来看，企业家对一揽子要素的优化组合就是熊彼特意义上的企业家创新。企业家在创新过程中，不仅能研判创新方向并针对技术关键环节加大投入，还往往更善于寻找技术先进程度与成本的适当平衡点，并努力提高研发与市场需求的契合度，使研发效率与创新绩效有效提升，因而企业家可谓是创新中的关键主体（张小蒂等，2014）。前已述及，GPN构建使网络优势增强，企业家获得要素配置才能的更快提升；这将推动企业家加大对外直接投资、拓展生产网络，使网络关系进一步优化升级，创造更具竞争力的网络优势，由此形成企业家才能与网络优势间呈现螺旋上升态势的动态成长机制。两者作为影响我国民营跨国公司成长的关键内外因子，其协同共演使企业家创新的能力与动力不断提升，这正是民营跨国公司更快成长与创新绩效优化的重要前提。其内在机理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网络优势与企业家才能间良性互动促进诸要素交易费用下降，使企业可在更大范围、更高层次上形成分工合作机制，从而使企业家创新的维度与内涵不断深化。企业家创新不仅体现为对要素的优化配置，还可体现为对组织形态所作的效率导向型创新性选择上，而全球生产网络构建正是一种组织形态的创新。国际分工是否可持续主要取决于参与各方的协同度，即诸要素之间交易费用的大小。企业家正是促进诸要素协同度提升的关键主体（张小蒂等，2014）。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使企业家国际视野拓展，商务才能可获较快提升，从而能更好地以公司总体利益最大化和获取长远竞争优势为目标进行决策，做出系统性、整体性的战略布局。企业家这一管理要素具有共享性，其利用效率的提升可获得范围经济，导致网络内诸要素间协同度增强，交易费用降低，进而促使“网络”内企业经营绩效与创新能力不断提升。

（2）网络优势与企业家才能间协同使企业自主创新能力不断增强。其一，在全球生产网络中，任何节点所获取的创新成果均会通过整个生产网络产生知识溢出，知识的共享面与共享效率明显优化。基于此，企业家可通过将具有较高附加价值的海外技术或商业诀窍等逆向外溢至国内或其他海外市场，并依据当地市场需求与“网络”内资源禀赋而优化设计参数，以提高研发成果与市场需求的吻合度，从而使跨国企业的整体竞争优势提升、市场规模不断扩大。其二，全球生产网络中多元化的网络关系极大丰富了创新资源与信息，技术供应商、研发机构、信息中介、竞争对手、用户等各相关方在创新层面的分工不断深化，从而有效激活企业的创新活力，拓展其创新边界与创新模式。其三，基于全球市场信息的加速流动与获取而更好地把握目标市场的需求动态与竞争格局，及时优化研发参数以满足市场需求，由此真正实现其自主创新能力的显著提升，而创新所引致的全球市场规模的不断扩大将使企业家创新的动力与能力进一步增强（曾可昕，2019）。

三、浙江省民营企业全球生产网络构建水平测度

目前国内外学术界尚未形成系统、统一的全球生产网络构建水平测度方法，难以准确量化全球生产网络的构建效果。本研究主要综合了全球价值链、企业国际化程度、企业网络水平等方面较权威的测度方法，并参考孙立峰（2018）提出的全球生产网络构建水平测度指标，从全球生产网络的构建广度、构建强度与构建差异度三个维度对浙江民营跨国公司的全球生产网络的构建水平进行测度。

1.测度体系构成

（1）全球生产网络广度（GPNB）。该指标测度标准为跨国公司海外子公司（及合营联营公司）所布局的国家数量。海外子公司分布的国家数越多，则表示其全球生产网络的广度越大，这也意味着该民营跨国公司所能从海外子公司获得人力、技术、市场、信息等资源的机会越大。

（2）全球生产网络强度（GPNS）。该指标衡量的是跨国公司与海外各子公司之间的联系强度，拟选用母公司对海外子公司（及合营联营公司）累计投资总额的对数来反映全球生产网络的强度（Kafouros et al.，2012）。数值越大，意味着母子公司之间联系越密切，就更容易利用海外子公司所获取的各项资源。

（3）全球生产网络差异度（GPND）。全球生产网络所涉及的制造、营销、研发三种网络类型各自发挥着不同的职能，跨国公司拥有海外子公司的类型越丰富，就越容易获取多元化的信息和资源，创新的成功率就越高。因此，选用各企业以海外子公司（及合营联营公司）类型数量对其全球生产网络差异度进行测度，以反映其全球生产网络成员的多样化程度。

2.样本企业数据选择

将以主要从事第二产业的浙江民营跨国公司为研究对象。其主要原因在于，其一，服务业OFDI主要集中在贸易领域，以构建全球营销网络为主，而以第二产业为主的企业所构建的全球生产网络类型往往更加多元，因此拟以从事第二产业的企业为研究对象。其二，民营经济是我国经济系统至关重要且主要的增长动力。近年来，民营企业OFDI活动愈发活跃，投资效益不断提升，投资的行业结构进一步优化。2016年～2019年，在对外非金融类投资流量中，非公有经济体控股的境内投资者对外投资额占比均值为56.03%。这表明民营企业正成为我国企业开拓国际市场、进行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与完善的主力军。其三，从全国范围来看，2019年东部地区对外投资流量为715.6亿美元，占地方投资流量的79.7%。浙江作为东部地区民营经济最发达省份之一，其民营企业开拓国际市场的主动性较强，在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中所积累的丰富经验及成功实践可提供具有重要借鉴意义的实例。

选择在上海证交所和深圳证交所上市的民营企业。首先，从国泰安CSMAR数据库中依据“省份”、“行业名称”等字段对民营上市公司进行筛选，获取浙江省所有已上市的民营工业企业名称。通过与中国商务部境外投资企业数据库相匹配，筛选出“开展对外直接投资的浙江省民营上市的工业企业名称”集合。在此基础上，根据个股资料中“实际控制人”、“第一大股东”和“主营业务”等信息，再次确认这些企业是否确实属于民营企业和工业企业，然后剔除只在维京群岛、开曼群岛等避税天堂进行直接投资或只在海外设立控股投资公司的企业（业务类型显示“投资”）。最后，剔除在测试年间被退市风险警示或所有者权益为负的企业，因为这些企业在其年报中披露信息真实性、可靠性有待商榷，这会导致研究结果缺乏可信度。选择2012-2019年共计8年作为测试年间，以保证可以取得较大规模的样本企业和相关数据。经过上述过程的筛选，共获得53家浙江省民营工业上市公司在选定数据区间内的424份企业年报的完整信息。

3.浙江省民营企业全球生产网络构建水平的测度分析

通过对上述53家样本企业分析发现，平均每家企业有6.28家海外子公司，分布在64个国家或地区，平均每个国家或地区有5.20家。海外子公司所在国（地区）数量前10位的国家（地区）分别是：美国、中国香港、德国、日本、新加坡、墨西哥、罗马尼亚、意大利、韩国、印度，共有216家子公司，占总量的64.86%。其中，位于美国和中国香港的子公司数量尤多，分别为50家和48家，占样本企业国外子公司总数的29.43%。可以看到，浙江民营企业OFDI目的地主要是发达国家和地区，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其OFDI动机已不仅仅是拓展市场和降低生产成本，还希望通过OFDI吸收与利用东道国技术、知识等要素，以提高母公司的生产和创新能力。过往的研究也表明，投资于高收国家或地区通常能更好地带动企业的技术创新（毛其淋等，2014）。通过测度发现，2012年～2019年上述浙江民营跨国企业在全球生产网络广度、强度与差异度这三个维度的指标均呈上升趋势。具体如下：

（1）全球生产网络广度测度。如表1所示，2019年样本企业全球生产网络广度的最大值为43，最小值为1，反映出样本企业所构建的全球生产网络广度差异比较大。53家样本企业中有48家构建了全球营销网络，占总样本量的90.57%，有34家构建了全球制造网络，占比64.15%，仅13家构建了全球研发网络，占比24.53%。这表明尽管浙江民营企业大多有选择在发达国家地区进行OFDI，但实际上其海外投资仍主要侧重于市场开拓和资源寻求，直接技术寻求型海外子公司偏少。

表1 2019年样本企业全球生产网络广度

（2）全球生产网络强度测度。2019年样本企业全球生产网络强度平均值为17.72，中位数为18.55，最大值与最小值分别为23.12与8.98，这表明各个样本企业所构建的全球生产网络强度分布相对全球生产网络广度均匀。2012年～2019年间浙江省民营企业所构建的全球生产网络强度呈逐年增大的趋势，反映出浙江省民营企业越来越重视海外市场的拓展，对海外子公司的投资规模在不断扩大。其中全球营销网络的强度最高，全球研发网络构建的强度最低且波动最小。

表2 2012年～2019年样本企业全球生产网络强度平均值

（3）全球生产网络差异度测度。2019年浙江民营企业全球生产网络的差异度均值为1.8302，即平均每家民营企业所构建的全球生产网络类型不足两种。2019年在53家样本企业中，有12家企业已经建立三种类型的全球生产网络，占样本总量的22.64%；有20家跨国公司构建了两种类型的全球生产网络，占比37.74%，其中同时拥有制造类和营销类网络的企业居多，数量为18家，同时拥有研发类和营销类网络的为2家，尚无样本企业同时构建制造类和研发类两种网络；有21家跨国公司只拥有一种类型的网络，占比39.62%，其中营销类最多，有16家，制造类有4家，仅研发为1家。可以发现，浙江民营跨国公司在全球生产网络的构建上仍处于探索阶段，大部分企业尚未构建起完整的三类网络，尤其构建全球研发网络的意识与能力有待进一步提高。

表3 2019年样本企业全球生产网络差异度

四、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与浙江民营跨国公司创新绩效的实证分析

1.模型构建与变量选取

基于前述机理分析，主要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全球生产网络广度能促进民营跨国企业的创新绩效提升；

假设2：全球生产网络强度能促进民营跨国企业的创新绩效提升；

假设3：全球生产网络差异度能促进民营跨国企业的创新绩效提升；

假设4：企业家才能增强可促进浙江省民营跨国公司的创新绩效提升。

为实证分析企业家才能的视角下全球生产网络构建对于浙江民营跨国公司创新绩效的影响，构建如下的计量模型：

其中，拟用各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TFP）对数为被解释变量，以反映各企业的创新绩效。GPNBit、GPNSit、GPNDit分别表示跨国企业在时期t的全球生产网络广度、强度与差异度。Eit代表中介变量企业家才能，同时选用资本密集度（cap）、企业工资水平（wage）、企业年龄（age）作为模型的控制变量（蒋冠宏等，2014）。ui代表个体效应，vt代表时间效应，εit代表随机误差项。其中，以各企业年末A股总市场来测度其企业家才能（Eit）的丰度，其原因在于，基于大量、连续、竞争交易所形成的上市企业市值作为动态信息流，可较全面、系统地反映诸企业家的一揽子要素优化配置能力及经营潜力，且具有颇佳的显示度。资本密集度（cap）以企业人均固定资产的对数表示，资本密集度越高，意味着企业的资本投入越大，劳动生产率越高。企业工资水平（wage）以企业职工的人均工资对数表示，数据来源于年报现金流量表中的“为员工支付的现金”，企业工资水平越高，员工的工作积极性越强，创新动力往往越大。从企业年报及官网获得企业年龄（age），从企业成立之日开始计算。

为克服全球生产网络与企业创新能力之间可能存在双向因果关系这一潜在内生性问题，拟用广义矩估计法（GMM）对模型进行实证分析，同时考虑到企业创新能力可能存在动态连续性，即当期的企业技术水平可能与上期技术水平高度相关，引入被解释变量滞后项TFPit-1构建动态调整模型。

2.样本企业TFP的测算说明

选用C-D生产函数来对TFP进行估计，通过对该函数取对数，得到线性形式的函数：

3.实证结果分析

首先检验了全球生产网络的广度、强度、差异度对于民营跨国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而后逐步加入了中介变量E与控制变量wage、cap和age，计量结果见表4。

表4 全球生产网络构建对企业创新绩效影响的实证结果

（1）BGPN、SGPN、DGPN对浙江民营跨国公司创新绩效的影响。模型（1）检验了BGPN、SGPN和DGPN对TFP的影响效果，可以发现上述三个解释变量中仅DGPN的影响系数为正，且通过了显著性检验。模型（2）引入中介变量企业家才能（E）后，BGPN、DGPN对TFP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且E的影响系数也显著为正，这表明全球生产网络的构建将使企业的网络优势与企业家要素配置才能更快提升，两者之间所形成的螺旋上升态势之良性互动将使网络内诸企业的创新能力进一步增强。模型（3）、（4）、（5）逐渐加入控制变量wage、cap和age，可以看到三个全球生产网络构建水平的测度指标中始终有两个的影响系数显著性为正。在（2）到（5）这4个模型中，BGPN的影响系数一直显著为正，表明全球生产网络广度对浙江民营跨国公司创新绩效提升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其海外子公司分布的国家数越多，获取并优化配置海外资源的机会则越大，从而使其网络优势增强，创新水平由此不断优化；此外，DGPN的影响系数始终为正，且在其中3个模型中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而在模型（5）中DGPN的系数明显高于SGPN和BGPN。可能的原因在于，对于民营跨国公司而言，其构建的全球生产网络类型越多样化，就越容易获得网络内的各项资源，并在企业家的优化配置下实现网络内资源间协同互补，由此获得网络优势的显著提升与创新能力的不断增强。而SGPN仅在模型（4）中对TFP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表明在多数情况下全球生产网络构建强度的提升并不会引致企业创新能力的明显优化，企业在进行跨国投资时应更加注重在“广度”与“差异度”这两个维度构建与完善其全球生产网络，以促进其创新水平的内生增进。

（2）E对浙江民营跨国公司创新绩效的影响。中介变量E在模型（2）到（5）中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随着企业家才能的提升，企业的创新绩效可获得明显优化。其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企业家善于发展与企业自身禀赋及市场需求相匹配的相对先进的适宜技术，从而促使研发效率与创新绩效提升；另一方面，随着民营企业在全球范围内构建生产网络的日益完善，将带动企业网络优势的增强，从而使企业资源积累加快且结构优化，企业家由此可在生产、营销、研发等更多环节与领域内开展内涵更丰富且频率更高的试错与创新，这不仅使其“干中学”绩效获得加速提升，也使其熊彼特意义上的企业家创新能力与动力内生增强，由此推动民营跨国公司整体创新绩效的不断优化。

（3）其他控制变量对浙江民营跨国公司创新绩效的影响。变量wage的估计系数在模型（3）-（5）中均为正数，且随着控制变量的加入显著性和估计系数都有所提高，并最终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浙江民营跨国公司的员工人均工资水平与企业的创新绩效呈正相关，这可能是因为较高的工资有助于激发员工的创造积极性与工作热情。变量cap的估计系数在模型（4）和模型（5）中都为负，且通过了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对浙江民营跨国公司而言，资本密集度越高，创新绩效就越低，可能是因为资本成本大、人均固定资产高、劳动生产率高的企业更多的是一些成熟企业，一方面，企业已经形成了规模量产，想要在原有基础上有进一步创新会比初创企业更加困难；另一方面，由于员工企业拥有的资源是有限的，当企业在固定资产上投入过多的资金后，对研发的投入就相对下降了。变量age的估计系数在模型（5）为正，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企业年龄与企业创新绩效成正比，企业成立时间越长，其创新绩效水平越高。

4.稳健性分析

为验证上述实证结果的可靠性，本文还以企业新增专利数ZL代替被解释变量TFP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其中上市企业专利数来源于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计量结果所表5所示。可以发现，当以企业新增专利数作为被解释变量时，实证结果与前述估计结果近似，这表明上述全球生产网络构建广度、强度、差异度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显著正向效应的结论是较为稳健的。

表5 以新增专利数代替被解释变量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四、结论与启示

（1）上述研究实际上探讨了在经济全球化日益深入与逆全球化抬头并存等多重背景下，全球生产网络构建影响我国民营跨国企业成长的机理与实现路径。新一轮全球科技的发展与应用，正推动着经济形态向国际分工更深化、结构更合理、空间更广阔的阶段演进，以跨国公司为主导构建的全球生产网络正日益成为我国获得全球价值链中地位攀升的重要路径。通过研究发现，近年来浙江民营跨国公司构建的全球生产网络在广度、强度和差异度方面均有显著提高。浙江民营企业OFDI目的地主要是发达国家和地区，但其构建的全球营销与制造网络的广度和强度显著高于其研发网络，这表明尽管浙江民营企业希望通过OFDI吸收与利用东道国技术、知识等要素，以提高母公司的创新能力，但囿于自身国际化经验与资源的不足，其实际投资仍主要侧重于市场开拓和资源寻求，直接技术寻求型海外子公司偏少。

（2）研究表明，全球生产网络的构建可引致跨国企业网络效应提升与网络位势的跃迁，使其网络优势增强，由此促进企业家配置要素的商务领域多元化拓展且市场环境优化，使企业家“干中学”绩效提升，并促使中国形成具有国际水准的企业家群，这将推动企业家加大对外直接投资、拓展生产网络，使网络关系进一步优化升级，创造更具竞争力的网络优势，由此形成网络优势与企业家才能间呈现螺旋上升态势的动态成长机制。两者的协同共演使企业家创新的能力与动力不断提升，这正是民营跨国公司创新绩效优化的重要前提。全球生产网络构建主要通过“网络广度”与“网络差异度”的优化而显著提升浙江民营跨国企业的创新绩效，而要使上述“提升”更显著，关键是要重视企业家才能的激活与发挥。

（3）政府通过公共品的提供可促进民营企业全球生产网络与企业家才能提升更好地实现协同发展，从而使创新绩效持续增进。政府应不断优化企业家尤其民营企业家营商环境，构建与国际接轨的高效管理机制，以引导对外直接投资高质量发展。通过规划设计、程序简化、平台搭建、财政金融支持、签署多双边协定等手段提升贸易投资便利化水平，加强对外投资的财务与风险监管，优化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结构，促进企业不断构建与完善其全球生产网络。引导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加快从点式、分散型投资向链式、集群式投资转变，以更好地发挥其网络优势并促进企业家才能的增进，由此提升我国企业对全球价值链的掌控能力及其创新能力。

（4）当前新冠疫情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流行，世界经济面临衰退风险。2020年全球OFDI流量同比下降42%，但中国OFDI却保持住韧性，同比增长3.3%，中国逆势首次成为全球OFDI第一大国家。新冠疫情暴发以来，中国积极维护全球供应链、产业链正常运转，出台优化对外投资结构、稳定制造业OFDI等措施，逐步形成对外开放新格局，对世界经济复苏释放持续性的拉动效应，中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正在迈入新阶段。新冠疫情背景下，中国民营跨国企业的发展可谓挑战与机遇并存。一方面，受新冠疫情影响，全球贸易投资低迷，基础设施建设需求下降，限制了OFDI发展空间。且新冠疫情导致全球供应网络效率下降，各国产业链和供应链的调整、重构步伐加快。美国、欧盟等国家地区在疫情期间加强了对外国投资者的审查力度，以达到收紧外资的目的，贸易保护主义呈蔓延趋势。另一方面，大量海外企业出于资金压力和市场开拓等方面考虑，将加快与中国企业合作，这将为我国民营企业基于海外并购而进一步拓展全球生产网络，以优化网络位势，获得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攀升提供机遇。而新冠疫情所引致的不确定性增加也将使得中国企业更加注重增加产业链供应链弹性，进一步推进空间与行业布局的多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