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斗草”大赛,虫草掠夺者各怀鬼胎

2022-07-15 01:47文小刀
知音海外版(下半月) 2022年6期
关键词:草头斗草王强

文小刀

冬虫夏草是一种与人参、鹿茸齐名的中国传统名贵补品,中医认为其具有补精益髓、健脾兴阳等多种功效。2011年,在海昏侯墓中,就出土了一个装满冬虫夏草的漆木盒。近年来,人们疯传冬虫夏草对抗癌有神奇的作用,甚至还能抵抗衰老。虫草的生长环境非常特殊,只分布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草甸区域,且采挖艰难,历来价格昂贵。

近年来虫草更是贵比黄金,屡屡被卖出天价。受巨大的利益驱使,人们对虫草的采挖也不断加剧,导致优质虫草越来越少,产量越来越低,于是物以稀为贵,由此虫草也陷入了“越挖越少、越少越贵、越贵越挖”的恶性循环,竭泽而渔中,不断上演着异样的疯狂。

无利不起早

凌晨四点,张顺就和王强钻出帐篷,逼人的寒意让他们都剧烈地颤栗了一下。可是,看到远处已有几处头灯的光束在晃动,他们不敢耽误,急忙向山坡上爬去。

张顺和王强都是“草民”,来本地采挖冬虫夏草已近十年,这一次来到山区,他们足足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为办采挖证,每人又交纳了一万元的费用。

采挖虫草只有二十多天的时间,为节省成本,他们吃住全在山沟搭建的棚子里,棚外简单砌起来的灶台便是各自的厨房。他们吃的是咸菜和油条,晚上睡的被褥冷硬似铁,可是他们都很有干劲,每个人都是手脚麻利、争分夺秒的。

冬虫夏草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物种:青藏高原上有一种蝙蝠蛾,秋天在地下产卵后,有的卵会沾染上虫草菌,等卵孵化出幼虫后,虫草菌也在虫体上发育出菌丝。

一些染病的不时会让幼虫慢慢钻至土壤浅层,这便是“冬虫”;而真菌在幼虫体内吸取营养后,渐渐布满虫体,虫子僵死在土中时,真菌也从虫子的头部长出浑圆饱满的棒状草头,这就是“夏草”。五月中旬,高原的冰雪开始融化时,便到了采挖季节。

张顺将身体趴在地面上,眼前全是枯草和刚泛绿的新草交织的乱草丛,他聚精会神,瞪大双眼,目光不敢放过巴掌大的地方,只为从中分辨出仅约两厘米高的褐色草头。

一旦找到,便马上在离草头十厘米远的地方,将鹤咀锄深深插进土中,用力按动锄头,将整块草皮连带虫草都撬出来,然后轻轻晃动,使包裹着虫草的土壤变松,这才伸出手去,用两个手指捏住草头根部慢慢提起,于是一整根虫草便被挖了出来。

将虫草喜爱地欣赏两眼后,张顺便将它装进贴身的布包里,然后把刚刚挖出的土进行回填,并用锄头压结实。他们这样做,是因为近几年,草民们越来越注意保护环境,挖出虫草后立即回填也成了大家的自觉行动,这是为了有利于以后虫草的生长。

可是,等人们意识到环境保护的重要性时,环境往往已受到了不可逆的损坏。但至少不至于将土壤变得更加糟糕!

转眼三个小时过去了,朝阳渐渐升起。眼看差不多要天亮了,张顺看看贴身的布包里只有三根虫草,且都不太大,他不住地叹气:刚来这里挖草的那几年可从没这样寒酸,随便挖上一天就有百十株,有一年他足足采到一公斤半虫草,结结实实地赚了很大一笔。

正是靠挖虫草的收入,他在老家县城买了房子,并将两个孩子送进了“贵族学校”。如今虫草越采越少,可是孩子马上就面临交学费,还有家里的各种开销,想到这里他直抓头皮。

今年,张顺是一门心思想挖到个头较大的上等货的。原来,办“斗草大会”的老板早已发出英雄帖,愿意出高价收购极品虫草。王强一直是卖草大户,这次当然不想落了下风。

见他停下不干,王强也凑过来,捶着腰抱怨:“我忙活了半晚上才挖到一根,太不容易了!而且还差点摔跤,脚都扭了好几下。”

王强是张顺过年时在网上才结识的“草友”。张顺喜欢“吃独食”,以往挖虫草时总是独来独往,从不会带任何伙伴。这次主动和王强结伴,他是老早就打好了小算盘的:附近的草皮每年都会被“梳”很多遍,前来挖宝的人比虫草都多,自然收成不会太好。

草山的外面还有一座棕熊山,因为生存着雪豹和棕熊等猛兽,连当地牧民都很少涉足,去那里采挖保证收成不错。

王强身材高大且有些笨拙,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有这一大坨肉垫背,肯定能保自己周全。

见王强这样抱怨,张顺马上鼓动他:“對,咱不能继续在这里浪费工夫了,我领你去棕熊山吧?”

“棕熊山?!”王强听了,顿时眉毛紧皱,嘴巴咧得像吃了苦瓜,止不住地摇头。张顺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塞到他怀里:“我还不知道你在想啥,你看看这些!放心吧,我早就准备好法宝了,带好法宝跟紧我,保证出不了问题。”对塑料袋里的物品查看一番后,王强才半信半疑地没再表示反对。

于是,趁着天还没完全亮,没有人注意,两人悄悄翻过山,趟过山谷乱石滩中的湍急河流,又钻过河边密集的灌木林,这才爬上了人迹罕至的棕熊山。

财从险中求

棕熊山更高也更陡峭,坡度将近六十度,当地气候复杂,“一座山一重天”,山脚下还是细雨纷飞,半山腰已是雪花飞舞,雨雪打过的草皮更加湿滑,山上本来就氧气稀薄。张顺和王强每挪一步都会气喘吁吁,每扫一眼下面裸露的岩石和深不见底的山崖,都禁不住汗毛直竖。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反正都已经来了,两人决定索性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于是脚下蹬实地面,稍稍向前探一下身子,脸便贴近了草皮。虽然草雪混杂更增加了寻找的难度,但是架不住此地未经“开垦”,两个人本来就有点疲倦,此时简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强烈的劲头!挖虫草,就和挖宝差不多!只要挖到宝了,浑身都会充满动力!不久,王强就惊喜地大喊:“快看,我找到宝了!”

张顺抬头看去,果然,见他手里捏着一根沾着泥土的虫草,个头明显比草山的货色大出很多。强烈的嫉妒心理让他更不服气地继续搜寻起来,很快他也在草丛中找到了一点诱人的褐色。

刚刚挖出的那刻,他的心狂跳不止:这株虫草大得超乎想象,仅下面圆滚滚的虫体就近八厘米长,加上前面的草头,长度绝对超过十厘米。他乐不可支,参加斗草大会,必须靠这样的货才能打好擂台。

不过,他也明显注意到,此山的温度要高一些,草头已经有长高的趋势——草头刚刚生长的,这属于“头草”,质量最好价格也最高。等草头长至虫体的两倍左右时,被称为二草,质量和价格便会差了很多。

等草头疯长后,下面的虫体便慢慢变成了空壳,这样的虫草已基本成了废物。时间不等人,张顺不敢再耽误,目光匆匆地在草皮上掠过,争取尽快将头草找到并挖出来。

惊喜一个接着一个,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午后两点,两人仍兴奋地毫无饿意。张顺粗略估计已挖到了近百根,很显然王强的收获也不少,他一边挖一边表示:“明天还要来这里。”

张顺偷骂一句:“见钱不要命。”没敢放松那份警惕,他在寻找的同时,时不时地就会四下打量一番。能采到“软黄金”固然重要,可是绝对不能让自己变成猛兽嘴里的点心。

可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就在他又一次习惯地扫视四周时,恐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在离这里几十步远的地方,慢吞吞地走出来一个大家伙,它足有两米多长,披着一身棕黑色的毛发,肩背隆起,体形健硕,如同一辆小型坦克,尖利的爪子踩在石头上咚咚作响,正一步一步地向两人的方向走来。

声响也惊动了王强,一见到棕熊,他几乎被吓破了胆,发出一长串怪叫,连滚带爬地向张顺逃过来。

“别跑!”张顺阻止不及,连怪自己打错了算盘。人们常说“一猪二熊三老虎”,熊能够排在老虎前面,是因为它的主动攻击性比老虎强很多。人遇到熊后想跑掉无异于主动送死,不但逃脱不了熊的魔爪,还容易暴露自己。

张顺只想在关键时靠王强垫背,却没想到这小子根本指望不上,反倒成了个累赘。眼见王强躲到自己身后,抱紧自己的大腿一再催促:“哥,快呀,快呀……”他恨得牙根直痒。

果然,王强的逃跑引起了棕熊的注意,它开始嘶吼着奔跑起来,不时露出白森森的锋利犬齿,让人望而生畏。

以棕熊的速度,转眼就会冲到眼前,张顺顾不上乱想,手颤抖着从背包里摸出“法宝”——一根无氧环境都能使用的燃烧棒,他用力旋下了顶部的开关,只听“嘶”的一声响,燃烧棒猛地向外喷出了几十公分长的火苗和滚滚白烟,壮着胆子,他将火苗迎着棕熊举了过去。

突然出现的烟火令棕熊望而生畏,它在两人面前猛地刹住了车,受惯性的作用,爪子将草皮划出了两道浅沟。停下身体后,它没有丝毫停顿,急忙掉头仓皇跑掉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棕熊的影子,张顺才浑身颤栗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才吐出一句:“好险!”王强不知道棕熊已离开,仍然将脑袋扎进草丛里直叫唤,裤腿处还滴答着晶亮的液体,弥漫出一股尿骚味。

终究一场空

被吓破胆的两人随后便离开了棕熊山,可是,很快他们又耐受不住别处的“贫瘠”,再次返了回来:他们明白来这里会有生命危险,但更明白只有来到这里才能挣大钱。况且,别的地方也不是绝对太平,猛兽袭人、摔下山涧的事情时有发生。

再说,张顺早就买了很多燃烧棒,足够赶走棕熊、雪豹。为了安全,两人商定,只在白天才登上棕熊山,每次一个人挖,另一个人专门警戒,每个小时轮一次班。这样虽然每人只能挖半天,可是收獲仍比别处丰盈得多。

每次天黑透了,两人才回到山谷的住处,吃罢晚饭,便会掏出挖到的虫草,用软毛刷仔细清掉上面的泥土,清洁的虫草会放在灶台边烘干,烘干好后会进行筛选,分别装进不同的塑料袋里。

根据大小和重量,虫草会被分为很多等级:一根重量超过1克的,属于难寻的极品,一根正好重1克的,也是非常好的高档货。两根才重达1克的,是大家常见的普通货。分量再轻的,就属价钱也高不了的通货了。

张顺叮嘱王强将极品货专门挑出来,夜深人静时,他会将本已烘干的极品重新泡进一个玻璃瓶子里,瓶内装的是透明的硫酸铝溶液。当然,成分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几年虫草价格越炒越高,价格高了便有人投机取巧、浑水摸鱼,有用其他地方的劣质虫草以次充好的,也有完全假冒的。为了增加重量,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向虫体内注铁砂粉或白矾的,或者掺泥,或向里插进牙签或铁丝的,穷形尽相,不一而足。

与这些小丑们相比,张顺的创举便高明得多:只需把虫草放进瓶里泡上个把小时,然后拿出来重新晾干,虫草便能明显增重,并且内行人也难看出来。他自认为这种造假非常良心,就算有人上当,至少吃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转眼采挖季便过去了,两人不敢逗留,收拾了行头赶往县城的虫草市场,随便摆个地摊,来自全国各地的中间商便会前来“揣袖筒”谈价,很快那些通货、普通货和高档货便卖掉了。

怀揣着极品货,张顺带王强立即赶往江源酒店,酒店老板黄俊杰是本地人,因为认识了很多虫草商,便靠当中间人赚起了佣金,正是他撺掇中间商才办起了斗草大会,会上他还自告奋勇担任了拍卖师。

“斗草”虽是不被官方认可的地下赛事,但是举办仅几届后,便成了草民们趋之若鹜的盛会。据称有专家研究:随着虫草单株重量的增加,抗癌效果呈几何倍数增强,所以极品虫草的价格便高得出奇。虫草商乐于举办斗草大会,正是为了将最顶尖的虫草买到手。

要参加斗草大会,必须经赛前的资格赛初选,大厅里有服务生将两人拦下,让他们拿出最好的虫草称重。服务生还向两人说明:只有单株在1.25克以上的才能参会。张顺听了不禁感慨:去年时还要求达1.3克呢,今年的标准又降低了,看来再大的盛会也阻止不了虫草质量的江河日下呀。

看了称上的数字,服务生向张顺二人连竖拇指,马上将粉红的参会证交到两人手上。

两天后,张顺和王强正式出席斗草大会,到了会场才发现:能出席此会的,只剩下了十多位草民。

会上,会务人员将所有草民的虫草进行现场称重,并排出名次。结果正如张顺所料,他和王强挖的虫草总重有一公斤多,牢牢地稳居前两名。

名次排好后,便到了激烈的竞拍环节。竞拍是按排名从上往下进行的,以一公斤为单位叫价,结算时按实际重量多退少补。

众多富翁老板为了拍到冠亚军,无不铆足了劲,很快价格便飙升到一百多万元。就在众人开始小幅加价时,突然一位名叫刘云景的浙江贩子高喊:“200万!”包括拍卖师在内,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这是今年的最高价,高得有些离谱!

刘云景神气地接过张顺的虫草袋子,向大家表示:自己新联系了一家国际制药公司,该公司正在研究一种特效抗癌药,需要大量的极品虫草。随后,王强的虫草又被刘云景以190万拍到了手。

接下来,刘云景频频喊出高价,又拍到了三至七名。见他如此财大气粗,很多富翁都没了脾气,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一人表演。好在刘云景对后面那些货色没太瞧上,于是便让富翁们瓜分了。

等到付款时,刘云景将大家叫到自己跟前,只给了每个人百分之二十的货款,他乐呵呵地表示,今年收货太多,自己没带那么多钱,先意思一下。自己的妻子正在送钱的路上,明天一早就能到达。见大家有些焦急,他豪爽地表示:只要等一晚就行,今天的吃住,由我买单。

因为他收草多年,又有黄老板保证,大家也没有计较,一个个开心地吃喝去了。

第二天一早,张顺和王强被激烈的喊叫声吵醒,他们急忙走出来,发现黄正坐在刘云景的房间里眼泪直流:“谁想到他昨晚就跑了呀……肯定是他发现生意越来越难做,最后坑了我们一把……”

张顺呆傻地忘记了争吵,突然他的耳旁响起一位老牧民的话:“蝙蝠蛾本是草原上与世无争的飞虫,可是不幸遇到了虫草菌这个强盗,即使拼命挣扎,仍然难逃死亡的命运。人们都知道虫草尊贵无比,可是很少有人明白,这种软黄金是经赤裸裸的掠夺后才孕育成的。”

他茫然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草民、一再辩解的老板、同样呆傻的王强,连同自己似乎都变成了一株株虫草……

回想自己上山寻找虫草的过程,张顺的心情很复杂。要知道,为了巨大的利益,多少人趋之若鹜。

现在野生的冬虫夏草已经很难找了,所以人们会在第一时间前往采摘,这就意味着他们为了赶时间会无视很多危险的情况。

2022年5月28日四川省甘孜州石渠县德荣马乡,来自两家子的7口人估摸着时间前往4000米海拔的山上摘虫草。结果在山上他们遇到了积雨云。积雨云中积攒着雷电,这7名村民因突遭雷击而当场身亡,像这样因为寻找野生冬虫夏草而遭遇危险的事情不胜枚举!

由于冬虫夏草的诞生比较苛刻,价格高昂,所以很多人都抢着采挖。可事实上,多年来,几乎所有研究都无法证明,冬虫夏草里含有任何特殊的、对人体有益的成分。甚至一些学者认为,虫草在药用价值方面,并不比紅枣高出多少。中科院上海植物生理生态研究所研究证实,冬虫夏草中并不含所谓的抗癌成分——虫草素。

近年来,虽然冬虫夏草被一步步捧上神坛,成为“滋补圣品”,但是希望大家购买时仍需谨慎。

编 辑/征 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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