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媒介中女性阶层固化现象研究

2022-07-09 13:54付佳赵树旺
新闻爱好者 2022年6期
关键词:网络媒介女性

付佳 赵树旺

【摘要】伴随着社会结构的变动,女性群体的分层与分化日益明显。媒介技术的加持使女性群体的阶层固化现象由线下投射至线上,呈现出排他性、封闭性、稳定性的特点,具体表现为各阶层之间的界限逐渐形成、阶层之间流动的比率下降、阶层内部的认同加强等。探究这一现象产生的原因需要从网络媒介的属性中追根溯源,现实阶层与虚拟阶层的交织使网络媒介与现实社会中的女性阶层大体保持一致。网络产品或平台在设计上的“偏向性”强化了女性用户与平台的对应关系,网络媒介中的非理性表达放大了女性的阶层焦虑,网络社会的驯化与制作用使女性群体主动接受网络社会赋予她们的形象设定,导致性别意识觉醒受阻。针对这一现象,应提升女性在智媒时代的媒介素养,建立公平合理的阶层流动机制,加强网络媒介中阶层流动的舆论引导。

【关键词】网络媒介;女性;阶层固化

网络媒介的包容性和便利性让每一位女性网民拥有了平等的话语权,她们乐此不疲地利用网络媒介与他人分享着自己的私人生活。近年来视频类社交平台的兴起,使个人生活能够更加具象化地传播于各个网络媒介平台之上。当无数女性的生活被投射在网络媒介上,其背后潜藏的社会问题也凸显出来,特别是网络媒介中女性阶层问题日益尖锐化,如上层女性阶层的世袭化、中间女性阶层的下沉化以及底层女性阶层的边缘化等。本文将以参与式观察的方式探讨网络媒介中所展现出的女性阶层固化现象,研究其特点、原因,并提出合理的应对方式。

一、网络媒介中女性阶层固化的特点

(一)排他性:阶层之间的界限逐渐形成

网络中各种类型的圈子常常会形成相对独立的“小世界”,从而与其他圈子之间形成文化上的壁垒。[1]网络中的圈子往往是人们主动谋求的一种社会关系,而网络社会中的阶层具有一定的被动性,其背后潜藏着更加深刻的原因。网络社会中的女性阶层相较于各种类型的圈子,呈现出明显的排他性,各个阶层之间的界限更加鲜明。

层级化的网络媒介平台使不同女性阶层接触的信息出现了较大差异。各女性阶层讨论的议题、内容各异,并在阶层内逐渐形成了独特的语言风格、话语体系,成为阻隔女性跨越阶层边界的一条鸿沟。随着vlog、plog等新型传播方式的兴起与个人生活的具象化呈现,被贴满各种标签的精英生活成为众多女性的追求目标,引来普通女性阶层的争相模仿。随着内卷化的不断加深,普通女性对于个人社会阶层的认知存在一定偏差。即便在物质条件上已经达到了中产阶层,但在心理上她们仍然处于自我怀疑的状态。因此,不论是对精英女性生活的模仿,还是对其进行带有嘲讽意味的评论,都是源于普通女性对于个人社会阶层的认知偏向。她们已在一定程度上主动与精英女性阶层划清界限。

(二)稳定性:阶层之间流动的比率下降

阶层固化相较于阶层流动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阶层流动的比率下降。一方面,新媒介赋权时代,网络媒介的发展为女性接触信息拓宽了渠道,在算法分发机制的作用下,网络媒介会迅速锁定用户的个人喜好,挑选其感兴趣的内容进行推送,这无疑能最大限度地使内容与主体达到完美契合,但长此以往会导致女性用户沦入信息茧房之中,局限并满足于现有议题与现处群体,带来“信息窄化”的问题。另一方面,城市中产阶层主导的话语体系和议题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网络媒介之中,这一现象与该阶层的社会属性密切相关。在现实社会中,内卷化趋势愈演愈烈,因住房与教育问题等生活压力深受困扰的女性中产阶层,向上流动的意愿强烈但阻碍重重。而网络媒介中大量传播的被赋予了“阶层内涵”的内容,很容易抓住她们的眼球,使她们的身份焦虑从线下延伸至线上,进一步激化了阶层矛盾,加强了阶层对立。

(三)封闭性:阶层内部的认同加强

消费是建构自我与社会、文化与身份认同的首要场域。以收入水平为基础的阶层认同、以时尚建构为表征的消费认同、以保守内敛为特点的政治认同和以职业分工为特质的性别认同,都让女性阶层内部的成员对该阶层拥有强烈的归属感。阶层内的信息交流与情感互动呈现出更加隐蔽和深入的特征,独特的语言体系与交流方式使成员之间产生极高的黏合度。尤其是女性中产阶层,作为消费观念上的享乐者、社会阶层中的追求者和生活方式上的品位制造者,在网络媒介中努力地寻求自我表现与社会认同,掀起话语狂欢的浪潮。

在消费主义洪流的裹挟下,女性中产阶层更是陷入享乐主义与身份焦虑的矛盾中难以自拔。同时,在网络媒介中关于生存压力的话题下,常常可以看到女性中产阶层的身影。她们对诸如“教育附加项”等有限社会资源进行抢占时叫苦不迭,但又受焦虑牵制而不得不承受现实境遇,这种现实生活中的“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在网络媒介中寻得了相对自由的宣泄出口。[2]一方面,她们借此实现了情感表达;另一方面,她们又在自身阶层外围筑起了坚实的壁垒。

二、网络媒介中女性阶层固化现象的原因

(一)现实阶层与虚拟阶层的交织

互联网兴起之初,人们普遍认为网络的兴起使每个人都拥有了平等的话语权,但随着网络媒介的不断发展与深化,我们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不同人手中麦克风的音量大小并不相同。一般来说,在现实社会中拥有较高社会地位的人,在网络社会中也同样处于优势地位,在现实社会中处于较低社会阶层的个人,其网络资源同樣会受到影响,因此,人们的社会地位与其网络话语权并非毫无关联。

可以说,网络社会在很大程度上是现实社会的映射,网络社会中的个体也大多带有社会阶层的烙印。人们对自己在网络社会中的阶层认知,不仅受到现实社会中客观位置的影响,同时也会受到其网络参与程度的影响。网络媒介中的阶层塑造,并非一个统一均衡的过程,但总体来说,网络媒介中的女性阶层与现实社会中的女性阶层大体上保持一致。从这一意义上来说,在网络活动的参与过程中,女性群体实则是再次确认了阶层认知,这一点无疑会加强女性的阶层属性。

(二)网络产品或平台的层级化

数量众多的网络产品和平台之间实则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在人们的认知中形成了一定的金字塔层级。根据使用平台差异,女性用户被划分为不同的等级和阶层。在人们的普遍认知中,豆瓣、知乎等平台的受众常常具有小众、高学历、社会精英、知识分子等特征,而微博、快手等平台则相对门槛较低,其用户画像多为非精英阶层的、通俗化的群体。

同时,在现代技术的加持下,一些网络产品或平台本身就会进行细分,针对不同目标用户,在产品设计上具有一定的“偏向性”,甚至有意强化平台与女性用户阶层的对应关系,进而增强用户和平台的黏性。同时该平台还会在潜移默化中形塑其女性用户的行为模式,形成其特有的文化属性。《2021网络视听产业发展研究报告》显示,女性在网络平台的使用中,更易产生分享、评论等互动行为。此外,女性在观看综合视频后,更易产生周边行为,因此平台所暗含的文化属性能够最大程度地影响各个女性阶层。网络产品或平台的层级化,虽然并不完全对应着现实社会中的女性阶层,但很大程度上影响着网络媒介中女性的虚拟层级。

(三)非理性表达放大了阶层焦虑

网络媒介的匿名性、开放性和互动性赋予了女性更多的话语权。在这个“意见的自由市场”上,女性能够更为自由地表达个人意见,同时随着网络媒介中传播叙事方式的转变,话语文本的呈现方式更加多样化,较之单纯的文字,带有情绪性的图片、短视频具有更强的冲击性和感染性,能够迅速引发公众的情绪调动。在网络媒介中,女性群体常常采用具有调侃性甚至侮辱性的话语对他人进行评论和传播,这一现象在女性性别内传播时体现得更为突出。

如在网络媒介中受到众多用户关注的自媒体美妆博主,她们所制作的美妆视频吸引大量女性粉丝的同时,也受到一定的挑战和歧视。在这类视频的评论区和弹幕中,带有讽刺、嫉妒甚至谩骂的文本随处可见,而这些文本大多是由其他女性用户生产的。这种隐藏在“美妆视频圈”中的女性嫌恶,构成了互联网性别平权世界之外的另一幅景象。[3]在网络语言的非理性外衣下,隐藏的是女性的阶层固化与阶层焦虑。她们认为自己与视频中的女性博主分属于不同阶层,因此在观看视频的过程中,会以更为尖锐、挑剔的目光去审视对方。在嫉妒、排外等主观心理作用的驱使下,她们选择用较为极端的方式表达个人意见。

(四)网络社会的驯化与约制作用

新媒体赋权帮助女性在信息获取、自我表达和社会参与等方面获得了更多自主权,但风险社会中的消费主义和个人主义倾向塑着网络媒介环境下女性阶层的行为模式。女性群体沉溺于网络技术带来的福利以及群体间的他人与自我认同,逐渐丧失了向上一阶层流动的动力。从这一意义上来说,网络媒介在帮助女性群体寻求精神慰藉、实现自我表达的同时,也可能成为她们的精神鸦片。

在网络媒介环境下女性形象的塑造过程中,对女性的误读源于传统性别理念的传承、男性主导的社会结构的延伸、消费社会下女性的商品化以及女性对自身的异化等多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西蒙娜·波伏娃在其著作《第二性》中曾说过“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4]其言下之意是,除了生物学层面上的性别之外,定义性别的关键还是社会文化。约翰·伯格指出“男人看着女人,女人看着自己被观看”。在这样的言说中,女性不再是一个鲜活的个体、真实的自我,而是变成了一种符号。其并未直面其自身的性别意识,而是在众声喧哗中隐蔽地充当了男性的欲望客体。传统的性别文化和性别秩序在新媒体中被沿袭,只是换了一副面纱而已。

另外,虽然越来越多标榜着独立、精英的女性勇敢地在网络媒介中进行自我表达,强调其与父权制的决裂,追求男女平权,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女性群体本身仍然带有父权制的烙印。这与其自身的母职者属性是无法分割的,这是女性群体自身观念上的桎梏,这些观念使女性群体主动接受网络社会赋予她们的形象设定,往往导致女性意识觉醒受阻。

三、网络媒介中女性阶层固化的应对

(一)提升女性在智媒時代的媒介素养

在新媒体时代,媒介素养主要是指信息时代社会公众认知媒介、参与媒介和使用媒介的能力,不仅包括公众对信息的选择和理解能力,同时也包括媒体与公众通过使用媒介信息为个人生活和社会生活服务的能力。[5]提升女性的媒介素养,能改变网络媒介中女性形象的刻板印象,使各阶层女性突破社会中的“男性凝视”、“父权制”思想、网络社会的约制作用、消费文化的裹胁与包围,为女性建构一个能够真正实现自我表达的历史语境和媒介环境,使女性群体面对社会事件,能够以更加理性和公正的态度做出判断。同时,提升媒介素养也是促进女性意识觉醒的一个重要手段,启迪女性以全新的眼光审视自我与他人,重新考量女性价值,激发女性群体向上流动的热情,增强阶层间的流动比率。

(二)建立公平合理的阶层流动机制

网络媒介中所展现出的女性阶层固化现象在一定程度上映射了现实社会。买房焦虑、教育焦虑、工作焦虑以及如何兼顾家庭与生活,都是女性在现实生活中需要面对的问题。她们之所以通过网络媒介以一种不理性的方式表达对生活的不满,归根结底还是源于现实社会中的阶层固化。因此,建立公平合理的阶层流动机制,政策上向部分弱势女性群体倾斜,疏通女性向上流动的渠道变得尤为重要,这样才能让女性阶层具有向上流动的可能。

网络媒介作为意见表达和交流的场所,来自各个女性阶层的意见在此汇集。相关职能部门能够在此获取女性阶层的呼声与反馈,掌握不同女性阶层的利益诉求,根据各阶层的不同要求制定合理政策,协调女性阶层的利益,建立摩擦与冲突的缓冲带,减缓女性阶层之间的激烈冲突与矛盾,营造公平合理的社会风气。

(三)加强网络媒介中阶层流动的舆论引导

当今网络媒介中女性的阶层固化现象与各女性阶层之间的矛盾与对立脱不开关系。政府应进一步建立健全社会保障体系,合理配置社会资源,充分发挥教育作为打破“阶层固化”局面的关键作用,保证教育公平、社会公平,缓和女性阶层对于社会矛盾的感知状况,有效保证女性阶层之间的流动渠道畅通。[6]同时政府也应及时关注舆论场中的不同声音,引导女性阶层进行交流,实现整个社会动态的、有机的稳定与和谐。

作为“阶层固化”相关报道建构的主体,自媒体平台的创作者在对涉及阶层流动的事件进行报道时,应坚持客观平衡的报道原则,避免在刻板成见和市场利益的驱动下,选择具有“看点”和“卖点”的角度进行片面报道的行为。目前中国已成立了“妇女传媒监测网络”,监测并抵制大众传媒中贬抑女性、否定女性独立人格、鼓吹性别角色陈规的报道,力图创造出男女平等的舆论环境,推动两性平等作为社会利益的均衡器。媒介应发挥自身的宣传普及优势,对舆论场中的负面情绪和心态进行及时疏导,引导社会各阶层的女性理性看待阶层间的差距,协调阶层间的矛盾。

参考文献:

[1]彭兰.网络的圈子化:关系、文化、技术维度下的类聚与群分[J].编辑之友,2019(11):5-12.

[2]沈浩,罗晨.中产阶层在微博话语中的主题、利益诉求及情感表达[J].现代传播,2019(8):139-145.

[3]徐智,高山.网络女性自治区中的性别歧视内化:自媒体美妆视频中的女性嫌恶现象及批判[J].国际新闻界,2019(6):145-163.

[4]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M].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5:359.

[5]张文鸯.新媒体语境下女性媒介话语权的缺失、异化及建构[J].新闻界,2014(2):29-32.

[6]张聪.微信自媒体舆论场域中“阶层固化”议题的传播研究[J].东南传播,2019(3):109-111.

(付佳为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生;赵树旺为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编校:郑 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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