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水游
连日酷暑,闷热难耐,唯睡前读野史笔记若干条,可以消遣。《绮情楼杂记》“李宗吾之憨劲”“李宗吾怕老婆哲学”条,一鳞半爪,形神俱备。“按宗吾为四川富顺自流井人,生于光绪五年,清末服务四川教育界,与张列五、谢慧生共谋革命。辛亥张列五举义成功,当委宗吾为重庆关监督。宗吾以其肥缺,恐污清白,竟将委状退回……民十四年,叙府联立中学毕业,省署派宗吾为主试委员,宗吾认真考试,学生恨之,一夜学生多人,手持木棒哑铃,拽宗吾出,痛殴一顿,临走骂曰:‘你这狗东西,还主不主张严格考试?宗吾被人扶起,大声曰:‘只要打不死,依然要考。后裹伤上堂,继续考试,学生不敢再抗,一律就试。此即宗吾之又一憨劲也。”盖知人论世,读其书、顺其理,仅为一途,而知其人,論其世,则如爬坡越山,难上加难,李宗吾可为一例。
读周松芳《粤菜北渐记》,很难找到《饮食西游记:晚清民国海外中餐馆的历史与文化》那份新奇和轻松之感。原因有二:一则是这本新书不少章节在杂志刊载过,当时限于篇幅,有所删削,此次完璧,骨架还在;二则是粤菜北渐的种种场景与餐饮趣事,一并推开,史料丛集,浓墨重彩,缤纷芜杂,反而拥挤,不若《饮食西游记》之清晰透彻,具体人事铭记在心。“松芳以治史之法、赏文之心来研究饮食,其聚材之丰,联类之广,辨析之细,真当世无两。私家日记,公家档案,旧报丛残,海外新书,无不一网打尽,顺手拈来,俱成铁证;穿穴爬梳,源清一流。”“暗想当年,节物风流,人情和美”。文化学者罗韬、胡文辉的评价在上,不敢再费口舌。
近现代文人小说,突出者当为钱锺书《围城》,语言之典雅崎岖与歧义纷呈,讥喻之机智、论说之辛辣,情节之严正、故事之外溢,后人难以企及。当代一批大学教授技痒,学术之余也创作了不少长篇小说,典型的如阎真《沧浪之水》、阿袁《师母》、王尧《民谣》、王宏图《无所动心》等。这批小说,我归之为新文人小说,与《围城》时代背景不同,但钱氏的语言风格和主题类型,则在其中能找到相应的印记,而人类的生存困境与情感束缚,乃至人性的善恶判断之迷茫依旧存在。读邹世奇博士的小说集《牧马河之夏》,则是把这些痛楚具象化,不仅仅是对流逝的友谊、爱情的感怀,还是对经历过的人事沧桑的追忆,翻开人生的书页,每一页和着我们的血与泪而凝结成文字。而最后两篇《犹恐相逢是梦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她终于移步于历史故事之中,显山露水,尤以野史笔记之笔法擅长,叙述倍显功力,恣肆汪洋,也替新文人小说打开一扇窗。
收到徐志频新书《教子也烦恼:左宗棠的23封家书》,可见中国传统的家教与家风,尤其左宗棠教子的读书六法、做人九道、处世八术。“如今,湘阴左氏如左宗棠所规划,后人已历七八代,成员数百。后代严守祖辈家风,过着小康日子,从家族中走出来的人以工程师、医生、教授居多”。“惜福保家”,诚然,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