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书”对当代书法字体设计文化审美建构的影响

□黄竹菁

“丑书”现象在不同时期社会背景下折射出不同的文化审美理念，其中“丑书”和“书法字体”的形式构成不只是单纯的视觉存在，还蕴含了文化审美的建构，二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文从现代审美需求的角度出发，分析书法界“丑书”文化审美的转化及其对当代书法字体设计审美多元性发展的影响，力图准确探讨当代社会生活模式下书法字体设计的文化审美理念。

当下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审美理念随着网络科技和生产技术的发展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审美活动不再是少数人的独享品，它已走出精英化的窠臼，渗透到大众的日常生活中，融入商品消费和世俗生活中，几乎把触角伸到生活中的每个角落。设计是为大众生活服务的，其中书法字体的设计方法和表现形式不只是单纯的视觉存在，还蕴含了中国传统文化内涵和文化审美理念。书法界对“丑书”的争论不乏人云亦云者，而“丑书”对书法字体设计的影响也不可小觑。

一、“丑书”的文化审美转化

何为“丑书”？丑书家标榜以丑为美，集中体现在笔法、字法、墨法、章法上的不按常理出牌，违背自然规律，特别是笔法上的胡乱涂抹，字法上的胡乱架构，导致出现大量败笔、病笔、滥笔，并将其称为新奇。刘庆来先生在《书法》2000 年第3期中对“丑书”的概念做了界定，提出了三点：第一，“丑书”是当今书坛上出现的与传统的“中和之美”审美观相对立的书法形态；第二，“丑书”的书体有异于传统帖书、碑书；第三，“丑书”的章法布势获得了极大的自由。这个概念界定貌似周全，实则也未能界定出“丑书”的定义。“丑书”本就无法被准确定义，因为书法创作实践者有自己的思考方式，追求书法形态和个人意念表达的审美理念，表现方式随着表达的需求而出现。

曾翔的书法作品（如图1、图2）被很多人说成是“丑书”，且其书法被汉仪字库收录引发广泛热议。但仔细品味，其作品内涵丰富，曾翔非常注重线条质量并植根于传统，在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大量古代摩崖作品的影子。曾翔在创作过程中有大量调锋的动作，这离不开日常对传统书法的研习。此外，曾翔的“吼”是一种个性化表达，也是一种对书法的有趣尝试。仍然有一部分书法家对“丑书”的存在不认可、不理解，但处于争相活出自我的大时代背景下，艺术的探索者们费尽心思尝试跳出书法边界，这作为一种探索形式和情感化表达，是值得大家尊重的。书法在心手合一时才会有自己的形貌，这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单从面目的醒目入手，为了醒目去扭曲性态、蒙蔽意念，这种“醒目”的书法才是真丑。

图1 曾翔书法作品

图2 曾翔书法作品

古今“丑书”不能随便混同。古人受封建文化的影响认为“丑书”是“自然丑”，所以其一直是被贬低的对象，而今人是“故作丑”，处在多元背景下反而是个性的标志。即使就今人而言，写“丑书”的目的也是成为焦点及进行与众不同的个性展示。实际上“丑书”存在一个很长的发展变化过程，而且可以作为一个分类，其中各色人等，水平参差，不能整齐划一。从所涉及的人物来看，自最初的“现代书法”到后来的“流行书风”，再到如今的“丑书”，具有一定的渊源。“丑书”作为一种艺术，不是美的陪衬，也不是消极的东西。它有自己的审美特质，只是不容于常态罢了。美学家罗森克兰兹说：“普通知觉目之为丑的东西，往往是最高贵的艺术中十分突出的东西，深深灌注着不可否认的美的品质。”故“丑书”同书法字体设计一样是一种探索创新的表现，人们只有善于发现其背后的意蕴和新颖的形式，才能有再三品味的趣味。

二、书法字体设计审美文化的多元性

书法艺术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一些看似平常的书法字体蕴涵着对中国书法艺术的理解和审美取向。书法字体设计形式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对名人书法进行微调，导入字库字体中；另一种是应用于商业媒介中的装饰性书法体，重点在于视觉感受和个性化特征。所以在书法字体设计过程中，对书法艺术形式风格的熟悉与掌握是基本条件。而书法字体设计是以现代工业文明为实现基础的，它摆脱不了现代印刷技术的模式化局限和现代设计理念的影响。现代书法字体设计与媒体、材料相结合，具有拓展设计的表现力，既继承了传统书法艺术的基本方法，又融合创意图形设计和构成艺术的处理形式，成为汉字图形极富现代风貌与魅力的表现形式。

在传统的几大书体中，楷书、行书、隶书和草书一直都是书法字体设计的基本框架。传统书法美学中的“法”和“意”均为书法审美不可或缺的部分，其中“法”不过是书家审美精神外化的手段和承载体，而书法的意、理、道才是书法创作和审美的核心。如隶书，字体整齐统一，笔势生动；楷书，形体方正，笔画平直稳重；草书，字形变化繁多，笔势连绵回绕等。但这是现在的人对汉字的直观感受和审美，就传统书法来说，其结合了当时的政治环境和文化背景，如草书在一定的背景下是对个性最为直接的表达，但市面上还有一些意义难寻的字体产品，尤其是以移动终端设备、产品包装、媒体设备为载体的书法字体设计及以流量营销为目的不断量化产出的书法字体产品。有人认为这一类的书法字体是对书法的不尊重，应属于“丑书”的一部分。但是，笔者认为各个时代都有与社会主流观念和意识相左的人群，何况处于多元化审美的时代背景下，任何人都不能要求别人按照自己的标准来统一审美。

以审美文化多元化的态度去解读欣赏书法字体设计中的蕴意和表现形式是建构文化审美的一种方式。如日本字体的运用有一点值得我们关注，就是汉字字形和假名书法的混排。从书法的书体角度来讲，我们可以称之为正楷和草书字形的合一，这会给人带来一种别致的美感。这也反映出哪怕看似是“丑书”的创作，有的也是积极探索、勇于探索、尊重传统的。

三、现代生活模式下书法字体文化审美体系的建构

康德将审美定义成一种无利无害的活动，是一种“小众”的、“特殊”的“能力”，是一种封闭的、外部分离的活动。而在当今网络等各种电子媒体推波助澜的解构作用下，现代生活模式下的文化审美明显颠覆了传统美学观念，打破了审美的无功利原则，让审美活动进入了日常世俗生活，由精神层面进入物质层面，由精英化转变为大众化。这种审美观念转变的革命性不言而喻。建构书法字体设计审视和理解的多元化体系，是一种探索创新的途径，但我们在探索的过程中需要警惕审美的泛滥和美的艺术过剩。

在设计汉字书法字体时，我们如果没有对书法文化内涵进行揣摩，再多名目的汉字的“体”都无法成“体统”；从艺术上来说，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书法字体的创作都是经过不断研习的积淀得来的。所谓“个性”，若不经历历练学习，是无法成体的，一些优秀的“丑书”也是如此，如果创作者缺乏对书法的关注和理解，缺乏最基本的审美，没能建构正确的文化审美，破坏传统书法美学，在不了解书法的基础上所创作的就是真正的丑书。将传统书法艺术作为根源，从中汲取有益的养料，并以此来滋养个人的书法创作才是构建书法字体文化审美体系的有效途径。

文化审美的领域越来越大，艺术无处不在，今日的文化情境向视觉化方向转变，甚至可以轻易获得。但随着爆炸式的新文化、新思想融入日常生活中，人们就会面临越来越迷失自我审美的危险。当今的审美处境表面上看似自由，实际上无不处于被符号和图像操控的处境中。年轻人群体的审美是弹性制的，所以我们在崇尚自由、个性的同时，也要以传统文化修养为基础，如此才能形成不被错误信息所制约的文化审美理念。“丑书”的审美演变就很好地还原了现代书法字体的审美发展历程，古人“丑书”虽丑但不恶，从中可以发现别具一格的美，如果“丑书”既丑且恶，则另当别论了，书法字体设计亦是如此。人生需要多样性，书法也需要多元化，书法字体设计也是如此，如此才能持之以恒，但前提是要构建正确、有社会公德的文化审美理念。

现代网络技术的迅猛发展迎来了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确定性的知识越来越少，一切都在飞速演化；真理性的知识越来越少，矛盾频繁存在，这很容易让人在物质和名利面前失去对价值的判断力，对传统的价值观念产生怀疑，就像古人看待“丑书”的审美态度也是在当时的社会生活背景下形成的，那该如何自处呢？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保持开放性思维。因此，重新审视现代书法字体设计的文化审美理念是很有必要的，我们只有建构正确且开放、传统且现代的文化审美理念，才能在多元化的时代下设计出优秀的书法字体，让传统审美文化在设计中得以继承和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