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骆驼祥子》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描写底层市民生活的一部力作。小说讲述了一个原本充满理想,与命运积极抗争却最终走向毁灭的人力车夫祥子的故事。作家通过对主人公祥子悲惨命运的描写,揭示了中国二十世纪初社会的黑暗与丑陋,谴责了扭曲的人性。祥子人生悲剧产生的原因具有多重性,既有社会方面的客观原因,也有其自身的主观原因。文章主要对祥子人生悲剧的多重成因作简要探究。
关键词:骆驼祥子;人力车夫;命运;悲剧成因
老舍是中国现代著名的小说家,《骆驼祥子》是他的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作品成功塑造了一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劳动者的形象——人力车夫祥子,小说通过描述祥子此起彼伏的人生境遇,揭示了中国二十世纪初军阀统治时期社会的黑暗与丑陋,谴责了扭曲的人性。祥子这一形象具有鲜明的时代性,他的人生悲剧不是个例,他代表了身处于那个特殊时代的许许多多像祥子一样的人的命运。老舍通过描写祥子的悲剧命运,向读者揭示了病态社会产生病态人的这一哲学意义。
一、“吃人”的社会
作家老舍在对祥子的人生道路进行总结时曾把他看作“社会病胎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1],这也恰恰印证了病态社会产生病态人的哲学意义。社会环境是造成祥子堕落的一个主要原因,在社会这个大熔炉中,任何人都不能独善其身。祥子作為一个失去土地的农村破产者,他由农村来到城市,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渴望通过做人力车夫在城市立足。一开始,祥子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是充满信心的,他觉得凭着自己年轻力壮的体魄,完全可以成为一名高等人力车夫,从而过上幸福的生活。因此,拥有一辆车就成为祥子最大的梦想,可以说祥子对车的执念就像农民对土地的热爱,车子就是祥子的土地,是祥子在城市的立身之本。因此,就算生活过得再艰难,祥子也要努力攒钱买车。就因为这样,祥子经历了买车的三起三落。买车这件事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件极易实现的梦想,但对祥子来说却十分艰难。
通过三年的省吃俭用,祥子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第一辆车,那一刻的祥子无疑是最幸福的,小说写到:“他拉起车,仿佛要哭出来一样,越看越觉得可爱,他将买车这天定为自己的生日。”[2]然而,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幸福是很短暂的,生活总是不愿意给老百姓一个喘息的机会,没过多久,祥子的车就被乱兵抢走。可此时的祥子并没有放弃生活,他重新投入拼命赚钱中,继续为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而奋斗。后来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却被孙侦探敲诈走,此时的祥子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重新回到刘四爷的车厂,不曾想又踏入了另一个陷阱——与虎妞的婚姻陷阱。为了实现自己买车的愿望,他将自己的婚姻作为筹码与虎妞进行了交换,就这样,他又一次拥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可好景不长,虎妞难产而死,祥子为了安葬虎妞,不得不卖掉车,他彻底变得一无所有。此时的祥子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后来他心爱的女人小福子的自杀则成为压垮祥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生活再也没有了希望。在经历了重重磨难后,祥子最终走向了堕落的深渊。
祥子的堕落是那个“吃人”的社会所导致的,是时代注定的社会悲剧,任何人身处于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都会被异化、被奴役,最终被这个社会蚕食殆尽,被“吃”到连骨头渣都不剩。这种社会对于像祥子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动者而言,是毫无生存保障的。他们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时刻得与命运作殊死搏斗,稍不留意就会跌落万丈深渊。就如诗人北岛在其诗歌《回答》开篇里写的那样“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3]这是北岛对其面对的黑暗社会发出的呐喊,也是个体对自我生存环境的一种斥责与控告。祥子生活的社会就仿佛陷入了一种生存悖论,越努力并不一定就越幸运,像祥子、小福子、曹先生这些努力生活的人最终都败给了残酷的社会现实,而反观社会上那些卑鄙者,他们却过得风生水起。
祥子的悲剧是那个特殊时代的缩影,是那个时代里千万个例中的一例,许多人最初也像祥子一样勤奋努力、热爱生活,对生活充满希望,但在这种荒谬的生存法则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单靠个人力量始终无法与社会抗衡,以祥子为代表的这些底层劳动者最终还是难逃悲剧命运。
二、被“吃”的祥子
虽然祥子是一个破产农民,但小农生产者思想的狭隘性却始终伴随着他,他的思想里始终带有服从的天性,他不懂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一起与黑暗的社会做抗争,而是单凭个人力量与之抗衡。这体现了祥子身上的极端个人主义色彩,他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他也不相信任何人,这种愚昧的思想使他的反抗之路走得异常艰难。
祥子并不是一个多么具有斗争意识的人,他从骨子里就是一个保守的人,他就是一个像鲁迅先生所说的“想做奴隶而不可得”[4]的可怜虫。如果不是当时的社会黑暗到连让他想做奴隶都做不了,他可能连这一点点的反抗都不会有。由于受传统思想的影响,他不懂得依靠群众的力量来挣脱命运的枷锁,而是单凭个人力量做着不彻底的反抗。祥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认识到唯有彻底地推翻反动统治,人民才能获得真正的解放,而他以一己之力对抗社会,无疑是以卵击石,这样的抗争注定是失败的,而作者极力表现祥子的抗争史也只不过是为了增强小说的悲剧效果。
祥子身上原本具有种种美好品质,他身强力壮、吃苦耐劳、扶弱济贫,这样一个青年人却被社会逼着一步步走向了毁灭,这是祥子的悲哀,是社会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悲哀。作品在揭露这一社会现象时,也达到了讽刺的效果,作者将那个黑暗的社会无情地暴露在读者的视野中,使人们更能体会小说悲剧的哲学意味,也反映了作家老舍对自己身处着的社会的绝望。老舍通过塑造祥子这一形象,想要告诉我们的是:在那个军阀混战的黑暗年代,任何抗争都是徒劳的,毁灭是时刻存在的,而希望却总是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在这样的社会现实中,弱者便只有一种命运,那就是不断走向毁灭。这好像是一种宿命,这样的悲剧描写体现了老舍强烈的批判意识。
祥子自始至终都无法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残酷的现实一再将他的梦想击碎,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祥子的梦想注定只能成为一种奢望,那是一个看似极易实现却怎么也实现不了的梦想。祥子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他不懂得用其他方式谋生,他不像文化人可以依靠知识的力量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唯一的资本就是自己年轻的身体,通过卖苦力赚钱,妄图以此在城市幸福地生活下去。他这种思想本身就具有小农生产者的狭隘性,这种落后、守旧的小农思想与病态的城市文明之间产生了激烈的碰撞,最终祥子只能被这如同洪水猛兽般的黑暗社会所淹没,而他的毁灭也就成为一种必然。C262316D-DAA1-47DE-88C8-D1129A69B2C3
不管任何时候,在一个极端失范的社会里,最没有话语权的永远是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老百姓,他们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生存永远是他们要面临的困境。在《骆驼祥子》中,哪怕祥子拼命挣扎,与命运进行着一场场的殊死搏斗,可最终也逃脱不了被“吃”的悲惨命运。
三、“吃”与被“吃”都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宿命
《骆驼祥子》通过对祥子多舛的命运进行描写,把小说所蕴藏的哲学意义毫无保留地告诉读者,即现实是虚妄的、结局是注定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无论是绝望还是希望,最终都是虚无的。”[5]主人公祥子始终被圈禁在一张无法挣脱的命运之网中,每当祥子就要接近梦想时,却总是在最后关头被现实狠狠一击,生活又回到了原点,就好像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做无用功,这样的结局让读者感受到的是一种深深的绝望与无力感。
祥子是一位高等人力车夫,他安分守己,不欺凌弱小,只想做一个“暂时做稳了奴隶”[6]的奴隶。作者写到:“他谁也不敢招惹,连条野狗都得躲着。”[7]可当时的社会居然就连这样的祥子也容不下,就算卑微到尘埃里,祥子仍然无法在这座城市里找到属于他的一席之地。可见,二十世纪初的中国社会是何等的黑暗,连祥子这样与世无争的小人物也无法按照自己那可怜的愿望卑微地活下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在社会这个污浊的大染缸里,所有人都会被着色,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祥子的人生悲剧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没有从一开始就认清这个现实,他对那个社会以及社会上的人们还抱有天真的幻想:在祥子看来,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够在社会上生存下去;只要自己不招惹麻烦,麻烦就不会找上自己。这是祥子的天真,也是他的愚钝,就是他的这种怯懦、愚昧、狭隘以及落后的小农思想使他的人生悲剧成为一种必然。
旧社会“吃人”的本质把人变成了“鬼”。在现实的无奈之下,“变”与“不变”也不是祥子能够做得了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祥子也只是一个听从号令的人,只要命运的号角吹响,他就不得不前行,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只得选择纵身一跃。
“老舍揭示了祥子必然性的悲剧命运,突显出作者对于祥子命运的本质思考,从而理性挖掘造成祥子命运的根源。”老舍在创作《骆驼祥子》时本身就是从悲情的角度来创作的,所以说,小说一开始对祥子与生活进行抗争的描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后期主人公的悲剧命运作铺垫,祥子前期的美好品格与后期的墮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小说达到一种讽刺效果。作家通过塑造祥子这一原本充满理想、与命运积极抗争却最终走向了毁灭的人力车夫的形象,揭示了中国二十世纪初社会的黑暗与丑陋,谴责了当时社会扭曲的人性,道出了病态社会产生病态人这一客观真理。
四、结语
《骆驼祥子》是市民文学发展历程中的一座丰碑,老舍用最朴实的语言生动地刻画了祥子这一典型人物,并通过祥子充满悲情色彩的人生,向读者揭示了他所生活的那个社会的畸形与病态。祥子身上凝聚了共性,是他那个时代社会底层劳动人民的缩影,他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整整一代人,那个社会残害的也不只是一个祥子,而是千千万万个祥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祥子的悲剧不仅是个人的悲剧,还是社会的悲剧,更是时代的悲剧。
作者简介:余俊(1996—),女,彝族,贵州威宁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中学语文教学。
参考文献:
〔1〕任子豪.《骆驼祥子》:城乡双重文明结构中的挣扎与毁灭[J].戏剧之家,2019(25):245.
〔2〕叶捷.《骆驼祥子》思想艺术中的悲剧色彩[J].黑龙江教师发展学院学报,2020(11):116-118.
〔3〕魏家文.《骆驼祥子》悲剧成因新探[J].北京社会科学,2005(04):100-104.
〔4〕中华人民教育部.义务教育教科书(语文)[M].人民教育出版社,2016:73-78.
〔5〕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6〕北岛.北岛诗精编[M].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38-39.
〔7〕鲁迅.野草[M].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72-73.C262316D-DAA1-47DE-88C8-D1129A69B2C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