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创业 袁广阔
灰坑,是遗址中常见的一类遗迹,如今常被用作功能用途不明类遗迹的总称。关于灰坑问题,20 世纪90 年代以来渐有讨论, 包括词源考辨[1]、性质用途研究[2-4]和发掘所见情况分析[5]等,但在灰坑发掘方法、信息获取方面论述较少,仅见拓古和问鼎[6]、燕生东[7]、蒋晓春[8]等几位有所提及。现实中,器物本位、简单认识、“灰坑没啥”等观念更是长期主导灰坑发掘与研究,不但阻碍经验方法的探索步伐,也忽视了灰坑本身对于地层学认识的价值。 因此,转变灰坑发掘理念,加强方法总结,进而以多学科思维、全方位思考的方式理解田野发掘,就显得愈发迫切。
2018 年秋, 笔者有幸参与了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与安徽大学历史系联合在河南省新密市刘寨乡新砦遗址的梁家台村东北高地开展的发掘工作。 在此次发掘清理的遗迹中,18H84①“18”表示发掘年份,为便于行文,以下省略。(以下简称H84)情况复杂,在堆积分层、不同区域堆积间关系、一坑还是多坑、 平剖面对应以及灰坑修建等方面有许多特殊现象,不同于以往的认知。 因此,如何发掘并最大程度获取灰坑所蕴藏的信息,改变过去简单化处理灰坑的方式,遂成为我们重点分析、 解决的一个问题,并由此展开了对灰坑发掘方法的研究。 本文以此为例,拟对灰坑发掘方法及所蕴藏信息的获取作进一步的研究。
1.位置及层位关系。H84 位于ⅠA 区T0207 东南角,距北壁255 厘米,距西壁165 厘米。 灰坑开口于②层下,坑口距地表22~35 厘米。起初,根据平面情况,我们认为H84 打破与其西邻的H202(图1),但这一结论在向下发掘过程中却出现了疑问。
图1 H84 发掘之初的平面情况示意图
2.形制结构。 H84,近半被压在T0207 东南隔梁下,已暴露部分近似扇形,较为规整。 灰坑下部堆积边界较上部有所扩大,坑壁略有袋状内倾,至底部北高南低, 呈缓坡状。 已暴露坑口长240 厘米,宽144 厘米,坑底长239 厘米,宽142 厘米,深约281 厘米。 (图2)其在东、南隔梁上各有一个剖面,这为深入了解灰坑结构提供了方便。
图2 H84 发掘现场
3. 坑内堆积及包含物。 H84 起初只按照一般灰坑发掘方式,对坑内堆积进行简单清理,⑦层之前并未细分。其中原因主要有二:一是⑦层之前缺乏细分意识,曾将①~③层、④~⑦层分别统归坑内的①、②两大层堆积;二是①~⑦层堆积总体有灰、黄、黑土等几类,仅有深浅变化和不连续的片状堆积,并未找到合适的细分标准。 至⑦层时,局部堆积的特殊性与复杂性,迫使发掘转入详细分层。但仍因层次太多,且内含大量小块土层,致使分层并不能按照最小堆积单位划分, 而是通过对填土中灰土—黄土—黑土的变换现象观察, 发现每层黄土之上、下存在叠压相近的灰土或黑土的规律。其中,黄土实际应为每次堆积后的覆盖层,而每层黄土覆盖时,都宣告下方堆积的结束。 之后,黄土表面新的短暂的堆积活动重新开始, 新的一层黄土再覆盖其上,周而复始。因此,H84 的发掘,是将黄土层视作分层界标,以黄土层和其下灰土、黑土等堆积层的有机结合为原则, 自上至下共分为12层。 (图3)其中,出土遗物集中在①~⑩层,包括大量陶片,少量兽骨、蚌壳和石块。
图3 T0207 南壁H84 段堆积分层示意图
1.堆积分层。 虽然H84 东侧堆积至⑦层开始,分层趋于详细,但对西侧②b 层往下的堆积来说,分层相对模糊。 因为西侧堆积既不是简单的铁板一块,也并非完全独立、缺乏关系,所以,其究竟如何划分、它与东侧堆积如何对应,一直是个疑问。
2.不同区域堆积间关系。 从剖面看,H84 在不同区域间堆积的土质、土色存在显著差异。我们最初认为, 这是H84 内的部分堆积, 但其土质、土色, 却与西侧被打破的H202 特征相近。 这说明,H84 堆积自身、H84 与H202 之间都存在复杂的关系。但这种关系是何种形式、原因为何以及它对我们认识地层又有什么启发,都需要更深入的分析。
3.一坑还是多坑。平剖面显示,H84 仅与H202存在叠压打破关系, 但将H84 两侧的堆积做适当的归并后,我们却发现还有部分堆积难定归属,勉强以两坑的视角并不能达到地层逻辑上的合理性。这说明,我们一直坚持的“一坑”基本有误,“两坑”观点可能也未必可靠,但是否多坑并存,却需要结合发掘实际进行一些推导。
4.平剖面对应。 根据平面,H84 应为形状较为规整的一座灰坑,而在发掘后,原初划定的平面线条却与剖面难以对应,尤其是西侧堆积的出现,与预期格格不入,使发掘一度陷入困惑。 (图4)画线有错?发掘有误?它又是如何形成发掘所见的复杂形态? 这都只能寄望于平剖面对应来重新核验。
图4 H84 西侧堆积平剖面状况
5.灰坑修建情况。 H84 北壁的中部发现人工补壁痕迹,但对于补壁所使用的工具、技术方法以及灰坑性质等问题,现场认识尚不系统,因此在后续工作中,我们通过试验做了进一步的推导。
1.分层判定。 前文虽对分层原因、原则、结果已有说明,但H84 西侧堆积仍需加以细述。 其中,K1 从边界的垂直性上看, 是独立的单位; ②b 层中,两侧最小堆积层基本斜向对应,但不连续,出现这种情况可能与堆积发生张裂的活动有关,证据是在两侧堆积间存在一处疑似崩积楔; 灰色土7 色浅,内含白斑土,与上下堆积均有不同,分层中也应是独立的单元;而灰色土7 下的堆积,自西向东呈断裂阶梯状,棱角分明,且两侧的多层细小堆积层完全一致,上下错落约5 至10 厘米,上提后能够完全吻合,推测应是堆积断裂、向下滑脱所致(图5);灰色土5 和6,与周围的层状堆积有所相同,分布没有规律,自成一体;在灰色土6 的西侧,堆积相对纯净,与东侧和上方堆积又有区别,应当也是独立的一层。
图5 H84 堆积断裂、滑脱现象
由此可见, 西侧堆积的划分方式与东侧又有相同之处,它既不是完全按照最小堆积单位划分,也不是某种堆积规律的总结, 而是综合了多种方式。 特别在土质、 土色及包含物存在差别的前提下,K1、②b 和断裂滑脱处等地层堆积,通过堆积边界的垂直状况和最小堆积层的对应关系进行边界判定, 就是一处显例。 如果再结合H84 东侧堆积的分层情况,不难看出,灵活、多元是当时划分堆积的重要观念, 它有效应对了支离破碎的发掘现场。 不过,详细分层并非一味地求细,而是应以理解堆积形成、解释遗迹现象为目的。 另外,还要考虑描述的针对性和有效性的平衡[9],应当既不提倡对堆积过分简化,更不主张过度细化。
2.分区讨论。 从分层来看,西侧各堆积的主要特征就是差异化明显。在此条件下,要了解与东侧堆积的对应情况, 就需要在整体堆积的框架中分区域进行讨论。 其中,东侧堆积由于①~③层和③层以下状况稳定,同区域内总体的土质、土色及变化相近,可归为A、B 两个大区,分层明确。 而西侧堆积,以分层判定的结果,则可将其由上至下、由左至右划为C~I 七个小区,分别对应K1、②b 层、灰色土5、灰色土7、两次断裂滑脱部分、灰色土6,以及其西侧土质较为纯净的堆积。 (图6)其中:
图6 H84 段堆积分区情况
C 区(K1),位于最上层,形成最晚,其堆积由灰色土3 和4 组成, 且灰色土4 有自西向东的倾向,应是堆积从西侧向内倾倒的结果。
D 区(②b 层),总体与A 区对应,其中东侧靠下的黑土层与第③层中的棕色土块厚度、 性质相近,但高度略有不同,且中间被灰色土5 分隔。 不过,考虑D 区内有过堆积的张裂,所以该层的实际高度应与东侧②a 或③层大致齐平。 另外,D 区曾被C 区打破,所以D 区的原始堆积应该更厚。
E 区(灰色土5),土色偏近东侧,但分布毫无规律,仅知其高度与东侧②a~⑦层对应。
F 区(灰色土7),色浅,内含粉状白斑,总体与西侧H202 相近高度的堆积性质特征相近,和东侧堆积相关性较弱。
G 区(灰色土7 下断裂阶梯状堆积),由多条灰土和沙土构成, 与H84 东侧堆积难以对应,但和西侧的H202 较为相似。在与后者相交处向西打一条较窄的上下纵向三棱柱式解剖沟后, 发现该处堆积向西继续延伸。此外,以G 区向下滑脱的深度来看, 造成此次断裂的动力应该不小, 相邻的E、F 两区也必然受其影响。
H 区(灰色土6),与E 区情况相似,分布无规律。 从分布层位来看,H 区虽与东侧第⑧层相邻,高度齐平,但应该与其无关。因为G 区在垂直方向上必须要有依靠,否则将是坑内一块悬置的堆积,难以成立,所以H 区的存在应与其上方的G 区关联更大,属于受其影响的土块之一。
I 区(灰色土6 西侧较为纯净的堆积),虽与东侧同一高度的堆积存在相似性,但其靠上的最小堆积层却与西侧的H202可以完全对应。
由上述可知,C 区独立,D 区应与A 区有关,而剩余区域中,除接近东侧堆积的E 区与H84 可能存在关联外, 靠近西侧的F~I 区似乎都与H202 联系更多。另外,从H84 堆积在剖面上发现的疑似崩积楔和断裂滑脱现象来看,后期应该有过一次较大的“动力事件”,从而推动西侧堆积复杂局面的形成。 (图7)由于崩积楔经常是确定古地震事件的有力证据之一[10],而此前在距离新砦不远的荥阳薛村也曾发现商代的地震遗迹[11],因此该事件极有可能与古代地震相关。不过,也不完全排除坑内堆积自然塌陷的可能。
图7 西侧各区域堆积间相互关系
但无论地震还是塌陷, 事件本身并非我们关注的焦点,重要的是它的存在,使我们对地层的认识逐渐向精细化转变。 尤其是在坑内堆积发生变化后,发掘应更加注意最小堆积单位的土质、土色变化,时刻对两侧同一高度的堆积进行比对,并在不明情况处打解剖沟观察堆积走向, 判断不同区域间堆积的相互关系, 从而加深对整座灰坑的认识。 当然,这种从结果出发的讨论,并不能完全规避发掘时面临的困惑。 例如,在下挖某一单位时,我们通常很难知晓周边遗存的发展情况, 所以即便向下的剖面发生突变,后知后觉者仍不在少数。正如H84 发掘所见, 其坑口形状规整,“一坑”的观念基本贯穿发掘始终, 如果分析过程中没有H202 的介入,恐怕很难分区讨论中的一些既定认识。 因此, 我们在加强对坑内堆积分析研究的同时, 也有必要警惕非坑内堆积在地层认识上引发的混乱,并以多种方式手段,进行全面、积极的观察尝试,通过捕获更加丰富的信息,判断不同区域间堆积的归属和相互之间的关系。
3.分坑推导。 事实上,根据分区讨论的结果,可以做出如下划分:E 区的部分堆积归属H84,F~I 区堆积归属H202,C 区属独立的堆积单位,A、D区待定。 由此可见,以H84 和H202 两坑的设定,似乎还不能解决A、D 区的归属问题,两区又该何去何从?
其实,发掘伊始,我们就曾注意到平面上的变化,不过误以为“坑中套坑”,便划定了界线。(图8)此后,又发现二者差异不大,可一并归入H84,于是合并后继续下挖。 之后,两个现象进入视线:不见灰坑壁和西侧堆积发生明显变化。(图9)前者,通过国内“找边”技术的引导,发掘慢慢北扩,有所收获。 后者则在找到坑壁后,试图沿着坑壁弧向朝西发掘查明真相。事实证明,后者的思路不过是囿于“一坑”观念的具体表现。因为若将A、D 区划归H84,西侧属H202 的堆积(E~I 区)则无法凭空出现其中,即便存在动力事件,也很难形成较大面积的分布。 因此整段堆积不会属于H84 一坑,且两坑也未必可行,推测A、D 所在区域很可能存在另外一坑(假设为Hx),而其下的B 区应该才是真正的H84。
图8 H84 发掘之初的平面情况
当然,这里存在一个隐藏的疑问:为什么面对同一批材料,观点结论与现场截然不同? 其实,除了分析方法更加系统外, 大量发掘照也是破局的关键。 例如,在H84 中,当“坑中套坑”的“误会”解除后,发掘又转入“一坑”的死胡同,但以“一坑”不足以解释坑内现象时, 再回顾向下发掘遇到的问题(参见图9),却发现发掘之初的平面画线与向下发掘堆积外扩并不冲突, 因为坑口形状即便规整,下方堆积外扩仍有a.袋状坑和b.外扩部分为H84,其上为另外一坑的两种可能。 只是a 很难成立, 原因在于H84 坑壁仅微有内倾, 与下方堆积外扩程度并不相同。 于是H84 又回到“坑中套坑”的起点,“多坑”观点正式萌生。这一起伏变化的推敲过程,各个环节都有发掘照的影响。作为蕴含珍贵原始信息的图像资料,发掘中一些重要的照片,特别是局部照,是将其与发掘现场反复比对、勾勒记忆、重现发掘情形的不二之选。
图9 H84 向下发掘遇到的问题
4.平剖对应。诚然,Hx 是否存在,“多坑”推论能否成立,还要从平剖面进行核验。 从发掘之初的平面情况看,画线清晰正确,没有错误的可能。再结合剖面,发现两线实际是卡住了不同的边界,即线a卡住了K1 的东界,线b 卡住了Hx 的西界。(图10)关键之处就是线b 与下方H84 的西界大致重合,从而导致发掘者认为上下同属一坑。因此,整段堆积正确的叠压打破关系,应该是:K1 打破Hx,Hx 打破H202 与H84,同时H202 还打破H84。 (图11)
图10 H84 最初平面画线的一种可能
图11 H84 正确的平剖面情况
那么这种局面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我们不妨结合上文,对此处堆积的形成过程做出推演:
H84 首先形成,开口于②层下;其次是H202,打破H84。 之后, 上方出现Hx,Hx 同时打破H84和H202。 在一次“动力事件”之后,三坑相邻处的堆积发生变化, 靠近H202 的一侧出现断裂滑脱,靠近H84 的一侧则更多是被扰动,Hx 情况基本相同。 再后,K1 出现,并对Hx 和被扰动过的堆积有所打破。最后,堆积结束,地层①②层相继生成,发掘局面最终成型。 (图12)这虽然并不代表过程全部,但作为整段堆积基本的发展脉络,应当没有太大问题。
图12 H84 段堆积形成过程推演(由早及晚)
5.调查试验。 此前,H84 北壁中部曾出现块状的人工补壁痕迹(图13),修补的土块为生土,泛红,由坑壁向坑内大致分为三层:第一层,位置最下,已暴露部分约0.2385 平方米,厚约2 厘米;第二层,位置靠上偏左,约0.2088 平方米,厚约3.5 厘米;第三层,位置靠上与第二层相邻,约0.3375 平方米,厚约5 厘米,补壁总面积约0.7848 平方米。 从技术操作来看,补壁应至少进行三次,均在相近位置,其基本方法是:一层修补其上,再叠压修补一层,层与层之间可自然脱落。
补壁之上,还发现数条凹槽痕迹(图13右),中间深呈刃状,两侧宽浅斜收于中,应该是以某类工具进行再加工的痕迹。 结合遗址所出器物,比较契合的有石斧和石铲。 另据发掘期间在新砦梁家台村断崖(新砦遗址西北向)所做的田野调查,其现代废弃的窑洞外壁上也有相似的凹槽修整现象。 (图14)据当地人介绍,这是以斧类工具施加的结果,用作墙壁的装饰。为了验证这一观点,我们以遗址所出石斧进行模拟试验,发现相似度极高。 (图15)
图13 H84 人工补壁(左)及其分层(右)情况
图14 现代窑洞外壁的凹槽装饰
图15 用石斧进行凹槽痕迹模拟试验
关于灰坑性质,《新密新砦》 曾分窖穴、 取土坑、与房基有关坑和用途不明坑四类,并按坑口和坑壁做了型式划分[12]。 相较之下,H84 基本符合窖穴的特征,而坑内堆积及包含物的情况,反映的应是用途变化:该坑起初作为窖穴储藏物品,之后废弃作为垃圾坑。
1.解剖沟。 判别堆积间叠压打破关系和堆积走向,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变化,宽窄适宜即可,目的是建立更多观察面。 在H84 中,发掘不但采用常见的长方体式解剖沟, 也尝试了其他形式。 例如,在判别断裂滑脱部分和H202 的相互关系时, 以上下纵向的三棱柱式解剖沟进行观察。 (图16)
2.观察邻方。 H84,是位于东、南隔梁下的遗迹,如果仅以方内情况分析整个灰坑,明显有失全面。而在有邻方的情况下,无论是否打掉隔梁进行全面揭露,对其比较观察都是不错的选择。邻方距离最近,堆积情况可能相同,邻方发掘者也会有自身的思考和发掘策略。 在H84 中, 有正反两例值得介绍。 正例是,坑内分层思路,是源于对T0206内相似情况的观察, 从而发现了堆积叠压变换的内在规律。反例是,由于对T0307 内的遗迹了解较少, 所以当了解其H104 的堆积与H84 具有相近的断裂形态时(图17),发掘已近尾声,未有更多的比较研究。
图17 H104 中相似的堆积断裂形态
3.观察柱。 设置观察柱,是观察遗迹间相互关系的另一举措,可将其视作解剖沟的“变体”,因为二者原理相同, 其用意也都是为发掘者留置更多观察面。观察柱大小应适中,剖面一般除已发掘一侧外,其余几面需保持平整,以便观察。此前,也曾在H202 内设置观察柱(参见图16),为厘清堆积间的相互关系贡献良多。
4.细致分层。 每个灰坑并非必需,但往往坑内堆积越厚越要警惕,且一旦需要分层,无论堆积结构简单还是复杂,均可建立暂时的分层标准,以应对坑内堆积的局部变化, 并且能够防止收集遗物时出现层位混乱,方便后期的信息校正与复原。总之, 细致分层既是最大程度保留原始信息的措施之一,也是考古发掘趋向精细化的具体表现。
1.拍照摄影。 包括开口、发掘、出土器物,以及完工照等。 拍照摄影,除全景照外,拍摄大量的局部照尤为关键,应该“宁滥毋缺”。以方向明等人撰写 《2009 年海宁小兜里遗址良渚墓葬的发掘收获》的简报为例,文中将大量的现场照片用作分析复原的实证[13],效果很好。 因此,作为对现场情况了解最多、最及时的人,发掘者必须对遗迹出现的任何变化快速留影备注,避免信息遗漏,为考古研究奠定坚实的资料基础。
2.绘制线图。绘制过程方面,通常会出现一些不易察觉的问题。 以H84 段为例,曾因坑内堆积较深、东壁微微内倾等问题,采用①~⑦层与⑦层以下架设两条基线、两张图纸的方法绘制,从而致使两个基点间左右相差约5 厘米,图上⑦⑧层堆积不能完全弥合。 而在内容表达方面,我们提倡使用多样的图形符号, 并伴随丰富文字备注(图18),同时务求信息的细致全面,表达的直观准确。
图18 H84 段堆积所绘线图(上半部)
3.发掘日记。 日记,是留存信息时极易受轻视的一环, 但因其真实性又常为研究者所倚重。 以《潜山薛家岗》报告为例,研究者曾以大量日记文字作为发掘经过和整理方法的论述材料[14],让人耳目一新。 因此,为灰坑留下丰富、详细和可供回溯的原始日记至关重要。
此外,在灰坑南壁,我们集中进行了植硅体采样,并对H84 与H202 之间的断裂滑脱部分进行土壤微形态采样,以期取得更为深入的分析。 (图19)针对整个灰坑, 我们曾利用Agisoft Photoscan 进行三维建模的尝试, 但受限于电子设备条件, 成像质量不高。 还有诸多方法,不成体系,兹不作一一赘述。
近期以来, 学界对宏观理论有着很高的热情, 却对具体的田野操作缺少应有的关注, 面对常见的遗存现象,往往不够重视发掘,分析一笔带过,出现小问题无人问津、大问题趋之若鹜的现象,这与我们的发掘理念、方法不无关系。事实上,对常见遗迹及时转变发掘理念与方法,往往能够引起研究内容和结果的新变化。
在H84 研究中,通过分层—分区—分坑“三步走”的递进式分析,我们得出H84 并非“一坑”,而是“多坑并存”的结论,并以平剖对应的方式进行核验, 最终推演出整段堆积基本的形成过程。其中,精细化和多样化理念,在灰坑发掘和信息获取方面的作用十分明显;多学科思维和全方位思考发掘的观念,影响面堪称广泛,包括堆积详细分层、疑似崩积楔的发现、古代地震的推测、形式多样的解剖沟、关键柱设置、植硅体和土壤微形态采样以及三维建模等诸多方面,不但极大地丰富了对灰坑类遗迹的认知,而且也对以往器物本位、简单认识和“灰坑没啥”等旧有观念作了科学回应。
总之,H84 的发掘, 不仅是灰坑发掘的一次“小题大做”,也是精细化发掘、多样化获取信息、多学科思维和全方位思考的一次实践与尝试。 由此探索衍生的方法思路, 是推动田野考古学不断进步和发展的有益探索。
(附记:本文是在2018 年本科实习中课后作业的基础上修改而来, 感谢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袁广阔教授和安徽大学历史学院吴卫红教授提出的宝贵建议。 同时,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卫红红、南京大学历史学院2020 级研究生晁蓉蓉同学在绘图、资料提供方面曾给予帮助,在此一并致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