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流传的“松花江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说法有误,应是“黑龙江(省)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这样说比较接近事实。
“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是用于形容江中鱼多的修辞手法,还是名实相符、确有其鱼,有待考证。
“三花五罗”寻根有据、不存争议,至于“十八子、七十二杂鱼”,人们对其具体所指却莫衷一是。
本刊专栏作者安基强将他多年来研究阅读的资料、考察求证的结果书写成文,力图为大家理清“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名与实。
我家住在松花江边,我从小就喜欢跟父亲去江边钓鱼。松花江里的鱼类品种繁多,听父亲说,打一辈子鱼的渔民都叫不全江里鱼的名字,比如人们常说的“小白鱼”就能分出好几种。本地还流传着“松花江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美谈,足见早年江鱼品种之多。
凡事怕較真,有名还要有实。爱钓鱼的人都想知道:松花江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到底指哪些鱼?互联网上关于松花江水系鱼类品种的资料很多,图文并茂的文章也不少,但在江鱼榜上列出的鱼一共才查出53种,余下的便没了着落。
从文学角度分析,“松花江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有可能是形容江里鱼多的一种修辞手法、口头文化,未必是鱼的实际品种。自古以来,中国人习惯用三、五、十八、七十二来表示实数或虚数,例如三山五岳、十八般兵器、七十二般变化,等等。因此,“松花江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说法有可能是由这种文化情愫演化而来的。
若以求实的态度去思考,江鱼榜上所列鱼种数量并非捏造,它是有事实依据的。编写于20世纪60年代的《黑龙江鱼类志》中记载的冷水性鱼类有一百多种,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总数并未超出这个范畴。
名列江鱼榜首的 “三花五罗” 寻根有据,不存争议,即鳌花、鳊花、鲫花,哲罗、法罗、雅罗、胡罗、铜罗。每种鱼名都是两个字,尾字非“花”即“罗”,称得上简明扼要、整齐划一。“三花五罗”的排列组合并非自然天成,例如鲫花学名花?,俗名鲫花勾,用学名和俗名就登不上“三花”之榜;法罗学名叫三角鲂,用学名也进不了“五罗”之列。足见创作者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我是职业厨师,30年前厨师晋级考试题里就有“松花江‘三花、五罗指的是哪些鱼”的问题。参加考试的厨师都是本地生人,吃松花江水长大的,问及“三花”都能答得上来,问“五罗”就得好好想一想了,若非事先复习考试资料,恐怕没人能把“五罗”说全。记住五种鱼的名字不难,难的是把名字和鱼对上号,因为大家,包括我这个爱好钓鱼的职业厨师脑子里还缺少“五罗”的具体形象。可见,广为流传的“三花五罗”中的“五罗”还没有走出业内的圈子,多数人对“五罗”还是比较生疏的。
“十八子”至今未有确切的说法,凡是尾字带“子”的鱼都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例如岛子、七粒浮子、鲤拐子、草根棒子、青根棒子、黑鱼棒子、鲢子、鲫瓜子、鲇鱼球子、嘎牙子、牛尾巴子、斑鳟子、船钉子、柳根子、葫芦子、麦穗子、白漂子、泥了够子、黄姑子、红眼瞪子、细鳞子、红尾巴梢子、花里羔子、山鲤子、七星子、刁子、沙咕鲈子、紫泥肚子、扁担钩子、沙丘子等(注:因网上数据严谨程度有限,同一种鱼常出现不同的中文学名,难以核对。为避免以误传误,上述鱼名均系口语化叫法,未标注学名或别称)。
若问家乡的钓鱼人“十八子”都有哪些鱼,每一位都能说出好几种,好信儿的人还为哪些鱼才是正宗的“十八子”各抒己见。我年轻时就和同行探讨过这一话题,并自以为是地认为:食用价值较大的、出水量多的、时常被大家见到的、名字被大众认可的就是正宗的“十八子”,然后煞有介事地扳着手指,用钓鱼时积累的知识说出一些名称中带“子”的鱼。不过,若让我说满十八种,当时还做不到。
我认为,“十八子”是源自民间的口头文化,无法将其规范成章,即使有人这样做了,使其名实相符、各“子”均有据可查,恐怕也难被世人公认。实际上,无“子”而不成名的鱼还真不多,真正叫得响、叫得通的未必能满18种,有些鱼去掉了“子”反而叫得开,直呼鲤鱼、青鱼、草根鱼才是本地通俗叫法。总之,江鱼的名称混杂,一鱼多名、异鱼重名的现象难以弄清。
关于“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参考资料
黑色的嘎牙子 黑小嘴嘎牙子 牛尾巴(乌苏里鮠)
黄色的青鮠 沙咕鲈子(棒花鱼) 葫芦子
746A2CFA-C419-452B-B6A4-BC63FCC79418余下的“七十二杂鱼”就显得门庭冷落了,纳入其门的有鳇鱼、狗鱼、大马哈鱼、重唇鱼、山鲇鱼、兔子鱼、板黄鱼、马口鱼、花老婆鱼、怀头、胖头、鳡条、黄瓜香……其中不乏声名显赫的鱼类,将它们归为杂鱼,似乎有悖常理,但是细想也有其道理,不是有“鱼龙混杂”之说吗?这大概就是对“七十二杂鱼”最好的诠释。
在人们的惯常意识里,先者为尊、上者为贵是主流的排序原则,因此“松花江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说法容易给人造成这样一种错觉,即“三花五罗”是“爪牙之将”,“十八子、七十二杂鱼”是“虾兵蟹将”。实际上,“十八子”和“七十二杂鱼”当中有不少味道鲜美的名贵品种,例如岛子、七粒浮子、斑鳟子、鳇鱼、重唇鱼……有的还是国宝级的珍品,这些鱼的价值并不在“三花五罗”之下。
回到前面的疑问:江鱼榜上为什么会严重缺员呢?我以为,一是有些鱼出水量原本就不多,人们不常见到,只有少数渔民和水产专业人员能叫出名字;二是一些稀缺鱼种是由业内人士归类命名的,相关资料封存在专业档案馆里,未面世;第三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松花江中的一些鱼类已经消亡,品种逐年递减,即便有心求实,也无从考证了。消亡之鱼永远无法挽回,松花江失去的那些鱼种已成为前车之鉴,足以鞭策我们的子孙后代去思考如何面对生活、面对自然。
互联网上关于黑龙江鱼类品种的资料很多,图文并茂的文章也不少,而有据可查的江鱼品种只有五十多种,其中大部分出现在介绍“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各类文章中。
让人感到疑惑的是,有些文章写的是“黑龙江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还有一些文章写的是“松花江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这两种说法哪种更准确呢?我在网上查阅很多资料,未能找到明确答案,这些资料大多各说各话,似乎都言之有据,特别是松花江名鱼“三花五罗”已成经典之语,远近闻名。直到近日儿子给我淘购几本早年出版的黑龙江鱼类科普书籍——《黑龙江省的鱼类》《黑龙江流域鱼类》《黑龙江鱼类》,我才从中找到了答案。
《黑龙江省的鱼类》一书共54页,由黑龙江省水产科学研究所资源增殖室编著,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59年3月出版。该书以通俗易懂的笔法简明扼要地介绍了黑龙江省各水域中的45种鱼类,包括27种经济鱼类及18种习见鱼类的生活习性、分布范围和经济价值。这本书由专业人员经多年调查研究、参考大量专业资料编著而成,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和可信度。
《黑龙江省的鱼类》一书介绍的鱼类来自于黑龙江省的五大江——黑龙江、松花江、嫩江、乌苏里江、牡丹江和两大湖——兴凯湖、镜泊湖,以及大小河流、池沼。“五罗”中的哲罗系冷水性鱼类,分布在黑龙江的中上游、嫩江的上游、牡丹江口、乌苏里江以及镜泊湖等水域的山涧溪流里。“十八子”中的斑鳟子也系冷水性鱼类,出水量很低,分布情况与哲罗相同。松花江即使有哲罗、斑鳟子这两种鱼,数量也不会太多。因而,“松花江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这种叫法并不严谨,叫“黑龙江(省)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更为准确。
该书提到,当时黑龙江水域中蕴藏着百余种鱼类,有经济价值的只占少数,仅24种,鲫花、雅罗、胡罗、铜罗均不在此列。此外,带“子”字的鱼不止18种,把鳇鱼、大马哈鱼、重唇鱼这些名贵品种放在“七十二杂鱼”里也有些说不通。由此亦可推测,“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叫法实为民间口头文化,是用来形容江鱼种类繁多的一种修辞手法,和鱼的实际品种数量及食用价值并不完全吻合。
《黑龙江流域鱼类》一书共472页,由苏联著名鱼类学家Г.В.尼科尔斯基编著,高岫译,科学出版社1960年8月出版。Г.В.尼科尔斯基以1945年至1949年黑龙江鱼类区系考察队的调研成果为基础,结合他过去对黑龙江流域鱼类的研究成果,于1953年完成了该书的编著工作。书中共收录103种鱼(其中有62种分布于松花江水系),详细介绍了其中的98种鱼,包括每种鱼的学名、俗名、体态、分布、寿命、食性、生活习性、生殖情况、洄游特点、经济价值,以及各种鱼在黑龙江鱼类生态系统中所起的作用。
《黑龙江鱼类》一书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于1981年5月出版,共187页,任慕莲编著。该书详细介绍了黑龙江省内水域的鱼类品种,有据可查的有97种,其中分布在松花江水系的有68种(实为64种,有4种并不在松花江)。
综合上述书籍的内容及统计数据,我们也能发现,“松花江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说法应属误传,因为分布在松花江的鱼类仅60多种,远未及“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总数——98种。相对而言,称“黑龙江(省)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比较接近事实。
泥鳅 泥鳅老头鱼 (葛氏鲈塘鱧) 麦穗鱼
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在《黑龙江省的鱼类》一书介绍的27种经济鱼類中并未出现鲫花和雅罗,全书未出现胡罗和铜罗,在《黑龙江流域鱼类》《黑龙江鱼类》这两本书中也查不到胡罗和铜罗的字眼。
据《黑龙江流域鱼类》一书介绍,俄国人针对黑龙江鱼类的研究工作始于1772年,俄国的巴拉斯根据自己的实地观察写出了第一个黑龙江鱼类目录,共收录15种鱼类,这项工作距今已有200多年的历史。我想说的是,为进行黑龙江鱼类品种的搜集工作,几代科研人员不辞辛劳、呕心沥血。这几本书籍介绍的鱼种,都是科研人员经过查阅历史资料、实地考察、采集活体标本并加以验证后才登记在册的,凡黑龙江水域存在的鱼类,不论其品种、大小、有无经济价值,一经发现并得到证实,都会收录在册,而身为黑龙江著名的“五罗”之中的胡罗和铜罗为什么未被记录在册呢?最合理的解释是,“胡罗”“铜罗”只是查无实据的民间叫法而已,流传的只是名称。这亦可证明“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的叫法源自民间的口头文化。746A2CFA-C419-452B-B6A4-BC63FCC79418
那么,“三花五罗”中的其他成员有无实据可查呢?科普书籍是这样介绍它们的:哲羅系冷水性鱼类,分布在黑龙江的中上游、嫩江的上游、牡丹江口、乌苏里江以及镜泊湖等水域的山涧溪流里,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栖息在低温的溪流里;法罗形似鳊花,比鳊花大,习惯于湖泊中生活,出水量很低;雅罗属小型鱼类,外形很像草根鱼,它虽不是冷水性鱼类,但喜栖息在水温较低的山涧支流里。由此可见,“五罗”在松花江的分布量不会很多,况且后“两罗”的存在未被证实。我由此断言,在民间流传已久的松花江名鱼“三花五罗”实为误传,准确的说法应是“黑龙江(省)的名鱼‘三花五罗”,而即便这种叫法仍不免有文人溢美加工之嫌。
2005年的黑龙江《生活报》曾有这样一段报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当下这个时节,松花江名鱼鳌花应该是最肥美的,但记者从哈市农委渔政处得到的信息是,20世纪90年代,鳌花就已绝迹,昔日的‘三花五罗如今只剩下‘一花一罗。松花江名鱼‘三花五罗说的是鳌花、鳊花、鲫花,哲罗、法罗、雅罗、铜罗、胡罗……”
我们可以通过这段报道了解松花江“三花五罗”的现实状况。注意,报道原文是:“松花江名鱼‘三花五罗说的是鳌花、鳊花、鲫花,哲罗、法罗、雅罗、铜罗、胡罗……”
根据前文论述,“松花江名鱼‘三花五罗”的说法并不严谨,可它却出现在正规媒体的报道之中,足见民间的误传在不知不觉中已被人们习惯并接受。
我尝试着将已知的收录在册的,《黑龙江省的鱼类》介绍的45种鱼、《黑龙江流域鱼类》收录的103种鱼、《黑龙江鱼类》收录的97种鱼编入“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之中,重点在于填补目前“七十二杂鱼”的鱼种缺失。
(一)三花
鳌花(鳜鱼)、鳊花(长春鳊)、鲫花(学名花?,地方名鲫花勾、吉勾鱼、花吉勾)。
(二)五罗
哲罗(哲罗鲑)、法罗(三角鲂)、雅罗(雅罗鱼,地方名华子鱼)、胡罗、铜罗。
需要说明的是,“五罗”中的胡罗、铜罗在前文提到的三本书籍中均无记载。有人说葫芦子就是胡罗,如果这种说法成立的话,大鳍刺鳑鲏应该就是胡罗,因为它在“葫芦子”之中个头最大,体长可达17厘米。
鲇鱼
趴地虎(真吻鰕虎鱼)
至于铜罗,有人说它是一种不常见的小型鱼类,只有江边的渔民认识。这种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书籍上没有记载并不能代表它不存在。我曾在卖鲫花的江鱼地摊发现过一条从未见过的活鱼。摊主说,鱼都是头一天夜里打的,这条活的叫铜罗。我仔细观察该鱼,它体长15厘米,身形椭圆,脊背黑色,鱼身浅褐色,鳞片细小。我在我所掌握的鱼类资料中未能查到这种鱼。
(三)十八子
七粒浮子(鲟鱼)、岛子(松花江翘嘴红鲌,俗称大白鱼)、鲤子(黑龙江鲤,俗称鲤拐子)、青根棒子(青鱼)、草根棒子(草鱼)、鲢子(鲢鱼,地方名白鲢)、黑鱼棒子(乌鳢)、鲫瓜子(银鲫,即鲫鱼)、红眼睁子(赤眼鳟)、黄姑子(银鲴)、斑鳟子(黑龙江茴鱼、俗称海罗茨)、花里羔子(红点鲑)、船钉子(学名蛇鮈)、白漂子(学名餐鲦,地方名青鳞子,泛称白鲦)、嘎牙子(学名黄颡)、泥了够子(学名泥鳅)、麦穗子(麦穗鱼,地方名小麦穗)、沙咕鲈子(学名葛氏鲈塘鳢,地方名老头鱼、山胖头、还阳鱼)。
(四)七十二杂鱼
日本七鳃鳗(七星子)、东北七鳃鳗、溪七鳃鳗、鳇鱼、大马哈鱼、孟苏大马哈鱼、细鳞鱼、乌苏里白鲑、短须白鲑、公鱼(黄瓜鱼)、狗鱼、图们江雅罗鱼、三块鱼(滩头鱼、金滩头、银滩头、黑滩头)、湖鱥(柳根子)、真鱥(柳根子)、东北湖鱥、拉氏鱥(柳根子)、山西拉氏鱥、花鱥、拟赤梢鱼(红尾巴梢)、细鳞斜颌鲴(板黄)、鳡鱼(鳡条)、黑龙江马口鱼、唇?(重唇,俗称重重)、大鳞鲴、条纹拟白鮈、东北颌须鮈、兴凯颌须鮈、银色颌须鮈、犬首鮈、大头鮈、凌源鮈、细体鮈、高体鮈、黑龙江突吻鮈、平口鮈、东北鳈(老母猪鱼、黑老婆脚、山鲤子)、东北黑鳍鳈(花媳妇)、棒花鱼(爬虎鱼)、鳅鮀、壮体长春鳊、贝氏餐、蒙古贝氏餐鲦、兴凯贝氏餐鲦、红鳍鲌(麻连鱼、小白鱼)、扁体鲌、翘嘴红鲌(兴凯湖大白鱼)、蒙古红鲌(红尾)、青梢红鲌、兴凯青梢红鲌、尖头红鲌、兴凯刺鳑鲏、黑龙江鳑鲏(葫芦子)、大鳍刺鳑鲏、彩石鲋(彩色鳑鲏)、鳙鱼(俗称花鲢、胖头)、须鳅、花鳅、八须拟鳅、东北薄鳅(扁担勾)、乌苏里鮠(牛尾巴)、青鮠(泛称嘎牙子)、鲇鱼、六须鲇(怀头)、青鳉、黄黝鱼、真吻鰕虎(趴地虎)、圆尾斗鱼(太平鱼、江兔)、燕杜父鱼、花杜父鱼、刺鱼、江鳕(山鲇鱼)。746A2CFA-C419-452B-B6A4-BC63FCC79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