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基强
2001年9月4日,星期二,西南风4~5级,最高气温28℃。
清晨,池子里钓鱼的人不多,鱼池东岸只有我一人钓。鲤鱼没开口,大鲫鱼也没露面,我只钓了十几条池里残存的鲫鱼,最大的有2两重。
鱼不咬钩,那几个爱打麻将的钓友早就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嚷嚷“三缺一”,其中一人想起了退休干部老吴,便往老吴家里打电话。看来大功告成,几个人说笑着走进鱼池小屋。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来了一位面生的钓友,他神色不安地对小张说,离鱼池不远的公路上出事了,一个骑小黑摩托的钓鱼老头儿被一辆货车撞了,人可能不行了,已送往医院……
小張听说后,脸色大变,急忙回到小屋前,骑上摩托直奔公路。
一个骑小黑摩托的老头儿?我心里一惊,脑袋嗡的一下,把钓到的小鲫鱼统统倒回鱼池里,急忙收拾家什,骑上自行车匆匆赶往出事地点。公路边上斜倒着一辆黑色的绑着渔具包的轻便小摩托,不远处有一顶熟悉的蓝灰色的凉帽和一副摔得破碎的黑框眼镜……
我心中顿时一阵痛楚,已是泪眼模糊了……
老吴性格豪爽,为人和蔼,很好相处,说起话来诙谐风趣,到他那儿寻点什么东西应个急,他绝不吝啬,你要一块饵,他会给你一大团,在钓友中口碑甚佳。我跟老吴很是投缘,闲聊时他曾逗趣儿道:“我这辈子就好钓鱼这口儿,别说现在有这两个轮子的‘驴,就是将来走不动了,爬我也得爬到水边来!”我俩曾笑谈,如果有一桌酒宴和一处钓鱼的好地方供我们选,我们一定会放弃前者。他的家人亲友都劝他说,在家里打打麻将看看电视多舒服,何苦风里雨里地去野外遭那份洋罪!他却依旧我行我素,乐此不疲。
也不知是从哪天开始的,鱼池里一不出鱼,便有几个爱打麻将的钓友聚在鱼池小屋里玩上几把,不够手的时候就撺掇好说话的老吴凑一局。一来二去,对赌桌不太感兴趣的老吴竟被拉下水。起初,鱼不咬钩时他和这帮人搓牌,后来带着渔具佯装钓鱼实则为赌而来。
这天,老吴打牌多时,却不曾和一把,囊中耗尽,便向厚道的小张借了二百元钱,仍是只出不进。无奈,他让别人替他摸几圈,一脸沮丧地从小屋走出来。我正同大哥还有他的几位爱钓鱼的朋友在小屋窗前的凉棚下聚餐,忙叫他过来喝一杯凉啤酒。喝酒时,我劝他不该如此沉迷牌局,像过去那样无忧无虑地钓鱼多好。
他苦笑道:“麻将这熊玩意竟比钓鱼的瘾头还大,真是招惹不得,不说也罢!来,咱们喝酒!”
他草草地饮了两杯啤酒后,又回到赌桌前。
望着麻将桌旁满脸汗滴、面容略显憔悴的老吴,我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老吴出事的前一周,我和单位的一大帮同事来鱼池钓鱼聚餐。这天大鲫鱼很爱上钩,我连连得手。隔着鱼池,我见到老吴从小屋里蹒跚地走出来,似乎很疲倦。不用说,他又在搓牌。我急忙站起来向他摆手,想拉他过来一起钓鱼,可他根本没朝这边看,低着头到房后方便去了。
这时,浮标又送上来了,等我把大鲫鱼放进鱼护里,老吴已经走进小屋了。
我不由叹了口气,遂打消了招呼他过来一起钓鱼的念头。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我同他最后的一面,遗憾的是连句话都没能说上。
老吴就这样走了,鱼池里爱打麻将的钓友从这天起把麻将戒了。
(未完待续)9D09CBF0-1C21-4966-A631-43CC5EBDA6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