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教养惯习与大学生择业观的关系研究

2022-06-01 01:23毛春灵
高校辅导员学刊 2022年3期
关键词:教养家庭单位

郭 浩,毛春灵,高 洋

(广东海洋大学 1 法政学院;2 社会学院,广东 湛江 524088)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向高质量发展转变,这一论断是基于国际经济形势日趋复杂、国内供给侧和需求侧的关系矛盾日益突显得出的。而随着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全球的蔓延,各类经济实体遭受严峻冲击,这为本已困难重重的大学生择业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根据教育部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大学毕业生人数突破了1000万,再创历史新高,在新形势之下大学生如何择业成为家庭、学校乃至社会各界深切关注的议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注重高校毕业生就业工作,让大学生顺利毕业、尽早就业。为此,本文关注当前大学生择业观呈现出何种特征,以及家庭社会经济和教养惯习又将如何影响择业观。

一、研究问题的提出

大学生择业观是指大学生基于自身对职业的认知图式在择业行为中所呈现出的较为稳定的态度与评判,[1]它将直接影响到大学生如何选择职业、如何顺利地由校园过渡到职场,并在职场中实现个体、组织与社会的三重发展。尽管已有一系列探析大学生择业观的研究,但本文更为关注的是在新时代下当前大学生的择业观又将呈现出何种特征,此为本文第一个研究的问题。

学术界关于大学生择业观的影响因素多侧重在家庭背景方面,即大学生的原生家庭所拥有的社会经济地位,在韦伯的经济、文化与职业的三维划分之下,学者们普遍从家庭收入、父母受教育水平和父母职业类型三个指标衡量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在此基础之上,郑洁的研究表明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的大学毕业生推迟就业的可能性越大,更愿意选择企业单位就业,期望的薪酬起点越高,求职的信心也越强,而在这一过程中,他们所付出的求职努力相对较少,但最终落实单位的概率较高。[2]然而,也有许多学者认为,尽管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会对大学生的择业观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但仍不可否认的是,在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处于劣势的许多大学生进入高校后会更为努力地投入学习,期望得到更满意的工作岗位,弥补自身家庭背景的不足,也就是说,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劣势也能在某种意义上促使大学生形成更为积极的择业观。[3]此外,吴愈晓指出家庭背景对于学生在小学以及中学阶段有较为明显的作用,而进入大学之后则更主要的是靠学生自身的成绩,家庭背景的影响相较于之前有所减少。[4]基于上述争议,本文关注的第二个问题是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将对大学生择业观产生何种影响。

布迪厄认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只是音乐会的门票,而惯习则是对音乐的欣赏能力,即使有了门票,也并不必然意味着持有者能立刻真正地欣赏音乐。[5]60由此为本文指向了不同家庭经济地位之下所形塑的教养惯习。鲍姆林德最早提出了教养惯习的分类方式:民主型、专制型和消极型,随后马科布和马丁根据回应和要求两个维度区分了:民主型、专制型、溺爱型和忽视型四个类别。[6]1相关研究表明,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家庭教养惯习更有可能是民主型。[7]在不同教养惯习之下,家长与子女之间的互动状态殊为不同。如在民主型家庭中家长与子女抱着平等的姿态进行沟通,子女更为成熟和独立,具有更多的社会责任感和成就倾向。[8]因此,本文的第三个问题:教养惯习是否会作为家庭社会经济对大学生择业观影响的中介。本文将基于调查数据回应上述三个问题,为培育健康的大学生择业观提供实证参考。

二、研究设计

本研究的核心因变量是择业观,在参考以往研究的基础之上,本文将其划分为:人职匹配认知、职业素质认知、薪酬期望、区域期望、单位类型期望以及职业发展期望六个维度。人职匹配认知通过大学生是否清楚自身的能力、性格、特长、志趣所匹配的职业进行测量。职业素质认知的测量由大学生对专业能力、人际交往能力和思想道德素质等方面重要性进行评判。薪酬期望则是大学生初次入职时所期望的月薪范围,共设有八个区间。区域期望由大学生择业首选区域反映,如一线城市、西部及基层地区等。单位类型包括政府机关、国有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和自主创业等八个类别。职业发展期望通过大学生对工作若干年实现晋升这一观点的认可程度进行测量。

本研究的自变量是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又因为教养惯习作为中介变量进行分析,因此其根据分析思路会作为因变量。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是对于一个家庭的经济和社会地位的总体反映,包括家庭年收入、父母学历和父母工作单位类型三项指标。教养惯习根据父母对子女的要求程度以及对子女的反映程度两个维度的取值,划分为民主型、溺爱型、专制型和忽视型四个类别。

本研究使用问卷调查法,根据文献梳理的结果对择业观、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和教养惯习三个核心概念进行条理化和具体化后形成了问卷初稿,经测试调查后,剔除无鉴别力的题项,形成了正式的调查问卷。在本研究中,问卷的发放和填写对象面向本科院校各专业的学生,通过互联网发放,共回收有效问卷1044份,对数据资料的处理和分析采用SPSS 26.0版本。

三、大学生择业观的新特征

(一)依据能力与志趣清晰匹配期望岗位

由表1可知,九成的大学生对自身的能力特长、性格特点、性格与工作的关系和职业兴趣有着清晰的认知,清楚地认识所期望的岗位。相较于以往研究所反映出的大学生对自身的认识模糊,[9]新时代大学生得益于国家经济社会的进步、互联网的发展,对个体与职业之间的关联有着更为准确的认识,从而建立了清晰的人职匹配认知。每一种职业由于其工作环境、工作性质、工作内容等方面的差异,对于个体的个性特质有着不同的要求,这是人职匹配理论的核心观点,当大学生的能力、性格、兴趣与岗位之间相互匹配时,则能顺利地从校园迈向职场,并在本职工作上发挥个人才干,实现个人、组织和社会的三重发展。

表1 大学生的人职匹配认知 N=1010

(二)注重专业能力,忽视思想道德素质

此次调查数据显示,大学生在人际交往能力、专业能力、思想道德素质和业务能力四项指标中,认为专业能力在职业素质中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由此启示着高等院校应进一步增强大学生的专业能力教育,推动每一位学生掌握过硬的专业理论和专业方法。但也需要注意的是思想道德素质环节,仅有一成左右的大学生认为最为重要的是职业素质。现代社会一项职业的建立离不开其对于职业伦理的强调,诸多企业在招聘和晋升时也是将人品、敬业、责任感等作为先决条件,[10]由此可见在当代大学生的职业教育中还需进一步融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强化思想道德素质的培育。

(三)初职薪酬期望合理,乐观预期涨薪

本次调查数据表明,41.4%的大学生对第一份工作的期望薪酬是3501~6500元,所占比例最高;其次是6501~8000元区间,占比为23.5%。根据麦可思研究院所做的跟踪调查来看,本科毕业生初次入职半年后的月收入从2016届的4376元持续提升到2019届的5440元,2020届毕业生的月收入虽受到疫情冲击但仍保持稳定,其平均收入为5471元。[11]47由此可见,大学生会根据市场行情对自身第一份工作的薪酬建立起相对合理的期望。而通过与工作7年时的期望薪酬进行对比,低收入区间的比例进一步降低,39.7%的大学生预计届时的月薪是10001~30000元,工作7年后期望薪酬超过10万元的大学生比例为17.0%,这表明大学生对个人未来发展抱有乐观心态,相信伴随着国家经济高质量发展,自身所获取的报酬也将增长。

(四)国有企业重新成为大学生择业首选

随着我国的改革开放进程,大学生的择业倾向实质上一直处于变动状态,八十年代大学生更为看重党政机关和国营企业等“铁饭碗”;[12]九十年代大学生竞相追逐银行业和三资企业;[12]2002年我国加入WTO之后,外资企业和民营企业成为大学生就业的主要流向。[1]而根据表2,国有企业是大学生择业的最主要选项,超过六成的大学生将体制内的单位作为自己的首要追求。2008年金融危机所释放的深层压力逐渐显现,外资企业以及中外合资企业的优势吸引力降低,而我国国内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经济结构转型带来的阵痛也使得私营企业收缩用人成本,由此形成了大学生择业单位的“回流”现象。由表2还可以发现,收入高和稳定的工作单位受七成大学生亲睐,而仅有8.2%的大学生关注是否能在工作岗位上发挥才能,马克思在《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中建议“选择职业时,我们应该遵循的主要指针是人类的幸福和我们自身的完美”。[12]因此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下需要着重引导大学生树立正确的择业观念。

表2 单位类型与单位特征选择 N=1044

(五)预估晋升困难,跳槽与创业是备选

尽管大学生对于工作之后的薪酬上涨抱有积极预期,但调查数据显示48.1%的大学生认为自身的职位在工作若干年后并不会得到晋升,仅有不到一成的大学生认为会凭借着自己的才干或其他因素实现职位的向上流动。近段时间“内卷”成为大学生群体中的流行词语,在各项激烈的竞争中,不少大学生选择了“躺平”应对压力,这直接反映在对于未来职位晋升的期望之上。大学生对于未来薪酬的期望是建立在经济发展的预期,而非凭借自身的努力。与此同时,为了实现收入的增长或其他方面的发展,跳槽和自主创业成为近九成大学生在职场中的备选项。虽然市场经济要求各项要素相互匹配实现资源效用的最大化,劳动力作为市场要素之一也应具有流动性,但个体自身的发展需要相应的积累,大学生在择业过程中应谨慎对待跳槽。

四、择业观受家庭背景的双重影响

(一)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全方位塑造择业观

表3的数据显示,大学生择业观的六个维度均会受其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显著影响(p<0.05),但影响的类型与强度存在差异。

表3 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与大学生择业观的回归分析

具体而言,大学生的人职匹配认知受到家庭年收入和父亲工作单位的影响,来自富裕家庭的大学生对于自身的认知更为清晰;当父亲在体制外单位工作时,大学生也有着更加明晰的人职匹配认知。大学生的职业素质认知与家庭经济水平、父母工作单位类型无显著关系,仅受到父母学历的影响,当父母学历每上升一个层次时,大学生对职业素质的认知增加0.036个单位,即更为注重职业素质中的思想道德层面。大学生的薪酬期望则仅与家庭经济水平显著正相关,来自富裕家庭的大学生对薪酬有着更高的期望。大学生的择业区域会受到家庭社会经济三个维度的显著影响,家庭年收入和家庭文化水平越高时,大学生会优先选择一线城市工作,但当父亲在体制内工作时,大学生的选择更偏向于西部和基层地区。大学生对于工作单位类型的选择受到父亲工作单位和母亲工作单位的显著影响,但二者的作用方向相反,父亲更加希望子女去往体制外工作,而母亲则希望子女留在体制内工作。最后,大学生对职业发展的期望仅与家庭经济水平呈现出显著的负相关,即来自贫困家庭的大学生对未来职位实现晋升有着更高的认同。

(二)教养惯习仅与母亲工作单位类型相关

在既有研究中,家庭社会经济对教养惯习的影响,存在两种相对立的观点,一种是认为富裕的家庭更有可能是民主型教养方式,注重与子女之间的平等沟通,积极回应子女的要求,更为清晰地提出对子女的要求。另一种则认为,当前中国并不存在以教养惯习的区隔,即无论是富裕家庭还是贫困家庭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教养惯习差异,家庭的经济资本并未成功转换成为家庭文化资本。

本文的调查数据支持第二种观点,由表4可知,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三个维度中仅有母亲的工作单位类型对教养惯习产生显著影响(p<0.05),即在体制内工作的母亲对子女的回应与要求更为积极,但家庭年收入、父母学历和父亲工作单位并不显著影响教养惯习,这与当前中国母亲在家庭所扮演的角色紧密相关。

表4 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与教养惯习的回归分析

(三)民主型家庭的大学生择业观更为清晰

依据表5的数据结果,大学生择业观的六个维度中:薪酬期望、区域期望和职业发展期望未显著地受到教养惯习的影响(p>0.1),其他三个维度均受到教养惯习的显著影响。具体而言,在民主型教养惯习之下成长的大学生,其人职匹配认知相较忽视型和专制型分别显著高出0.477和0.475个单位;相较于忽视型教养惯习之中成长的大学生,来自民主型教养惯习家庭的大学生,其职业素质认知比前者显著高出0.224个单位,也更加倾向于选择体制内的工作单位。

表5 教养惯习与大学生择业观的回归分析

结合前述分析,本文认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对大学生择业观的影响仅极其微弱地通过教养惯习进行传递,教养惯习并不能很好地扮演中介角色。

五、结论与讨论

大学生就业问题历来为社会各界所重视,本文重点探讨了当前时代背景之下大学生择业观的特征,并从家庭背景角度分析其成因,试图搭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教养惯习→大学生择业观”的解释路径。基于1044份问卷调查数据,本研究主要得出以下三个结论。

一是大学生择业观衍生出新特征。基于对自身性格、志趣和能力等方面的清晰认识,大学生建立起了与之相匹配的岗位认知;在职业素质中,大学生认为专业能力最为重要,但是对思想道德修养的重视不足;大学生对初职薪酬有着合理的预期,对未来薪酬的上涨持有乐观心态;国有企业重新成为大学生的择业首选,收入高与稳定性是大学生选择工作单位主要考虑的因素;但关于未来职业晋升,大学生普遍抱以负面期望,跳槽和自主创业成为绝大多数大学生的备选项。二是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全方位地形塑大学生择业观,但对择业观影响的类型和强度存在差异,具体表现为择业观的六个维度分别受到家庭年收入、父亲工作单位类型、父母学历和母亲工作单位类型的不同程度的影响,这四个指标的影响广度依次降低。三是教养惯习部分地对大学生择业观发挥作用,在民主型教养惯习之中成长的大学生有着更为清晰、正确的择业观。而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对教养惯习的形成仅依赖于母亲工作单位类型的作用,由此本文认为教养惯习并不能较好地扮演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和择业观的中介角色。

基于上述研究发现,为更好地引导大学生树立积极正向的择业观,本文认为可从以下三个方面着手。

首先,高校应构建以“专业能力+思想道德”双元驱动的大学生职业生涯规划教育体系。在开展职业生涯规划教育时,高校除了要突出专业能力的重要性,也应强调思想道德素质,通过引入行业专业人才案例,增强道德模范的感染力,让学生汲取优秀人物实现专业才干与道德素养同频共振的经验。高校在开展专任教师的岗前和在岗培训时,应注重专任教师对学生专业能力和思想道德的双重引导,从而在专业课堂教学中融入课程思政要素,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渗透进学生的专业成长之中。

其次,高校需建立多层次职业生涯规划教育,重点关注来自劣势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大学生。由于大学生群体内在的异质性,高校在开展职业生涯规划教育时,应进行精准识别和精准定位,围绕大学生在择业观六个维度上的差异,予以更为精准的指导。来自劣势家庭的大学生在职业规划时面临着先天性的不足,高校应本着“尽早识别、及时引导、持续关注”的原则,为这部分大学生提供更多的实践探索机会、更为适宜的职业规划内容、更为有效的激励和反馈机制,从而提升其非认知能力,推动高等教育的实质公平。

最后,高校可搭建“互联网+”的家校合作平台,强化与家长之间的协作,形成融合教育。相较小学和中学阶段,大学与家庭之间的联系尤显薄弱,这与时空的限制、家长对大学的认知紧密相关。根据前文的研究显示,母亲的工作单位类型对教养惯习产生着显著的影响,而这又将进一步影响孩子择业观的形成,因此高校与家庭,尤其是与母亲之间的良性和高效沟通,将对大学生择业观的形成产生十分积极的影响。借助于“互联网+”的方式,高校可以打破与家庭在时间与空间上的隔离,让家长更多地了解子女在校期间的表现、专业的未来职业前景以及可能的就业取向,从而谋求与家长的合作,推动大学生的职业生涯规划教育。

综上,大学生就业是当前党和政府以及社会各界重点关注的话题,择业观是影响大学生顺利就业的重要因素。在新时代背景下,大学生的择业观又呈现出诸多与以往不同的特征,高校作为推进就业工作的主体,在培育大学生积极、正向的择业观时,注重学生成才与成人的融合,既有扎实的专业才智,又有良好的道德素养;引导大学生将个体职业规划嵌入国家发展格局之中,在需要的区域和岗位上发挥才干;为来自劣势家庭的大学生提供更为丰富、更为优质的职业生涯规划学习内容和参与机会;通过互联网平台,实现与家庭之间的充分交流与沟通,促进高校与家庭良性、持续合作。基于上述努力,从而为塑造大学生健康的择业观打下坚实的基础,推动应届毕业生就业工作的内涵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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