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周小佳

近两年，我遇到两个特殊儿童，他们的行为举止与普通的学生大不相同。作为教师，与他们相处时不但方法要得当，而且要小心翼翼，尽管偶尔心底会涌起一阵彷徨感和无力感，但仍须迎难而上。对这两个特殊儿童，已不仅仅关乎教书育人，每每想起他们，除了感慨，还有怜惜。

一、你的玻璃心，我们来呵护

小凯其实是一个聪明的学生，上课能专心听讲，每天能按时完成各科作业，学习成绩也不错，但他的心灵特别脆弱，无法面对挫折，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失误，由此引起的“过激”行为不胜枚举。

他的英语听写没有全对，便在座位上不停地嘀咕：“那些听写全对的同学，我讨厌他们！”他考了90多分，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便愤怒地将试卷揉成一团，使劲扔到窗外。有很多次，上课铃响了许久，他还没拿出英语书，我提醒后，他将书包里的书一本一本拿出来扔到地上，直到找到英语书为止;练习本做错了一道题，他又伤心难过了，干脆趴在地上，将头钻进了讲台旁的书柜里，任我唤他千百遍也不予理会，只管“作茧自缚”，我既担心又无奈。

一天，我们学习第五单元的故事，小凯读得很起劲，发音也不错，我及时表扬了他。随后我让班上男生读Zoom的台词、女生读Zip的台词，估计小凯读得太起劲了，一不小心读了一句女生的台词，旁边好几位女生善意提醒他：“这是女生读的！”他一听就不高兴了，马上大喊大叫：“我不参加了！我不参加了！你们真讨人厌！全部都是垃圾！” 并且迅速用书将自己的脸遮挡起来。见此情形，我马上解围，对全班学生说：“小凯是太投入了，读错一两句没关系的，大家不要责怪他了，好吗？” 学生们很懂事地点了点头，他们的善良让我既感动又欣慰。

下课后，我找小凯聊天，问他为什么会骂人，他抬着头望向天花板，不直视我，边笑边回答，不时还用手捂住嘴巴，动作略显夸张。

“我就是忍不住，我从小就不会赞美别人。有一些脏话是跟别人学的，有一些是从书上看到的。”

“骂人会让你好受一点，对吗？”

“嗯！”

“那你喜歡上英语课吗？”

“喜欢！”他用力地点点头。

“那你能用一两个词来赞美老师吗？”我尝试启发他。

他将两只手绞在一起，突然全身变得很紧张，表情变得很严肃：“我想不到，我想不到。”他边说边使劲摇头。

我轻轻地拉着他的手，说：“小凯，不要紧，但你以后尽量不要随便骂人，好吗？”

“好！”

学校的心理老师说小凯是一名自闭症患者，自闭症儿童难以与周边的人建立情感，会重复某一动作，回避目光，自笑，不能根据社会场景调整自己的社交行为。小凯本应该去特殊学校上学，但他的父母非常希望他能够和普通孩子那样成长，不想他从小就被冠以“特殊儿童”的标志。幸好小凯有服药治疗，心理老师也会经常跟进小凯的情况并及时干预，而且他的同班同学都非常宽容、懂事，几乎无人与他发生矛盾，因此他的学校生活基本风平浪静，偶有波澜起伏，同学们和老师们也能泰然面对。

每当小凯情绪激动，漫骂别人的时候，我和班上的学生都会非常默契地相视一笑，没有人会责怪他，有时我还会带着学生唱歌逗他开心，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心”，我便唱：“送给你小心心，送你花一朵。”学生们立马便接着唱：“你在我生命中，太多的感动。你是我的天使，一路指引我，无论岁月变幻，爱你唱成歌……”听到歌声，小凯会掩着嘴偷笑，眼睛明亮清澈，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星。

在我们班上，除了间歇性的异常行为，小凯大多数时候的表现都很正常。在英语演讲比赛中，他发音标准、声音响亮、动作大方，乍一看去，与普通的学生毫无差异。那一刻，我坚信他父母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二、你的无章法，我们来包容

与小凯相比，小翼的故事就显得复杂许多。

刚接手这个班时，同事就告诉我小翼是一个难以管教的学生，一定要小心“对付”。果不其然，第一节英语课，我就见识了他的“非同一般”：我让他拿出英语书来读，他不愿意;让他拿出练字本写字母，他也不愿意。升旗仪式时，他站在队伍的后面，身子耷拉着，完全没有七八岁孩童的蓬勃朝气。

小翼真的毫无章法可言，他的智商并不低，但根本无法专心听课。上课的时候，他有时看课外书，有时捣鼓一些小玩意，有时钻到桌子底下玩耍，有时在教室里自由走动扰乱课堂秩序，有时甚至走出教室，大半节课不见踪迹。跟他讲道理，他一脸心不在焉：“啊？你在说什么？”他父母来学校陪读过一个星期，最终也因无法坚持而不了了之。各科教师都焦头烂额，只希望他不要影响其他学生上课。

一天上英语课时，我心生一计，将小翼请到讲台旁做记分员，“今天你来帮老师加分，好吗？”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很认真地记录每一组的得分，尽管有时候他写的笔划不够清晰，有时还玩起讲台上的教学用具，但已经比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和干扰别人上课好多了。偶尔我让他读一下单词和课文，他也愿意开口。从那以后，我时常请他帮忙发作业，尽量多表扬。后来，偶尔上课时他走出座位，只要我厉声说一句：“小翼，回去坐好！”他也会乖乖听话。

对待小翼，“糖衣炮弹”居多，严厉批评占少，这两招交替使用，虽然棘手，倒也相安无事。但有一次，他的不当行为让我实在无法忍受，将负面情绪爆发了出来。

一天下午上心理短课时，我正在讲一个事例，全班学生听得津津有味，不知小翼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大声叫嚷：“吃屎！吃屎！”我提醒了他几次，他还是脏话不断，严重影响了上课秩序。那时，我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于是按照跟他妈妈“孩子上课捣乱就接回家”的约定，马上打电话让她来学校把孩子接回去。说实话，我从来不叫家长来学校，一是担心影响家长的工作和出行，二是认为学校里的教育理当由老师自己解决。但这一次，我实在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

接下来那节是体育课，我让小翼留在教室，陪他等候妈妈的到来，顺便跟他谈心。我问他刚才为什么要说脏话，他说他也不知道，只说今晚回去妈妈肯定会打他。

“妈妈经常打你吗？”

“也不是，有时作业没写完就会打。”我很愕然，其实老师们对他的作业几乎不作要求。

“你爸爸呢？”

“他回湖南了。”

后来，小翼执意要去上体育课，我便陪同他到一楼。此时，我的心情已平复下来，我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为感到羞愧和后悔，于是又给小翼妈妈打电话。

“小翼妈妈，你不用过来了，我已跟小翼约定好以后上课别乱说话。另外，请你今晚千万不要打他，你一定要答应我。”

电话那头的小翼妈妈连忙应允，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没想到后来她竟然哭了起来：“老师，其实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坚持在上正面管教的课程，也学英语，但他很难教，有时不听话我就控制不住要打他，他爸爸又不在家，我也很无奈。”

听到她的哭泣，电话这头的我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小翼妈妈，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但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不要全副身心都放在小翼身上，要稍微放一下手。你对他的关注太多，对他的爱太沉重，对彼此都是负担。”

小翼的种种行为告诉我们，他肯定患有某种身心障碍疾病，但他父母却不愿面对现实，不愿带他去医院检查，导致无法对症下药，他妈妈凭一己之力想改变孩子，却收效甚微，最终让许多努力付诸东流。作为教师的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努力提升自己的修养和耐受力，尽量平和地看待这个学生，在尽可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的同时，顺利地开展自己的教学工作。

三、结语

至此，这两个故事并没有结束，与小凯和小翼之间的“过招”仍在继续。这两个特殊的学生如同折翼的天使，他们并不是不想飞翔，而是难以起飞，他们比普通学生更需要我们的用心呵护和耐心包容。同时，这也是提升自我的过程，正是因为他们，我才对融合教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接触到一些未知的领域，相信以后若再遇到类似的学生，我一定不会像当初那样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