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古籍整理与研究学科建设对古籍出版的助力

2022-05-30 10:48毛瑞方
出版广角 2022年12期
关键词:古籍整理文献学古籍

【摘 要】中国古籍是中华民族所独有的,有着强大的影响力与感染力。文献典籍能够代代传承,主要依靠古籍研究、古籍保护与整理以及古籍出版与流通等。新时代,古籍出版社及相关从业者应站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高度认识中国古籍整理研究的价值和意义,做好古籍保护与古籍整理工作:保持和加强古籍整理工作的专业性和严谨性、培养和输送高质量古籍专业人才、建立古籍研究机构与古籍出版机构的合作平台、为古籍出版管理和规划部门等相关管理部门输送智库资源。

【关  键  词】古籍整理;学科建设;古籍出版

【作者单位】毛瑞方,北京师范大学古籍所。

【中图分类号】G239.2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2.12.006

中国自古就有重文献记录和传承的优良传统,这一传统已成为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重要支撑。文献典籍能够代代传承,主要依靠古籍研究、古籍保护与整理、古籍出版与流通等互动。古籍保护更重文本物质载体,古籍整理则侧重文本文字与内容的古今疏通与校勘考订。要做好古籍保护与古籍整理工作,首先需要重视对古籍的系统认识和深入研究。古籍保护与整理的成果则依赖古籍刊刻出版,实现其新的社会流通与知识传播。古籍研究与古籍出版作为古籍保护与整理工作的两端,自古便是一个有机整体,密切相连。随着古籍整理研究理论的发展和对20世纪以来西学分科体系局限性的反思,新时代出版人如何推动古籍整理与研究工作的建设,更加充分地认识古籍研究与古籍出版之关系,是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

一、新时代古文献学与古籍出版的关系定位

古籍研究、古籍保护、古籍整理与古籍出版是新时代古籍事业的主要组成部分,也是古文献学研究的重要内容。为推动古籍事业的良好发展,我国在现代学科体系中设立二级学科古典文献学和历史文献学。1959年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献学专业招生,1981年北京师范大学创建古籍研究所,开始招收文献学研究生,至今已培养了一批批古文献学专业人才。同时,在后续多家高校陆续增设本科文献学专业及古籍所的基础上,高校文献学教学科研人员和其他古文献从业者也不断推出古籍整理和科研的成果。

但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呈现的问题至少有三个。一是古文献学专业人才招生总数有限,古文献学专业毕业生真正从事古籍工作的数量更有限。北京大学、南京师范大学、陕西师范大学、浙江大学、上海师范大学等设有本科古典文献学专业的各高校每年招生名额十到几十人不等,北京师范大学、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吉林大学等高校的古籍所每年招收研究生的名额更少。由于种种主客观原因,这些学生毕业后也有近半数不从事古籍工作。那些古籍工作者又分流于图书馆、博物馆、文献学教学科研、出版机构几个板块,因此,每个板块每年新进的专业毕业生十分有限,但社会对此方面的人才需求量较大,最后进入古籍整理行业的新从业人员多半缺乏专业基础。二是专业知识理论与实践脱节的问题亟待解决。目前,在高校古文献学本科生和研究生培养计划中,理论知识学习占比高,几乎没有诸如翻阅大量原版古籍、整理古籍、古籍编辑等具体实践实习活动。三是古文献学与古籍研究、古籍保护、古籍整理和古籍出版的关系问题。以往各方包括学术界对此并未有充分的认识与清晰的共识,相关部门亟须推动相关理论建设和思想认识。

已故北京师范大学白寿彜教授,针对现代学科历史文献学的建立,最早提出历史文献学是指关于历史文献的专业知识和研究历史文献的方法[1] ,中国历史文献学包括理论、历史、分类学、应用四个部分[2]。虽然这是当时文献学初创时期的考量,但四个组成部分是这一学科重要的研究内容,在今天看来依然对文献学科建设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例如,其中“应用部分”的提出,就是在强调将古文献学知识和理论用于指导和推动古文献研究工作的实践。今天我们的实践其实可以着力于古籍研究、古籍保护、古籍整理和古籍出版工作。反之,古籍研究、古籍保护、古籍整理和古籍出版相关的实践总结和知识及理论,应该成为新时代古文献学研究内容的重要組成部分。

因此,从古文献学与古籍出版的关系角度来讲,一方面,从业人员要纠正对文献学与古籍出版工作认识的偏差,纠正古籍出版就是标点出来进行印刷发行的观念,清醒认识古籍研究和整理出版是精深专学,并非人人随手可做,并坚定保持古籍整理和成果出版工作的专业性和严谨性,切实保障古籍出版质量。另一方面,在具体工作中强化古文献学与古籍出版的有机协作和互相提升。古文献专业人才培养计划和培养过程应加强古籍整理和出版相关专业知识以及理论体系的建设和讲授,提升学生相关实践活动占比,从高校抓起,培养合格的整理者。高校应与出版系统密切合作,邀请优秀古籍出版人进课堂,积极搭建与出版系统共赢合作的各类平台。出版系统不仅要重视中共中央《关于整理我国古籍的指示》中所说的“整理古籍,需要有一个几十年陆续不断的领导班子,保持连续的核心力量”,还要在招聘古籍编辑人员和审核古籍出版成果时,对相关人员的专业背景和专业水平有较高要求,同时加强对古籍出版编辑的文献学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的各类培训,培养优秀的古籍整理出版人才,避免降格以求,拉杂填坑。这是落实国家文献学专业人才培养战略和提升出版系统古籍出版质量的重要路径和有效保障。

二、新时代古文献学科发展建设的新方向

根据新时代的发展要求,古文献学科不断开拓创新,在科研教学方面也需要明确一些新的发展方向。

在教学方面,可以考虑为专业人才全面系统认识古籍整理历史文化、专业理论和整理研究方法等知识,增加古籍整理研究类如“古籍整理概论”“古籍保护与修复”“古籍出版概论”等专业课程,带领学生深入分析古籍整理的学术规律和学术标准,创新古籍整理的形式和方法,从学理上总结古籍整理出版工作的目标与价值、程序与方法、规范与标准。可考虑增加出土文献相关课程,向学生介绍近百年来我国境内出土文献的发现情况,以及学界整理研究战国秦汉简牍、石刻墓志、敦煌吐鲁番文书等各类出土文献的成果与成绩,总结出土文献的内涵、外延、类型、形制、研究价值及局限性等基本理论。

在科研方面,推动古籍整理研究专题资料的汇释与出版,为更好地开展古籍整理研究的教学与科研工作提供资料支撑。例如,修订出版《百年中国古籍整理与古文献学科发展研究(1911—2011)》相关成果,推动古籍整理和古文献学科理论建设和发展;分期分批地系统整理出版古籍目录学专题资料,以便利用和加强相关研究,明确中国古籍目录的数量,强化对古籍目录的研究与利用,推动古籍整理出版与研究;利用目录资源开展类似《中国历代典籍存佚总目》《20世纪以来出土文献综录》《20世纪以来整理出版古籍总目》等项目的编撰与出版,以期总览古籍整体面貌,有助于彻底厘清中国古籍总数和百余年来整理出版的古籍总数,避免重复选题与资源浪费,实现高效高质的可持续发展。

同时,增加和完善古籍整理实践课程内容及实践活动占比,推动文献学系统知识理论联系具体工作实践,强化古文献学经世功用,改变以往纯理论知识学习而很少经手、经眼古籍善本,没有古籍整理实践训练的局面。一方面,增加专业课程中实践内容的设计和开展;另一方面,拓展学校内外的实践基地,与博物馆、图书馆、出版社等相关机构合作,也可以与社会团体与民间家族合作,比如编修名胜古迹、庙宇道观、山河湖海、族谱家谱等,让学生带着理论知识走向实际的古籍工作,走向古籍整理的具体环节,在古籍整理和出版实践中检验所学的专业理论知识,再回到专业课堂上学习更加丰富的相关古籍工作的理论和方法,完善和夯实古文献学和古籍整理学专业人才培养的良性闭环模式,为国家培养和输送兼具系统理论学习与丰富实践经验的高质量古籍人才。

古籍数字化是古籍整理发展的未来方向,顺应这种变化,是时代向古籍工作提出的新要求。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古籍资源数字化建设已经取得不少新成果。举其要者,古籍书目电子检索系统已在各大小图书馆普及;经、史、子、集各部古籍均可轻松查阅电子版,尤其是大部头古籍如《四库全书》《续修四库全书》等已借助其电子化身轻松实现入“私藏”;还有古籍全文检索数据库如中华古籍资源库、中华经典古籍库、中华基本古籍库、中华文史工具书数据库等;许多文博机构还推出线上古文献珍品鉴赏。上述种种,已为学界提供了极大的古文献检索、利用、整理、研究的便利,深受欢迎。现代电子信息技术在古籍的保存、传播和使用上产生了革命性影响,对古籍研究与古籍整理出版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也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电子文献整理研究和数字人文学科先后兴起,古文献学科必须要关注、利用和吸收古籍资源数字化建设与研究成果,学习古籍数字化研究与利用方法,适时增加或更新互联网时代古籍整理和研究的新内容、新理论、新方法。

另外,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古籍整理都被认为是针对汉文古籍的,进入21世纪后,少数民族古籍的整理与出版情况日益受到重视。不只是民族古文献,还有很多专科古籍,比如文物、中医药、宗教、法律、农业、林草、水利、社会科学、科学技术、档案、方志、古地图等领域的古籍整理和古籍出版逐渐发展。社会各界对古籍整理的意义不仅有了宏观的把握,而且对各类古籍的思想意义、学术价值和文化转化功能都有了更为具象化的认识,值得古文献学界关注和重视。

三、古籍整理与研究学科发展建设对古籍出版的助力

1.保持和加强古籍整理工作的专业性和严谨性,合作共举出版项目

黄永年先生认为:“选择底本、影印、校勘、辑佚、标点、注释、今译、索引、序跋、附录。古籍整理工作说具体点是要做这十项工作,或者可以说,这十项工作构成了古籍整理的全部内容。”[3]按照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印发的《国家古籍整理出版专项经费资助项目管理办法(试行)》,古籍整理方式包括点校、注释、今译、影印、汇编、索引、书目等,整理方式要遵循古籍整理出版规范,整理内容要符合学术规范和出版要求。古籍出版的质量根本在于古籍整理的质量。理论上讲,古籍整理的专业人才应该是古籍整理者,否则极易出现古籍整理成果的质量问题。即使是专业人才,不按照专业规范的方法开展整理研究工作,也是不行的。“不能看人家在整理古籍,自己也凑热闹,随便找本古籍来作注或选注。更不能不对要注的古籍下硬功夫,不读懂读通,光靠查《辞海》《辞源》以及台湾版《中文大辞典》过日子……靠查辞典才勉强把书读下去的人绝无资格为本书作注。”[4]有了高质量古籍整理成果,再加上出版社古籍出版人以专业、严谨的态度完成装帧、印刷、宣传等方面的工作,古籍出版质量就不会差。古籍研究整理专业人士和优秀古籍出版人合作共举,专業性、严谨性和责任心是古籍出版质量的思想认识保障。

2.培养和输送高质量古籍专业人才,保障古籍出版人才质量

目前,全国有20多个专业古籍出版社,数量不算少。据一些学者初步统计,古籍出版社全品种出版物中,古籍图书所占比例约30%。也就是说,还有约70%的古籍出版社出版力量用于非古籍图书整理的编辑出版上。这说明当前古籍出版水平的提升,主要不是增加古籍出版社的问题,而是提高古籍出版社专业生产能力的问题。进入21世纪后,有关古籍整理的作用和意义、古籍整理所秉持的原则或指导思想,无论是古籍整理的学者,还是政府机构,对此都有了更加深刻、多元的认识与理解。面对新形势和新挑战,古籍出版社有必要采取分开档次、减少重复、优化结构、集约经营、利用最新科技等举措,才能实现古籍出版可持续发展的远大前景。要从根本上扩大古籍整理出版的规模,以适应现代市场经济的要求,必须走团结合作、集约经营的道路。出版社专业生产力的重要支撑之一是专业人才,而高校古文献学专业的招生与培养工作是为古籍出版行业输送专业人才的重要渠道。另外,高校古籍整理研究专家还可以是古籍出版人才培训师资的有生力量,是古籍重大出版项目的重要主持者和实际编撰者,这些都是古籍出版质量人才保障的重要组成部分。

3.建立古籍研究机构与古籍出版机构的合作平台,完善古籍工作体系

与古籍出版机构合作建设古籍整理实践基地,既要邀请优秀出版人进课堂讲授古籍出版知识和古籍整理工作经验,完善和丰富高校专业教育的内容,提高古籍工作实践经验占比,也要请古籍研究专家进出版实践基地交流研究心得;既为初步掌握古籍整理基础知识的古文献学专业学生提供理论联系实际的实习岗位,也为古籍出版机构减轻人事压力并协助其建设专业人才储备库。合作开展各类专业培训班,在高校科研机构或者出版系统的实践基地合作开办定期或不定期的古籍整理研究或古籍出版编辑等培训班,邀请古籍研究专家和古籍出版专家合作完成培训计划,进一步提升古籍研究和古籍出版人才素养。有条件的高等院校,可以给予政策倾斜,适度增加古籍整理专业的硕、博士研究生的招生名额,由高校与出版机构的资深专家合作招生,以期培养更加适合在出版机构工作的优秀人才。

4.为古籍出版管理和规划等相关管理部门输送智库资源

1958年,國务院科学规划委员会下专门设立了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全面负责制订规划、组织整理研究、协调出版、培养专门人才等有关古籍整理出版工作。1981年恢复古籍小组建制,直属于国务院。1998年,在国务院机构改革中,古籍小组的职能划归新闻出版总署,组建了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现在,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设在中央宣传部下,发挥在全国古籍工作中的牵头作用。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履行全国古籍工作统筹协调职责,负责制定实施国家古籍工作中的长期规划,统筹抢救保护、整理研究、编辑出版以及古籍数字化、古籍普及推广、古籍人才培养等工作,推进古籍重大项目开展,组织古籍工作督查考评。而小组成员多为在全国范围内甄选的文史哲著名专家学者,大都精通各个专业领域的文献之学和文献工作。

四、古籍整理研究与古籍出版的重大意义

人类文明经历了由语言而文字、由文字而文献的发展演进过程。中国古籍历史悠久,汗牛充栋,是中华民族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是民心相通的基石,是搭建各族人民政治认同、思想认同、情感认同、文化认同的桥梁,是新时代更好地树立中华文化符号、传承中华文化基因、滋养中华文化血脉、聚合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文化支撑点。与此紧密相连的是,几千年来,我国对古文献的搜集、整理、研究和保护工作代代相传,产生并形成了中华民族大家庭共同认可、普遍接受且富有强大生命力的古籍整理、研究和保护、刊刻与出版的优良传统。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高度,对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做出一系列重大决策部署,古籍事业迎来新的发展机遇。新时代要求文献人站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高度认识中国古籍整理研究的价值和意义。中国古籍是中华民族所独有的,且有强大的影响力与感染力。新时代,保护传承、整理研究、出版发行好中国古籍是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长久之策、固本之举,必将对赓续中华文脉、弘扬民族精神、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发挥重要的基石作用。

|参考文献|

[1]白寿彜. 谈历史文献学:谈史学遗产答客问之二[J]. 史学史研究,1981(2):1-8.

[2]白寿彜. 关于历史文献学问题答客问[J]. 文献,1982(4):12-23.

[3]黄永年. 古籍整理概论·绪言[M].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3.

[4]黄永年. 古籍整理概论[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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