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古籍整理出版工作机制探析

2022-05-30 10:48李建廷
出版广角 2022年12期
关键词:古籍整理古籍文化

【摘 要】古籍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新中国成立以来,在党的领导下,出版业建立了古籍整理出版工作机制,古籍整理出版事业成果丰硕。在新时代背景下,出版业应在原有古籍工作体制的基础上,在项目立项、编辑出版等方面继续完善,不断提高古籍整理出版的质量,使古籍整理出版真正地服务于文化强国建设。

【关  键  词】古籍;古籍整理出版;工作机制;中国传统文化

【作者单位】李建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人文分社。

【中图分类号】G239.2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2.12.005

一、古籍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延续中的重要作用

中华民族拥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源远流长,诸子百家闪耀光芒,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浑然一体,仁、义、礼、智、信塑造国人精神品格。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学习和掌握其中的各种思想精华,对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很有益处。学史可以看成败、鉴得失、知兴替;学诗可以情飞扬、志高昂、人灵秀;学伦理可以知廉耻、懂荣辱、辨是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历史的长河中去粗取精、去劣存优,不断凝练而成的优秀精神品质。

党和国家历来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发扬和传承予以重视,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更是将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置于战略高度,并提出了总体规划和发展目标。2014年9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要“努力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之与现实文化相融相通,共同服务以文化人的时代任务”。2017年初,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并指出,“中华文化独一无二的理念、智慧、气度、神韵,增添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内心深处的自信和自豪”,并提出了“到2025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体系基本形成,研究阐发、教育普及、保护传承、创新发展、传播交流等方面协同推进并取得重要成果,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文化产品更加丰富,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显著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根基更为坚实,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明显提升”的总体目标。2021年3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公布,提出:“深入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强化重要文化和自然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系统性保护,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党和国家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进行了统筹规划,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将被提升到战略高度。举全国之力构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大厦,充实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塑造中華民族之魂,成为各行各业义不容辞的责任。

中华文明是当今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且发展至今的文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为中国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在中国历史发展的进程中跌宕起伏,但始终存续,并延续至今,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内核。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能够延续至今,除了历史主观的因素,还必须依托一定的客观载体,其中最重要的载体便是古籍。业界公认的古籍是指1911年之前以古典装帧形式出现的印本、写本书籍等,但是在实际应用中古籍又不限于古书,还包括古书以外的未形成书的其他古代文献,如甲骨文、金文、简帛、敦煌卷子、砖瓦文、碑刻等出土文献。据相关资料统计,目前商周甲骨文总数有16万片之多,殷周金文有万余件,简帛总数有20万片以上,敦煌写卷有4万卷以上,古书统计超过270万部。这些都是历代人民留下的巨大精神财富,有了它们,中国传统文化才有根,才有源,才有流。

二、古籍整理出版概述

古籍整理出版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的历史时期。从先秦时期的孔子删诗、刘向校书,到汉代《史记》和明代《永乐大典》的编纂,再到清代《四库全书》的出版,都是中国古代出版史上重要的事件。近现代,随着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等出版机构的成立,《古今图书集成》和“四部丛刊”等大型综合性古籍图书问世,是中国出版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新中国成立后,古籍整理出版事业继续往前推进。1958年,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成立,对古籍整理出版工作进行统一部署。在这一机构的领导下,一大批项目成功立项,并进入实施阶段。“二十四史”和《清史稿》点校工程等一大批项目获得立项,并陆续出版。此后,古籍整理出版受到某些因素的影响,发展有所缓慢,但是总体上呈现稳步上升的态势,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古籍整理出版迎来了爆发期。据《古籍整理图书目录1949—1991》的不完全统计,改革开放前30年,全国共整理出版古籍图书2000余种,而改革开放后的1979年至1991年,全国共整理出版古籍图书5000余种,是新中国成立后30年的2.5倍。特别是近年来国学热兴起之后,新版古籍数量每年高达500种以上,整理出版的古籍图书约占新中国成立后60年整理出版的古籍图书总量的85%以上。1949—2003年,全国共出版古籍整理图书14338种,平均每年出版265种;2004—2011年,全国共出版古籍整理图书12880种,平均每年出版1610种;2012—2019年,仅采集中国出版协会古籍工作委员会成员单位,共计出版古籍整理图书10755种,平均每年出版1344种。

从以上数据中我们可以看到,新中国成立以来古籍整理出版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这是多方面综合的结果。第一,新中国的成立为古籍整理出版提供了稳定的社会环境和较好的经济条件,专家学者可以心无旁骛地从事古籍整理出版工作。第二,国家机构的建立、文件政策的发布为古籍整理出版提供了制度机制保障。第三,国学功底雄厚、专业基础扎实的一大批学者为古籍整理出版提供了智力保障。宋云彬、傅璇琮、郑振铎等先生既是学术大家,也是出版大家,有着深厚的学术鉴赏力和资源整合力,从而保证一批项目既有学术价值,又有出版价值,最终成就古籍精品。可以说,这种繁荣局面的出现,是特定历史时期的古籍整理出版机制促成的。

三、古籍整理出版现状分析

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古籍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载体,也有被重新整理的需要。对此,党和国家作出了如下努力:在原有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等出版机构的基础上,相继成立人民文学出版社等出版机构,从事古籍整理出版业务;成立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制定古籍整理出版计划;组织专家学者集中力量整理出版一批重点古籍,奠定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古籍整理出版的基础。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各项政策也越来越灵活,古籍整理出版呈现遍地开花的局面。一是从事古籍整理出版的出版机构越来越多,不再仅限于少数几家。比如中国出版协会古籍出版工作委员会成员单位越来越多,它们都是出版古籍较多的出版机构。除此之外,其他出版社也在陆续出版古籍,有些出版社甚至在古籍整理出版领域形成了专业特色。各出版机构对古籍整理出版也越来越重视,甚至成立专门的古籍编辑室,并推出古籍编辑管理相关文件。二是从事古籍整理出版的人越来越多。从事古代资料研究的很多学者会进行古籍整理。他们所整理的成果有些是成系统的,规模较大,有些是零散的,规模较小。最终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或是大规模的鸿篇巨制,或是薄薄的一本书,甚至是一篇文章,可以说琳琅满目。三是基金项目越来越多,为古籍整理出版提供了经济条件。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重大项目、重点项目、一般项目、后期资助项目)、国家出版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基地重大项目、重点项目、一般项目)、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资助项目、高校古委会项目等为古籍整理出版提供了基本保障。四是国家的组织领导推动了古籍整理出版事业的繁荣。比如设立专项资金、培训古籍编辑、制定专门的古籍整理出版计划等,都在一定程度上为古籍整理出版指引方向。各方面因素综合起来促成了当今古籍整理出版的繁荣发展。

现有古籍整理出版机制极大地推动了古籍整理出版的繁荣发展,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其在运行过程中所暴露的问题。

第一,整理者综合素质方面。有些整理者具备扎实的专业知识基础,且精通古籍整理的方法,可以保证古籍整理最终成果质量。但是有些整理者并不具备专业的古籍整理综合能力,主要表现在:缺乏基本的专业知识基础,无法识别古籍中的典故、人名、地名;无法准确释读古籍中的文字形体;不能根据句意将句子翻译成适合的短句;使用二手文献进行整理,导致一错再错;为了相关研究而整理古籍,缺乏系统深度的整理,只是文字的录入转化。这些都无法保证古籍整理最终成果的质量。

第二,出版机构方面。决定出版机构出版水平的根本因素是人。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上海古籍出版社等专业古籍整理出版社之所以能够在古籍整理出版领域成绩斐然,是因为有一批从事古籍整理出版的编辑人才。出版机构只有具有雄厚的编辑力量和完善的古籍编辑流程,才能对古籍整理出版驾轻就熟,保证古籍整理出版图书的质量。比如中华书局在百年发展史上,有众多的专业编辑,其所组织策划编辑的项目很多都是经典古籍整理出版图书,在中国出版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但有些出版机构并不以出版古籍见长,甚至没有专门的古籍编辑人员,强行从事古籍整理出版,很可能会导致古籍整理出版劣等品产生。

第三,基金项目方面。一系列基金项目为古籍整理出版提供了必要的物质基础。目前,除了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资助项目、高校古委会项目等是专门为了古籍整理和出版而设立,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教育部项目等都是为了综合性研究项目而设立,也惠及古籍整理出版。这种基金项目设置方式可以广泛覆盖各学科各种研究方式,但也产生了一个问题,即用于古籍整理的经费并不是很集中。古籍整理出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果没有充足的经费作为保障,古籍整理出版工作者很难全身心投入古籍整理出版事业中。同时,社会资本在古籍整理出版领域也处于相对缺失的状态,社会资本资助是推进开发和开拓古籍整理出版的力量。

第四,古籍评审方面。古籍评审是古籍整理成果从作者到出版机构的中间环节。古籍整理成果只有通过评审,才能进入出版环节。近年来,古籍整理成果评审越来越规范,一大批优秀的古籍整理项目和成果通过专家评审,成功立项、出版。但是古籍整理出版从业者在编辑古籍整理成果时,还是发现了一些有待完善和提高的地方。专家评审往往从宏观方面把握,如选题立意、材料价值等,而对一些细节方面,如整理方式、文字释读准确等关注不够,导致一些好的选题在具体细节方面还有待完善。在出版社内部,有些古籍项目立项也缺乏相应的机制。

四、推动古籍整理出版高质量发展的路径

2022年4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进新时代古籍工作的意见》,就古籍整理、研究和出版的各项工作进行了宏观概述和微观说明,提出了推进我国古籍工作的一系列新举措,是指导新时代我国古籍工作的纲领性文件。经过70余年古籍工作的探索,出版业已经积累了大量古籍资源和丰富的经验。新时代新形势下,出版业有能力按照《关于推进新时代古籍工作的意见》要求,将中国古籍工作推上新的台阶。古籍整理出版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古籍整理从业者从各个方面落实体制机制的构建和完善,有效推进古籍整理出版事业稳步向前发展。

第一,确定整理对象。整理者要将文献放在整个学术史中考察该古籍项目的价值。一个好的古籍整理项目应体现新观点、新方法和新材料,这就要求整理者具有较高的学术素养,且对本领域学术动态等具有相当的了解,契合学术发展方向,选定材料整理的目标。同时,古籍整理出版者最好能够就古籍整理项目征求專家学者的意见,或者召开内部座谈会。一些好的古籍整理出版项目都是经过专家、学者反复论证而逐步完善的。只有选定对象,确定恰当的整理方法,古籍整理出版项目才可以进入具体实施阶段。

第二,项目实施。在这一阶段,编辑团队可能会遇到各种难以预料的问题,如某些材料已经被其他人整理过,或者是学者发现了项目相关的一些新材料,抑或是古籍出现缺页的情况,再或者是古籍中疑难杂字、历史常识比较多,编辑团队需要思考邀请哪些学者协助整理。总之,古籍整理出版项目在实施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某一个问题解决不了,就可能会留下隐患和遗憾。因此,编辑团队在项目实施阶段要组织各种讨论会,深刻探讨整理过程中的各种问题。在这一阶段,编辑团队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切记不可急躁冒进,不可对似是而非的问题视而不见。有人说古籍整理出版更像是用理工科的研究方法开展工作,因此编辑团队在项目实施过程应该秉持科学钻研的精神,准确客观地呈现古籍原貌,这样古籍整理出版项目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有了准确的文本为依据,在此基础上开发的古籍整理出版物就有极大可能成为精品。

第三,成果验收。项目验收应由主管部门组织。国家项目应由国家相关部门组织,教育部项目应由教育部相关部门组织,其他省市、学校项目应该由学校组织。验收组成员不仅包括相关专业领域的专家学者,还包括出版社的专业古籍编辑。专家学者往往从高处着眼,总体把握古籍整理成果的价值,出版社编辑则从具体的整理规范、语言文字释读准确性等方面评判古籍整理成果的价值。有些成果立意很好,但是存在隐性错误,只有多方共同验收成果,才可以综合研判古籍整理出版项目的文献价值和整理质量。

第四,人才培养。古籍整理出版工作对整理人员和编辑人员的综合素质要求较高。现在很多高校都设有文献学专业,为古籍工作补充了必要人才。但是,很多高校的文献学相关专业注重对专业素质的培养,对整理能力、整理技术的培养相对缺乏,这是高校文献学需要加强的。同样,出版社也应加强对古籍编辑的培养,为古籍编辑提供进修机会,有效提高古籍编辑的综合素质。出版社在培养古籍编辑的过程中,切记不可拔苗助长,应该给编辑充足的成长时间,并在效益考核方面给予相应的保障。古籍编辑只有生活无忧,才能全身心投入古籍整理出版工作中。

第五,物质保障。现有的各类基金项目为古籍整理出版提供了物质保障,但是古籍整理出版是一项投入大、战线长的工作,政府部门应在现有各类基金项目的基础上加大投入力度。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对于国家基金资助的各类项目,政府部门应加强评估和考核,确保有投入有产出。古籍主管单位应该给予承担国家古籍整理出版项目的单位一定奖励,在激发编辑积极性的同时,吸引更多的人才参与古籍整理出版工作。古籍整理出版是公益性事业,主管部门可以引导社会公益资本投入其中,以有效解决古籍整理出版工作经费紧张的问题。

第六,效益考核奖励机制。主管部门对古籍整理出版社及古籍图书的考核应更侧重于社会效益考核,加大社会效益好的图书的奖励力度。主管部门应进一步调整古籍图书奖项,如设立国家级优秀古籍图书奖,不仅使古籍图书作为独立门类走上前台,获得足够的影响力,而且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播具有推动意义。当前,越来越多的学者、企业设立相关奖项,鼓励古籍整理出版领域的优秀人才,宋云彬古籍整理奖就是业内典范。越来越多的优秀古籍表彰活动,能够促进古籍整理出版工作欣欣向荣。

第七,宣传推广。中央电视台《古籍里的中国》节目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活”起来,为古籍宣传推广树立了典范。每一种古籍都有一段故事,古籍不应深藏高阁,如何让古籍里的故事呈现在大众面前,是古籍人应该思考的事情。在短视频发展迅猛的当下,视频制作技术不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编辑团队利用新技术使古籍以生动灵活的方式走进并影响人们的生活,对中华民族精神品格的挖掘和宣扬具有重要意义。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古籍整理出版事业在党的领导和支持下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古籍整理图书不断推出,海外古籍回归稳步推进。进入新时代,我们要在已有成绩的基础上适应新形势的变化,形成古籍工作一盘棋格局,探索古籍整理出版的新思路和新方式,增强新时代古籍保护利用能力,提高古籍整理出版水平,多出精品力作,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贡献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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