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这些年的运河变迁

张德虎

现而今，在京城一提起通州，年轻人一准儿会说，“那不北京城市副中心嘛！”到了老辈儿人嘴里，铁定是“通县，大不一样喽！”要说这些年通州的变化，还真是天翻地覆，摆在您眼面前儿的俩称呼就足以证明此言不虚。从透着浓浓乡土味儿的“通县”，到大气大派的“北京城市副中心”，您品品，是俩味儿不是。话说回来，通州的变化绝不仅仅止于称呼。有道是“若问山下路，须问过来人”，我是打小儿在大运河边长起来的孩子，您稳住神儿，且听我慢慢道来。

书归正传，咱们就从这条大运河说起。

余生也晚，没赶上万舟骈集、新雨蒲帆的运河盛景。自打记事儿，看到的就是大运河连着通惠河，两条河一脉混沌，黑水绕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一路唱着“巍巍宝塔下，悠悠运河旁”的小学校歌，跟着自然课老师到大运河边“找春天”。上大堤，下河滩，满河浊水，油渍麻花不说，还弥漫着一股足以让人上头的臭气。以至于多年以后，口中念着闻一多先生的《死水》，脑子里闪现的却是那个春天的大运河。您说，就凭这样一条运河，还能让人产生“悠悠”之感吗？长在运河边，那些年与运河有关的记忆，当然不只是跟着老师“找春天”。有一年，家里养了两只兔子，光喂烂菜叶子不长膘。好办！七拐八绕，过几条胡同奔河边儿，河里没鱼没虾，可运河滩拉拉秧倒有的是，不用下堤就能割一大蛇皮袋子，回来还能捎带手揪两个垃圾堆边上结的小西瓜玩。一个夏天，两只兔子膘肥体壮，入了高压锅，祭了五脏庙。没了兔子，还是净往河边儿跑，不是蹲在堤上看人穿着橡胶水裤，下河抄红色鱼虫儿，就是踩着炉灰走到岸边儿用砖头砸厚厚的黑冰听响儿。这些事儿，和我差不多大的河边儿小子都干过。

经常听胡同里的老人讲论大运河从前的光辉历史，也读过作家刘绍棠笔下的运河传奇，总觉得历史和故事里的那条河与和我朝夕相对的大运河错着茬口，根本就对不上。不过，日历总有翻篇儿的时候，如今的大运河又跟我记忆中的那条河对不上号儿了。真可说是脱胎换骨，不觉让人有前世今生之感。

不用刻意，随便找个清晨、午后，或者黄昏，漫步河边栈道石径，一路河风拂面，杨柳拂肩。相隔百十米，就能遇到一座延出河岸的亲水平台，平台上筑有展现大运河沿线城市文化的地景雕塑。从杭州到通州，17座平台走一遍，就算周游了一趟三千里京杭大运河。走累了，就歇歇，可以凭栏观水，看野鸭浮游，白鹭低飞。岸边当然少不了健身锻炼的人，遛弯儿的、跑步的、跳绳儿的、打拳的，随心随意，来河边儿，图的就是这清新自在。要是起早儿来，准能瞧见对着河水喊嗓儿的老爷子，不求调门儿多高，也不讲韵律多美，就是借着这河水的潮润灵秀，在长呼短啸间，把一宿的浊气喊出去。要说岸边儿最多的，还是老老少少的钓客。无冬历夏，你永远不知道谁第一个来，谁又最后一个走。老派人用传统手竿，挂饵抛竿，稳坐钓台等鱼上钩，闲适安然。新派人用路亚，站在岸边，拿着架势，紧甩竿，慢收线，行云流水简约帅气。冷不丁一句，“嘿！双飞。”准是使双沟儿的钩不走空，一竿上来两条鱼。这边儿河岸上钓客排开一字长蛇阵，那边儿运河里游船画舫破水踏波而来。如今，大运河通州段已全线通航，“水上巴士”航线正在规划中，过不了多久，通州运河沿线就能水上通勤了。只要顺路，弃车登船咱走上这么一段儿，想想就是个乐子。大运河上有开的船，也有不开的船。哪啊？大光楼斜对过儿河西岸边儿上停着一座巨舫，是南门涮肉的通州店。您想，坐在船上，吃着咱老北京铜锅涮肉，看着大运上浮光闪动，水鸟翔集。对面儿，大光楼歇山飞檐，灰瓦红柱。看着它，就看到了漕运时代大运河运粮验粮的历史。想在這儿吃一顿，可得早来，要是正赶上了饭口，对不起您了，没地儿。不就一南门涮肉嘛，怎么就这么火？都冲着这景儿呢不是。

说到景儿，大运河上的桥也是一景儿。要是晴天朗日，在东关大桥上一站，极目北望，水天相接处隐约可见群山远影叠翠，苍茫寥廓，心神为之一爽。云天下，运河商务区高楼如帆，千荷泻露桥风姿绰约，好似田田莲叶高低起伏横跨东西两岸，美不胜收。若是细雨霏霏，风起云涌，水天一色，如观一幅水墨，又是一番情致了。黄昏，看落日融金，霞光满河。待天光收尽，移步下桥至东岸边，东关大桥、玉带河大桥霓虹幻彩，水幕弥漫。对岸高楼的玻璃幕墙彩灯闪耀，把大运河也染成了彩色。一回身，一旁的摄影爱好者按下快门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你在桥下看风景，拍风景的人顺带着把你拍入了风景，你也便成了风景。

大运河成为通州的风景明信片，还是近些年的事儿。早先通州人认为在通州可以算得上风景的地界儿，只有西海子公园。公园里的假山石径、湖水游船、长廊古塔是几代通州人的集体记忆，是他们记忆里的乡愁。可以这么说吧，父母年轻那会儿就是在西海子搞对象。等结婚有了孩子，周末再带孩子逛西海子。孩子大了，又在西海子约会谈恋爱。等孩子结婚有了孩子，那就更热闹了，一大家子来西海子。当年可通州就什么一个公园，您说不去西海子去哪儿？如今，运河两岸不说，大运河森林公园、东郊森林公园、城市绿心、小堡艺术区、张家湾漕运古镇，可去的地儿多多了。环球影城更是广纳四海宾朋。守着这么多宝地美景，哪天想去了，出了家门不会儿就到，您说，通州人能不乐呵吗？

西海子公园经过提升改建也是新颜新貌，亭台水榭，婉约有江南风致。步道直达通惠河边，与大运河栈道连为一体，化入了运河的风景里，也正如通州化入了咱首都北京的发展中，大不一样了。

编辑 宋冰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