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阅读者
李鑫
一位热爱阅读与写作的语文教师,业余创作文学作品五十余万字,曾获多个文学奖项。
梅雨季,雨点滴滴答答敲打着窗。站在书房里,嗅着书香,摸着书脊,看着那或淡雅或繁复的封面,心中升腾出一种亲切感,这种亲切属于爱阅读的每一个人。
母亲的陪伴是我爱上阅读的开始。依稀记得,儿时的暑假,母亲会在客厅里铺一张凉席。母亲摇着蒲扇,给我讲连环画,连环画的名字叫《皮皮鲁与鲁西西》。调皮的皮皮鲁和聪明的魯西西以及陪伴他们的罐头小人,长久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上了小学后,我把翻得几乎脱页的六本连环画珍藏在抽屉的最里面,偶尔轻轻地取出来,摩挲着,好像书中的罐头小人就要跳到我的面前。
成长的路上有人引领亲近书籍是一件幸事。上了小学,我有一个玩伴叫谢一弦,我每天都和他一起上学放学。放学回来时间还早,我就去他家玩。他家比我家好玩,因为书很多。这些书都是他爷爷给他选的,其中有一本常年订阅的期刊叫《学与玩》。我至今还记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学与玩》的封面是一幅幅不同模样的机械怪兽,而期刊里连载的科幻故事,会叙述这个怪兽的来龙去脉以及它们和主人公之间的纠葛。因此,我一次次被《学与玩》的封面吸引,进而沉迷于里面的文字。每当我读得入神,谢一弦的爷爷就会走到我的身边,问我记不记得上一期是什么怪兽。当我抓耳挠腮时,他笑着取出上一期。我一拍脑袋,他又问我想不想知道下一期是什么,我渴望地看着他,他大笑着摇头。这个有趣的老爷爷,来的每一期杂志他都会先看,然后叫我们读,读完还考考我们。就是在谢一弦家里,我读了很多不同类型的故事。
那时读小学,上五天半的课,周六下午是休息的。因为父母都上班,我就去爷爷家做作业。爷爷的房间有一个书柜,书柜里面很多大部头的书,我曾经好奇地翻了翻,发现都不太看得懂。有一次写完作业实在无聊,就问爷爷我能看什么书,爷爷说:“你就看看《当代》吧,里面都是故事,只不过是长一点的故事而已。”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当代》是经典文学期刊。就是从那些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当代》里,我读到了张炜的《古船》、邓刚的《白海参》、王海鸰的《星期天的寻觅》。如果不是爷爷叫我去读,很难想象一个不满12岁的孩子会读得进去这样的中长篇小说。同时也很惊讶,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没有忘记这些小说的情节,也没有忘记这些小说的作者。
少年时期,凭着一股子蛮劲,就这样读下去。到了青年时期,阅读就更需要人来指点门径。
我读书那个时代,没有整本书阅读的概念,语文老师更不会教你怎么读书。在我高一时,语文老师卢明珠和历史老师杜雅静会在上课时偶尔提到一些书,让我们自己找来看。我回家的路上正好有家新华书店,因此只要老师提到,我都会去书店看看有没有。恰巧书店有的书,我就会翻看许久。遇到真的喜欢的,周末就去图书批发市场买一本。读的过程中遇到问题,我就会去问问老卢和老杜。有时她们能解答,但更多时候,她们会说自己也许久没读了,需要回忆一下。
感谢这些老师,虽然没有太深入教我读书,但起码提供了一个大致的读书路径,让我能大概摸着门道。
到了大学就不一样了,在我的母校北师大,中文系的教授们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教人读书。
大一上曹卫东教授的西方文艺学,每讲一课,他都会推荐相关的书,推荐完,还有自己大段的读书心得。分享完心得,还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读这本书要注意什么,要重点关注哪些章节。
大二上李正荣教授的外国文学史欧美部分,他特别推荐读原著,一再说光对着教材看什么都学不到,还说要应对他的考试就得看谁原著读得扎实。于是,从《荷马史诗》到《堂吉诃德》,从莎士比亚的戏剧到托尔斯泰的长篇。记忆中那个学期的每个夜晚,都是在自习室读书。李老师鼓励大家多交流,因此专门在文学院的网站上开辟了一个论坛。我读书后有感悟就会经常发帖,李老师会一一回复,具体解答我读书中遇到的问题。一学期的课程让我明白,学习文学,一定要有原著意识。
大三上刘宁教授开设的唐宋文选读,选的人寥寥。我不知天高地厚,选了这门课。第一节课,刘老师让每个同学登记了邮箱,然后每节课之前都会发来讲义让我们预习。上课的教材是一本无任何注释的《古文辞类纂》,刘老师让我们一边看文章,一边对讲义,然后听她讲。讲的过程中,还会引申出一些问题考我们。前几次上课,问到我都答不上。刘老师失望的表情,让我明白认真读书的重要。后来,每次刘老师发来讲义我都看得很认真。刘老师讲课能抽丝剥茧般地揭示文章的义理,并从考据与辞章的角度切入分析。每周带着我们读两小时的书,让我们对韩柳文章以及其蕴含的精神有了深入的理解。
感恩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人给我推荐一本又一本好书,让我始终得到心灵的滋养,让我真正养成了阅读的好习惯。
虽然如今这个时代,纸质阅读渐渐式微,但我依旧期盼着,我们的孩子都有一间摆满好书的书房,我们的孩子枕边,都有一本自己喜欢的好书。
阅读,从亲近书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