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正第
2022年5月25日,北京人民大会堂,全国公安系统英雄模范立功集体表彰大会隆重举行。云南省保山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流动查缉大队被中共中央、国务院授予“全国模范公安单位”称号,大队长李全帮参加大会并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接见。这是他们继2017年5月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公安优秀基层单位”称号、2021年6月被中共中央授予“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称号之后的又一特大殊荣!
流动查缉大队成立20年来,始终恪守“毒品一日不绝,禁毒一刻不止”、“毒贩在哪里,战场就在哪里”的初心与使命,最大限度堵截毒品渗透内流和制毒物品非法外流,实现公开查缉毒品数连续多年占全市缴毒总数50%以上。从这里,更是走出过“感动中国人物”明正彬,“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段松、张德超、陈重章,“全国优秀人民警察”李宗、段如春、张宏林等响誉全国的禁毒英雄,一代又一代保山禁毒人,逐渐成长为边境前沿阵地打击毒贩最勇猛的缉毒尖兵。
谷子擦了下脸上的雨水,拉了拉雨披领口,又向隧道口望去。深夜里怒江滔滔奔流的声音传得很远……
雨水不停地从夜空洒下,化成一片片流动的积水,摊在路面上。一阵冷风吹来,谷子碰了一下靠在石头边有些疲惫的赵破天:“不要睡,小心感冒。”
赵破天起身,和三组的另外两名查缉队员岳晓泽、王一刚一起手持被大家称为“眩晕器”的强光电筒,朝公路边走去。他们来回走动,严密监视着公路上和山谷里的风吹草动。
三个月前,也就是2020年春节,人们正在热热闹闹地辞旧迎新,一场传播速度极快、防控难度极高的重大疫情突袭而来。云南省保山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流动查缉大队的队员们,和全省、全国人民一道,牢记习近平总书记“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的嘱托,努力学习践行春节前夕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保山市腾冲等地的重要讲话精神,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全面打响抗疫阻击战。大队30多名队员分别前往腾冲、龙陵等地,对边境地区严格实行一级防控,坚决将周边国家暴发的疫情拒之境外,全力以赴战疫情、防风险、护安全、保稳定。
5月初,全国抗疫取得阶段性胜利,保山的卡点也开始撤离。憋了三个月的队员们兴奋起来,他们知道,同样憋了三个月的境外毒枭们肯定坐不住了。禁毒支队政委陆红明和副支队长何立鹏召集队员们分析研究,决定抽回部分队员专事公开查缉。
保山地处云南西部,与世界三大毒源地之一的“金三角”地区交界,国境线长达170公里。20世纪末,国家禁毒委确定的七条重要贩毒通道有两条经过保山,云南省确定的六条贩毒通道有五条途经保山,保山是毒品内流的咽喉要塞。抗击疫情中开展的第一场“夜鹰行动”,就这样拉开了战幕。
按照分工,谷子带领第三组队员来到边境“亚洲第一大榕树”旁的赛格村路桥2号隧道口开展查缉。近年来,毒贩有意避开怒江上游的东风桥、曼海桥、打黑桥、红旗桥等设有检查卡点的通道,专门从境外走小路到澜沧江边后用竹筏渡江,再顺怒江而上运毒过境。因此,只有把队伍集中在怒江岸边才可能真正堵住那些心存侥幸的毒贩。
连日来,队员们昼夜在这幽深的高山峡谷连续驻守,却只检查了30多辆车,其中10多辆还是运送抗疫物资的,没有查获任何嫌疑人和毒品。保山还没完全解封,过往车辆少,加之从边境上来,穿过隧道就直达怒江州,毒贩一般不会走这条路。谷子带着查缉三组守在这里,也是想把毒贩引入保山方向的赛格桥1号隧道,那里才是主要通道。在那边的两个岔路口,分别驻守着中队长苏鹏云和一组组长李春友、女队员张红鲜及二组队员代如强等九人。
凌晨2时10分,谷子给李春友打电话,问:“大忽悠,你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李春友打了个哈欠,嘟囔着:“疫情管控得严,过往车辆很少,等得都快睡着了。”
谷子抬头,看了一下天,顿时雨水铺满脸,他轻轻抹了一下鼻子,说道:“我有一种预感,快来了。”
李春友笑道:“快来了?等着吧,大雨倒是又快来了。”
放下电话,谷子拿起远光电筒往脚下的怒江射去,江水依然滔滔,奔涌的江面发出透亮的波光。旁边的草丛中,忽地闪过一道微光,他以为是虫儿发出来的,不自觉地抬头往右前方看去,突然,一束明亮的光从200多米远的隧道口射出。
“有车辆过来!”他上前几步,走到公路邊,用强光电筒照射前方,并晃动光柱示意车辆靠边。其他队员也来到公路边,准备检查车辆。车子冲出隧道后减慢速度,雪亮的车灯穿透黑夜,谷子看清来车是一辆橘红色的SUV。两分钟后,车子缓缓停到“停车检查”的标牌前。赵破天示意驾驶员熄火、下车,出示证件。
车上只有两人,驾驶员是24岁的男子刘元,腾冲人;副驾驶座位上是28岁的女子朱菊,身份证显示她也是腾冲人。刘元说,他们从腾冲来,准备经保山市蒲缥镇返回腾冲。按常规路线,从赛格2号隧道出去后要从怒江方向绕回蒲缥镇才能再回到腾冲,一个本地人为什么要绕几百公里那么大一个圈?如果是走错路了,为什么又没开导航?
半夜三更又下雨的,谁没事开车兜风玩?来车可疑!
赵破天、岳晓泽、王一刚快速检查车辆,没有发现可疑物品。询问朱菊时,她手里紧紧捏着手机,眼睛左顾右盼。谷子检查她的手机,发现置顶处有一个六人微信群,点开微信群,跳出一条语音:“洞口前面有检查。”一看时间,是一分钟前发出去的!
有问题!职业的敏感,让谷子和队员们马上警觉起来。他们分析,刚出赛格隧道的来车看到前方有手电发出的光,意识到有检查,便马上在群里发出语音提示信息,但发出后还没来得及删除就到了检查点。
谷子向赵破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进一步查车。自己则来到一处角落,打电话给1号查缉点的李春友:“发现一辆可疑车辆,有可能是探路车,是走私、偷渡,还是贩毒,现在还拿不准。”
李春友当即向中队长苏鹏云报告,苏鹏云打电话过来:“谷子,务必稳住,进一步核实清楚。”
谷子过来继续询问这对男女,赵破天他们打开车门,对车辆进行仔细检查。20分钟后,隧道口忽又射出一道亮光。赵破天马上上前,用手电筒照射,这时,一辆白色大众轿车从隧道里冲了出来。赵破天示意它减速靠边。该车猛地刹住,停顿了两秒便左右摇摆,看似要掉头,却直接冲上大山沟的桥面公路。
赵破天再次上前,示意来车靠边。片刻的停顿后,来车猛地启动,快速向前冲去。队员们意识到来车意欲冲卡逃脱,立刻上前拦截。
来车冲到前方二十米时,赵破天启动手中的“眩晕器”,高频率强闪光瞬间像尖刀般猛烈刺向驾驶员的眼睛。“吱”的一声,车子停在检查口。三名队员手举电击枪堵在车子两边,赵破天命令:“我们是缉毒警察,停车,熄火,所有人下车,接受检查!”
站在副驾驶一侧的岳晓泽喊道:“摇下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车里坐着四名男子。赵破天靠前一步,用电击枪指向驾车男子,命令:“熄火,拔出钥匙!”
手足无措的驾车男子只好熄火,抽出车钥匙交给赵破天。
“所有人员下车,接受检查!”
四名男子下车后一一拿出身份证,都是腾冲人。谷子检查他们的手机,发现那个小群正是他们和前面车上的男女共同组成的微信群。果不其然,前后两辆车是同一伙人。
四名队员面对六个嫌疑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谷子和赵破天查看证件的工夫,岳晓泽、王一刚已对他们随身携带物品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武器。
谷子开始一个一个地盘问他们。一名叫徐扎欠的高个儿男子说自己停在怒江的大货车坏了,手机屏幕也摔碎了,正带着人去修;而另外一体型偏胖的男子李产说要去怒江城开车。同一伙人,前车的人说要回腾冲,后车的人却说要去怒江——三岁孩子也知道他们有问题。
谷子拿着一把用黑皮套装着的车钥匙,问徐扎欠:“这车是谁的,停在哪里?”
徐扎欠回答:“是我老婆的荣威车,停在腾冲家里。”
“既然是老婆的车,钥匙为什么在你手里?家里不用吗?疫情那么凶还到处跑,有村里的许可证吗?”
“不小心把钥匙带出来了,明天就回去。”徐扎欠说,“我们都是本地人,检测了才出来,没有安全问题。”
谷子拿著他们的身份证、手机、车钥匙,说:“你们是从边境过来的,还得查一下涉疫情况。”
谷子走到旁边,打电话回大队,让查缉四组的华春赶紧调查车辆信息。为了缓和气氛,队员们与这几个人天南地北地“冲壳子”,有的说他们是要去找朋友,有的说是去做水果生意,还发软珍云烟给队员们抽。队员们说,他们只抽自己的硬壳子烟。
半个小时后,谷子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华春发来信息:一小时前,这两辆车的后面还有一辆荣威车,不过,它在潞江坝路段下高速后直接进入了赛格村,车的后排座上堆有不明物品。
这情报确切可靠,谷子心中马上有了底。
过了一会儿,谷子从路旁草丛中“解手”完毕,一边系着腰带过来,一边大声地对队友们说:“干到两三点了,你们饿不饿?我到赛格小街上去买几碗米线来吃。”
心领神会的赵破天马上说:“又冷又饿啊,我开车和你一起去。”
谷子看了一眼那六人,对徐扎欠说道:“你们从边境来,要耐心等一下。你们知道的,疫情期间不能随便外出,上面正在核查你们的个人信息,一会儿就传回来了。”又转头对岳晓泽说,“给他们测量一下体温,然后每人发一个口罩。”
赵破天将警车开过来,谷子上车时特意看了一眼岳晓泽。眼下情况紧急,叫援兵已来不及了,留下两名队员应对六个嫌疑人,叫他怎么不担心啊。曾在武警部队当过战斗班长的岳晓泽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亡命徒,这荒山野岭的,他们二人对付六个狂徒,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岳晓泽将手中的电击枪往上举了一下,会意地冲谷子扬了一下头:“你放心去吧。”
汽车远光灯中,雨水像颗颗透亮的珍珠不断地飘洒。谷子和赵破天开着警车穿过隧道,快速返回赛格村附近,查找那辆荣威车。他俩开进右边第一个岔路口,沿着两边一人多高的草丛查了四公里,没有任何发现。
原路返回,又沿着左边岔道追进去几公里,也没有那辆荣威的影子……
在查缉点,岳晓泽拿着体温计,正一个一个地测量着车上五男一女的体温。“367度,正常。你,37度,有些偏高……”量到最后那个女子朱菊,岳晓泽一看,惊讶道,“你才34度哦,是不是感觉冷?”他转身对王一刚喊,“山娃,去车上拿条毯子来给她披上。”
查缉队员每人都有一个绰号,要么是自己取的,要么是队员们根据其爱好、习惯或者外貌特征取的,这样喊起来既亲切又顺口,更重要的是,在执行任务时可以起到掩护身份的作用。
王一刚转身向警车走去,朱菊马上说:“谢谢,不需要,我车上有衣服。”
岳晓泽明白,朱菊不是冻着了,是心里害怕得打颤了。测完体温,岳晓泽又给每人发了一个新口罩。徐扎欠将口罩捏在手中不肯戴上,岳晓泽说道:“这是规定,凡是外出都要戴口罩。”
徐扎欠摸出一个旧口罩戴在嘴上,斜了他一眼:“我戴这个。”
雨一直在下。朱菊坐在车旁边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发呆。那五名男子一会儿聚拢,一会儿散开。队员和犯罪嫌疑人,毕竟是两类人、两种立场,但在找到证据揭穿对方之前,还要假装相安无事。
岳晓泽、王一刚站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边,悄悄将电击枪、“眩晕器”的保险打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他俩心里清楚,面前这六人一定是有重大嫌疑的,要是打起来,他俩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是他们抢车逃跑了,那他俩就成罪人了。他俩边故作轻松地跟他们聊天,边观察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心里高度警惕着。
在赛格村周边,谷子和赵破天紧急追查了半个多小时,将村街道和附近村子十多条岔路查了好几遍,依然没有发现目标。时间十分紧迫,多耽误一分钟,岳晓泽和王一刚就多一分危险!
缉毒民警正在现场查缉嫌疑车辆
谷子和赵破天拿出他们手绘的查缉路线地图,分析了一下周边道路状况后再次来到村中小道上。当车子左转弯下坡时,车灯光忽然晃到什么东西。谷子说道:“将车倒回去,照一下左前方。”
赵破天赶紧将车倒回,打开远光灯,没有发现什么。谷子下车,走到村卫生室旁边的葡萄架下,隐约看到绿茵茵的葡萄叶掩映下,似乎有一辆车。有车并不奇怪,现在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轿车或者面包车。他下意识按了下手中的车钥匙。
车子叫了一声,竟闪起了红灯。谷子一惊,上前细看,正是他们要寻找的那辆蓝色荣威SUV。谷子和赵破天上前,打开肩上的执法记录仪,戴上手套后开门检查,发现后排座位和后备厢内堆满了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不明物品。他们取出两包打开,一股浓浓的酸呛味扑鼻而来。好家伙,全是毒品!他俩都惊呆了,从警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查到过这么多毒品。
谷子很激动,连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一组组长李春友:“查到疑似毒品,赶紧过来支援!”
很快,中队长苏鹏云打电话过来:“查到毒品了?”
“中队长,查着了,整整一车。赶紧过来支援,他们有六个人!”
苏鹏云也激动起来:“你们保护好现场,稳住对方,注意安全,我们马上过来。”随即,苏鹏云通知第二组队员代如强,“所有人带上装备,立即支援赛格三组。”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带领第一组队员,驾车从卡点向707水厂方向的赛格村火速赶去。
一路上,苏鹏云十分担心,毒贩凶残狡诈,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谷子的第三组只有四人,且都是实习警员和辅警。不是正式警察就没有持枪证,不能佩枪,靠着电击枪对付六名毒贩,那是相当危险的。
苏鹏云不时地看看手机,心中焦急万分。缉毒警都清楚,执行任务时不能随便拨打对方电话,只能随时接听前方报告。苏鹏云转身对后排座位的女队员张红鲜说:“小镜子,给谷子发信息,告诉他们,我们已经赶来了。”说罢,他取出手枪,检查了四个装满子弹的弹夹,将子弹上膛,眼睛紧盯着前方,不住催促正在開车的李春友,“大忽悠,开快点儿,再开快点儿……”
大雨“哗哗哗”地下个不停,雨水打在车顶上四处迸溅。车前挡风玻璃上像有一排水龙头似的,雨刮器才将雨水刷开,下一秒,又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赛格村卫生室门口,谷子和赵破天将车上的毒品拍照后,把车门锁好,接着马上返回2号隧道口查缉点,增援岳晓泽和王一刚。
他俩刚到查辑点,就看到几名男子正在撬车,徐扎欠不知从哪儿弄了根木棍,接连砸在白色大众的窗户玻璃上,砰砰有声。岳晓泽、王一刚则在一旁警告:“不要乱来!”
谷子和赵破天赶紧下车,赵破天将电击枪打得“啪啪”响,刺眼的火花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砸车啊,车不想要了?”谷子知道,他们一定是想撬开车门夺路而逃。
电击枪还是有些威慑力的,几个男子只得住手。朱菊连忙掩饰:“下雨了,好冷,我们想上车拿件衣服,可钥匙被你们拿走了。”
谷子把几袋饼干递给岳晓泽和王一刚:“太晚了,卖米线的早就收摊了,好不容易敲开超市的门,买了几袋饼干。”说着又拿了一袋饼干给朱菊。
他把饼干递给徐扎欠时,徐扎欠盯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大家别急,因近期从缅北偷渡过来的人员较多,给疫情防控带来很大的风险。市有关部门正在核实你们的身份,还有一会儿,请耐心等待。”
接下来,谷子招呼他们到旁边的树下躲雨,继续与他们“冲壳子”。一男子说徐扎欠会开渣土车,徐扎欠说,他以前打架斗殴被派出所处理过,现在改过自新,要搞养猪场赚钱养家。
40分钟后,谷子估计苏鹏云他们快到赛格村卫生室了,便向赵破天使了个眼色,大声说:“哎呦,我的手机落在超市了,取一下马上回来。”
谷子开车来到村卫生室,恰好苏鹏云他们刚赶到。当谷子打开那辆荣威车车门时,看到后排座位上和后备厢里全是毒品,苏鹏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从车上拿下一个黑色包装袋,用小刀划开检查,全是冰毒!张红鲜兴奋地跳了起来,其他队员们也激动得差点儿喊出了声。
确定是毒品后,苏鹏云把车门锁好,随即制订抓捕方案:留下两人看守毒品车辆,其余队员两人一组,每组负责抓捕一名男性犯罪嫌疑人,剩下的队员机动,协助张红鲜抓捕女性犯罪嫌疑人朱菊。
队员们整理好装备,佩戴好执法记录仪,打开红外夜视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苏鹏云又检查了一下手枪,让队员们登上15座运兵车,向赛格2号隧道查缉点进发。
山野冷风阵阵,大雨滂沱。大战在即。
赵破天看了一下时间,又熬过去30多分钟。矿泉水已经喝完,饼干也吃完了;该吹的牛已经吹了,嘴巴也吹干了。苏队长他们再不来,自己就没有话说了。没有话说,那些嫌疑人就会乱想乱动,徐扎欠和另外几名男子已经明显有些不安分起来。三名队员要对付六个嫌疑人,压力山大。
气氛越发紧张,但他们得继续吹,若无其事地吹,不管怎样都得继续稳住对方。
在奔驰的警车上,苏鹏云对队员们说:“夜间抓捕,出手要准要狠,必须一招制敌,不能给这些毒贩反抗的机会,不能有任何闪失。”
赛格2号隧道口方向有灯光闪烁,继而传来引擎的轰鸣。赵破天知道是增援的队友们赶来了,他一语双关地大声说道:“队长他们来了,大家都过来一下。”
徐扎欠看清来车,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走到路边。赵破天提着电击枪跟在他身后,拇指紧贴在击发机关上,心想,如果徐扎欠胆敢逃跑,就只能提前抓捕了。他将徐扎欠往回拉:“过来这边,注意安全。可能信息已经查好了,没有什么问题就放你们走。”
“哧”的一声,运兵车停在查缉点的公路边,苏鹏云、李春友、谷子以及队员们依次下车。
谷子拿著六个塑料袋,对五男一女说:“基本上查清楚了,现在把每个人的物品还给大家,喊一个上前领一个,然后站在旁边等待核实。”
抓人讲的是证据,要人赃俱获。让每个人认领物品,这样才能对号入座。苏鹏云暗暗摸了一下腰间的手枪,打开肩头的执法记录仪,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谷子将一个装有手机、充电器、钥匙和身份证的塑料袋举在手中,高声喊道:“朱菊。”朱菊上前接过袋子,谷子说,“你点一下,看看东西齐不齐?”
朱菊看了一下递给她的塑料袋,回答道:“齐了齐了,谢谢。”声音有些颤抖。
“第二个,刘元。”
刘元上前接过袋子,谷子说:“看看还差不差什么东西?”
刘元连忙说道:“不差不差。”
谷子又大声提醒那五男一女:“大家领自己物品时,务必看清楚了,差什么东西马上说,过后我们就不管了,领了袋子的站到一边。”
就这样,六名嫌疑人分别领回了各自的物品,个个恨不得马上离开。
而此时,队员们已经悄悄靠近各自的抓捕对象。
最后,谷子举起手中的那把荣威车钥匙,问道:“这钥匙是谁的?”
没有人回答。
谷子再问:“这是谁的车钥匙?”说着,他看了徐扎欠一眼,“没有人认领是吧?”
这时,徐扎欠抬起头说:“我的。”他上前一步接过钥匙,将其别在腰上。这一系列动作,都被苏鹏云录入了执法记录仪。
“都检查过了?确认无误了?都没问题是吧?”苏鹏云环视那五男一女,故意高声问。他的意图是让六名嫌疑人放松警惕。
“没问题,没问题……”那六名嫌疑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行动!”李春友大喊一声,率先上前一步,抓住徐扎欠的右手往后一扭,再抵住他的右脚一绊,徐扎欠趴倒在地。谷子也顺势上前抓住徐扎欠的左手往后拧。队员们两人一组,迅猛出手,接连将其他嫌疑人按倒在地。女队员张红鲜给朱菊铐上手铐:“不要动,蹲下!”朱菊浑身哆嗦,老老实实蹲了下来。
十几支强光电筒同时打开,照得雨中的峡谷一片透亮。苏鹏云持枪在手,大声命令:“都不许动!”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高度戒备的徐扎欠在被按倒的瞬间,迅速取出腰间的钥匙丢进草丛,顺势往前一纵,双腿一蹬窜了出去。李春友随之跃起,直扑徐扎欠而去。可徐扎欠仍旧泥鳅般脱身,跳下干河沟,拼命往山上跑去。
李春友使出在玉溪武警中队当了五年特战班长的军事技能,如弹簧一样,脚尖轻轻一点,便飞身跳进河沟,一把抓住了徐扎欠的裤脚。徐扎欠也不是省油的灯,用力一蹬腿,还接连向身后扔出几把沙石。
沙石迟滞了李春友的脚步,待他爬出河沟,徐扎欠早已飞快地跑进了树林。
但是论跑步,他哪里是李春友的对手。李春友几步赶上,再次将徐扎欠扑倒在地。此时谷子也已赶到,给徐扎欠铐上手铐。
徐扎欠大喊:“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乱抓人?”
“没做亏心事,你跑什么?”
短短几分钟,六名嫌疑人便被铐成一排。
打扮精致的朱菊看了一眼表情严厉的张红鲜,戴着手铐的双手颤抖个不停。
队员们对嫌疑人进行搜身固定证据,就地突审。
“现在给你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赶紧主动交代。”苏鹏云来到还在喘着粗气的徐扎欠面前,“你车上装着什么东西?”
徐扎欠的瞎话张嘴就来:“冻品。”
苏鹏云再问:“车藏在什么地方,车上装的是什么?”
徐扎欠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是帮别人送的。”
听徐扎欠这样说,其他嫌疑人也支支吾吾,企图蒙混过关。
这次行动人赃俱获,不怕他们不认。苏鹏云命令队员们将他们押上警车,来到村卫生室附近。打开那辆荣威车门,取下黑色包装袋,开包,毒品显露在六名嫌疑人面前——拍照,取证,指认毒品。
当朱菊看到这么一大堆毒品时,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也感到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毒品。她问徐扎欠:“不是说好的只有30公斤吗?”
徐扎欠没理她,朱菊又望向张红鲜:“我有个姨在公安局当辅警,求求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不能!”张红鲜一口回绝。
朱菊泣不成声,哭着哭着,就没有了声息,脸白如纸,满身虚汗。张红鲜急忙掐她的人中,李春友则到旁边卫生室请来医生,给她量血压、测血糖,经过一番紧急处置,她才缓过来。
正在支队值班的政委陆红明和副支队长何立鹏接到报告后,立即带队赶到赛格村指挥办案。经现场搜查,共缴获冰毒296包。
这是流动查缉大队有史以来破获的最大一起贩毒案,也是“战疫”最艰苦时期全国流动查缉破获的最大一起贩毒案。
这批毒品是从境外“金三角”出货,翻过大山运到澜沧江边,用皮筏渡江,再用两辆私家车交替运输,一路绕关避卡跑了300多公里,才连夜运到赛格村的。
据朱菊交代,当晚她在前面带路,本来是要通过赛格1号隧道去保山的,可半夜走错了路,竟然跑到了2号隧道。慌乱之中她再次出错,在六人群里发出“洞口前面有检查”的语音信息,后面的徐扎欠误以为1号隧道口有卡点检查,慌忙将运毒车藏到了赛格村的卫生室旁。之后换乘另一辆车驶入2号隧道,没想到竟硬生生碰在了“虎牙”上。
他们当然不知道,赛格1号隧道同样有两个查缉组在等着他们。
经查证,徐扎欠曾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判重刑,刚放出来就又干起了走私烟草、赌博等勾当。
参与贩毒的徐扎欠十分明白这次落网意味着什么,在主动交代贩毒事实后,又供述道:“还有一批货,量更大,装在物流大货车里,正运往湖北仙桃。我带着你们去抓,我不想死,我要立功。”
根据可靠情报和徐扎欠的供述,禁毒支队决定延伸侦办此案。上午10时30分,队员们马不停蹄地押着三辆车和六名嫌疑人赶往昆明,跟踪打击跨省贩毒活动。
云南保山,我国通往南亚、东南亚乃至欧洲各国的必经之地,边境线长,滇缅公路、史迪威公路穿境而过,曾是滇西抗战的主战场。20世纪80年代以来,“金三角”毒枭从云南边境将毒品走私入境,保山一度成为毒品过境的通道和毒品危害的重灾区,也成为全国禁毒斗争的最前沿和主战场。
1982年,保山市公安局成立禁毒支队。40年来,保山禁毒人勇担“堵入境、截内流、打分销、治危害”重任,侦破大量毒品案件,破解多个禁毒难题,锤炼出一支闻名全国的缉毒尖兵。面对国际国内严峻的毒情形势,2002年2月,保山市公安局首开先河,采取“流动查缉+专案侦查”的方式,把禁毒查缉前移至边境各个交通要道和山间通道,组建全国首支流动查缉毒品专业队伍——禁毒支队流动查缉大队,以机动灵活的作战方式,在各贩毒通道、路段流动查缉毒品。
查緝大队成立第一天,便在320国道永保桥段一辆从德宏开往昆明的客车上查获海洛因9105千克。之后,查破案件数、缴获毒品数、抓获犯罪嫌疑人数一路攀升,连年稳居全省前列。
业绩突出的背后,是队员们无私的奉献和无畏的付出。
2008年8月,刚从蒙自武警部队退役的杨树飞考进查缉大队,第一次跟随师父陈重章中队长去大保高速路板桥服务区查缉就有收获。陈重章一边开着车,一边对他和另外一名队员李恒说:“注意观察路边,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当时的杨树飞还是一个“缉毒小白”,只是小心谨慎地看着路边,但究竟要观察什么、怎么干,他并不知道。
刚到沙坝路段某客车临时上车点,陈重章提示道:“看见没,路边那两个人……”
不就是两个人吗,有啥好看的?杨树飞心想。
陈重章把车停在路边,带着他俩下车。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皮肤蜡黄的中年男人,肩膀上挎着用竹片编成的长背篓,背篓里装着推刨、小锤、铁凿、树皮刀等木工活儿工具。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
陈重章看了眼男人,用本地话问:“要去哪点搞么?”
“亲戚在这边帮我找到一个活儿,特意过来看看,刚看了做不成,想带着孩子回临沧。”
“要回临沧怎么朝昆明方向走?”陈重章又看了眼男子背篓里的长柄树皮刀,“你这工具做么用?”
“锯木头的……”
“这把推刨呢?”
男人一时没有回答上来。
连树皮刀、推刨怎么用都说不清楚,当什么木匠?鬼扯。
“你的马棒丁呢?”陈重章冷不丁儿问道。
男子显得有些慌乱:“我没有带……”
“马棒丁”是缅语身份证之意,可见,男子是缅甸人!
“铐起来!”
杨树飞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陈重章和李恒早已上前把那男人扭住。
“胖子,拿手铐铐上!”听到师父喊自己的绰号,杨树飞拿着手铐的手一直在抖。
“抖什么抖,叫你铐人呢!”
李恒拿过手铐,把男人的双手铐上。此时,杨树飞脑子仍然一片空白,僵硬地站在那里,半天也挪不动脚步。
陈重章让男人蹲在地上,把男人背篓里的推刨拿出来,用铁锤轻轻一敲,就在推刨后部下方的槽子里搜出了海洛因350克。接着,又从树皮刀柄里搜出毒品150克。
男人瘫软在地。据他交代,是一个老板出钱让他将毒品送到大理,那些工具也是老板准备好后交给他的。
待杨树飞回过神来,案子已经破了。他恨自己太孬,遇事太紧张,没能顺利完成任务。事后他反思并总结道:“缉毒很危险,需要莫大的勇气和精湛的技能。”之后,他跟着师父苦练本领,迅速成长。
2009年3月16日,杨树飞照常和师父陈重章在大保高速路板桥服务区公开查缉。晚上10点,在对一辆由保山开往昆明的卧铺客车进行检查时,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天不冷却穿着很厚的羽绒服,还盖着被子,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卧铺车厢里温度本就比较高,穿那么多,太不正常了。
杨树飞走近男子问:“你冷吗?”
“不冷。”男子回头,眼神慌乱。
“要去哪里?”
“去保山,不,去大理,去昆明……”
有戏了。杨树飞心中窃喜,嘴上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是保山市公安局查缉大队民警,现在进行公开查缉。请出示你的证件,带好自己的随身行李,下车配合检查。”
下车时,他随手摸了一下男子的厚衣服,这一摸,那种熟悉的手感就来了。当机立断,他突然出手,将男子扑倒在地,铐上手铐。最终,在男子上衣夹层里,搜出用避孕套包裹的海洛因14条,共计1152克。
人赃俱获。第一次独自抓获毒贩,杨树飞心里很有成就感。
后来,杨树飞和队员们在历次的公开查缉中,按照大队多年来探索形成的、别具特色的保山查缉经验“十八项查缉技法”及“风险评估积分预警”、“涉毒网络研判”等技战法,多次查破衣物溶毒、酒精藏毒,鲜花饼、椰子、密码箱夹层、油箱藏毒,森林埋毒,甚至手机充电器、牙膏、牛奶盒藏毒等案件。
这些技战法在实战中屡建奇功,得到了云南省委省政府、省公安厅的充分肯定和高度重视,并编入云南省公安厅禁毒局实战教材,在全省推广应用。
在云南省公开查缉毒品大比武中,流动查缉大队多次创下一案缴毒最多、抓获人员最多、扣押涉案车辆最多的好成绩。过硬的素质、显著的业绩,让流动查缉大队久负盛名。多名查缉队员受邀前往北京、上海、新疆、海南、浙江以及玉溪、昭通、怒江等地,与省内外同行交流经验。
2022年5月25日,全国公安系统英雄模范立功集体表彰大会上,大队长李全帮接过“全国模范公安单位”牌匾,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这一荣誉,凝聚了他和队员们多少鲜血和汗水!他和队员们恪尽职守,如铁钳一般常年驻守在保山这个咽喉要塞,与贩毒分子展开了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战。
2018年,李全帮提任大队长不久,便带队在山间开展公开查缉。
8月13日中午,烈阳烤得树叶滋滋冒油。刚查完一辆嫌疑车,他的手机响起,支队作战指挥部指令:“情报显示,一辆外省车即将入境,车上的人可能带有武器。你们即刻行动,务必将其围捕在辖区内。”
李全帮分析,外省的车,还带有武器,如此嚣张,极有可能是从境外“金三角”入境的重犯。他当即将队员们分成两个小组,一组队员在各个路口机动查缉、拦截,另一组队员由他带领,重点在境外到保山的路段进行围堵。
他和中队长鲁大南分头在公路上追查了两个多小时,却不见嫌疑车的踪影。重新核查时发现,一个小时前,嫌疑车就已进入前方20多公里地段,却一直没有通过——八成是躲藏在某个角落,想等待天黑后伺机行动。
他铺开自己和队员们一起精心绘制的“查缉抓捕地图”进一步分析研究,不断缩小搜查范围。然后重新开车上路,在相关通道上的各条乡村公路上搜寻。
一个小时后,他发现蒲缥镇后街村的巷子里停着一辆广东牌照的黑色越野车,车上布满尘土,轮子上还有一些新鲜的泥土,十分可疑。他当即向支队报告。上级指令:继续跟踪侦查,适时进行抓捕,不能让嫌疑车逃出保山。
十多分钟后,嫌疑车开出巷子,停在村大路西头的树下。驾车男子下车观察了几分钟,又将车开到三公里外一处民宅的后院旁,拿出望远镜不停地观察四周,而副驾驶座上的男子始终没动。
根据该车诡异的行踪分析,嫌疑人不停地改换藏匿地点,不停地搞反侦查活动,一旦遭遇强攻,很可能会进行武力反抗,导致队员伤亡。指挥部命令李全帮继续跟踪,寻找有利战机进行抓捕。
下午4时许,嫌疑车在老国道某加油站出口不远处停下,却不加油,也不开门开窗。很明显,嫌疑车欲借助加油站车辆来来往往的复杂环境,寻机冲上通往大理的高速路,继而逃出保山。
李全帮和鲁大南将手枪子弹上膛,驾车一前一后紧盯嫌疑车辆,随时准备对该车进行夹击。
指挥部传来指令:“嫌疑车很可能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们马上调动外围民警增援,并通知大理警方协助你们进行围捕。”
李全帮回答:“我们实施交替跟踪,以寻找有利战机,就是跟踪到昆明,到外省,我们也一定将嫌疑人抓获归案!”
在收到指挥部新的指令后,李全帮向抓捕组队员下令:“给嫌疑车让路。”
负责封锁高速路口的车刚开走没几分钟,嫌疑车就冲上了高速路,向大理方向逃窜。李全帮和鲁大南交替跟踪,嫌疑车始终在警方的视线之内。
傍晚时分,高速路上行驶的车辆不多,适合将嫌疑车逼停或者拦截。但嫌疑车始终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窗户紧闭,一点儿也不减速。时机还不成熟!
一路跟踪到了大理境内的永平县。这时,嫌疑车忽然下了高速路拐进村道,三绕两绕,来到村子里的一个修理厂。
查缉队员们正在山林间搜捕毒贩
开进修理厂后,嫌疑车掉了个头,在修理厂侧面靠近路口的位置停了下来——没有熄火,驾车男子下车与修理人员进行交流。李、鲁二人见机将车停在两百米外的拐角处,密切观察着嫌疑车的动向。副驾驶座上的男子仍旧没开门开窗,更别说下车了。
李全帮下车靠前侦查,又指派两名便衣侦查员来到修理厂左边餐馆门口的露天座位坐下,要了壶茶,为的是更好地观察副驾驶座上的男子是否拿着武器。
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动静。两名便衣侦查员点了几个小菜和两瓶啤酒,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聊天,以此打消嫌疑人的戒备心理。
终于,副驾驶座上的男子动了下身子,摇下车窗往外看了看。他手中没有武器,便衣侦查员马上发信息向李全帮报告。
又过了20多分钟,两名便衣侦查员的啤酒快喝完了,这时,嫌疑车副驾驶的门打开了。便衣侦查员再次观察确认:“车门开了,没发现男子手里有武器。”
“动手!”李全帮果断下令。两辆车立时从左右两边包抄到嫌疑车前。车还没停稳,八名侦查员就猛地冲了上去。
“不许动,警察!”
左边的四名侦查员冲上去时,副驾驶座上的黑衣男子已从座位下掏出了手枪,他跳下车,“砰砰”地朝侦查员开枪射击。
“散开!”李全帮大吼一声,闪向侧方的砖墙后,举枪还击。
正在查看水箱的驾车男子听到枪响,转身朝隐蔽处跑去,被冲上来的侦查员扑倒在地。黑衣男子则借助墙角和车体的掩护继续朝侦查员开枪。
“砰砰砰”,子弹打在砖墙上,濺起一道道火花。
黑衣男子边射击边退到一个土坎儿下,意图往旁边的山林里逃窜。李全帮见状,飞速绕到侧面,趁着男子换弹夹的当口儿,纵身跃下土坎儿,使劲儿用枪柄砸男子的头。那男子被砸得晕头转向,不得不缴械投降。
便衣侦查员代如强也冲了过来,由于动作太猛,代如强的人字拖鞋瞬间被撕成两半,脚趾被尖石子划开一条口子,鲜血直流。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用力甩掉拖鞋,赤脚跳下土坎儿,给黑衣男子戴上手铐。
就地展开讯问,可结果不理想,两名嫌疑人死不承认贩毒、运毒的事实。修理厂内,侦查员们连夜拆开这辆嫌疑车,功夫不负苦心人,车体藏匿的海洛因和冰毒,足以让队员们松一口气,此外,他们还当场缴获手枪一支。
代如强被送到医院包扎好伤口,他对李全帮说:“李大,你必须赔我一双人字拖。”
李全帮笑道:“没问题,赔你一双新人字拖,还有,把你这烂脚趾治治。”
每一次抓捕,都面临生死考验。与亡命的毒贩较量,除了智慧和勇敢,还要有强健的体魄,缺一不可。
李全帮摸了摸左手虎口,那次枪伤留下的疤痕还在隐隐作痛。
2017年5月19日,两名外籍毒贩偷渡入境,在山路上被队员们拦截。二人狗急跳墙,弃车逃跑,一溜烟儿钻进大山,跳入悬崖下的河水中不知去向。队员们沿江沿路围追堵截,三天后,终于得知两毒贩躲藏在偏远乡村的一家旅社内,李全帮和特警紧急出动,连夜实施抓捕。
凌晨3点左右,他们赶到旅社门口,由当地一名特警打头阵,李全帮排第二,后面跟着六名抓捕队员。计划是冲进房间后,当地特警负责去里面抓捕躺在床上的毒贩,李全帮则负责抓捕门边床上的另一名毒贩。
服务员打开房门,李全帮和特警猛地冲了进去。可没想到,两个高度警觉的毒贩并没有睡在床上,而是门边床前坐一个,对面窗下蹲一个,边打瞌睡边做着逃跑和反击的准备。
“不许动,警察!”李全帮直扑门边床前的毒贩。
“不许动!”特警也同时举枪,冲向窗下蹲着的男子。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了。枪声很大,窗玻璃被震得“哗哗”直响。原来,窗下的毒贩一把抓住了特警的手枪,特警开枪警告,毒贩却不放手,将特警拖倒在床前,并抬腿压住特警持枪的右臂。
“砰砰”,特警不停地扣动扳机,子弹击打在墙上和地面上,却震慑不住毒贩。
其他抓捕队员欲冲上前帮忙,又怕被子弹误伤,眼看特警的手枪即将被毒贩抢过去,却无能为力。
特警手中的是92式手枪,杀伤力大,子弹又多,要是被抢,后果不堪设想。
情况十分紧急!
此刻,第一名毒贩已被制服,李全帮纵身一跃跨到对面的床上。毒贩刚夺走特警的手枪,还没握牢,头部便遭到李全帮的重击。他本能地掉转枪口对准李全帮。李全帮趁机抓住毒贩的手,奋力往下一压,子弹打在他脚边的地面上。
李全帮和毒贩抱成一团,激烈地扭打搏斗。灯光下,二人的影子时而缩短,时而拉长。旁边的队员看得眼花缭乱,却帮不上忙。
李全帮使出全力,一手紧紧攥住枪管,一手死死卡住枪机,心想,绝不能让毒贩扣动扳机。
这是正义与邪恶的殊死较量!争斗中,他的左手被不住滑动的枪管套筒割开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枪管流了下来。可他就是不松手,拼尽全力将枪口按下。趁毒贩的注意力全在抢夺手枪上,他猛地一扬头,奋力撞向毒贩的头部,顿时把毒贩撞得眼冒金星,栽倒在地。
其他队员马上上前,将毒贩制服,随后从床下搜出海洛因13千克。
经查,夺枪毒贩28岁,是藏匿在边境的入室抢劫杀人在逃通缉犯。他身体强壮,个头大,胆子也大,因犯了重罪,所以被抓捕时拼命反抗,意图鱼死网破。好在李全帮机智、果敢,这才避免了一场重大伤亡。
在贩毒这条不归路上,一旦被查缉,毒贩总是负隅顽抗。特别是在保山边境这个“死亡虎口”,毒贩更是凶残异常。
2017年6月22日凌晨,据查缉中抓获的两名毒贩交代,境外毒贩将向边境偷运一批毒品。龙陵县公安局禁毒大队副大队长段明团和侦查中队中队长马光宏被抽调来帮忙,大队让他俩各带一组队员前去抓捕。
中午时分,骄阳跋扈,地面温度高达50多摄氏度。两组队员分别潜伏在素有“一寨两国”之称的银井村附近的树林里,伺机对运货、接货的毒贩进行拦截抓捕。
一小时后,查缉队员得到情报,毒贩突然改变了交易地点,准备在村边宽阔的集市内进行交易。抓捕组当即决定,由中队长马光宏带领四名队员埋伏在山路上伺机抓捕,绝不能让毒贩趁乱脱逃。
下午4时,一辆小型货车越过边境线,情报表明,此车有重大嫌疑。马光宏当即带领队员们将嫌疑车堵在通往集市的村间小路上。他大声喝令:“我是中国警察,停车接受检查!”嫌疑车“吱”的一声紧急刹停,车上一下子跳下来五名男子,像过街老鼠一般四散逃窜。马光宏和队员们冲上前去,将其中三名男子抓获并铐上手铐,另外两人则边跑边喊:“开枪,快开枪!”
马光宏和队员们追出去20多米,眼看就要将那两人抓住,对面树林里突然枪声大作。
紧接着,窜出20多名不明身份的男子,他们端着冲锋枪、步枪、手枪,一边射击,一边向队员们靠近。
“遇到境外不法武装分子袭击!”
参加工作后,马光宏曾听老队长们说过遇到不法分子围攻的事,但那不过是手持刀叉、棍棒的家伙,不料这次他遇到的却是荷枪实弹的狂徒。而自己身边只有四名隊员,其中三名是辅警,还要控制住三名嫌疑人,又没有什么能火拼的“硬家伙”——只有他携带着一支手枪,火力对比太过悬殊!看到眼前这阵势,马光宏不免心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多次参加过边境抓捕任务的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带领队员们撤回到车旁:“控制好嫌疑人,迅速隐蔽。”
对方的子弹不停地打在队员们旁边的石头和车体上,“当当当”地撞出一团团火光。
三名嫌疑人被队员们迅速押到车后隐蔽起来,马光宏靠在小型货车后厢的一角,“砰”的开了一枪,同时高喊:“我们是中国警察,正在抓捕毒贩!立即停止射击,不得干扰中国警察执法!”
可狂徒们根本不听,仍旧朝他们冲来。枪声越来越近,密集的子弹压得队员们抬不起头。马光宏观察周围,他们离旁边的树林还有十来米远,没有掩体,径直后撤会更加危险,不如奋力一搏。
队员们将三名嫌疑人用手铐扎实地铐在一处,然后各自拿起电警棍、电击枪和爆震弹,做好近距离战斗的准备。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马光宏向歹徒射击,一边喝令:“我们是中国警察,正在抓捕毒贩,你们立即后退!”
“放人,放人!”狂徒们并不理会他,继续冲将过来……
马光宏这才看清,这些身穿绿色迷彩服的男子,真是一群武装贩毒分子。
“砰”,一颗子弹擦着马光宏的头皮,打在汽车后视镜上。
怎么办?武装狂徒们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他想,千万不能让队员们有个好歹啊,否则,他怎么对得起这些兄弟,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父母?把兄弟们带出来,就一定要把兄弟们安全地带回去!
此时,武装分子已冲到距离他们不到30米远的前方,眼看就要冲到他们面前了。
情况十分危急!
不能硬拼!但这个时候必须给他们一点儿教训,必须阻止他们继续攻击。他沉着冷静地瞄准其中一个带头的狂徒,“砰”的就是一枪,那男子立刻应声倒地。
一不做二不休!身着便衣的马光宏猛地从车后闪了出来,大步向前,立在道路中央。只见他双手握枪,大声喊道:“我是中国警察,正在抓捕毒贩,你们立即撤回!”
这是一步险棋,出乎毒贩们的意料,同时让毒贩们感到了一种强大的威慑力。只见最前面那个带头的家伙双手一伸,将其他人拦在身后。被抓捕的三名嫌疑人见状着急了,在车后大喊:“老大,快救救我们,抓到对面就死定了!”
面对随时都会向他射出子弹的20多支黑洞洞的枪口,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马光宏,再次一字一句地高声喊道:“我们是中国警察,正在抓捕毒贩,你们立即撤回,不得靠近!否则,你们将面临中国警方的猛烈打击!”
马光宏边大声喊话,边对天“砰”的鸣了一枪。
毒贩们端着长枪、短枪,对准马光宏,马光宏毫不畏惧与他们对峙。
带头的男子突然大喊了两声,喽啰们极不情愿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十多分钟后,武装分子撤到了边境线的另一边,还不甘心地朝天放了几枪……
马光宏和队员们在小型货车副驾驶座下搜出冰毒76条,共计152千克。几分钟后,当马光宏与已将接货人抓获的段明团一组队员会合时,他已全身湿透、口干舌燥,额头上汗珠直冒,拿着水瓶的手不停地颤抖。回想起刚才的战斗场景,他依然心有余悸。当然,他和队员们也非常自豪,因为,他们背后有强大的祖国!
这起特大武装贩毒案告破后,返回途中,马光宏不忘打电话向大队长张宏林报告:“张大,我们已经击退了贩毒武装的火力攻击,队员们感到无比骄傲自豪,因为我们是中国警察!”
2022年5月25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同时受到表彰的“全国优秀人民警察”、保山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副支队长张宏林,也是一名战功赫赫的缉毒猛将,他身上有13处伤疤。两年前,他从龙陵县公安局禁毒大队调任禁毒支队担任领导职务,依然与流动查缉大队的队员们并肩战斗在边境第一线。
1999年,张宏林大学毕业后从广西桂林老家来到缉毒前沿阵地龙陵县公安局禁毒大队,20多年来,枪林弹雨中,他抓捕了数百名涉毒犯罪嫌疑人。
2005年6月23日,查缉大队得到情报,境外一批毒品将运往边境,时任副大队长的张宏林奉命乔装改扮打入毒贩内部。在获取第三天晚上毒販将在边境小河边甘蔗林进行交易的情报后,张宏林主动请缨前往侦查。
交易当天,张宏林只身一人潜伏在小河边。凌晨两点半,四名境外毒贩却绕道去了离甘蔗林两百多米远的地方,一方交钱,一方出货,短短几秒交易完成后,双方各自提着口袋快速离开。因交易地点临时改变,埋伏在甘蔗林伏击圈里的队员们还没有得到行动号令——即使此时发出行动信号也来不及了。眼看毒贩就要上车,情急之下,张宏林冲上前,将一名毒贩扑倒在地,同时大喊:“我是中国警察,不许动!”
狗急跳墙的其他三名毒贩举着长刀对着他就是一阵狂砍。他一手抓住携带毒品的毒贩,绕着汽车左躲右闪,与其他毒贩周旋。但孤掌难鸣,他的肩膀、头部先后中刀,血流如注,眼前一黑,脚底一滑,倒在地上。
“就是死,也要抓住毒贩!”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强忍钻心的疼痛,起身迎着长刀直扑向前,死死抱住那名背着毒品的毒贩。
一名毒贩索性拔出手枪,朝张宏林“砰”的开了一枪。张宏林下意识一闪身,只觉一股热浪袭来,子弹擦着他的耳畔呼啸而过。毒贩又是一枪,万幸,子弹从他左腋下穿过,只是将衣服打穿了一个孔。
埋伏在甘蔗林里的12名抓捕队员听到枪响,迅速向张宏林的方向靠拢,边跑边喊:“我们是中国警察,停止射击,不许动!”
“砰!”
毒贩朝队员们射击,子弹击中了大队长李正平的头部,可就在他受伤倒地的瞬间,顺势将身边的毒贩绊倒,奋力将毒贩握枪的右手死死地按在自己身下。
“哒哒哒……”黑夜中,枪声大作。
短暂的交火过后,一名毒贩被当场击毙,其他三名毒贩先后被擒,同时缴获毒品29千克、手枪一支、砍刀四把。
当战友们将张宏林救起时,他全身鲜血淋漓、昏迷不醒,头上、胸前、背部被砍了13刀。事后有人问他,干缉毒那么危险你就不怕吗?他说:“谁不是肉长的?谁不害怕?但是,干了警察就不能怕危险,干了缉毒就不能怕牺牲!”
23年间,张宏林深入毒窝卧底侦查百余次,每一次都面临着生死考验,每一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他说:“毒品祸害老百姓,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毒贩抓起来,绳之以法。对贩毒分子,我绝不放过!”
2014年3月17日,流动查缉大队在施甸县姚关上坡的弯道卡点进行查缉。为了防止车辆冲卡,队员们通常会在封锁路段前方安排观察哨,在路段末端用车辆设置路障进行封堵。
晚上11时,查缉大队得到线索,一辆涉嫌运毒的越野车正朝卡点开来,且车上的两名男子很可能携枪。
案发突然,队员们紧急战备。
半小时后,前方的观察哨通报,越野车马上进入卡点区域。后方的队员同时到位,开着加固型大货车封堵路面。副支队长张德超现场坐镇指挥,华春、李大山等队员身穿防弹衣,在公路两旁严阵以待。
随着两束惨白的灯光射来,越野车进入伏击圈,卡点被照得通亮。在越野车后面,两辆警车尾随而至,以堵住越野车的退路。
越野车上的毒贩见前方道路被封堵,后边又有警车尾随,稍稍停了一下,突然“轰轰轰”地加足油门,企图撞开一条逃跑之路。少顷,只听“嘭”的一声,前方用于堵路的加固型大货车尾部被生生地撞出了一个大坑,却纹丝不动,越野车终究是闯不过去。
华春通过扩音器高喊:“下车接受检查!”
可车上两名男子既不熄火,也不下车。
片刻,驾车男子挂倒挡,华春举起铁制警棍,“嘭嘭”两下将车玻璃击碎,顺势拉住驾车男子的手使劲往外拽,但男子依然不停车,车子猛然歪向路边。华春跟着车子后退几步站稳脚跟,继续扭住驾车男子转动方向盘的手。
这时,副驾驶座上的男子突然举起手枪,“砰”的一枪打在华春胸口,防弹衣顿时裂开一个大口子。华春踉跄几步跌倒在地,越野车又倒了半个圈,随后掉头、挂挡、轰油门,疯牛一般地继续往前冲。
“嘭”的一声,越野车撞上后面追击的两辆警车。
队长李廷松端起冲锋枪一番扫射,越野车的车胎顿时被打爆。
黑夜中,“乒乒乓乓”的枪声响作一团,枪林弹雨中,越野车狠命将两辆堵路的警车撞开,夺路而逃。
“追!”李队长一声令下,队员们开车急追。
追了三公里左右,队员们发现,越野车翻倒在公路边的土沟里,两名男子不见踪影,驾驶室里还有一大摊鲜血。
毒贩至少有一人受伤,队员们判断,他们跑不了多远。当晚,各个卡口紧急封堵,一场大搜捕在方圆五十公里范围的大山深处展开。
凌晨3点左右,华春和李大山搜查到山林中一处破烂窝棚,赫然发现路边有人踩过的痕迹,窝棚里似乎也有动静。二人悄悄靠近窝棚,打开强光手电,眼前的一幕让他俩顿时喜出望外——一名男子臂部被击伤,侧躺在地上;另一名男子背着毒品坐在旁边。
“不许动!”华春举枪命令。
两名男子突然坐直了身子,凶狠的眼睛像狼一般盯着华春。华春一边命令他们“不许動,蹲下”,一边示意李大山迅速向不远处的队员们发信号。可两名男子并不就范,几乎同时起身,受伤男子扑向李大山,另一名男子扑向华春,企图夺枪。
华春个头儿偏小,被毒贩压住后虽然奋力挣扎,却无法脱身。
“砰”,枪响了,子弹射向空中。
华春向队友李大山呼救:“兄弟,我的枪被抢了!”
听到华春的呼喊,李大山一把推开扑向自己的毒贩,一头冲进窝棚,死死抓住毒贩抢枪的手。这时,受伤的毒贩也扑了上来,华春抽身迎上去,四人混战成一团。
李大山使出浑身力气夺枪,争夺中,枪口一会儿指向地面,一会儿冲着天空。
另一边,华春渐渐占据上风,用手臂紧紧勒住受伤毒贩的脖子,拖着他靠近李大山,腾出手抄起一根木棍,猛地砸在与李大山搏斗的毒贩头上。毒贩摇晃了两下,终于松了手。
李大山趁机把枪抢了回来,顺手交给华春。毒贩见状,拼死反扑,为迅速制服毒贩,也为了保护自己和战友不受伤害,华春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毒贩应声倒地。
李大山向之前受伤的毒贩厉声喝道:“蹲下,再反抗就开枪了!”威慑之下,受伤的毒贩只好乖乖就范。
增援的队员们赶到后,现场缴获海洛因两大包,共156千克。
2008年11月7日,还是实习生的杨树飞主动放弃本就很少的休息时间,跟随老队员们上路查缉。作为一名新警,他想多跟班学习,好尽快成为查缉能手。
他从红河蒙自武警部队退役后,来查缉大队工作才三个月,之前因警服没有发下来,老队员们便给了他一套旧的。可今天不一样了,他一早起来洗了个冷水澡,穿上崭新的藏蓝色警用执勤服,佩戴好新肩章,再穿上防弹衣和自己新买的黄色毛皮鞋,戴上警帽,挺了挺腰,照了照警容镜。
他穿着新警服和中队长陈重章及队员刘朋飞、赵永华等人来到保山东门收费站路口进行查缉。上午10时30分,他们在保山到下关路段截停一辆客车,从车上一名男子携带的八宝粥罐里查出毒品26千克。
11点左右,一辆由施甸开往昆明的客车被赵永华与杨树飞拦停,他们从客车中门上车,分别往前后两头进行检查。杨树飞一边查看乘客身份证,一边伸手到行李架上摸捏行李。查到29座时,发现行李架上有个黑色的双肩包,他用手一摸,感觉里面有疑似毒品的块状物,于是问车上的乘客:“这是谁的包?”
没有人回答。他又问了两遍,仍然没有人回答。
他向中队长陈重章汇报了情况,把双肩包从行李架上拿下来,再次大声问:“这是谁的包?”边问边注视着车上乘客的表情。
这时,车厢前排座位上一个穿蓝色运动服的男子突然起身跳车,飞快地向山坡上跑去。
同时,一名女乘客惊慌地喊道:“他是半路才上的车,这是他的包!”
杨树飞把包交给赵永华,和其他四名队员一起,朝男子逃跑的方向追去。中队长陈重章随即赶到,开着警车在公路上堵截,防止他拦劫车辆逃跑。
一行人追出去500米左右,那男子被湍急的河水挡住了去路。
见查缉队员们向他围拢,他从身上掏出一把15厘米长的折叠匕首,一边挥舞一边嘶吼:“谁敢过来我杀死谁!”
面对穷凶极恶的男子,杨树飞和刘朋飞、孙明奇三人没有退缩。慌不择路的男子左冲右突,搏斗中,男子的匕首深深地刺进了杨树飞的左臂。
高度紧张的杨树飞并没有在意,与队友合力将男子制服。这次行动共查获毒品57千克。当他兴奋地向师父陈重章报告时,才发现左边的袖子上有个窟窿,他笑着打趣说:“才发的新警服,咋就被老鼠咬了一个大洞?”
队友刘朋飞觉得不太对劲,便帮他解开袖扣,“哗啦”一下,鲜血从衣袖里倒了出来。
杨树飞被紧急送往医院。
医生剪开衣袖,鲜血喷薄而出,不忍直视。杨树飞脸色苍白,刚说了句“先不要通知家人”,忽然间像断了电,眼前一片漆黑,浑身失去知觉,一头倒在了凳子上。
医生马上将他推进抢救室,清洗创口,止血、输血……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抢救,杨树飞苏醒过来。谁也没料到,他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想抽根烟,烟就放在我的衣兜里。”
大队长杨明骞在征得医生的同意后,点了一根烟塞进他嘴里。他深深吸了一口,喃喃自语:“烟的味道真好啊,嗯……我还活着。”
杨明骞顿时热泪盈眶。队员们经常通宵奔波在边境线上,为了打起精神,个个都学会了抽烟。烟的味道,就是缉毒警生活的滋味。
院长亲自主刀做手术 ,整整四个小时后,20多厘米长的伤口和肌腱才缝合妥帖。院长告诉他们,杨树飞手臂上的主静脉被砍断,血都快流干了,再迟来五分钟很可能就救不活了。如果砍断的是旁边的主动脉,那就送都不用送来了。
从一粒胶囊发现线索,到主动出击,缴获毒品3122吨,保山查缉队员们又创造了一个全国第一。
2018年1月,大队长李全帮带领队员们在山林小路间开展流动查缉,从一名吸毒人员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发现一板用白色塑料包装、无任何名称和标记的黄色胶囊。通过讯问吸毒人员才知道,这种“三无包装”的胶囊是治疗身体疼痛的“药”。
接着,在腾冲、龙陵等边境地区也发现少数吸毒人员吸食这种黄色胶囊,他们称其为“戒毒药”。经向相关戒毒机构了解,国内并没有这种戒毒药物。查缉大队便着手进行涉毒滥用药品情况排查,发现有少数吸毒人员专门从药店购买这种可疑黄色胶囊,作为毒品的替代品。
负责此案情报工作的副支队长张德超敏感地意识到这是新型毒品的雏形,便与支队长鲁少林专程赶到腾冲戒毒所进行调研,一些吸毒人员告诉他,不少乡村小药店里都有这种“大黄胶囊”出售。
张德超、李全帮等化装成吸毒人员到边境一线乡村药店侦查,发现“大黄胶囊”和普通胶囊一般大小,有红、黄、绿、白等多种颜色,外边用铝箔纸进行包装,一板10粒,250元钱,属于三无产品。他们购买了六份各不相同的“大黄胶囊”拿回公安局刑侦支队理化室进行化验,果不其然,样品中含有国家管制的精神麻醉药物成分。这种“药丸”被确认为“第三代”新型毒品。
云南首次发现“第三代”新型毒品!上级指示,要扩大侦查范围,深挖深控,打击源头。
市公安局即刻立案侦查,并上报省公安厅禁毒局和公安部禁毒局。首次侦办“第三代”毒品案件,专案组民警既兴奋又迷茫。因为对这类案件规律与特点认知不多、全国范围内没有现成案例可查,专案组手上也只有几粒“大黄胶囊”,专案组决定,对销售“毒品胶囊”药店的管理、销售人员进行严密侦控。然而,专案组调查了四个月,却没有任何进展,张德超感到压力山大。
新型毒品对本地的危害很大,只有全面掌握该类毒品犯罪活动规律,才能实施有效打击,进而消除危害。专案组再次研判后决定,放弃“循线追踪”的传统做法,采取大数据支撑的新战术。
李全帮、和勇等专案组侦查员在互联网上围绕“大黄胶囊”“阳光1号”“阳光蜜果”“戒毒胶囊”等关键词,利用大数据手段,终于发现了深藏在范围极小的互联网社交圈内的犯罪活动踪迹,并运用涉毒网络研判系统和互联网禁毒技战法获取了部分营销QQ号。通过进一步研究排查、侦控核实,他们从一批嫌疑较大的QQ号中筛出了一个名叫“陆士为”的嫌疑人。他的嫌疑来自其女朋友李明娟的一张截图,上面显示她的银行账户里有150余万余额。李明娟只是昆明某高校在读学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侦查员还在陆士为的QQ相册里发现大量“大黄胶囊”的图片,与腾冲发现的“大黄胶囊”极其相似。
案件初现端倪。
和勇通过公安信息化平台查询并核实了陆士为的真实身份,陆士为于2013年曾因盗窃电动车被判刑。专案组对陆士为、李明娟二人的关系网进行架网侦控,随即,陆士为的一个上家聂支信被纳入侦查视线。
一个以陆士为为核心、陆氏兄弟为骨干成员,以昆明为中心、辐射全国多省市区的“戒毒胶囊”贩卖团伙浮出水面。
经查证,陆士为从2015年10月开始,就在QQ群里购买“戒毒胶囊”,然后卖给吸毒人员赚取差价,并先后发展团伙成员陆士果、陆士熊、安一飞等人。陆士为与聂支信形成较为固定的上下家关系,毒品主要销往昆明、东莞、太原及内蒙古等地。
2017年11月下旬,专案组在追踪陆士为团伙毒品源头的过程中,通过其成员安一飞的历史交易信息发现了杨永、石削祥等供货人。杨永、石削祥是昆明某研究治疗中心工作人员,这个中心的多名职工存在非法出售违禁药物的嫌疑。就这样,另一个规模更大的制造贩卖“戒毒胶囊”的团伙露出冰山一角。专案组立即派出李全帮等侦查员前往昆明,对杨永等人的社会关系、活动轨迹、财产状况进行全面调查。
2018年3月11日,侦查民警发现,杨永联系了一名叫陈仙的女子进行交易。此后两个月内,民警跟踪记录了杨永与陈仙之间的六次交易,最终确定,陈仙就是杨永、石削祥的上家。
接着对陈仙展开侦查,又发现陈仙加工、销售“戒毒胶囊”的同伙及多个下家,而且陈仙、杨永、石削祥等人都是昆明某研究治疗中心的工作人员。
随后,昆明某研究治疗中心“院长”杨明进入侦查视线。经过大量侦查发现,2003年以来,杨明、陈仙等人为牟取非法巨额利润,打着戒毒药物研究的招牌,以研制戒毒辅助药物为幌子,暗中采购相关原料制成胶囊粉,再由陈仙、杨永、石削祥等人用手工方法将粉末装入胶囊,用压模机压成板状成品。根据所含成分及用量不同,以40元至120元不等的价格,通过QQ、微信群向全国各地吸毒人员贩卖,从中牟取暴利。
2018年5月初,通过各路侦查员夜以继日的努力排查,“陆士为团伙”“杨明、陈仙团伙”所有嫌疑人的身份信息、住址均已锁定,公安部禁毒局批準将该案立为“2018-316”部级毒品目标案件,只待时机成熟即可收网。
5月26日晚,专案组60余名民警抵达昆明,在昆明市公安局协助下开展收网行动,对“陆士为团伙”实施抓捕。当晚成功抓获陆士为、陆士国、陆士熊、李明娟、安一飞等10名嫌疑人,共查获“戒毒胶囊”26683粒,共计11245千克,扣押、冻结涉案资金达1504万元。
5月27日,专案组连续作战,在昆明、德宏、昭通、腾冲等地同时收网抓捕“杨明、陈仙团伙”,于当天先后抓获嫌疑人陈仙、杨永、段字义、洪明华、徐写等16名嫌疑人,缴获藏匿各处的毒品100余千克。接着,专案组将杨明、聂支信等六人抓获归案,缴获毒品714千克。
收网行动首战告捷,专案组乘胜追击,全力查清毒品源头。2018年6月14日,河南省焦作市警方根据保山专案组通报的情况,在博爱县抓获陈仙的上家康小军,据其交代,他所销售的毒品是从某药业公司的工作人员黄田军处购买的。随后,警方在黄田军舅舅的废弃酒精厂污水处理池内查获95桶毒品原料,共计2171吨。
至此,本案主要毒品源头均已查清。
专案组民警又分成多个小组,先后四轮分赴山西、内蒙古、广东、陕西、湖南、四川、湖北、浙江、江苏等20多个省自治区固定证据,开展社会关系排查等工作。
在专案组全体成员的共同努力下,“2018-316”部级目标案件成功告破,共计缴获“第三代”新型毒品3122吨,抓获犯罪嫌疑人46人,捣毁毒品加工厂一个,成功打掉两个覆盖全国22个省自治区的贩毒网络,冻结涉案资金4000余万元,查扣房产11处,查扣涉案车辆21辆。此案冻结查扣涉案财物累计达一亿余元。
此案不仅是建国以来云南警方单案缴毒最多的一案,也是全国范围内破获的“第三代”新型毒品案件中单案缴毒最多的第一大案。
“每一天上路的查缉/反反复复工作的频率/面临着多少的危机/查缉民警擦亮了双眼/堵住了毒贩的罪恶/毒品不绝禁毒就不止……”
高声唱着查缉队员李春友谱写的流动查缉大队战歌,队员们迈着雄壮的步伐,又上路开展公开查缉了。
嘹亮的歌声,响彻在祖国西南边陲的上空。
(文中部分查缉队员、涉案人员为化名。图片由云南省保山市公安局宣传科提供)
责任编辑/谢昕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