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继文
师父
我从空军部队退役以后,考上了公务员,分配到市区公安分局真理道派出所,成为一名社区民警。所长说:“你跟着老只吧,他明年四月份就退休,你熟悉熟悉那片,老只退休,你就接班。”就这样我成了他的徒弟。我立正,敬礼,喊了声“师父”,他瞅了我一眼“唉”了一声,答应了。
我到所里第三天就听说,师娘在半年前被人杀害。当时我一激灵,警察的妻子被害,一定是老只得罪了人,“报复”这两个字在脑海里突然冒出来。
师父是二十多年前从部队转业,被安置到公安分局当上了一名警察的。他在部队是一名炊事员,后来提干,陆续当上了司务长、后勤处协理员、后勤处副处长。部队的司务长就是企业食堂管理员,饭店里的后厨经理,或者叫厨师长。反正就是管做饭那点事儿的。师父做饭的手艺特别好,就是师娘蒸的好吃好看,摸起来像母亲乳房的白面大馒头,据说也是他教出来的手艺。
一年多前的秋天,上午十点左右,师娘买菜回家,她打开门,看到一个“蒙面盗贼”正在翻箱倒柜,师娘愣住了,没等反应过神儿,那盗贼立即跑过来捂住她的嘴。师娘挣扎反抗拼命抓挠。他惊慌失措地死死掐住师娘的颈部,直到停止了呼吸。师父家里被那个“蒙面盗贼”掀得凌乱不堪,家里的现金、师娘身上的几百块钱和一些金银首饰贵重物件被盗贼洗劫一空。最让师父痛心的是师娘还被犯罪嫌疑人给扒光了身子,拖放到卫生间,用淋浴喷头冲洗她的全身,其实就是凶犯用来破坏现场——那日师父哀痛欲绝。他说,退休后就干一件事,抓住凶犯弄死他,现在不行,自己是一名警察,不能做那样的事儿。我知道那是师父的气话,他是一个讲原则和法律的人。分局刑警队下了好大工夫,至今仍然没有破案,甚至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我和师父每天忙于出警,调解纠纷,抓赌抓黄抓小偷,下社区搞基础摸排。有的时候他听到办案队抓人了,会立马跑过去,和办案民警一起讯问犯罪嫌疑人,看看能否查找出有关师娘被害的蛛丝马迹。他每天都在小本子上写得密密麻麻,为了给师娘“报仇”他一刻沒有放松警觉,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暗暗寻找新的线索,大家都理解他用心良苦。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但凡有入室盗窃的警情,特别是发生命案,全所的战友们都要联系一下是否与师娘被害的案子有关联——可惜一年了还是没有破案。市局领导已经把分局刑警队队长撤职,现在新任的李队长也在绞尽脑汁积极地串案,战友们都铆足了一股劲,一定要把杀害师娘的凶手法办。小环说了,查不到杀害母亲的凶手,自己就不嫁人了。
师娘被害的那年小环从刑侦学院毕业,刚到派出所实习,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这半年多,有好心人给师父说亲:“唉,老只呀,你家里的去世一年多了,闺女也当了警察,你也快退休了,不行再找一个做伴的,让小环她妈妈也放心你,破案的事交给刑警队吧。”遇上领导劝说,他会委婉地说:“领导,我还有脸再续弦,小环妈妈在阴曹地府还不得骂死我,再者说了,哪个女人敢嫁给一个保护不了自己老婆的警察。”这话一说,弄得领导也是一个大红脸。日复一日,那么久案子没有破,真的让我们警队丢尽了脸,谁的心里不憋着一团火呀!
空闲时间,师父就跟我讲他和师娘的恋爱史。他当兵的镇上的副镇长有五个闺女,个个都是大美女,个个都是高挑个子,镇上的人都说,老罗家的“五朵金花”真的是给全镇带来了好看的景色,认识副镇长的好多邻县和市区的男青年家长都跑到他家来说媒。
师父是部队的司务长,经常和镇里主管后勤的镇领导打交道,就这样副镇长看上了这个某团驻军的干部,那年师父26 岁,父母也一直催促他回市区,赶紧找一个贤惠的女子结婚。那个时代,一名人民解放军干部要是回家说亲,那可要踢破门槛子了,全家乡最漂亮的女孩子都向往着嫁给人民解放军。
副镇长原本是想把三闺女介绍给师父,他的三闺女比师父小两岁,长相甜美,是“五朵金花”的首花,比起姐姐妹妹白净文气,师范学院刚毕业,是镇上小学的一名语文老师。那天,师父去副镇长家里相亲,说来巧了,副镇长的三闺女出门购物,师父第一眼看到的是副镇长二闺女,比师父大三岁的师娘。师父看到她后,真的是一见钟情,他感觉是七仙女下凡了,他真的没有想到,能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孩,除了她的肤色有点黑,不是黑,是发古铜色细腻的皮肤,准确地讲,像印度电影里的美女。师娘楚楚可人的身段,瞬间迷倒了当时情窦初开的师父。
师父说过,看到师娘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这辈子的媳妇就是她,如果她不愿意,就猛追强攻,不惜任何代价,只要把眼前这个女子迎娶到自个儿家里就是胜利。
师娘根本没有正眼看师父,一个劲儿地和母亲忙碌着饭菜招待未来的三妹夫。可是师父认准了眼前的这位姑娘,就是副镇长给自己介绍的三闺女。副镇长高兴地看到了师父大包小包,还有烟酒等等礼物,随口就给他介绍说,司务长同志,这是我闺女,也没说三闺女二闺女,之后他拉着师父的胳膊进了屋里,唠起了家常。等副镇长三闺女进屋的时候,副镇长这才缓过神来说道:“小只同志,这就是我三闺女。”师父“啊”地惊叹一声,之后又鬼使神差地指着师娘,问副镇长:“刚才那个不就是三妹吗?”此时副镇长和三妹感觉不对劲,师娘进来听到了师父错把自己当三妹的事儿,她一个大红脸低下头,气得三妹扭头瞪了一眼二姐跑出去了。
爱情是传奇的“缘”,副镇长想把青春靓丽的“首花”三闺女介绍给师父做媳妇,弄巧成拙师父就是看上了古铜色皮肤,高挑个子,比他还大三岁的副镇长二闺女。
球子
师娘的外甥球子,就是她三妹的儿子。
球子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师娘一家人怕他游手好闲,惹出事端,就让他给在县城开涮羊肉馆的大姨父打工。球子干了不到半年,就和顾客打了好几次架,这次他把人家脑袋用啤酒瓶子砸了一个大口子,缝了十几针,人家不依不饶非要法办他,还是他退休的副县长爷爷出面,花了几万块钱才得以摆平。事后,师父的三小姨子直接找到了二姐二姐夫,让球子到市区他家避避难,省得在县城里仗着爷爷是副县长、姥爷是副镇长为非作歹,弄得退休的两位老领导现在的口碑直线下滑。
师娘特别喜欢球子,拿球子当自己儿子看待,也许师娘在心里感觉对不起三妹,因为三妹也喜欢师父,原本父亲就想把三妹嫁给师父的。
还有相亲那天晚上,师娘偷偷听到父亲和母亲的谈话:“小只这小子看上咱家老二了,死乞白赖地让我把咱家老二给他当媳妇,这小子是搭错了哪根筋呀?”“我说她爹,咱二闺女虚岁三十了,既然他非要娶二闺女,更好,三丫头有文化,才二十四岁,比老二漂亮,也好找,就这么定了,不过,你也拿着一把小只,让他追追二闺女,二闺女心里未必喜欢他?”“不可能,老二一准喜欢,他是城里人,又是副连级干部,将来一定有出息,就是转业到地方,也得在市里国营单位安排个科长什么的干,那样的话老二随军也可以到市里上班了。”……这些话听得师娘心里美美的,其实她第一眼看到穿着崭新绿军装,三点红映出粉红脸蛋的师父,就怦然心动,感觉到眼前这个军人才是理想的那一半。可是这个军人是给三妹介绍的,自己年龄又比人家大,她哪敢想呀。师父长相就像当时播放的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才貌俱全,哪个女子不喜欢呀。
说亲那天,师娘知道师父是给三妹介绍的对象,没好意思用正眼看师父。虽然镇上的玻璃厂也有好多男青年追求她,但是她的心气蛮高,根本看不上那些工人大老粗的男青年。亲朋好友也介绍了不少男孩,她不是嫌胖就是嫌瘦,要不就是高了矮了的,总而言之就是对不上眼,所以成了快三十岁的“剩女”至今没有男朋友,愁得副镇长两口子也是没办法。然而,师父就是一见钟情,被师娘的魂勾走了。
球子到了二姨父家特别随便,他小的时候,经常到市区来,他喜欢和小环姐姐一起玩,两个人像亲姐弟一样。后来球子上学了,每到了寒暑假,他就要到二姨二姨父家住上一阵子,开学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小环姐姐也是哭哭啼啼不愿意让球子弟弟走。为此,球子的爸爸总是吃醋,球子也不懂事,竟然天真地说:“要是二姨父是我爸爸多好,我就不用跟你们在‘农村住了,到市里住多好,高楼大厦,卖好吃的多,卖玩具的也多。”气得没打过儿子的三妹夫上去就给球子一个大嘴巴子。
三妹夫打球子这件事师娘知道后,狠狠地骂了三妹夫小刘老师:“孩子小不懂事,说就说吧,二姨父像爸爸怎么了,你这个当爹的不够格呗,吃什么醋呀,还人民教师呢,你就是一个小心眼。”弄得小刘老师里外不是人,师娘的三妹更是不依不饶,甚至提出了离婚。还是副镇长出面骂了师娘的三妹,亲自给三女婿赔了不是,还批评了师娘太护着球子,这样对孩子成长不好,不能让小孩子胡说八道,爹就是爹,姨父就是姨父,不能乱了分寸。
师父偷偷和师娘开玩笑说过:“别说,球子这小子还是有点像我,我小时候就喜欢去姥姥家,喜欢和我的老姨老姨父在一起,放假就去他们家住。还有,就是特别愿意和表妹表弟们玩。”师娘总是酸溜溜地讲:“那当初给你介绍三妹,你倒好,非得死缠软泡追求我呢!现在后悔,晚了!”在师娘的内心或多或少觉得愧对三妹,她知道三妹恨她,本来师父和三妹是相配的一对。虽然自己不是横刀夺爱,但是也没能做到舍弃所爱,护佑姐妹情义。“你逃避不了愛情,哪个女孩不怀春呀,何况三十岁的姑娘。”这是三妹日记里写的一句话,师娘无意中看到,还告诉了师父。
球子到了市里,他爸小刘老师求助老同学帮忙,在老同学创办的优生文化高考教育机构培训部找了份工作。球子在培训部跑跑招生业务,干点后勤杂活,有的时候当司机,接送一下外聘老师。其实这家教育机构培训部,就是给那些面临高考的高三孩子补习文化课,冲刺最后的高考分数。培训部学费蛮高的,一个孩子冲刺也就一个多月,需要学费五六万元。如果更笨一点的孩子,家里条件更好一些的孩子,就要吃“小灶”,补课费会达到八万元以上。现在都是独生子,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为了这些未来的龙凤,家长舍得花大钱培养。
小刘老师的老同学之所以把球子招进来,一来是老同学的儿子得照顾个面子,二来培训部租赁的教学楼就在我们派出所的管界,遇上点事,报警了,好让球子的二姨父——我师父照应。
别说,球子打工的培训部还真的发生过一起纠纷,我还真的给球子帮了把忙。
那天下午,正好赶上我当班出警。到了报警现场,原来是一个女学生上课睡觉,被男老师骂了一句,女学生不干了,哭着说男老师“侮辱”她,并且打电话把她当老板的爸爸喊来,她爸爸当场就和男老师厮打起来,大家怎么劝也无济于事,培训部负责人只好报警。师父下片核查外来人口情况,我带着两名辅警出警到了培训部。首先我找负责人问明报警原因,之后把双方分别放在两间教室,分别询问当事人。我先找了女学生家长对其进行了法制教育,还给其讲明了到培训部闹事是违法行为,动手推搡他人性质严重,这里有视频监控作为证据,有事情要好好谈。孩子是花钱提高高考分数来的,老师说几句也是为了孩子好,你孩子学习成绩要是好,来这干吗,花这冤枉的补习钱。在老师的严厉管束下,孩子考一个高分数,考上好大学,也没有白花钱,对不?我的讲话,让女学生家长一个劲地点头。
之后我又找到男老师,跟他我也没客气,直接说他这是第二职业,让你们学校领导知道你在外边教书挣钱,准受处分。他真的特别害怕,马上向我求饶。男老师表示今后一定耐心教书,不和学生发火,尤其是女学生。我一张嘴摆平了两家的纠纷——给培训部负责人解了大围。他们双方达成了谅解,培训部负责人还偷偷给女学生减免了百分之十的学费,男老师也承认了自己态度不好,请求家长和女学生谅解,他还保证一定好好给女学生补课,开小灶,让孩子取得高分。男老师和女学生家长握手言和,女学生也当着全班同学给男老师道了歉,一举两得。培训部负责人对我千恩万谢,球子更是扬眉吐气。
其实这一切都是培训部负责人让球子提前央求我的事,培训部负责人甚至都说,只要学生家长不向教育局告状,免去孩子学费都可以。此事件后球子在优生文化教育机构培训部可是大功臣了,不久,球子就当上了该教育机构的后勤经理。
球子还买了几个大西瓜送到派出所,师父知道后骂了球子,还批评了我,球子吓得一溜烟跑了,估计是找师娘去了。师父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交给培训部的负责人。全所的弟兄们把甜甜的大西瓜吃了个饱。
后来,球子闻讯师娘被害,哭得死去活来,他咬牙切齿地问师父:“姨爸,谁杀死的姨妈,我要报仇!”爷俩抱头痛哭。
打那以后球子来师父家就少了,本来这几年球子一直住在师父师娘家,自打球子当上后勤经理,他就在优生文化教育机构培训部找了一个套房住下,听说培训部负责人还提议给他一些守夜工资,也就是说,他住在单位不是白住,晚上在楼道溜达几圈算是巡夜了,把原来聘用的守夜人给辞退了。再加上小环姐姐毕业回家住,毕竟是姐弟,又不是一奶同胞姐弟,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住在一起不方便,正好球子就找借口搬出去住。
这不,球子搬出去住的时间不长,就发生了姨妈被害的重大案件。球子在小环姐姐面前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还说,如果他不搬出去住,姨妈也许不会被人杀害。
小环
師父师娘真的把球子当儿子养,自从球子到市里打工,就一直住在师父家。特别是小环上大学这四年,球子更是像儿子一样,在师父师娘身边生活。球子的嘴还特别甜,他从不喊师娘二姨,师父二姨父,总是亲切地叫他俩“姨妈”“姨爸”,老两口更是情不自禁地应答着。
小环小的时候就喜欢和球子在一起,她还讲等长大了给球子弟弟当媳妇,搞得大家一阵一阵地大笑。师娘就数落小环瞎说,球子是你弟弟,你不能当他媳妇。那时候小环还是幼童,什么也不懂,只是眨眨大眼睛点点头,似乎明白了姐弟是不能够结婚在一起的。
去年,小环刑侦学院毕业,在分局刑警队做技术员,没承想和队里战友们出差抓捕逃犯,刚回到警队就听说母亲遇难,当场就晕厥过去了。小环醒来看到师父便号啕大哭,她埋怨父亲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妈妈。
小环发誓一定要亲手抓捕凶手,为母亲报仇雪恨。她还说,我和爸爸都是警察,我还是一名刑警,抓不到罪犯,让人家笑话死了,还人民警察呢,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还保护老百姓,谁信呀!小环和师父在忙碌中度过了一年,可是在他们的心里,思念和自责一直交织在一起,父女俩心如刀绞。
星期一的中午,一个居民小区发生了一起持刀入室抢劫案件,犯罪嫌疑人被回家的三个大小伙子堵在屋里,当场抓获。这个案子不是发生在我们派出所的管辖,是另一个派出所管辖,小环他们刑警队出了警。小环上前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已经五花大绑的犯罪嫌疑人一通拳脚,现场的老百姓还兴奋地鼓起了掌。可是后来经过甄别,这个犯罪嫌疑人根本就不是入室杀害师娘的罪犯。李队长好说歹说,分局还是给了小环一个警告处分。就是杀害师娘的犯罪嫌疑人也不能打,这是铁的纪律,主管分局长严厉地批评了她,还告诉师父回家好好教育小环这丫头。
李队长却小声和小环讲,就是报复凶犯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带回分局再说呗。小环却抹了一把泪,气哼哼地说,不是你娘,换作是你娘,你得杀了他!李队长没话了。
小环今年24 岁了,我27 岁,论年纪真的挺合适,论长相我俩金童玉女,这是师父讲的。师父就是想让我主动去追求小环,他说只有我俩结婚了,他才没有后顾之忧,他退休之后就干一件事,把杀害妻子、小环妈妈、球子姨妈的凶手绳之以法。可是小环也说过,不把杀害妈妈凶手抓着绝不谈婚论嫁,破不了案,终身不嫁。起初在我心里对小环只是有些好感,总觉得她不是我的那盘“菜”。我更喜欢温柔的小女人样子,对古铜色皮肤、大高个子、大长腿的女孩,即便是性感十足的女生也不是特别喜欢。小环就是那种让男人看了就浮想联翩,甚至都有些邪恶念头的性感女孩。不过,男人对女性的看法也是会改变的,我对小环开始产生异性爱恋念头就是在两个月前,我开车去她家接师父,师父出去买早点没在家,小环穿着短衣短裤出来开门,她可能以为是师父回来,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说,爸,下次带钥匙,我还做着梦呢。她回屋了。我站在她身后,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张开了嘴,无语。小环滚圆的臀部,细长滑腻的腿,婀娜多姿的背影足以让你充满了幻想,何况我一个二十多岁大男孩呢。也巧师父买早餐回来,把我的僵局化解,小环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就回她卧室了,她是继续睡觉,还是梳洗打扮,我也不知道。师父嚷了一嗓子,小环,早点放桌子上了,我和阿文回所里吃。
从那天,我开始注意小环了,偶尔夜里回想她滚圆的臀部和细长滑腻的大腿,也许我像师父年轻的时候一样,喜欢上眼前这个女孩,不能自拔。
我听说小环在刑警队也是许多男孩追求的偶像,小环也不避讳地讲,抓到杀害我妈的凶手,无论谁我都嫁给他。
有个坏小子讲:“要是李队那老家伙呢,他死了老婆,还有一个大小子,你乐意吗?”
“乐意,只要李队抓着了凶犯,我给他当填房,给他儿子当继母。”小环这么一说大家倒哑口无语了,似乎还带着一点伤痛。
后来李队长知道此事,破口大骂刑警队那帮小子:“你们他妈的一群混蛋,小环是我侄女,是你们的生死战友,这样的玩笑也开,我还怎么见老只,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小环妈妈。”打那以后刑警队的弟兄们再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了,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早日抓获杀害师娘的罪犯,给小环和师父一个交代。
小环对我的感觉似乎一般,但是师父肯定和小环没少介绍我的优点,甚至夸大了我的长处,他认准了我就是他理想的乘龙快婿。我也知道,主要原因是我刚到派出所不久,一次和师父出警在控制一个武疯子的时候,我替师父挡住了一刀,左臂受伤缝合了十四针,住院七天。其实没多大事,可是组织上关心,拿我当英雄,还说部队培养的战士就是素质高,敢打敢拼,为了保护战友,勇于自我牺牲。师父也总是感激地讲:“那一刀,十四针应该是我的,让阿文这孩子挡住了,要是有一个好歹对不住阿文爸妈呀。”因此我还荣立了一个个人二等功。住院期间,小环为了感谢我,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父母看到小环都觉得我俩有夫妻相,应该成为夫妻。
可是小环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心里也没底。
李凡
李凡,我们分局刑警队队长,他原名叫李平凡。听师父讲,李平凡当警察的第一天就说,当警察的哪能够平凡呀,于是他改名李凡,把“平”字去掉,他觉得这个名字叫起来简洁,写起来简单。
李凡老婆死于一场车祸,这是五年前的事儿了,现在他进入不惑之年,一个人带着儿子。现在儿子上了初中,他也算熬出来了,不用接送儿子了。过去都是他妻子带孩子,他哪有时间照顾儿子。从警校毕业就在刑警队,一直干了二十来个年头,从侦查员到队长,胸前挂满了奖章,最大的一个就是二级英模称号,也就是他妻子去世的那一年,他击毙了贩毒集团的两名毒枭,打掉了一个跨国制贩毒品集团。为此李凡也付出了代价,现在他脑袋里还有几粒医生取不出来的滚珠呢,那是毒贩用自制火枪击中他的右脑,取出了69粒,还有六七粒是不能动的。大夫都说,他命真大。每逢阴雨天气或者是冬日他的脑袋特别的疼,他就用大把大把止疼药片顶着,目前那几粒没有取出来的滚珠压迫了他的脑神经,造成左眼几乎失明,一年四季他都要戴着墨镜。
李凡比小环大了足足十八岁。李凡看上去还挺年轻,身板结实,滿脸英雄气概,就像电影里的侠客警官,同事们都喊他“中国队长·李”。他妻子死后这五年里不少好心人给他提亲,都被他回绝了。李凡说,这辈子也许就是孤寡老人的命。他儿子说过:“爸,你要是再找媳妇,我就不认你这个爹。”那时候儿子上小学三年级。李凡也觉得对不起妻子孩子,他让儿子放心,不会给他找后妈的,李凡心里一直愧疚家庭,结婚十来年和家人聚少离多。
市局领导在师娘被害现场下达了指令,抓紧破案,必须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当时李凡作为负责技术的副队长勘察取证。听说师父在现场没有眼泪,只是愣愣地看着师娘面带愠怒的样子,虽然她是被凶犯活活掐死的,但是看上去没有太多的痛苦,反而是非常从容,甚至是临危不惧。经过李凡和技术员、法医鉴定,认为凶手有可能认识师娘,否则,她没有闭上的眼睛为什么紧紧地盯着前方。最可恨的是凶手还把师娘的衣服脱光,放到了卫生间,打开了淋浴喷头冲洗,这明显是犯罪嫌疑人故意制造的被害人在洗澡时候,偶然突发心脏病死亡的假象。
师父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物件和小环存的一些纪念钱币全部被盗走。更可气的是,这个入室杀人凶犯还把一桶食用油倒进了师父家的大鱼缸里,可怜的几条大锦鲤鱼被活活地呛死,此人作案手段残忍,好像跟师父家里有血海深仇,师父和小环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和谁有这么大的仇恨。
案件分析研判会上,李凡坚持说,凶犯一定是和师父家有仇,而且熟悉师父家的情况,甚至是师娘给开的门,还唠了家常。出现场的时候,李凡还发现桌子上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温茶。他还对师父没等技术员来,就私自给师娘穿上了衣服,破坏了现场,有些不满意。听说,师父到刑警队,破口大骂了李凡不是东西,破不了案子找借口。师父还说:“用不着你姓李的破案,我一个人也能抓住杀人犯。”
由于师父住的小区还是分局从企业求助给的几套房子,这个小区的监控设施还没有完善。李凡他们走访调查好多相关联的人,没有发现可疑迹象。全局都发出了通告,全市凡是抓获入室盗窃的犯罪嫌疑人一定要通知李凡他们,看看有没有线索串案。
李凡一直拿小环当徒弟,当自己的侄女看待。因为前几年他和师父在办理一起拐卖妇女案件时建立了生死友情。
那是一年的冬天,漫天飘着大雪的东北某县城小镇,师父和李凡押解犯罪嫌疑人回来的路上,下了火车,正准备押解他上警车,突然那家伙纵身一跃跳到对面火车站台下面的铁轨处,正好进站火车迎面驶来,李凡也想跳下去抓捕他,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师父一把将李凡拽住——犯罪嫌疑人死在了铁轨上。回来后师父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受到了严厉处分。李凡那时候就是一个普通侦查员,挨了几句批评,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后来还当上了副队长。这不,由于师娘的被害,原来刑警队长被免职,提拔李凡当了刑警队“一把手”,他的压力能不大吗,他也恨不得早日抓住杀害师娘的凶手,报答师父担责之恩。
小环似乎是喜欢李凡那样的男人吧,平日里她总是帮助李凡照顾他的儿子,小凡临考试的时候,小环就主动给孩子补习功课,还买好吃的,遇到李凡出差就把他儿子接到自己家里,师父也挺喜欢李凡儿子的,他儿子叫小环姑姑,叫师父爷爷。师父不怎么乐意,总是纠正孩子叫他大伯,还让孩子叫小环姐姐,也许师父着急让小环和我谈对象,也是怕小环真的给李凡当填房,那样他就对不起死去的小环妈妈了,怎么也得给小环找一个如意郎君、大小伙子。师父严格地观察了我三个月的时候,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渗透我,想让宝贝闺女小环当我媳妇,从那天早晨开始,我是一百个乐意娶小环为妻。
李凡和小环还有点亲属关系,听说是在师娘被害的时候大家才知道的。师娘的三妹、三妹夫来参加葬礼的时候,李凡见到球子他爸小刘老师,喊了声表哥,大家有些疑惑,李凡解释道,小刘老师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是老家一个村的表姐妹,所以李凡喊小环的三姨父表哥。虽然这种亲属关系不算近,但毕竟两个人的母亲沾点远亲,又是老乡。打那开始球子就喊李凡表叔,小环也应该喊李凡表叔,所以李凡儿子喊小环姐姐,喊师父大伯也是对的。但是师父不认这门亲戚,师父说,各论各的,同事就是同事,那么远的亲属,也没有血缘关系,排不清楚,就算了吧!其实李凡愿意小环喊他凡哥,他倒是希望和小环一个辈分。谁知道这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他真的对小环有意思,只是碍于面子。在师娘被害案子上他十分努力,为此他也逼供过几个嫌疑人,有一次差一点把犯罪嫌疑人打成重伤。不过,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就在昨天李凡他们破获了在游戏厅聚众赌博案件,当场还抓到了球子。球子死活不承认,说就来过这么一次,看着好玩,他央求李凡看在亲属的关系上放了他,还要求李凡千万别告诉师父和小环,否则的话师父饶不了他。
李凡倒不是因为和他爸有一点亲戚关系,他是看师父或者是小环的面子,偷偷放掉了球子。
刘小先和罗莉
刘小先就是球子的爸爸,师父的三妹夫小刘老师,罗莉就是球子的妈妈,师父的三小姨子。刘小先比师父小两岁,比罗莉大了不到一岁,他和罗莉青梅竹马,两人小学、中学、大学都是同学。大学毕业,一个在镇上小学,一个在县城中学,两人同行都是语文老师。可是罗莉就是不喜欢刘小先细皮嫩肉白面书生的样子,她喜欢师父那样高大威武革命军人的形象。怎奈师父就是看上了二姐,二姐步入了大龄女青年行列,能有这么好的军人看上她,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这是师娘父母亲的说法。为此罗莉恨父母,恨二姐,更恨师父这个有眼无珠的无情郎。不过,成全了追求罗莉的刘小先。
那天清晨,刘小先还在家里做梦,罗莉就敲了他家的门。刘小先副县长的爸爸开了门,高兴地把罗莉请进屋里,没等他喊刘小先,罗莉说,伯父,我愿意和小先结婚,您告诉他吧。就这样没过多久,刘小先和罗莉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副县长、副镇长做亲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何况刘小先副县长的爸爸当镇长的时候就和罗莉爸爸在一起,罗莉爸爸的副镇长还是刘小先副县长爸爸提拔的。
罗莉父母特别高兴,二女儿、三女儿都有了如意郎君,剩下的老四、老五两个闺女还上着学,这五朵金花,三朵都有主了,而且三个女婿都很体面,她们的爸妈心满意足,尤其是师娘终身大事的解决,是他们最高兴的事儿。
刘小先和罗莉婚后一年多无子,急得刘小先爸妈一直嚷嚷让他俩去市里的专科医院体检,结果是刘小先患有先天性无精症,这一下子要了全家的命。刘小先家里是三代单传,如果没有孩子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呀,他们求医问药,一丁点儿效果没有。最后还是副县长提出一个大胆的意见,让罗莉试管代孕。在当时试管婴儿的技术只有南方改革开放的大城市,还有就是首都的大医院拥有这样的高科技技术,本市虽然也是一线大城市,当时这种技术还是不具备。这倒不是难题,刘小先副县长的父亲有这个能力。
经过副县长和婆婆做工作,罗莉同意这个办法,但是她提出用二姐夫的精子,那样既是家里人,而且二姐夫形象好,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漂亮帅气。副县长夫妇当然同意,他们决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副县长的策划下罗莉成功怀孕,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师父在师娘的恳求之下也尽了力,反正都是医院操作,师父也没有和三小姨见面,全程也都是在刘小先和师娘的监督下进行。罗莉更是高兴,她心里想,缘分就是缘分,怎么着也能把“她”和“他”拴在一起,不是红线,也得是粉红色的线。
现在每当球子喊师父“姨爸”的时候,刘小先的身体就发麻,他恨不得师父赶紧得急病死了才好,这样他这个爸爸当得才踏实。知道球子真正身世的一共六个人,副县长和老伴,副镇长和老伴、师父师娘,要是再算上刘小先和罗莉就是八口人知道此事。副县长去年在师娘被害的一个星期后去世了。师娘的母亲前三年患病去世。现在健在的有师父、副镇长、刘小先的母亲,还有刘小先夫妇五人。我知道这件秘事,是正式和师父坦白喜欢小环,开始对小环展开爱情攻略的时候。我俩那天值夜班,刚处置一起儿子和老子的纠纷之后,师父莫名其妙地跟我说了球子的真正身世,他还告诉我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要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和小环说。他告诉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今后对球子要像亲弟弟一样照顾,师父说到动情之处有些害臊地讲:“毕竟他有我的精血,也许命里注定我和球子他妈上辈子就是夫妻,这是说不清理不直的缘呀!”
刘小先在球子的恳求下,在罗莉的支持下,办理了提前退休,卖了县城里一处老房子,把积攒给球子结婚买城里房子的钱凑一起,开了一个优育文化教育机构培训部。主要是球子看到了爸爸老同学开办的优生文化教育机构培训部,这几年发了大财,他就撺掇他父母,自己也干一个这样的教育机构培训部。球子讲,现在的家长不怕花钱,就怕孩子没有学上,更何况老爸当了多年的班主任,教学有一套,我在教育机构培训部也没白干,尤其是招生工作还是有点资源和经验的。拗不过球子和罗莉的刘小先也只好按照球子的设想开办了优育文化教育机构培训部。
刘小先全身心投入到了球子的发财梦想之中,怎奈商界无情,一向守本分教书的刘小先根本就不是经营教育机构的材料,他教教文科知识还可以,管理教育机构,尤其是经营民办培训部,还真的不是内行。球子更是眼高手低,一个假期都没有冲刺成功,招了几个生源,还不够支付老师的讲课费呢,目前培训部的资金链都周转不开了,总是找亲朋好友借钱也不是事。刘小先后悔当初听了罗莉和球子的话,这可怎么办呢?
刘小先本来对球子不是自己的“种”就嘀嘀咕咕,怕东窗事发,又不敢过分埋怨他娘俩,只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在无奈的情况下,他找到了师父请求帮忙,看看能否给他的培训部找一些学生资源,或者把房子高价给租出去,然后还是给球子再找一份其他职业干干,现在回到老同学的教育机构显然是不合适。师父严厉地批评了刘小先太宠孩子,球子发展到今天就怨刘小先和罗莉,凡事都依着球子。说到动情处,师父还骂了几句刘小先没有当爹的狠劲。师父这么一说刘小先不乐意了,他也不示弱地嚷嚷道:“你把球子认领了吧,我和罗莉离婚,你们一家人团聚好了。”他摔门就走了,回到了县里,进屋就呜呜地大哭起来。刘小先母亲搂着知天命的儿子,也是老泪纵横,一个劲地唠叨:“作孽呀!作孽呀!”哭了一阵子,刘小先擦干了眼泪,又好像没事人一样给师父拨打了电话,让他看在死去的二姐面子上,再帮帮球子吧。
师父心软了,也觉得自己对刘小先说的话太重。师父和我商量,又找了一些朋友,真的把劉小先和球子租赁的教育机构培训部房屋转租出去,而且价格不低,基本挽回了刘小先他们的经济损失。刘小先和罗莉,还有球子感激得不得了,球子更是“姨爸、姨爸”亲切地叫着。当然,刘小先的心里很不舒服,罗莉倒是讲,亲姨父帮忙天经地义。
罗娇
罗娇就是我师娘,我没有谋过面,她比师父大三岁,罗娇初中毕业就分配到了镇上的玻璃厂,在镇上当干部的爸爸托付刘小先当时还是镇长的父亲给解决的工作。罗娇上班不到一年,就当上了厂办文书,这主要还是她漂亮的外形,让人们总有一种亲近感,当然也有上级领导的关照。
罗娇和师父婚后一年多就有了小环,小环两岁,师父转业回到市里。她随着师傅转业,分配到了玻璃厂的上级单位——市二商总公司经理办公室工作了。罗娇努力勤奋,又带孩子又到夜校补习文化,取得了高中毕业证,紧跟着上了自考大专班,学习财务专业,取得了大专文凭。那个时代文凭就是一个宝,罗娇被公司任命到下属一个企业任财务科科长。她的科长一直干到六十岁退休,到她遇害前,单位遇到上级财务迎检的时候,总要请她帮助整理账目,在公司里罗娇口碑特别的好,年年是“先进个人”,退休前一年还获得了全国的“三八红旗手”荣誉称号。女干部都是五十五岁退休,唯独她干到了六十岁退休。
罗娇特别疼爱球子,不仅因为球子是自己的亲外甥,也算是对三妹内疚的一个回报,还因为球子的身体里毕竟有师父的骨血,现在的球子越来越像师父年轻时的容貌,她怕刘小先受不了,也怕三妹又开始异想天开。好在师父不是随便的男人,从结婚到现在,师父对爱妻那可是百依百顺,就因为支持她进步,师父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一家老小,连自己的前程都耽搁了。那年准备提拔师父到分局行政科当副科长,本来师父转业的时候就是副营级干部,对应安排的职位就是副科长,而且师父到了分局行政科任职也算是干了老本行。可是为了家庭和罗娇,师父硬是不去,他说,就愿意在派出所和老百姓打交道,这样才算为人民服务,不去机关当那个一杯茶一张报纸开会讲话的科长,那样实在受不了。再者说,我一个当兵的出身,文化水平一般,还是老老实实在所里,接警出警抓坏人,调解调解纠纷挺好。
罗娇不这么认为,她认为都是自己把师父耽搁了,自己倒是学习工作两不误,还当上了科长,这要是还在镇上的玻璃厂上班都买断工龄了,或者下岗了。可是,这么多年让师父成了“妇男”,罗娇难免心里有些亏欠师父。
罗娇母亲说过,家里孩子多,虽然都是丫头,可是生活还是很拮据,只有她爸一个人在镇上当干部,那时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十几口人,真的挺困难。最后还是五个闺女的爷爷痛快,说道:“都五个闺女了,别生了,咱老罗家到这辈子就算绝户了,等她们五个丫头成了家,你俩选一个女婿倒插门,生个男孩姓罗,也对得起我了。”再说了镇上领导和县里的领导告诉罗娇的爸爸,你已经五个孩子了,已经违反国策超生了,再生就开除你的党籍,开除你的公职,没有了工作怎么养活一大家子人。听师父说,老岳父副镇长跟他讲过,他偷偷去算了个卦,算卦先生对他讲:“你再生第九个孩子,才是男孩,前八个都是女孩,你天生就是闺女命。”副镇长吓出了一身冷汗,从那时起再也不敢想生儿子的事儿了。他急忙响应号召带头做了结扎手术,在当时男同志做结扎手术是一件勇敢的事情。不久,罗娇的父亲就当上了副镇长。
罗娇学生时代学习特别优秀,可是受家里孩子多的重负拖累,初中毕业,早早参加了工作。十六七岁的罗娇在全镇上是出了名的美少女,街坊邻居都说,你家二闺女都可以当明星了,长相就像邓丽君一样甜美。吓得副镇长马上制止街坊邻居的讲话:“我闺女可不是邓丽君,邓丽君的歌是靡靡之音,不许再提。”
那个年代在镇子里谁敢唱邓丽君歌曲,立马报告派出所,不把你抓起来“法办”了,也得到派出所写检查,保证不许唱了,如果有邓丽君的磁带立即没收。
罗娇是一个听话的女孩,但是她特别喜欢邓丽君歌曲,在那个时候只能在心里默唱,一丁点儿声音也不敢出,否则爸妈都会提心吊胆。罗莉可不管那一套:“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吓得她母亲赶紧关门:“小莉呀,别给你爸惹事。”
罗娇最爱唱的也是《小城故事》,罗娇比三妹唱得好听“……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谈的谈,说的说,小城故事真不错,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
这首歌也许真的唱出了这个小镇里姑娘们的心声,她们也向往大城市里的繁华。罗娇还喜欢唱《千言万语》:“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后来遇到了师父,快三十的她恋爱了,小城故事多可以放声歌唱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县城小镇满大街的邓丽君画像和磁带,“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罗娇兴高采烈随时哼唱着。母亲也笑着说:“俺家的二丫头比邓丽君唱得不差,别说,邓丽君这个姑娘的歌唱得真好听。”这一句话增添了罗莉的恨,她恨二姐把小城故事唱成现实,转念寻思又为二姐高兴找了一个称心的爱人。自己的那点苦恋埋在了心中。
这人世间就是在情感、纠结、纷繁、简单的矛盾中用自己的灵魂折磨着自己的肉身得以生存,谁不向往可心的生活呀,罗莉在这拧巴的日子里快乐烦恼地生活着。
退休后的罗娇就是一门心思照顾好师父,还有球子,因为此时小环还在外地读大学,她希望小环毕业,进公安局成为警花,之后也找一个警官帅哥结婚,她就给他们看孩子,如果是一个外孙女她就一定教孩子唱邓丽君的歌曲,让小环的女儿成为小邓丽君。“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多么好听的一首歌呀。
罗娇那天去菜市场买菜回家,一看防盗门没关严,还露着门缝,她以为是小环出差回来了,或者是师父回家取东西。她嘴里说:“这丫头进屋不关门,进来坏人怎么办?”她进屋关上门,一个重大的案件发生了。
罗娇被害近五个钟头,好心邻居发现她家门缝向外流水,立即给师父打了电话。师父打开防盗门,满屋凌乱,满屋水流,师父大声喊着:“罗娇——罗娇——小环妈——小环妈!”师父满屋找人没有,打开卫生间的门,罗娇裸露着身体,淋浴喷头在冲洗着她古铜色细腻的身体。她如同少女般安详,没有闭上的双眼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她没有死,只是在梦中。师父完全傻了眼。
師父拨打了110 报警电话,之后又给女儿小环发了微信,谎称妈妈病重,速回!他又给罗莉打了电话,给球子打了电话。警察战友们来了,市局领导也来了,亲人们来了,师父提前给师娘穿好了衣服。李凡犟脾气上来了,他说师父破坏了现场,现场的刑警队队长骂了李凡混蛋,李凡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着大家的面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他哭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师父。师父抱着妻子的尸体,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似的,他没有眼泪,似乎是在小声哼唱小城故事多……
翌日,小环从外地回来,当她听到母亲被害的消息,疯了似的捶打着师父胸口,这个时候师父紧紧抱住了小环,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震天撼地。
只仁善
只仁善是师父的全名。罗娇死后的一年多里,别人都说,他胖了,不爱说话了,连他一直帮扶的孤老傅老秃都不像过去那样,屁大点事都来找他帮助。傅老秃提供了不少可疑的线索,还真抓到了一个入室盗窃的团伙,可惜还是与罗娇凶案无关。
那天罗娇遇害,出入小区的人,尤其是脸生的人,傅老秃全部给指认出来了,但是经过辨认和排查,还是没有发现杀害罗娇的犯罪嫌疑人一丁点儿线索。自从罗娇被害后,区里、街道上的领导才高度重视监控系统的重要性,赶忙打了报告,很快,市里批准上亿元的专款,要求在五年之内,对全市各个区域都要安装视频监控。
只仁善1959 年4 月出生,1978 年高中毕业入伍,在部队里算是有文化的兵,当兵时候他的年龄偏大,他们那个年代当兵的基本上都是初中毕业,还有好多待业青年也就十五六岁,把户口本改大一两岁就当兵到了部队。师父不用改户口,他可是堂堂正正的高中毕业生。新兵连训练结束,战友们都下了连队,当了步兵、炮兵、特种兵,还有报务员、放映员、汽车兵……把他这个大个子、文化高的战士愣是分配到团部炊事班,当了一名火头军。
只仁善搞不懂,跟新兵连指导员哭了鼻子:“为什么让我干火头军?”指导员耐心和只仁善进行了思想交流,还告诉他张思德是烧炭的,雷锋是汽车兵,他们都是好样的,只要是解放军战士就是人民的子弟兵,干什么都是革命工作,都是保卫祖国,保卫毛主席的好战士。只仁善还是带着有一点委屈到了炊事班。没承想他第一年就荣立了个人三等功,第二年就入了党,第三年就提了干,当上了司务长,结识了副镇长,娶了美丽新娘——罗娇。
只仁善在新兵连的时候,到偏远山区训练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就分配到了家乡大城市的一个县城,距离市区二百公里的某集团军步兵团团部食堂。赶上假日,后勤处长还放他一天假回趟家,不过,让他熄灯前归队,也就是晚上九点半之前回来。部队的团部距离县城火车站很近,坐上火车两个多钟头就能到市区家里。当了十多年兵,他没少回家,让许多战友羡慕。后来他当上了后勤处副处长,相当于副营职干部。结婚一年多,有了小环,他就开始打报告要求转业。三年后到了市区公安分局,在派出所一干就是近三十年。还有不到一年就退休了,本来计划好了和罗娇一起开始晚年幸福快乐的生活,想到这里只仁善就要流泪,就想哭一场。他发誓一定抓到该死的凶手,你抢钱就抢钱呗,为什么要了她的命,为什么还脱光她衣服让水冲洗?王八蛋,抓住凶犯,豁出命也要亲手宰了他,让他给我的罗娇偿命。想到这里他就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退休,开始他的“复仇”计划。
我有一种预感,他似乎已经发现了杀害妻子的凶手,只不过他不想给警察队伍抹黑,他要等到退休,当了老百姓,抓住凶犯问个究竟,之后宰了他。只仁善怀疑的是谁,谁也不知道,这是我个人的猜测。我还偷偷找过傅老秃询问,有没有新的线索,傅老秃眯着眼使劲地吸烟,欲言又止,他“唉”了一声叹气,说了一句,找只仁善问去,你们是警察。不久,傅老秃患病去世,我唯一的线索中断,我也一直没敢询问只仁善,他一定有他的难处。
我和小环确立了恋爱关系。我真的开始爱上了小环,是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热恋。小环表面看上去挺强势,当你真正了解她,接近她,才感到她的温暖和柔情。之所以只仁善把他家的绝密——球子的身世告诉我,是因为我和小环在他的“强势”要求下定亲了,我爸妈出钱,我给小环戴上了两克拉的名牌钻戒。不过,小环还是坚持要把杀害母亲的凶犯抓获再结婚。只仁善不同意,他和小环承诺,侦查杀害她妈妈凶犯是他的任务,他多次苦口婆心地对小环讲:“要是真听爸爸话,告慰九泉之下的妈妈,就和阿文赶紧结婚,让妈妈安心,让爸爸早日抱上外孙。”
只仁善每天忙碌接警、出警、处警,所里的同事谁要是家里有事,他就替人家把班值了,我们派出所本来就是三天一个班,师父基本上一个月回一趟家就不错了。他说,回家一个人闷得慌,小环在分局刑警队忙起来根本就不回家,只有小环回家他才回家。只仁善把家里钥匙交给了球子,告诉球子,别在外租房子住了,回家住吧,那也是你家,等小环姐姐结婚了,这个房子归你。他还讲把杀害罗娇凶犯法办后,给小环看孩子,再老点就去敬老院,不给孩子们增加负担,每当听到这的时候,我的眼睛就要流泪。
过完年,只仁善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退休了,我们所长给全所下命令,不许再让老只替大家值班,让他放松放松,要不退休后,回到家里就一个人会把他憋出毛病来,让他有一个缓冲的适应。
由于工作的需要,加上我的写作特长,我被借调到市局政治部门帮忙。市局为了庆祝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组织撰写献礼伟大祖国七十年华诞的文学作品,让我写一组诗歌在庆祝大会上朗诵。
只仁善给小环下了最后通牒:“今年10 月1 日伟大祖国成立七十周年大喜的日子里和阿文结婚。”他还告诉小环和我,也许在这之前凶手已经伏法,他会加快速度摸排线索,配合李凡他们破案。小环怕父亲伤心,默默地点点头,算是同意,我是欣喜若狂,也省得爸妈整日催促。
临近清明,还有一天只仁善就要领退休证,他很难受,干了一辈子军人警察的事,穿了一辈子国家的制服,就要告老还乡了,哎,自己挚爱的罗娇却没了。那天我看到他真的老了许多,不是头发稀少灰白的缘故,是整个人的精神,没有了从前那股革命军人的劲头,也许是罗娇的死,也许是他真的老了。其实,现在六十岁的人真的看不出来老。我父亲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他在大街上还有小姑娘小媳妇喊他大哥呢。看到我父母退休的幸福生活,我心里特别心疼只仁善,我的师父,未来的老丈人。从明天开始他一个人怎么生活,只有我和小环结婚和他一起住,有了孩子再让他照顾,让他忘掉调查杀害罗娇的凶手,这个案子由我和战友们来办,这样他晚年才会幸福。等案子破了,过几年只仁善想通了,再找一个后老伴,那样生活会更好,那才叫告慰死去的岳母,我喜欢叫岳母的名字——罗娇,多么迷人的女性名字呀。
就在只仁善退休的第一天,他从分局开完退休欢送会回家。这天的中午,噩耗传来,只仁善死于突发性心脏病。当时在场的有球子和刘小先、罗莉夫妇。我和小环赶到的时候救护车已经把只仁善拉到医院抢救,小环似乎是疯了,“嗷嗷”地叫嚣,没有一滴眼泪,直至晕死过去。医院又是一阵的抢救。李凡带着法医赶来了,他们坚持再复查一下只仁善的尸体。他说,刚和老只同志分手,他不信只仁善就这么死了。经过分局法医鉴定,得出的结论:只仁善死前和相关人进行了搏斗,导致了突发性心脏病死亡,如果没有外界的搏斗,他不会死的。
分局立即成立了“4·01”专案组,分局领导亲自挂帅,并把罗娇被害的“9·27”专案合并侦查。
“如果三个月内破不了案子,撤掉分局主管局長职务,刑警队李凡队长撤职,其他参加办案的侦查员调离岗位,去大街上巡逻,刑警队要大换血,让能破案的警察干,今年是特殊的一年,我们要向伟大的祖国献礼。人民警察就是维护法治的尊严,抓不到犯罪嫌疑人,我们都是饭桶,命案必破,是板上钉钉的誓言”——这是市局领导流着眼泪下达的死命令。
大家心里明白就是市局领导不这么说,也必须尽快破案,否则对不起自己被害的战友。按照分局领导指令,我立即回到了专案组。
刘球和父母
刘球,乳名球子。他和侦查员讲,那天他知道姨爸退休了,特意请了假,让父母也来市里,给姨爸举行一个退休家宴,主要是怕姨爸孤独,退休想姨妈。他还说:“我们全家来和姨爸、小环姐姐热闹热闹,谁承想姨爸太激动了,犯了突发性心脏病。”刘球撕心裂肺地哭述。
“你们谁先到的只仁善家?”侦查员问。
“我先到的,我有姨爸家的钥匙,我到家,姨爸还没有回来。”刘球回答。
“你父母什么时候到的?”
“我姨爸回家,让我买醋去,说吃饺子没醋可不行,我出去买,等我回家,我爸妈也已经到了。”
“只仁善什么时候发病的?”
“我回来以后,就看到姨爸躺在我妈的怀里,我爸打电话叫救护车,对了,姨爸家的邻居也来了……”球子回答得很清楚。
回到办公室,李凡说:“排除他嫌疑。”
球子和他爸开办的优育文化教育机构培训部赔了本,就在最为艰难的时候,还是只仁善找到球子原先工作的优生教育机构培训部负责人,让人家兼并刘小先他爷俩办的培训部,可以说是救了刘小先全家。刘小先没了工作,还是人家聘请他为教师,球子作为股东之一,还是分管招生和后勤工作。一开始刘小先的同学也是不同意,他们过去是竞争对手,刘小先老同学一直认为他爷俩是忘恩负义,不想和他们合作,但是碍于只仁善警官的面子,只好搞了一个约法三章的合同,救了他父子俩的场。
只仁善的死,刘球非常伤心,他到医院看望小环姐姐,他搂着小环姐姐,哭着说:“姐,现在咱俩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
小环出院之后,组织上照顾她,先安排她到法制部门工作,她不干,非要参加专案组,说要亲手抓住杀害父母的凶手。为此,分局也理解小环此时的心情,为了照顾小环,领导把我俩安排在一起,一来照看小环,二来控制住小环的情绪,毕竟大家都知道了我俩的恋爱关系。分局政委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依法办案,小环不能再有一点闪失,否则更对不住老只和他妻子的在天之灵。
罗莉和球子讲得差不多。就是在球子外出买醋期间有二十分钟的空当,难道就在这二十分钟里只仁善被害?罗莉讲,他和刘小先没有敲门,因为门没有关上,开着一道门缝,他俩一推门就进了只仁善家,一进屋只见只仁善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还是罗莉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二姐夫大喊大叫起来,对面邻居听到跑过来帮忙,刘小先赶忙打了120 电话,可以说一丁点儿也没有耽搁,120 赶来,只仁善已经死在了罗莉怀里。
现在二姐二姐夫都去世了,准确地讲,都是被害身亡。罗莉和谈话民警说:“你们一定要查出凶手,给我二姐和二姐夫报仇,再说,只仁善也是你们警察,你们要赶快破案呀!”
罗莉面对死去的二姐夫痛苦万分,可是她又能怎样,她只能表面上好好安慰一下自己的外甥女小环,这个苦命的闺女。就在这个节骨眼,副镇长得知二姑爷也被害了,没有两天的工夫抱病而终。不过,副镇长死得没有什么痛苦,微笑而亡。另外,就在同一天的深夜,刘小先的母亲也是突发脑溢血病逝。
罗莉的父母当时把她介绍给只仁善就是因为两个人年龄相仿,罗莉又是师范大学毕业,一名人民教师,足以配得上他这个城市来的军官,等只仁善转业也可以把三闺女带到城里学校当老师。再说了,罗莉也是自幼聪慧,一双大眼睛好像会说话,总是含情脉脉,说话大大方方。罗莉在父亲的安排下,早就偷偷看过只仁善,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穿着四个兜绿军装的解放军干部,也可以说,她当时一眼就相中了这位驻军某团的后勤干部。
可是阴差阳错,只仁善来到副镇长家第一眼看到的是古铜色皮肤、美丽的罗娇。春心荡漾的只仁善不能自拔,他是完全被罗娇滚圆的臀部、细长的大腿,还有看见陌生人就低下头、害羞一笑的举止而迷倒。罗莉恨罗娇,也心疼二姐,看到快三十岁的姐姐都长出了几根白发,她心软了,放弃竞争。早早把自己嫁给副县长的儿子,也是一种报恩,报父母恩,报姐妹情,因为二姐初中毕业参加工作,也是为了她和妹妹更好地读书。再者说罗莉能留在镇上当小学老师,也是刘小先父亲的功劳,否则刚当上小学老师的,首先要到农村小学锻炼至少三年才能调整回县城。有的小学还在大山里边,一干就是三年五载,如果再在村里安了家,就一辈子那样生活了,在县城镇里长大的罗莉听到艰苦的大山农村学校,心里就犯嘀咕,就害怕,所以她主动找到追求过她,曾经被她拒绝过的刘小先,也是为了报恩。
刘小先的口述和罗莉、球子一模一样。专案组的侦查员们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这个老小区的视频监控还没有安装到位,调取的一些监控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哪一个是凶手呢?李凡和战友们感到迷茫,调查—取证—走访—无果。
刘小先最大的痛苦就是球子不是自己的“种”。看着一天一天长大的刘球越来越像只仁善,他内心翻江倒海,恨不得把球子那张讨厌的脸扯下来,换上自己干干净净的白脸蛋。可是不争气的球子,不仅脸蛋像姓只的,就连脾气秉性都和只仁善一模一样。而且还总往他家里跑,甚至住在他家,罗娇对球子也是有一种溺爱,更像是母子,球子也是甜甜地“姨妈,姨爸”地喊着,小环拿球子简直就是当亲弟弟,两个孩子从小就好得不得了。球子放假高高兴兴到了市里只仁善家住,一回来就哭哭闹闹的,罗莉还说过,不行就让球子转到市里上学,住在二姨家,咱俩还省心呢。刘小先听后火冒三丈,因为球子,他们两口子没少争吵。最后还是罗莉让步,尽量不让球子到二姐家。
刘小先这些日子发现自己恨连襟只仁善也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自己的那个不行,父亲才出此下策,動用关系,又苦口婆心央求只仁善帮忙。还不如不要球子这个“种”,就和罗莉过两个人世界,当一个丁克族也挺好,现在社会上小青年还兴这个。刘小先知道后悔药是没有的,他越想心里越是空落落的,二十多年了,他和球子父子依旧情深意浓,他毕竟是从罗莉,自己深爱的女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清明节到了,刘小先一家人给父母上坟,回家的路上,已经到了县城的路面,球子开的车与迎面的厢货车相撞,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发生。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都到了现场。开车的球子和坐在后排的罗莉重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坐在副驾驶的刘小先当场身亡。罗家、刘家、只家接连亡人,在过去这叫“重丧”,是不吉利的象征,县城和镇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同时也给他们全家人带来重大灾难性打击。
罗莉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讲:“作孽,作孽,作孽呀!”
阿文和只美环
阿文就是我。师父、小环和大家都喜欢这么喊我——阿文。我的战友、未婚妻小环,学名只美环。她家的重大变故,让她痛不欲生,我也是一样,因为我和只仁善情同父子。只仁善没的那天夜里,我和只美环一直相拥,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吧嗒吧嗒地流着眼泪,我觉得劝说什么节哀呀,想开些呀,没有什么意义。我只在心里想,快些破案,给被害的师父师娘一个交代,尽快迎娶美环,给她更多人世间的爱,也许会填补她的一些伤痛。
那一夜,我们伤感,我们幸福,我们彼此相爱,我默默地告慰师父师娘,小环今后有我,请你们放心,她一定拥有家的温暖。我给小环做早餐,她整理家务时说:“杀害爸妈的是一个人吗?为什么?”小环突然的一句问话,警示了我的脑神经不停地转动。
只仁善临退休前和我讲:“阿文,我退休了也没什么送你的礼物。”
我赶忙抢话说道:“您把小环都给了我,还有什么比小环大的礼物。”
只仁善笑了,补充一句:“还有我家的秘密,记住了。”我知道他说的秘密就是球子。
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就一个人,球子妈妈罗莉。当然还有我这个局外人。我在想球子要是知道了他是一个试管婴儿,而且是他姨爸只仁善的“种”,他会不会接受不了呢?会不会感激只仁善?会不会痛恨刘小先?或者是可怜刘小先这个养育他二十多年,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父亲呢?我在胡乱猜想着只仁善为何告诉我他和球子的绝密关系。
刘小先的遇难对罗莉似乎没有太大的打击一样,她办理了退休手续,搬到了市区二姐二姐夫的家陪伴小环居住。球子忙于教育机构培训部的工作,偶尔来一两趟,如果不是罗莉打电话也许他都不回来,似乎和小环也疏远了,对家庭的遭遇似乎也是很冷漠,每天无精打采的。听小环讲,球子和交的一个女朋友散了。罗莉为了这个宝贝儿子也是操碎了心,过去有只仁善,他姨爸在,说他几句还能听进去。刘小先是管不了他的,刘小先说一句话,刘球有一万句话等着回敬呢,每次都气得刘小先要吃几粒救心丸。刘小先回家就要跟罗莉吵闹,把满腔的邪火都撒给罗莉,罗莉也是毫不在乎地顶撞刘小先,急红眼了就吵吵离婚,再急红眼,就要泄密地说出球子的身世:“谁让你那玩意不中用呢!”刘小先好几次都想寻死,考虑到老父亲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多么的痛苦呀,他这么一寻思,也就算了,这下正好刘小先稀里糊涂去找他父母了。
刘小先死后,他的一个大姐、两个妹妹,三个人和罗莉、球子大吵大闹一通,说他们娘俩就知道欺负软弱的刘小先。他们动起了手,罗莉报了警,家庭纠纷,民警调解一番,没有什么实质问题。家里就是父母留下的一套大房子,还有三十万块钱存款,老副县长活着的时候立下了遗嘱,都给刘球,唯一的刘家继承人。老副县长的三个闺女不知道球子的身世,当姑姑的,给自己侄子没话说,要是知道球子是试管婴儿,又是只仁善的“种”,非得打出人脑子,肯定要打到法院。再者,罗莉拿着遗嘱,三个人没辙。
只仁善临退休前几天,送了我三样物件,一个工作笔记本,一张发旧的师父穿军装的黑白照片,那是一张师父年轻时候的照片,和球子现在一模一样,冷眼一看還以为是球子呢,还有一支英雄牌钢笔。
只仁善送给我的三样物件,我放在了办公室带锁的抽屉里,我不愿意触碰它,怕看见这些物件想起我们一起值班,一起出警,一起蹲堵抓盗贼,一起喝醉了酒说军营里偷看女兵的那些烂事……只仁善说:“你个新兵蛋子,白白净净也那么坏,以后娶了小环可不能再花心了,否则我替你爸妈揍你。”
我醉酒说:“放心,老只,我只对小环花心,我要让小环生两个孩子,你给我看一个儿子,让我爸我妈给我们看一个女儿。”只仁善嚷嚷说:“都我一个人给看,包括球子的孩子也得我看,干脆我办一个托儿所,我当所长,你爸妈当老阿姨老阿叔,我还给他们发工资。”我们俩说得特别幸福。
马上就到五一国际劳动节了,距离市局领导给的结案时间还有两个多月,六月必须找出线索,力争七月抓获犯罪嫌疑人,两起案件一并破获。李凡一直马不停蹄地深挖线索,现在的他根本顾不上儿子,他把儿子交给了孩子姥姥姥爷,偶尔电话问问孩子情况。倒是小环心细,有的时候我俩一起去看看孩子。
我一直在李凡的领导下,跟着另一组战友核查线索,走访调查,以及查询相关视频监控,可是查来查去没有新的发现,包括和外省公安机关串案也没有明显的线索。我们陷入了困境。
这天我值班,望着窗外的夜空,几团云朵慢慢地游动着,我似乎看到了一朵熟悉的云,那更像是一张熟悉的脸,你是只仁善,我的师父吗?
“阿文,你好!”
“师父,你好!”
“案子还没有破,犯罪嫌疑人也没有抓到吧?”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其实我知道凶手是谁。”只仁善说。
“是谁?”我急切地问。
“你就是凶手!”
“不,不,不是我!”我满头大汗地喊叫起来。
我惊醒了,墙上的钟表显示凌晨三点十一分,我起床,喝了一杯白开水,楼道无人,静静的,从卫生间回来,我不知不觉打开抽屉,拿出只仁善给我的三件遗物。
我打开了只仁善工作笔记本,翻看密密麻麻的记录,大部分记录着日常工作提示,如:所长布置的工作任务1、2、3,几个孤寡老人的名单和需求,几个外来人口情况……我无心地翻到最后一页:“你就是凶手。”五个字后面还明显画上一个句号,只仁善查出了凶手,“你”是谁?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李凡或者小环?他又有什么隐藏的秘事吗?我在空白处模仿他的笔迹写着“你就是凶手”五个字,一遍一遍,写了十几遍“你就是凶手”。然而无论怎么写,也写不出他那几个字的隐喻。
突然,我又有一个新的发现,在他的工作笔记本塑料皮内侧凸出处,取出一个小透明的塑料袋,掏出两页纸,里面夹杂着两绺头发,每一绺头发用一根红线系着,两页纸分别是一个医院鉴定的结果。我仔细地查看,鉴定结果写着:提取两根发丝符合同一人血样,是同一个人。我查看鉴定机构是本市一所较大的民营医院。
翌日,我向李凡请了半天假,谎称家里有点私事处理。我去了那家民营医院,说明了来意,接待我的同志告诉我,不能给我提供鉴定人的情况,这是为鉴定人保密。无奈我亮出了身份证明,办案的需要,我也会保密。按照医院规定程序,我和医院负责人签订了保密协议,他们配合了我。没错,是只仁善来鉴定的,被鉴定的是谁,没有登记,经过鉴定医生回忆,那个老同志只是说,他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所以取了自己的头发和儿子头发鉴定一下,花多少钱都行。鉴定结果两绺头发为同一血样。那个老同志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就走了。
只仁善一定发现了杀害罗娇的凶手。
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分局,把只仁善给我留下的遗物装入书包,立即回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开始梳理罗娇被害的案件,我不停地画着句号,越画那个句号越大,形成了一个圆圆的球体。
突然,我拉上窗帘,打开台灯,把只仁善写的“你就是凶手”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只仁善画的那个圆圆的句号,这个句号更像一个滚圆滚圆的足球,或者就是在告诉我,凶手——球子?我比对一下鉴定表中的一些数据,就是他,杀人犯“球子,刘球”!
窗外狂风暴雨袭来,气象台昨天播报今天夜间有暴风雨,怎么就提前到现在的中午呢?是我思想里的暴风雨,还是窗外真正的暴风雨,我扭过身体,奔跑到窗户处,用力拉开窗帘,窗外一股股的激流击打着玻璃,我疲惫的身体被窗外的激流击倒在地面上,我躺在地板上停留了好久好久,窗外的激流好像弱化了我的神经,我放松了,哦,这不是一场梦,这就是“4·01”“9·27”案件的真相吗?这是只仁善交给我最后的任务,是护着球子,还是将他绳之以法?
距离七月破案还有足够的时间,我应该怎么办?只仁善把这些遗物交给我,把家族的重大秘密交给我,把球子交给我,把漂亮的小环交给我,我应该怎么办?
阿文,你是警察,执法警官!也许这就是只仁善选择信任我的原因。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自己动手,难道他在和自己斗争吗?他为什么没有选择李凡,他不信任他,或者为了小环?也许他徇私,会让我放掉球子吗?他不愿意看到球子的终结,还是球子知道了真相,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所有的答案就是球子的口供。
我再一次悄悄地提取了球子的发丝,再一次找刑科所的哥们鉴定,杀人犯就是他——刘球。
罗莉和球子
我整理着相关证据,傍晚接到了小环电话,她询问我今天家里有什么事,一天没有见面,李队长说你请半天假,可是下午也没见你人,不过,刑警小郭说,中午看到了你,不一会儿你又匆匆忙忙离去。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小环,嘟嘟囔囔地随口说,我妈身体不舒服去了趟医院,现在没事儿了。
小环没有深探,我摁了手机,思绪万千,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越级直接向分局领导汇报自己侦查的线索和自己的判断,以及只仁善生前对我讲的秘密,这个秘密我要为他和他的家族保守终身。但是要怎么把实情解释清楚,又怎么能依法传唤刘球?
深夜,我一个人在街道上行走,春风拂面,我的内心一片沼泽,我陷入无形的泥潭,不知道有没有一双大手拯救我呢?我到队里的值班室,我知道李凡一定在等我,他等我向他解释為什么请了半天假,一天没有见,而且摁掉了他几次的电话。他发微信骂了我。
我鼓足了勇气,发出一条微信:“李队,我发现了线索。”
值班室,我俩四目相撞,“阿文,快说!”李队的第一反应不是责怪我,而是急切地想知道是什么新线索。
“我发现了只仁善夹在本子里的两绺头发,还有两张鉴定单子,我去了这家鉴定医院,发丝是一个人的——球子。”
“你有什么依据说是球子?”李队反应强烈,我在想他知道球子身世了?他这样问我,也许为了小环,她的亲人越来越少了。
“我又偷偷把球子的头发弄了几根,鉴定结果和只仁善鉴定的是同一个人。”
李凡惊讶了:“你和小环说了?”
“没有,你是第一个,你是队长,我要向你报告。”
“先不要告诉小环,她弟弟,她要回避。”
“我是小环的未婚夫,我也申请回避。”
“同意!”他的话语坚定。
我把整理的相关证据给了李凡。
李凡他们经过细致分析,再次秘密调查取证,基本认定了球子的犯罪事实。分局立即行动抓捕了刘球。分局领导在抓捕刘球的前一天把小环派到外埠调查另一起入室盗窃案件,小环认为能和自己父母被害有嫌疑的案子都要甄别,她爽快地和副队长领命前行。
分局领导对我无比信任,还是让我参加了抓捕和审讯球子的任务。
就在我们抓捕球子,审讯他的期间,又一起事件让我痛心疾首。刘球的母亲,罗莉,小环的三姨在自家8 楼跳楼自尽。到了现场,罗莉家的客厅上有一瓶空空的红酒瓶子,一只透明的高脚红酒杯,一只白盘子里还剩下三个饺子,一支英雄牌钢笔压着一张白纸,白纸上面有一行字“我吃饱了,喝足了,再见!”罗莉写的几行秀气的钢笔字让我们谁也琢磨不透。我看到那支英雄牌的钢笔,只仁善送给我的遗物中也有一支与这支一模一样的钢笔。
罗莉死得很安详,表情是微笑的,这又是为什么?
审讯室里,刘球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表情,他似乎知道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还不知道母亲已经跳楼自尽。李凡看着球子,恨不得上前给他几个大嘴巴子,又恨不得他不认账,或者说凶杀案件跟他毫无关系,就是我的胡乱猜测。
他是为了小环,还是不想让只仁善一家人如此的惨烈?
但刘球全部承认了。
“姨妈是我,姨爸是我,就连我爸的车祸都是我,只可惜我和我妈还活着。”
又是惊讶,又是绝望。
“你说,这是为什么?混账,你疯了,他们都是养育你的最亲的亲人!”李凡也疯了,他甚至是崩溃了。
“球子,你家人这么疼你,溺爱你,你又是为了什么?你后悔吗?”我问。
“后悔,可是我走投无路,我欠下了一大笔钱,你们想象不到的一大笔钱。”
球子到了市区工作之后,一开始每天下班到罗娇家里吃饭睡觉,还算听话。可是没过多久,他说单位给他腾了一间住房,在单位住下方便,就手给值个班,还可以挣点值班费,这样培训部也能省下一个看夜人的工钱,两全其美的事。
球子一个人开始了自由的生活。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友小雪,不到一个星期就恩爱得如漆似胶。这些个事家里是不知道的。罗娇总是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他十天半月不见得来一次,他告诉姨妈太忙。只仁善也不敢过分让球子来家里,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球子的爱是越来越深了,也许这就是骨肉至亲的那种感觉。有的时候只仁善有意无意要到球子工作的地方巡逻一下。其实我是懂他的。“人越老越稀罕儿子”,这是他不经意自言自语讲的话。
球子为了爱情开始大把大把地花钱,为了讨得小雪的欢心,他对小雪的要求是有求必应,为此,球子一会儿使用透支卡,一会儿小额贷款,一会儿回家找爹妈要钱,一会儿找同事借钱,实在逼急了他还挪用公款,对不上账了,他就跑到姨妈家编瞎话找姨妈要钱。久而久之,他竟然欠了上千万的债,尤其是在小额贷款公司欠的钱,利息高得要命,不还钱就要挨揍,被那帮人打得鼻青脸肿,他都不敢回家。
小雪把身子给了球子。这不,小雪又说,怀上了球子的孩子,要不做人流,要不就结婚,球子傻了眼,逼债的打手还不停地催促他还本金和利息。
那天讨债的几个打手找得太急了,他就蒙上脸去姨妈家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的物件,正巧罗娇买菜回来,她在愣神不知所措的瞬间,蒙面盗贼上前捂住罗娇的嘴,她使劲地反抗,他就使劲地勒紧她的脖子,一直把她拖到卫生间门前,罗娇使出最后的力气抓掉了他的蒙面布,还有一绺发丝攥在手心里。当罗娇看到是自己最亲的外甥球子时,不知道她为什么只是一笑,非常镇静,兴许她想告诉球子:“孩子,不要恐慌,遇上难事儿啦……”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甚至连闭上双眼的气力都丧失了。
只仁善退休的当天,球子到了,只仁善把鉴定证明扔在了球子面前。
“你就是凶手。”只仁善直截了当地大声吼道。
“我不是故意的!”球子大声回答。
只仁善第一次动手打了自己的骨肉,一拳就把球子打倒在地,他骑在球子身上,挥起拳头继续捶打,他要給爱妻罗娇报仇,他边打边泪流满面,逆子,逆子——球子反抗,狠命地推搡,夺门而出……
只仁善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看着消失的球子,他百味杂陈,倒在了自家门前。
球子继续说道:“那天,给我爷爷奶奶上坟回来,我看到前方一辆厢货车,头脑一热,干脆一起死了,欠账也就没了,没想到我和我妈活了,我爸没了,这样也好,我再找对方敲诈一笔钱还账。”
……
“阿文,你负责整理好所有证据,报法制办。”李凡头也不回,擦拭了几下眼角,走出办案区。
前年“9·27”、今年“4·01”案件破获。
我和李凡
根据相关规定和工作需要,上级组织把只美环调整到市局刑科所岗位。
国庆节李凡和只美环宣布结婚。我听说,她那天特别高兴,李小凡一口一个妈妈地喊叫,她高兴得都喝醉了,是李凡抱着她入的洞房。
这对于刚刚出差归来的我,无疑是天崩地裂的打击,我陷入失恋的漩涡,痛苦万分。
我百思不解小环为何负心,更是想不通混账的李凡,他明明知道我和小环早已定亲,他也知道只仁善生前把小环托付于我,我们年龄相仿。这个伪君子的老家伙趁火打劫,挖我墙角,满腔愤怒燃烧着我的灵魂。
下雪了,我冲到分局刑警队值班室,给李凡重重的几拳,打得他满地找牙!
后来我听说,他告诉局长,是他不小心,喝大了,地又滑,摔在马路牙子上,把两颗大门牙都磕没了。
李凡娶了小环,他比小环整整大了十八岁零七十六天,小环进门就当了李小凡的妈妈。
教导员在手机里和我说,李凡考察完了,分局副局长,正在公示期。别说,只美环和李小凡这娘俩真像母子。
市局号召全体中青年民警报名支援边疆任务,去三年晋升一级职级,我第一个报名,批准了。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我在真理道派出所值最后一个班。邪门了,今夜无警情。我躺在值班室的铁架子床上,望着窗外,无限惆怅,我又看到了黑暗的空中滚动着那朵熟悉的云,它冲我发怒。
我并不害怕,我对着它说:“知道球子秘密的人都没了,我给你保守了秘密,法办了凶手。我知道你下不去手,罗娇无奈,刘小先、罗莉又能咋办,就连傅老秃也替你护着他,毕竟他跟你有血缘关系,我懂,我来当这个恶人。”
师父,你打“妄语”了。第一,你早就猜到了凶手;第二,傅老秃好像什么都知道。
“出家人不打妄语,我不是出家人,我有七情六欲呀,我打了‘妄语你是会理解我的,也就你!”他似乎在逃避,又似乎在肯定我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