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德里到老德里

任启亮

从孟买飞新德里，一下飞机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乘车穿行在街巷，导游小强指点着路旁的深宅大院，这是某某部长的官邸，那是某某大贾的府第，还有某某明星的豪宅。从车里望去，院落开阔，建筑别致，树木繁多，鲜花开放，气象不凡。小强说，那些建筑内部的豪华程度，主人们极度奢华、挥金如土的生活，你们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想象的。我问，你进去过？他摇摇头，然后笑笑，是一种非常诚恳和无奈的笑。

新德里是印度的首都，政治文化中心，集中了大量的政府机构，最核心的就是总统府和中心广场。总统府所在位置地势较高，建筑规模宏大，雄伟壮观，富丽堂皇。总统府前边的中心广场非常开阔大气，树木葱茏，绿草如茵，鲜花争艳。站在中心广场远望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建筑鳞次栉比，气象万千。总统府的周围是国防部、外交部、议会大厦，然后顺着中央大道，绵延数公里，一座连着一座，气势恢宏、威严庄重，一直通向有着新老德里分界之说的印度门。不光以总统府为核心的中心区域，总体而言，新德里是一个规划合理、基础设施比较完备、道路宽阔、环境整洁、楼房比肩、建筑考究、管理相对有序的城区。

之所以称它为城区，因为新德里与老德里并不是两个独立的城市，新德里只是老城的一个新区，如同日前中国很多城市的新区一样，新德里是德里城100年前建的一个新区。

相传德里已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大约公元前一千四百多年前，就有王朝在此建都。随着诸侯纷争、战乱不休、朝代更迭，德里城历经沧桑，时兴时衰，但多数时候具有都城的重要地位。直至19世纪中叶英国吞并印度，将政治中心迁移到加尔各答。1911年，英国人又把首都搬回到德里，并在古都城外的西南部扩建成一个新城，为了区别于老城，称为新德里。1947年，印度推翻英国殖民统治宣布独立后，继续定都新德里。

新德里与老德里在地理上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从中心广场的大道前行，过了印度门，就算进入老德里了。老德里毕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据说大量的印度老式建筑，透着典雅气质和浓郁的民族特色；博物馆、展览馆众多；商业区繁华热闹，人流如织；校园公园内整洁干净，到处都是绿树鲜花；报摊、书店、咖啡馆分布城市每一个角落；绿地、地铁到处可见阅读的人们；穿着漂亮沙丽或T恤牛仔的女孩十分亮眼。

当车子驶过印度门，就感觉到新、老德里的不同。道路越来越窄，坑坑洼洼，不停地颠簸，扬起一路的尘烟；汽车、拖拉机、三轮车挤成一团，互不相让，红绿灯成了摆设；路旁各种车辆横七竖八随意停放，毫无规矩，也没有人管理过问。人们在马路上自由穿行，根本无视喧嚣的车流。路旁建筑破旧简陋，残缺不全；成片成片的贫民窟更是惨不忍睹，低矮的土坯房缺门少窗，顶破墙残。

我们没有听导游小强的劝阻，执意要在一个较为繁华的街区逛逛。一下车，即被一群人围拢住，他们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多是十多岁的孩子，也有抱着婴儿的妇女，伸出黑漆漆的手讨钱。这种情形在新德里已经见识过，我们的车只要停下，无论遇到红灯还是堵车，都有一帮人冲过来，不停地拍打着车窗，直至车子启动才很不情愿地撤离。小强告诉我们，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不能开窗，也不能给钱，车窗打开就很难再关上，给了钱你就更难以摆脱。这种情况被眼前的现实证明。我的一个同事生了恻隐之心，掏出一個美元递给其中一个男孩。这下可不得了，一群孩子一哄而上围住他，一起伸出手，还有的拽住他的衣角，拉着他的袖口，使他无法挪动脚步，大有不给钱就别想走开的架势。我们立即驱赶救驾，慌忙躲进街边一家商店才算冲出重围。当我们从商店出来时，仍有一群孩子围拢过来，我们拨开众人，迅速上车，赶快逃离。

小强露出坏笑。我们还是不甘心，来一趟印度，总要看一看老德里的街区，但听小强的劝告，不再下车，乘车巡游。

街边随处可见面壁小解的男人，他们无所顾忌，如入无人之境。还有当街冲凉的妇女和孩子，使用过的污水满街横流。到处都是无人问津的流浪狗，成群结队，或晃悠着觅食，或躺卧街边，懒洋洋的，无精打采。还有牛在街上漫步，悠闲自得，俨然这个城市的主人。牛车穿梭在大大小小的马路上，与轿车、三轮、摩托比肩。街边可见动物粪便，到处堆满垃圾，空气中飘着尘土和说不清的味道。但是，人们倒是慢条斯理，不急不躁，过着悠闲自得的日子。

从新德里到老德里，看到的是不同和差别，这使我想起刚刚到过的孟买。孟买是印度的金融和商贸中心，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在印度如同上海在中国的地位。广泛传播的一个段子说，印度人激励自己国民习惯用的语言是“要加油啊，再不努力，上海就要赶上孟买了”。在孟买，我们曾经与二十多位嫁到印度的中国媳妇座谈。我问她们来印度的感受，与中国城市的比较，其中一位来自四川、快言快语的女士告诉我，她的先生说过，孟买要赶上上海，恐怕需要50年。我说没有那么严重，各有各的优势吧。她说先生是一位印度商人，经常往返于中印之间，上海每年都会去一两次。

在孟买，我们住的是泰姬玛哈尔酒店的配楼，据说这是当地最豪华的酒店，走出饭店，只要穿过一条马路就是印度门。印度门对着阿拉伯海，是当初英国人上岸的地方，是孟买的标志。来孟买游览印度门也是保留项目。没想到，穿过这条马路要费那么大的劲，人行过道形同虚设，过往的车辆谁也不会让行。我们忽前忽后，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穿过马路。印度门周边人山人海，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躺卧酣睡，有的高声叫卖，赤着脚的、光着背的比比皆是。一群孩子伸出脏兮兮的手向我们乞讨，地上可见零落的塑料袋等垃圾。空气污浊，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我们本来打算好好在印度门周边转一转，不同角度拍几张照留念，再乘船去象岛参观，见此情景只好放弃。

没有想到，饭店内外近在咫尺，差别之大，恍若两个世界，更不用说新德里与老德里了。

完成了在新德里的工作日程，泰姬陵是必定要去看的。泰姬陵位于距新德里200多公里的安格拉市郊，车子驶入高速路，两旁农田绿油油的，一望无际，充满生机。听说这段高速路是印度唯一一条高速公路，虽标准不高，但车辆很少，行驶通畅，空气也新鲜，加上两旁的景致，感觉比新德里舒服多了。泰姬陵，这座莫卧儿王朝第五代皇帝沙杰罕为其宠妃蒙泰姬·妈始尔修建的陵寝，始建于1632年，用22年的时间建成。建筑遵循伊斯兰风格，门厅和围墙用红砂岩建造，围墙四角各有角塔一座，园内建筑及园林布局对称工整，简洁明快，主体部分中央穹顶全部用白色大理石建造，高大雄伟、肃穆端庄、高贵典雅、晶莹剔透，不愧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将近400年了，人们能够将建筑与美学和艺术如此完美地融为一体，再加上动人的爱情故事，泰姬陵不能不令人叹为观止。然而，一出景区，就是狭窄不平的路面和飞扬的尘土，加上不够礼貌的叫卖和衣衫不整的乞讨者，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更让人无言的是，接下来参观安格拉城堡的经历。这个城堡是莫卧儿皇帝的皇宫，已经有500多年的历史。建筑群规模巨大，气势恢宏，一色的红砂岩结构，蔚为壮观，虽历经战乱，但大部分建筑保存完好。站在城堡的高处，泰姬陵隐约可见。这两处建筑就像两颗耀眼的明珠，记录着人们的劳动、创造、智慧，展示着数百年的文明与辉煌。然而，城堡的入口要穿过护城河，河水污黑，臭味熏天，令人作呕，只得掩鼻而过。站在城堡高处看它的背面，更是大煞风景。河里污水横流，墙边垃圾堆积如山。我们边走边看，尽管听导游介绍珍珠清真寺、公众大厅、葡萄牙花园以及皇帝寝宫的建筑格局、风格特点、使用功能，还有曾经发生的历史故事引人入胜，但空气中弥漫着的恶臭味道，却让人想尽快逃离。

访印4日，让我心情非常复杂，印度到底是什么样子呢？物理的距离相距不远，生活的色彩千差万别，同一个时空却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