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虹
张家漕村,跟着导航也会迷路的地方。
这样的村子,在辽阔的地球上必定有其准确的坐标,但它只会在一些已经远离者的心里扎根、生长。
这样的村子,不用想很多事。无需去想,也无事可想。坐着,吹吹山风,就已经与村子融为一体。
这样的村子,有几个平缓简单的音符,就可以点缀老屋里的岑寂。一句最为平白简短的话,不紧不慢地说出来,便可以返回旧时光。
这样的村子里,人很少,野花野草很多。一大片山,一大块地,好多空屋都是它们的。
它们,是村子的主人。
在一座空屋前采了野花。很久没人回来了,门上的锁覆着厚厚的铁锈。时间,老得把锁孔都堵死了。临走时,留下一束花插在锈蚀的门栓上。
也许,屋主人明天就会回来。看到这束花,会想到有别的人曾心怀好奇,透过门缝,试图寻找里面发生过的老故事。
也许,屋主人很久后才会重回故土。其时,花早凋萎。这束花,和插花的人,成了另一段时光的故事。
野菊花的智慧
又把秋天错过了。这些年错过的,若全都写下来,怕是能装帧成一部超长的回忆录了。
出发和相遇,哪有什么迟早,早了,迟了,都到不了预想的位置。补不回来的东西,还是以不留遗憾为好。
围墙下,野菊开得正盛,深秋的萧瑟被冲淡了许多。
野花微小,盛开时,却显庄严。
不太好看的人,最耐看。不太好看的花,开得久。
万物,都有尊严。
植物都知道,一朵花和一个人是一样的。荣也一样,衰也如此。只是人类有更多期待,有更多怨怼和反抗。折腾得多了,就有了文明,文明是人类经年积累下来的跟自然和命运的抗爭。但植物认得清。它们活了25亿年,知道规律后有命运。
花开一季是规律。迟开,早开,或能不能开,是命运。
命运面前,它们沉默,因沉默而高贵,因顺应而淡定。
大自然是善良的。有些菊花,只是人的手工艺品。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黄巢诗霸气。其实,他不爱菊,爱的是野心。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李清照也不爱菊,她更爱自己。
陶渊明爱菊。先生智慧,爱的是野菊。若是走进人工菊花栽培棚,再美,再雅,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只有返璞的野菊,才通透,才彻底,才真。
人是一棵会思想的芦苇,不好,摇来晃去。
若选,我首选做乱头粗服的野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