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华,李永发,罗 媞
(安徽财经大学a.国际经济贸易学院;b.工商管理学院,安徽 蚌埠233000)
产业政策是政府促进经济系统中生产部门结构变革、市场调控失灵、经济后发优势获取的重要手段[1]。尤其在新一轮技术革命、全球经济布局调整与动荡背景下,产业政策工具的应用会更加频繁,涉及领域会更加广泛。任何商业模式都是为了在特定的组织情境下获得市场机会或避免市场威胁,因而受到产业政策影响[2]。汽车制造业是我国国民经济重要支柱产业,其产业政策实施影响重大。俞静[3]应用制度经济学方法系统分析了为什么以市场换技术的汽车产业政策在中国会失败,而王雪梅等[4]则认为,汽车工业以市场换技术政策实施效果存在一些负面效应,但对汽车工业技术研发、管理升级与相关产业链发展有促进作用。产业政策不仅关系技术引进,也关系自主创新,对汽车产业健康可持续发展存在多维动态影响。商业模式创新嵌入特定制度环境与社会情境,是情境化的产物[5]。当政策释放许多不稳定、未知和模糊信号时,企业设计、调整和创新商业模式将遭遇更大的挑战[4]。如果不能有效化解政策工具可能引致的各种各样抑制甚至破坏企业动态能力发展的商业模式缺陷,那么该政策实施代价将极为高昂、难以承受。因此,探索产业政策促进或者抑制商业模式创新机制与路径显得尤为重要。
产业政策是专门针对产业发展的政府法令和政策,存在一定的目标,如抑制盲目投资行为与产能过剩现象。从权变情境理论视角来看,产业政策的实效性事实上依赖于产业政策的属性特征、作为政策施力方的政府与作为政策受力方企业群体的共同作用[6]。产业政策的属性特征描述产业政策对焦点产业以及相关企业的影响维度,是理解产业政策实效性的特性变量[7],被概括为三个维度,即选择水平、激励水平和介入水平[8]。
产业政策的选择水平描述该政策选择何种范围中的产业与企业作为施力对象。政府通过目录指导、市场准入等措施,影响产业内或产业间资源要素配置,从而改变特定产业生产效率和竞争力[9]。为进一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促进产业升级和优化产业结构,使重点产业更快进入成长或成熟期,需要对该行业进行资源重置,制定行业标准和规范,圈定行业内处于核心、边缘和普适域的企业。
产业政策的激励水平描述该政策以何种方式激励所选择的产业与企业,如贴息优惠、税收减免以及其他金融扶持等。产业政策激励水平包括“大棒”“胡萝卜”和“说教”[10]。“大棒”是通过制定产业发展计划和强制性法规,要求企业增加或减少相关投资活动。“胡萝卜”是通过直接奖励或间接引导的方式扭曲产品价格,降低生产要素的使用成本或预算约束线,鼓励增加或减少相应投资活动[11]。“说教”是通过改变顾客端价值体系(如可持续发展计划的口号),引导市场需求,为产品和服务创造溢价。
产业政策的介入水平描述政府以何种方式介入企业的经营活动,如项目审批与核准、供地审批、贷款的行政核准、强制性清理等,或者通过国有股等形式参与产业或企业的发展,直接影响或决定企业发展战略[12]。由于经济发展阶段性目标的改变,不同产业或企业在国民经济发展中的竞争地位处于动态变化之中,因此,政府参与经济活动前会预先确定对不同产业或企业的介入程度,明确政策具体任务从而确定行业发展方向。
无论是新兴企业还是老牌企业,都需要合适的商业模式[13]。商业模式包括价值主张、价值创造和价值捕获三个基本组件[14]。价值主张描述焦点企业为顾客提供什么样的产品、服务与利益;价值创造描述如何为顾客生产、传递价值主张;价值捕获描述焦点企业如何从提供价值主张过程中获得收益。商业模式创新是对价值主张、价值创造、价值捕获三个组件及其关系的创新。商业模式创新超出单纯引入新产品或提供新服务的范畴,作为整合各种利益相关者参与探索价值创造与价值捕获的新方式,被普遍认为是竞争优势的关键来源[15]。
影响商业模式创新的要素可区分为焦点企业内部因素与外部因素两个方面。内部因素包括治理机制、资源能力与技术创新。(1)治理机制。良好的治理机制可以约束并激励管理者创新商业模式[16]。组织的运营发展都有其存在的一整套规则和制度,使企业能够有条不紊地进行活动,涵盖思维、行为和心理惯性[17]。企业的创新活动将会遭遇这些组织惯性阻碍而难以顺利进行。管理者能够感知业务或市场变化,把握机会后重新配置资源。如果企业家缺乏创新的特质和能力,就会影响商业模式创新的结果。管理者为实现商业模式创新,需要作出一系列的战略选择,战略的内容和主题决定商业模式创新需要努力和前进的方向[18]。基于组织惯性、管理者认知与战略理论,企业需要一套推动商业模式创新的完善治理机制。(2)资源能力。一个新的商业模式必然会创造新的价值,而要实现商业模式的价值创造并将其转化为企业利润就需要组合各种资源[19],包括人力、信息、数据等资源。资源能力对企业在动态环境中积极应对挑战极其重要,企业需要资本进行业务拓展[20]。在高风险的商业模式创新活动中,企业如果具备丰富的资源则可以在商业模式试验阶段维持企业正常运营。(3)技术创新。商业模式具备跨边界的性质,通过将技术创新与焦点企业外部元素、参与者联系起来,发掘社会网络的特殊潜力。这些联系可以说服越来越多的参与者加入,进一步强化新技术创新活动[21]。通过技术进步构建新商业模式[22]。商业模式和技术创新的三种组合包括:新的商业模式可以使用给定的技术;现有的商业模式可以采用新技术;新技术可以引发新的商业模式[23]。商业模式创新最终会落实到组织之上,形成一种新的或显著改进的管理与组织方法和商业惯例[24]。新技术会刺激市场潜在的需求,其蕴含的机遇会推动企业构建新的价值主张,为顾客提供新的解决方案。
外部因素包括外部认同和产业政策。(1)外部认同。好的商业模式可以满足顾客需求,具有持续发展的可行性,存在外部认同效应[25]。企业获得外部认同,可以加强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合作关系,构建稳定的合作关系网络。由于资源限制,单个企业创新商业模式会面临极大的困难,若一旦与外界建立好的合作关系,可以弥补其商业模式创新能力的不足[26]。为了长期维持商业模式创新的发展,任何企业与互补的组织建立长期联盟非常必要,应找到那些可以填补其资源缺口的新合作伙伴[27]。商业模式变化的幅度取决于伙伴关系的类型,包括传统企业、社会企业、政府组织、非政府组织等,这是创造最大化价值或利润所必需的[23]。例如,Nespresso与一家名为“雨林联盟”的非政府组织合作,培训并支持农民以可持续的方式改善其咖啡质量、提高其咖啡产量,在提高农民收入的同时,Nespresso获得大量的高品质咖啡。同时,正常的竞争关系会使企业保持竞争活力,不断思考和实验超越竞争对手的策略和活动。(2)产业政策。产业政策包括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与介入水平三个属性特征。产业政策通过刺激管理者认知,影响企业对政策环境的感知水平,进而引导企业商业模式创新[28]。政策环境会影响商业模式构成的规则,推动商业模式向另一种均衡状态演化[25]。产业政策引导、激励甚至介入企业活动,推动企业深入了解市场需求、创新商业模式。
技术创新、治理机制、资源能力、外部认同以及产业政策的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与介入水平,这些不同的前因条件相互影响,共同决定商业模式创新水平。图1描述了一个科学问题:这些前因条件在什么样的组合情形下会促进商业模式创新、在什么样的组合情形下会抑制商业模式创新?即引致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路径是什么?引致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路径又是什么?这是待解的重要理论议题,同时蕴藏着重要的实际价值。
图1 商业模式创新的前因条件组合分析框架
定性比较分析(QCA)擅长通过布尔逻辑代数求解引致特定结果发生的具有复杂关系的条件组合[29]。探索产业政策与其他条件如何耦合引致特定水平的商业模式创新,这是一个复杂的多重并发因果关系问题,本文采用二分化数据,因此,这个问题适合用清晰集QCA方法求解。
基于国泰安数据库和上市企业年报,按照中国证监会2019年第二季度上市企业行业分类标准进行筛选:首先,选择主板、中小板与创业板上市汽车制造企业2015—2018年的统计数据;其次,删除ST类样本和关键变量值缺失的样本,最终选择121家汽车制造企业作为实证研究对象。
变量测量方法,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及测量方法
商业模式创新是结果变量。商业模式创新主要包括价值主张、价值创造和价值捕获三个组件,改变其中的一个或多个组件会产生新的商业模式。大多数学者对商业模式创新的测量采用问卷法进行研究,但是,问卷调查容易受到被调研对象的主观影响。因此,相对而言,上市企业所披露的数据客观真实且容易获得,可重复性使用。价值主张和价值创造的部分指标参照翟淑萍等[30]对商业模式创新的研究成果。价值捕获体现的是企业盈利模式,因此,选择四个和企业盈利性相关的指标,采用SPSS 23.0对各个指标进行因子提取,计算出每个维度下各企业样本因子得分,最后对价值主张、价值创造与价值捕获三个组件得分取均值,作为最终测量商业模式创新的综合得分。
产业政策的选择水平表示政府对企业的选择性程度,其测量方式为每股收益/市场竞争程度,而市场竞争程度是通过营业收入/行业内总营业收入的平方和计算得出[31]。产业政策的激励水平用财政补贴、税收优惠、银行信贷三个变量测量。已有文献对财政补贴的测量是通过营业外收入减去增值税返还,但是,考虑到2017年实施的新会计准则《企业会计准则第16号——政府补助》,研究中激励水平又涉及到三种政策举措,需要将财政补贴和税收优惠分离,因此,数据选择上市企业年报中计入当期损益的政府补助额,剔除税收返还的影响。由于政府补助额与企业总资产的比值一般较小,因此,财政补贴=计入当期损益的政府补助额×100/总资产。对于税收优惠的测量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计算实际税率,即所得税费用/息税前利润总额[31];二是计算税收优惠程度,税收优惠=收到的返还税费/(收到的返还税费+支付的税费)[32]。由于所得税费用与息税前利润总额的比值难以避免负值,为避免这种情况,本文采用第二种方法进行测量。银行信贷用企业收到的借款资金/总资产进行测量[33]。产业政策的介入水平代表政府对企业经营活动的介入程度,采用国有股/总股本进行测量[31]。
治理机制主要通过企业对高管的股权激励反映,用高管持股/总股本进行测量[34]。技术创新用研发投入/营业收入进行测量[35]。总资产报酬率=(利润总额+财务费用)/平均资产总额,反映企业重新配置资源的能力,可用于测量企业的资源能力[34]。外部认同描述投资者认可程度,用企业实收资本测量[30]。
清晰集QCA需要对变量进行二分化赋值,所有变量取值要么为0,要么为1,如表2所示。根据计算结果的数据分布特征,选择水平以1作为二分点。选择水平值高于1的赋值为1,低于1的赋值为0。激励水平选择均值作为参考点,并将高于均值的数据赋值为1,反之为0。介入水平主要是通过国有股占总股本的比例测量,因此,本文将存在国有股介入的企业赋值为1,意为具有高介入水平;反之则赋值为0,意为低介入水平。技术创新设定选择5%作为参考点,高于这个值赋值为1,反之赋值为0。由于汽车主要是对原有燃油汽车的升级迭代,其只是更换关键部件,因此,选取5%的研发强度作为技术创新的锚点。治理机制通过股权激励测量,对高管(副总经理职位以上的高层管理者)是否进行股权激励作为锚点,采用股权激励的设置为1,没有采用股权激励的设置为0。资源能力高于10%的赋值为1,反之为0。在资源能力方面,中国汽车行业本身就具有高投入、规模化的特点,据《运输与环境》报告,2019年中国电动汽车的投资达到171亿欧元(约1 331亿元人民币),因此,将10%的资产报酬率作为资源能力的锚点。外部认同以近三年实收资本的自然对数值的均值为锚点,高于该值的赋值为1,反之为0。商业模式创新指标代表各个企业在商业模式创新方面的综合得分,按照升序排列,取其25%分位点作为锚点,高于该分位点的赋值为1,为高水平创新,反之赋值为0,为低水平创新。
表2 汽车制造业前因变量与结果变量的赋值标准
使用fsQCA 3.0软件,将“删除和编码”阈值设定为(1,0.8),计算结果如表3所示。QCA提供三种解的表达,相比复杂解,中间解的形式一般更为简单;相比简约解,中间解只纳入容易作出的反事实假设,因而可靠性更高。因此,多数文献显示一致率大于0.8的中间解。QCA方法认为简约解中若某个路径(条件组合)包含了中间解的某个路径,那么该简约解的路径就是核心条件,其他中间解中的条件被视为外围条件。引致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路径有四个,解的一致率为0.923 1,即该解引致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有92.31%的可能性,解的可信度达到QCA软件关于解的一致率不小于0.8的一般要求,而且四个子路径的一致率均大于0.8,说明每一个路径均通过QCA方法检验。解的覆盖率为0.387 1,即该解能够解释38.71%成功实现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企业路径。
表3中四个路径各有特征。路径H1可被称为“介入水平无关型”,例如:贝斯特(300580)、常熟汽饰(603035),即产业政策介入水平的高低不影响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结果,其条件变量具体组合规则为“选择水平*~激励水平*治理机制*~外部认同*资源能力*~技术创新”①。路径H2可被称为“外部认同无关型”,例如:威孚高科(000581)、远东传动(002406),即外部认同变量取值的高低不影响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结果,其条件变量具体组合规则为“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介入水平*治理机制*资源能力*~技术创新”。路径H3可被称为“技术创新无关型”,例如:今飞凯达(002863)、兆丰股份(300695),即技术创新水平的高低不影响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结果,其条件变量具体组合规则为“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介入水平*~治理机制*~外部认同*~资源能力”。路径H4可被称为“高介入高认同型”,例如:上汽集团(600104)、华域汽车(600741),即产业政策的介入水平高与外部认同的高水平或引致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其条件变量具体组合规则为“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介入水平*~治理机制*外部认同*~资源能力*~技术创新”。
表3 引致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路径
同样使用fsQCA 3.0软件,将“删除和编码”阈值设定为(2,0.8),输出一致率大于0.8的中间解。最终输出五个路径,如表4所示,其解的一致率为0.936 2,意味着此解引致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可信度为93.62%,达到QCA软件关于解的一致率不小于0.8的一般要求,而解的覆盖率为0.488 9,解释了引致汽车行业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样本比例为48.89%。
表4 引致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前因组合
观察表4,依据核心条件差异,将引致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各个路径分成三种类型:类型1可被称为“技术创新依赖型”,包括路径L1与路径L2。路径L1的条件变量具体组合规则为“~介入水平*治理机制*外部认同*~资源能力*技术创新”,例如:江铃汽车(000550)、奥特佳(002239),可解释11.11%的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样本;路径L2的条件变量具体组合规则为“~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介入水平*~治理机制*~外部认同*~资源能力*技术创新”,例如:大为股份(002213)、东安动力(600178),只能解释3.33%的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样本。路径L1与路径L2共同条件为“~介入水平”“技术创新”和“~资源能力”,即产业政策介入水平低、企业资源能力不足、技术创新强。类型2可被称为“强政策激励而弱资源能力型”,包括路径L3与路径L4。路径L3的具体组合规则为“~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介入水平*~资源能力*~技术创新”,例如:兴民智通(002355)、金固股份(002488),可解释14.44%的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样本;路径L4的具体组合规则为“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介入水平*治理机制*~资源能力”,例如:万向钱潮(000559)、银轮股份(002126),可解释18.89%的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样本,两者共同条件是“激励水平”“~介入水平”和“~资源能力”,即产业政策介入水平低、激励水平高、企业资源能力不足。类型3可被称为“低水平技术创新而高水平外部认同型”,即路径L5。此路径的条件变量具体组合规则为“~选择水平*~介入水平*外部认同*~资源能力*~技术创新”,例如:模塑科技(000700)、中国铁物(000927),即尽管有高水平外部认同,但产业政策介入水平低、选择水平低、企业资源能力不足、技术创新不足,同样引致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
通过QCA方法分别求解出引致高水平、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前因组合,得出以下四个较为清晰的结论。
第一,不存在三个维度水平都高的产业政策设计能引致高水平的商业模式创新,而三个维度水平都低的产业政策可能会引致低水平的商业模式创新。前者观察表3,没有一个路径产业政策的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与介入水平都高的情形;后者观察表4的路径L2,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与介入水平三者水平都低的情形,与其他条件结合,能够引致低水平的商业模式创新。由此可以看出,企业要想实现高水平的商业模式创新,产业政策是不可或缺的因素。产业政策是商业模式创新的外部制度环境因素,产业结构的塑造也需要政府主导[36]。政府需要关注社会主流的前进方向,制定行业发展的大战略,而企业是政府战略中的一个要素,当企业缺乏创新能力或动力,政府会通过产业政策的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与介入水平设定发挥调控职能,推动企业顺应社会主流发展。但是,企业在商业模式创新中若一味迎合产业政策,不结合企业特色,可能会使自身丧失独特性,引致创新同质化,无法实现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
第二,高产业政策选择水平与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有关,而低产业政策介入水平与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有关。前者观察表3,每一个路径中产业政策的选择水平都高;后者观察表4,每一个路径中产业政策的介入水平都低。政府对企业的选择,代表先进的发展方向,企业感知到选择性变化,更容易推动商业模式创新。政府的选择性和企业经营效益密切相关,企业为达到政府产业政策选择水平所圈定的标准,尽力去提升经营效益,在政策引导的创新方向上有所突破。政府选择部分交由市场调节,部分取决于政府调节和企业的感知,通过维护良好的竞争环境,激发企业创新活力,尤其在整个行业正向运转中,企业可以从中寻找到创新的来源,实现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对于企业来说,政府介入是规制企业行为和帮助企业明确发展方向,为企业、行业整顿而优化市场环境,而产业政策介入水平低,可能引致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方向与政府意图出现偏差,在商业模式变轨过程中与行业主流商业模式相脱离,造成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
第三,实现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不一定需要高水平技术创新,但依赖高水平技术创新可能会引致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前者观察表3,没有一个路径要求技术创新水平高;后者观察表4的路径L1与路径L2,虽然技术创新水平高,但引致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由此可以看出,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的驱动因素不一定需要高水平技术创新,因为在场景、服务或流程上进行优化改进,使企业自身具有特色,也可实现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但是,技术的改变会带动商业模式创新,即新技术的产生是造就新商业模式的重要驱动因素。同时,技术上的突破会给企业带来绝对优势和高额回报,所以,大部分企业会偏向于技术创新。不过,高水平技术创新往往需要企业进行高付出,一旦失败,企业会遭受巨大损失,同时,如果感知产业政策方向错误,一味追求技术突破,可能最终无法实现商业化,会引致低水平商业模式创新。
第四,同样的产业政策设计,与其他条件不同的组合,可能会引致不同水平的商业模式创新。观察表3的路径H2与表4的路径L4,前者是高水平的商业模式创新,后者是低水平的商业模式创新。由此看出,企业要实现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需要与其他因素相结合,仅仅依靠产业政策这一特定因素无法完成。当然,产业政策是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不可或缺的因素,所以企业要充分考虑产业政策选择水平、激励水平与介入水平的影响效应,结合自身特色发展定位和其他影响因素,实现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即微观企业需要结合政策导向、市场导向开展商业模式创新。
产业政策的选择水平通过每股收益与市场竞争程度的比值测量可能存在不足,商业模式前因变量的选择是基于先前的文献梳理,也可能存在提炼不全面、不客观等问题,但研究结论对政府和微观企业都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一方面,对政府而言,政府在进行产业政策设计时,不仅要考虑产业政策三个维度水平的设计,而且要考虑微观企业匹配的条件。特别需要注意的是,促进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需要高选择水平的产业政策,但高激励水平的产业政策可能会引致企业商业模式创新的意愿不足。逐利是企业开展投资活动以应对产业政策的优先事项,包括短期利益与长期利益。政府需要了解企业不仅是产业政策的承载者,而且是既得利益的维护者,企业的主旨是如何实现利益最大化,如何利用产业政策增加利得与减少利空。由此,产业政策可以区分为垂直型与水平型、输血型与造血型等,但这需要对产业政策的作用对象有清晰的认识。对迫切需要短期收益的部分重要的微观企业,政府应该调整产业政策的属性特征,如适当增加激励水平,为这些企业“输血”,使其能够维持生存空间。同时,各级政府需要高度关注这些企业的生命周期变化情况,并基于此进一步调整产业政策的属性特征,促使“造血”功能的形成。在制定产业政策时,政府要在区分行业类型与阶段发展目标的基础上,考虑政策内容如何同时发挥激励与约束作用,即政策激励性能够有效弥补微观企业投资活动的负外部性,政策约束性可以预防并纠正投资活动过分偏离政策预期的问题。同时,政府授企业以鱼不如授企业以渔,制定合适的产业政策,为企业提供良好的发展平台,从而提升企业的创新能力,而非只出台直接性的财政补贴政策。在政策实施过程中,政府更需要通过市场对商业模式创新活动进行引导,要不断激发市场竞争的作用。换言之,政府应充分发挥市场作用,使企业在竞争的环境下主动寻求创新,为企业和社会创造更大的价值。
另一方面,对企业而言,获取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不一定需要高水平技术创新;在产业政策介入水平高时,很难获得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企业应积极预知、适应产业政策变化,提升应对变化的动态能力。企业要注意政策动向,深刻理解产业政策目标,根据自身的条件和需求因地制宜制定自己的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路径,不能想当然地认为高水平技术创新一定会带来高水平的商业模式创新。企业要想实现高水平商业模式创新,需要在逐利的同时,调整自身利益与行业利益相一致,避免与产业政策意图相悖。产业政策的介入水平旨在保证产业健康发展,清理不合标的企业,使产业资源能够更好地流向优质企业,进一步完成产业优化升级。因此,企业在规模扩张的同时应逐渐提高管理能力和产品质量,否则一旦政府提高进入壁垒,产品质量差且成本高的企业就会失去竞争力而遭到淘汰。同时,产业政策对微观企业的介入作用绝大部分来源于政府对于产业的“认知图式”,但政府不是全能的,无法全面、及时认知到产业政策对微观企业的影响效应,如新政策出台到政策被企业接受是一个过程,这会增加企业投资活动的风险成本与沉没成本。因此,企业要根据自身实际情况,感知与自己发展战略、商业模式密切相关的产业政策,对其进行深度解读并制定适合企业自身的商业模式创新方案。同时,企业需探索能够影响政府产业政策制定与实施的方式,在政府公开征求部分产业政策修正意见时,企业要积极主动、及时准确地表达对产业政策的诉求。
注 释:
① QCA方法中,“*”表示“并且”,“~”表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