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 光 霁,赵 珂
(东北林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40)
在中国2.28万公里的陆地沿边线上有县(市)81个,其中一类口岸62个、二类口岸19个,贯穿沿边9省(区),与周边14个国家接壤。这些口岸作为“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国经济由沿海到内地再走出去,助推双循环发展战略实现的关键节点,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口岸与沿边县域经济发展互为依托、互相促进,既依靠地方县域支撑,也是县域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随着我国全方位、多层次对外开放格局的形成,各沿边口岸、沿边县域间的相互联系也日益密切,在沿边地区逐渐形成了一系列规模不同、各具特色的口岸经济带,区域经济活动辐射效应显现,时空集聚特征逐渐凸显。2018年我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总量约5 700亿,占全国县域经济总量的5.3%,虽略高于口岸县(市)数量在全国县(市)总数中的占比(4.73%),但沿边口岸县域经济由于产业发展单一、基础设施薄弱、地缘政治复杂、空间布局分散等特点,发展并不理想。在全球经济碎片化趋势难见逆转、新冠肺炎疫情阻滞要素与商品流动的双重压力下,“一带一路”倡议进入新的调整阶段,推进与邻国的跨境贸易与投资合作,实现市场需求双边对接,加速边界屏蔽向贸易中介转换,沿边口岸的重要作用得到凸显。
由于体制、人均资源占有等方面存在差异,中国县域经济在经济行为模式、政府组织形式、行政等级划分、财政制度、招商引资手段、资源配置方法和社会保障模式等方面与西方发达国家存在较大不同,降低了国外学者研究的可借鉴性,因此本文仅对国内学者相关研究进行讨论。
关于沿边口岸县域经济驱动因子及其动力机制的国内研究相对较为丰富。学界对于沿边口岸发展的单因素研究围绕经济贸易与投资、政策扶持、基础建设、交通物流运输以及跨境产业合作等进行了大量探索。多因素研究把沿边口岸地区经济发展与资本、劳动力和土地等要素联系起来,与单因素研究相比,多因素研究更注重优化地区空间结构、合理对口岸进行功能区分以及发挥优势产业的辐射带动作用等方面。从研究范围上看,有西南沿边城市、西北沿边口岸和中俄沿边个案,整体研究成果较少,涉及全国沿边口岸县域经济研究包括沿边城市协调发展、沿边地区发展的优势度等。钟世久利用种群生态学理论对我国沿边县域经济系统的演化轨迹以及发展的动力机制进行了研究。在研究方法上多通过耦合协调模型、ICEM模型和聚类分析等方法进行口岸地区综合评价与功能分类。实证分析方法包括自回归模型、双重差分模型、Logistic模型以及两部门模型等传统计量经济学方法,将沿边口岸地区看作一个“黑箱”系统,通过测算各口岸资源的投入产出来衡量其经济效益。
沿边口岸县(市)作为一种特殊类型的城市,其口岸功能是基础性的。随着口岸通关能力逐渐提高,该地区聚集了更多人流、物流和资金流,驱动要素在地区之间聚集与流动,进而推动口岸区域经济一体化协调发展。因此,除口岸县域系统内部驱动要素之外,县际间的联动也能对县域经济发展产生影响,目前国内较少采用空间计量方法深入揭示我国沿边口岸县域经济的整体关联特征。对于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集聚的空间格局如何演变以及口岸县域经济集聚的外部性如何促进毗邻口岸县域经济发展等问题鲜有讨论。基于此,本文以空间经济视角为切入点,刻画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时空演变特征,采用空间计量经济模型揭示口岸县域经济空间关联产生的原因,实证分析口岸县域经济发展的动力机制。研究结果可为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协调发展、特色凸现和功能提升,促进沿边口岸县(市)经济发展的良性互动提供参考。
在研究区域经济发展时,由于“地理学第一定律”的存在,多数研究关注区域间的空间自相关性。空间自相关分析以空间相关度为核心,通过对现象空间分布格局的描绘与可视化,发现空间上的集聚特征,揭示研究对象的空间相互作用机制。空间自相关分析法常用的测度方式有全局空间自相关和局部空间自相关两种。
1.全局空间自相关。 全局自相关用于衡量属性值在整个区域的空间关联程度,常用Moran’s I进行度量,公式如下:
(1)
2.局部空间自相关。 为进一步揭示各口岸县域经济与其临近口岸县域经济的关联程度,研究结合局部空间自相关进行分析。常用LISA(Local Indicators of Spatial Association)统计量来测度局部空间自相关,公式如下:
(2)
空间面板计量模型是通过测定沿边口岸县域经济的空间相关性,在普通面板数据模型的基础上结合空间和时间效应的空间计量模型,其可探讨解释变量对口岸县域经济的影响。模型设定如下。
空间滞后模型(SLM)。如果县域经济增长是空间地区经济增长的函数,则可以通过加入被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因子进行分析:
(3)
空间误差模型(SEM)。在某些情况下忽略误差项的空间自相关性也会造成模型设定的偏误。因此设定空间误差模型:
(4)
空间杜宾模型(SDM)。SDM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SEM与SLM忽略外生交互效应的问题,对空间异质性与不确定性的处理更为有效,模型基本形式如下:
(5)
在上述模型中,i=1,2,3,…,N;t=1,2,3,…,T; y、y分别表示i地区和j地区在时间t年的人均GDP,x、x分别表示i地区和j地区在时间t年影响因素变量。δ表示空间滞后变量的回归系数,β为相应解释变量的系数(k维列向量),μ表示地区空间固定效应,λ表示地区时间固定效应且满足ε~N(0,σI),W是空间权重矩阵W中的一个元素。其中(4)式中,φ为空间自相关误差项,ρ为模型中揭示回归残差之间空间相关性的参数;(5)式中γ表示空间滞后解释变量回归系数。
县域经济是一个复杂的综合系统,影响县域经济增长的因素很多,资本、劳动力等内在驱动以及市场等外生变量综合影响县域经济的发展。借鉴现有学者的研究,结合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市)经济发展现状,兼顾数据的可得性,选取2000—2018年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各县(市)人均GDP为被解释变量,并分别从资本、劳动力和市场三方面引入模型的解释变量(见表1),探究影响口岸县域经济增长的动力机制。
资本是影响区域经济增长最重要的因素,尤其是外商直接投资(FDI)与固定资产投资(FAI)对口岸外向型经济在较短时间内影响效果较为明显。因此研究选取外资依存度(FDI/GDP)与固定资产投资占比(FAI/GDP)表征口岸地区吸引外资能力和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在市场环境方面,进出口额的多少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沿边口岸地区融入全球经济的能力,因此引入外贸依存度(IEM/GDP)变量,初步预判进出口总额占比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呈正向驱动。第三产业生产总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例可间接反映该地区非农产业结构状况,比值越大则该区域非农经济活力越强。初判提高第三产业在沿边陆地口岸国民经济中的比重,对加快口岸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推进产业结构调整和增强县域经济发展活力起助推作用。中国改革开放后的制度转型可以通过分权化来反映,财政自给力能有效表征地方政府的经济自主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分权化的程度。同时,财政自给力对口岸基础设施建设、引入外来资本、开发口岸资源等也能起到正向驱动作用。县域是城乡结合的基层区域,口岸县域经济系统内部包含城镇居民与农村居民,城乡居民收入作为口岸县域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水平的高低同样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带来影响。城乡居民收入指标包含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与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反映口岸县(市)城乡居民基本生活水平,该指标越高,则口岸县(市)城乡居民的衣食住行条件越好,生活质量越高,初步预判其为正向驱动。同时,县域城镇化是发展县域经济的重要载体,是人口、资本、非农产业由农村向城镇集中的过程,本文以城镇化率代表县域城镇化进程及地区城乡人口平衡问题。
表1 中国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增长驱动因素选取与数据来源
研究分析选择中国陆地沿边一类口岸62个县(市)级行政单位2000—2018年的经济数据,由于甘肃省马鬃山口岸长期处于关闭状态,研究删除不计。其中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地方财政总收入和财政总支出、第三产业生产总值来自各口岸县(市)《统计年鉴(2000—2018)》;进出口总额、实际利用外资总额和固定资产投资总额数据来自各口岸县(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00—2018)》;其他口岸数据来源于《中国口岸年鉴》。在数据分析过程中,对原始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对个别缺失和异常数据分别采用均值法和替代法处理。
用GeoDa软件,计算2000—2018年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全局莫兰指数,正态统计量z值均通过5%的显著性检验,表明指数结果有很好的置信度(图1)。
结果显示,全局莫兰指数在[-0.4,0.4]区间内波动,在[-1,1]区间内该指数处于中低度水平区间,表明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整体存在中低度的聚集。2000—2006年间全局莫兰指数在[0,0.4]区间内存在小幅度的波动,2006—2010年全局莫兰指数有较大幅度的下跌,2010年达到历史最低值-0.29,2012—2018年全局莫兰指数回正且表现为平稳上升的态势。在不断变化的经济空间差异中,县域经济集聚程度在不同时期有不同表现,虽在某些年份存在负向的相关关系,但整体的正向集聚效应依然强大,口岸县域经济高值县(市)和同为高值的县(市)相互集聚,在空间上的分布并不独立。
分阶段具体分析,发现2000—2006年全局莫兰指数平均值为0.42,说明该时段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正相关性较强,全国省份口岸县(市)经济集聚程度相对较高。2006—2010年全局莫兰指数显著下降,空间集聚特征由正相关性向负相关性转变。该时段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空间依赖性减弱,空间集聚性降低,口岸地区县域经济整体呈扩散分布。其中,2008年受全球金融风暴冲击,口岸物流业经营状况低迷,严重影响了口岸县(市)经济发展。2010—2018年全局莫兰指数逐渐回升且保持在0.3左右,县域经济集聚水平稳中有升,向好态势持续。201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了《关于深入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的若干意见》,明确提出建设广西东兴、云南瑞丽、内蒙古满洲里等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此举极大推动了口岸经济复苏,使口岸县域经济正向集聚性显著回升,口岸县域经济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逐渐趋于相邻,欠发达口岸地区实现了由低水平到一般水平的发展,口岸区开放政策为口岸县域经济发展注入了新的市场经济活力。
图1 2000—2018年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全局莫兰指数
根据全局莫兰指数,参照王美霞等人研究中的时间间隔法,选择2000、2006、2012、2018年四个时间点绘制全局空间相关莫兰散点图(图2)。发现除2012年斜率为负以外,2000—2018年正向斜率趋于平缓,表明县域经济空间正向集聚性逐年减弱。2000、2006、2012、2018年所有县域经济全局莫兰指数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分别为0.40、0.25、-0.12和0.21,整体表现并不稳定,呈现由正空间自相关到负空间自相关再回到正空间自相关的趋势。县域经济水平高的口岸县(市)与周边县域经济水平低的口岸县(市)容易相互影响而出现波动变化,这一点证实了区域经济发展水平与其所处邻区经济发展状况有显著的相关性。以上说明中国各地区不同口岸县域经济集聚程度仍存在差异,存在一定的空间交互特征。
同时总体上经济发达的陆地沿边口岸县(市)数量增多,所选四个时间截面位于Ⅰ、Ⅳ象限的口岸个数比位于Ⅰ、Ⅲ象限的口岸个数多,呈现口岸县域经济高水平县(市)彼此包围特点,多数口岸县(市)彼此间差异不大。Ⅰ象限的点越来越密集,Ⅲ象限的点逐渐分散,Ⅰ象限内的口岸县(市)相对于Ⅲ象限内口岸县(市)在空间上更为集聚,表明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的优势资源在逐渐积累,强县的经济溢出效应显现。落在Ⅱ象限内的口岸县(市)逐年减少,落在Ⅳ象限内的口岸县(市)逐年增多,Ⅱ象限内的口岸相对于Ⅳ象限内口岸在空间上更为集聚。以上说明部分中心口岸县(市)存在“虹吸效应”,即具有优势地位的口岸地区拥有良好的基础设施、更多就业机会和更大的上升空间,从而吸引周边中小口岸的资源不断在本地集聚,造成周边中小口岸县(市)资金、人口的外流,口岸县域经济发展区域不平衡现象依然存在。近年来,随着西部大开发、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兴边富民等具有前瞻性、战略性的举措的推进,沿边口岸县(市)经济发展规模和质量有所提升,经济集聚和经济辐射力不断增强。
出于分析结果的显著性考虑,研究以省为基本单位,将集聚类型划分为HH(高-高)集聚、HL(高-低)集聚、LH(低-高)集聚、LL(低-低)集聚和“不显著”五种,分析2000、2006、2012、2018年口岸经济的局部空间相关性(见表2),结果显示在1%水平下通过Z检验,具有很好的置信度。
表2 2000-2018年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局部空间相关集聚分布
从局部空间相关集聚分布上看,高-高(HH)区主要分布在东北三省及内蒙古地区,地理空间上呈高度聚集状态。可能源于东北和内蒙古口岸地区县域经济规模大、基础条件好,口岸数量占全国口岸总数的42%,口岸相对集聚,且毗邻蒙俄日韩,政治外交关系相对稳定,贸易总量大。低-低(LL)聚集区主要分布在西藏和广西等口岸,这些地区县域经济发展相对落后,口岸间存在较大雷同,且地缘政治和国际关系复杂,接壤国自身发展动力不足,两国对口岸开放持谨慎态度。低-高(LH)聚集区分布于云南和西藏部分口岸,由于高海拔地理特征、地质活跃和交通不便,周围地区口岸对其自身经济发展有一定的“屏蔽”作用。高-低(HL)聚集区有显著变化,所选四个时间截面中内蒙古、新疆、西藏和云南等地均有出现,但较少分布于中国的东北地区。同时,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局部空间集聚性逐年变化,县域经济增长极逐渐由中国东北向中西部地区转移,东北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优势逐渐弱化。近年中西部口岸与接壤国家经济合作渐宽渐稳,贸易往来增多,满洲里、霍尔果斯等口岸率先获批国家重点开发试验区,实现了快速发展,东北口岸地区的比较优势日渐削弱。
图2 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全局空间自相关莫兰散点图
从时间对比上看,2000—2018年HH聚集区口岸整体变化不大,而LL、HL和LH聚集区口岸均有较大程度的变化。由此可见,县域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口岸地区比交通不便、经济较为落后的口岸地区集聚程度高、发展态势稳。2000、2006和2018年口岸县域经济HH型和LL型省(区)均占全部省(区)总数的2/3以上,而属于HL型和LH型省(区)各年份占比均在1/3以下,说明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整体正向集聚作用较强,空间均质性大于空间异质性。值得注意的是,2006年以来HH和LL型省(区)数量有所减少,HL和LH型省(区)数量有所增加,印证了近年来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空间扩散程度有所加强。
综上,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局部空间集聚性呈现东高西低的阶梯状分布,且随时序变化其县域经济集聚程度逐年减弱。具体表现为:县域经济水平较高、集聚性强的地区集中在黑龙江、辽宁和内蒙古三个省区;吉林和新疆两省区口岸经济发展水平和集聚程度相对较高但表现并不稳定;西南地区以云南、广西为代表的省区口岸经济发展和集聚程度呈现逐年降低的趋势;西藏地区口岸经济水平与集聚指数始终表现出较低水平。
从地缘政治方面分析,黑龙江和内蒙古靠近俄罗斯和蒙古国,辽宁丹东口岸与朝鲜仅一江之隔。中国与俄罗斯、蒙古国经济互补性强,拥有得天独厚的区位条件和政治优势,国家高度重视与两国的合作,相关扶持政策倾斜较多;朝韩半岛局势虽时常生变,但是丹东市作为中国最大的边境城市,是我国海岸线的北端起点,商贸流通和国际贸易在此交流汇聚,这些沿边口岸通关过货和基础设施建设较为完善,口岸县域经济形成正向集聚效应。中亚四国存在宗教极端主义问题,其中阿富汗最为严重。新疆地区易受到极端主义、恐怖主义以及分离主义的内外夹击,政治经济局势都不稳定,因此新疆沿边口岸经济不同年份集聚性差异较大。我国与南亚国家的关系则更为复杂。中国与老挝建立了长期稳定的外交关系,但老挝经济相对落后,中老口岸发展缓慢。缅甸在迈向“民主化”后,中缅关系进一步疏远,一些中缅沿边的大型项目被迫停工停产。中国与越南在陆地上的边界虽已划定清晰,但越南游走于欧美等大国之间,与中国在南海领域的冲突不断,中越关系时常陷入僵局,陆地沿边口岸的经济集聚与正向溢出有减弱迹象。
从地形地势上看,东部口岸地区地势相对平坦,地理区位优越,各县(市)工业基础较为发达,为口岸发展提供了便利条件,对县域经济发展正向促进作用明显。相比东部和中部口岸,西部口岸地区海拔高、地形崎岖,经济基础较为薄弱,经济集聚可能表现出的规模效应和地区合作尚不明显,西南口岸地区相对落后的区位条件、公共设施等制约了口岸县域经济的辐射与发展。
2000—2018年8省份62个口岸县域经济集聚指数高值与低值间差距在逐渐缩小,口岸发展均质化程度有所加强。局部空间集聚性逐年略有变化,口岸县域经济增长极逐渐由东北向中西部地区转移,东北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优势逐渐弱化。
为更有针对性地分析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的驱动因素,研究以口岸县(市)的人均GDP为被解释变量,以表1相关指标为自变量构建空间计量模型,对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进行系统分析。分别对SLM、SEM和SDM模型进行统计检验,通过对比各模型估计情况与检验结果(见表3),选择最优模型,定量甄别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的驱动因素。
表3 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驱动因素的SLM、SEM和SDM估计
由表4可知,SDM模型中城乡居民收入和第三产业比重对县域经济增长有显著影响,但由于SDM模型的回归系数并不能直接反映自变量与因变量的关系,因此可利用模型自身偏导数和交叉偏导数求得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进一步表征和检验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情况。其中,直接效应反映县域内各解释变量发生变化时对本县经济发展的影响,间接效应(溢出效应)反映邻近县(市)各解释变量对本县经济发展造成的影响,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之和就是总效应。
在所有因素中(表4),城乡居民收入和第三产业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为正,均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且R达到0.98,模型整体具有很好的解释力。具体看,城乡居民收入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始终表现为促进作用。这说明,城乡居民收入对县域经济发展并不局限于单一区域,还具有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即一个区域的城乡居民收入水平越高,将会对其他区的县域经济规模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正如前文所述,居民收入水平是口岸地区发展过程中的经济支撑因素,与经济整体实力密不可分,居民收入水平还可能借助口岸在不同纬度上的差异进一步得到提升。第三产业在口岸县域经济发展过程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第三产业比重每提高1%,县域经济发展的直接效应提升0.60%,说明随着沿边口岸第三产业产品与服务质量的丰富与提高,能有效带动口岸县(市)经济的稳定增长。三产比重的间接效应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产业升级的空间作用将有利于知识和信息的传播与应用,从而促进地区间技术进步、组织创新和专业化的溢出,促进邻近地区经济增长。
表4 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驱动因素SDM模型时间固定效应估计结果
外贸依存度和外资依存度的直接效应为正,但检验结果不显著。结合成文过程中对黑龙江省沿边口岸的实地调研,发现受俄罗斯经济疲软以及打击“灰色清关”的影响,近几年口岸投资和贸易量均有减少。观察间接效应可知,外贸依存度、外资依存度的提高导致间接效应为负且检验结果较为显著,说明陆地沿边口岸地区进出口贸易、外商投资增多对邻近地区人均GDP的增长存在负向空间溢出效应。各口岸贸易和投资同质化竞争日趋激烈,绥芬河等常年以进口木材等原材料为主的口岸贸易方式过于单一,受俄罗斯经济形势影响较大,还存在着自身产业结构不平衡、发展不充分等问题。各口岸主体间还需磨合,才能产生1+1>2的协同发展效应。
城镇化水平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具有一定的正向影响,但显著性水平较低。究其原因可能在于快速发展的城镇化水平使人口集聚,为口岸城镇地区带来了更多的人力资本,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县域经济发展。城镇化率的提高导致间接效应为负且检验结果较为显著,间接效应结果表明陆地沿边口岸地区城镇化率的提高对邻近地区人均GDP的增长存在负向影响,即城镇化水平高的口岸县(市)经济发展并未有效带动周边县域经济的发展,反而加大了口岸间的经济差距。
财政自给率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分别在10%和5%的显著性水平上对本地县域经济产生正向驱动。直接效应表明,在较为发达的口岸县(市),县域公共服务水平高,带动人财物向口岸迅速集聚,地方政府的财政支配能力成为县域经济增长的重要驱动力。间接效应表明,邻近口岸县(市)的财政自给能力越强,对口岸自身经济增长越有利。以东北亚国际枢纽绥芬河市为例,2017年绥芬河市财政自给率为37.66%,高于全国口岸城市平均水平。通过积极建设绥芬河-东宁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使该示范区已成为中俄及东北亚地区重要的经济增长点。
固定资产投资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的检验结果均不显著,说明地方政府固定资产投资能力对该口岸县(市)经济发展的驱动效果较为有限,对邻近地区县域经济发展的贡献力度不大,反映了我国大部分陆地沿边口岸县(市)经济水平较为落后,对创新研发方面的投入较低,或由于管理水平和制度条件等因素限制,导致固定投资的产出转化效率低。因此,新经济环境下单纯依靠提高口岸基础设施投资的模式已难以为继,各口岸应集中有限的资源用于创新生产的优势环节。
上述直接和间接效应结果综合表明,城乡居民收入和三产比重的增加不仅对口岸自身经济发展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而且这种空间溢出对邻近口岸经济增长亦有显著的正向驱动。因此,培育当地居民主动建设口岸的积极性和提高口岸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是保持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引擎。结合弹性系数分析可以确定,财政自给率也是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的重要驱动,说明财政制度安排与政策工具对县域经济发挥着“区位定向诱导”的重要作用,促进各种资源要素在地区间的配置、流动、扩散与溢出。外贸依存度、外资依存度和城镇化率的直接效应为正但不显著,而间接效应显著为负,这与大部分陆地沿边口岸结构功能单一,且同质化竞争严重有直接关系。另外,代表口岸基础设施建设的固定资产投资指标驱动效应很小且不显著,说明单靠提高固定资产投资对口岸地区经济发展的作用不大,各沿边口岸都在着力向“出口抓加工、进口抓落地”的新型口岸发展。
研究测算了2000—2018年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全域莫兰指数,分析了沿边口岸县域经济的局部空间相关性集聚特征,有比较地选择SDM模型时间固定效应方程,揭示了沿边口岸县域经济集聚发展的动力机制及影响因素。结论如下:
第一,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全局莫兰指数随时间变化呈“M”形波动,表明县域经济集聚程度在不同时期有不同表现。县域经济发展优势资源在逐渐积累,强县“虹吸效应”显现。由空间因素引起的正向空间集聚虽有减弱迹象,但全局空间集聚效应依然强大。
第二,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省际空间自相关总体呈现东高西低的阶梯状分布。高值聚集区主要分布在东北三省及内蒙古地区,低值聚集区主要分布在西藏、广西等口岸。近年由于全国各个口岸县(市)经济发展差距逐渐缩小,县域经济增长极正向中西部口岸地区转移,东北沿边口岸的县域经济增速逐渐放缓。
第三,在中国陆地沿边口岸县域经济增长驱动因素中,城乡居民收入和三产比重对口岸地区县域经济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对相邻沿边县域经济也存在正向溢出。外资依存度和城镇化对县域经济的影响并不显著,而间接效应显著为负,说明中国陆地沿边口岸结构功能单一,同质化问题较为严重。财政自给率和固定资产投资对沿边县域经济的驱动效应很小且不显著,说明仅靠提高固定资产投资和财政投入,对口岸县域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并不长久。
据此,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随着“一带一路”倡议转入“工笔画”阶段,加快边疆发展,确保边疆巩固、沿边安全的意义凸显。各省(区)应继续依据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兴边富民行动“十三五”规划》的总体思路、区域布局及主要任务,结合《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关于新时代推进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的指导意见》等文件中的相关政策内容,立足发挥市场的规模经济效应,营造提高生产率的竞争环境。依靠市场机制将口岸县域经济增长动力从要素投入型转向生产率提高型,通过经营主体之间的优胜劣汰,挖掘口岸县(市)规模经济潜力。
第二,依靠口岸自身工业发展基础,实现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发展跨境产能合作服务业。可根据口岸贸易特点,引进相关企业,就地完善跨境贸易合作的产业链条,降低贸易与产品流通成本,促进区域资源要素在口岸县域的集聚,获得协同效益。部分有条件的沿边口岸还可充分利用在保税贸易、跨境电商、金融物流等方面的优势,加强区域要素在口岸县域形成集聚,促进县域经济发展。
第三,结合相关政策和口岸实际编制沿边陆地口岸县域发展规划,提高边民参与度,合理、有序发展沿边产业。通过户籍制度等方面的改革,推动口岸人口和劳动力的更充分流动;以渐进的节奏和方式扩大公共开支,降低各类风险和冲击,增强社会流动性,促进口岸居民就业、创业和参与口岸建设,让更多边民获得口岸发展红利,再造沿边口岸县域对外开放新优势。
第四,各沿边口岸和县域之间要加强统筹协调,依托自身优势,彰显特色,形成差异化发展格局。建议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以资源共享为宗旨,促进资金、技术等要素在口岸区域加速流动,通过口岸地区间合作的深化,逐步建立起长效合作机制。各陆地沿边口岸要发挥县域要素禀赋优势,促进互相协调,以均衡发展促进口岸地区县域经济融入双循环发展战略中去,减少同质发展和低效集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