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亚文化

2022-05-22 08:19Mentos
智族GQ 2022年5期
关键词:亚文化文化

Mentos

其实主流对亚文化的讨论从来就没有停止,但这个话题早就不似多年以前那样让人新奇,它甚至失去了曾经能勾起人们好奇心的魅力与神秘感。不得不说,国内的亚文化场景在过去十几年里有着很大的变化,甚至“亚文化”(Subculture)这个词已经不能完全囊括这些变化。现在,当人们使用“亚文化”(Subculture)或者“亚”(Sub-)这个形容词前缀时,它们曾经所指代的含义与如今人们想要以之形容的文化现象可能已经相去甚远。从北京地下摇滚、上海电子乐到武汉朋克;从“大理福尼亚”到“成姆斯特丹”,从“杀马特”“亚B”到“土酷”;再从“有嘻哈”“新说唱”到“乐夏”,如果依然沿用曾经的西方“亚文化”定义去涵盖以上所有文化场景,会发现一切显得太过粗糙、牵强,甚至过时。因为对任何一种亚文化的解读,和对任何现象、概念的解读都一样,需要将它静置在它原本所属的时间和空间之中来理解,如果脱离特定语境,很容易变成典型的非此即彼“二极管”或者异想天开“杠精”式发言,而这些发言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主觀臆断。因此,要回答什么是“亚”这个问题,似乎应该先回看它的初始定义,和它在国内本土所经历的变化。亚文化的定义起源于芝加哥学派,起初它不仅仅指现如今狭义上与音乐、风格相关的亚文化,而是泛指19世纪下半叶时期的芝加哥因为社会问题而产生的与性别、阶级、种族密切相关的文化,这些文化的特点是有别于主流规范与价值观的,在从属(Subordinate )于某一个主流群体的同时却又被主流群体所排斥,例如:移民融入美国社会时所面临的与主流价值观的冲突等等。

有别于芝加哥学派,伯明翰学派将这些“大多数中的少数”解读为一种颠覆与反抗(Subversive),因此,在亚文化的原意中,“亚”包含两层含义:首先,它与主流形成一种二元对立的关系;其次,它有反抗精神。然而作为亚文化研究的巅峰,伯明翰学派学者的研究范例多以英国青年文化为例,摇滚、朋克、Teddy Boys这些英伦本土文化是他们研究亚文化的起始点,因此往往给人一种亚文化只与反抗、音乐和穿着风格(Style )相关的模糊印象,而忽略了它的本土性。与英文原意相比,“亚文化”这个相对应的中文词语其实在意思上有些细微差别,“亚”作为前缀时,总能让人联想起“亚健康”,“亚”除了有着次于、相对于主流文化的含义之外,似乎还暗示着一层微妙却诗意的消极含义:不那么积极,甚至蕴藏着一种惰性。它仿佛只属于日落之后,天光以前,或者你只能在影影绰绰的舞池灯光中,音响啸叫着的回授与混响里,返潮闷热、充满烟酒味的地下空间里捕捉到它,它模糊不清,并没有十分具象或者突出。就像亚健康不代表确诊任何一种病,而是表征的合集,如今亚文化也正在表现为一种症状,它并非一定要有什么具体含义,而更像一种逃离,逃离进一个能把你的破碎心绪暂时接纳甚至吞没的空间,逃离进一个还没被琐事、烦恼与工作预先占领的时间段。与曾经的国内亚文化青年相比,年轻一代的亚文化参与者的定义更为广泛松散,他们不再只是从鼓楼走到MAO,从Shelter开业蹦到Mansion结业,而是不管从哪个Club、哪个Live House出发,或是漫无目的地游荡,最终回到家,还是躲不掉那片“网抑云”的笼罩。

“网抑云”之于“亚B”,正如QQ群之于“杀马特”,而这两个相差近15年出现的亚文化群体现在看来有着令人惊奇的相似之处,他们在虚拟空间抱团取暖,他们用风格制造区别,同时,他们也被主流所误读。电子厂枯燥流水线将“杀马特”们异化,迫使他们在网上寻求归属感,找寻同类;而“996”“007”工作制与看似频繁实则肤浅的社交也让“亚B”们深夜倍感emo与孤独。这不禁让人想起齐格蒙特· 鲍曼(Zygmunt Bauman )所说的“新穷人”(The newpoor),窘境不再与阶级和地域有必然联系,当城市中心的“打工人”每天开着手机与电脑24小时待命,到手工资交完房租少一大半时,很难笃定地说这种生活比市郊电子厂打工来得优越或者高级。福特主义时期工作时间外的休闲时间被视作对辛苦工作的嘉奖,现如今,工作与休闲时段的界限已经被打破,而“后午夜”蹦迪成为了一种逃离与释放,因为只有这个时间段,才是“996”“007”之外真正属于自己的。在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中,周末休假时,杀马特们会去发廊做好头发,在QQ群里相约滑冰场或者KTV见面,那些蓬松炸立着的彩色头发是辨认同类的最直接方法,并且这些奇异夸张的造型与电子厂的单调乏味形成强烈对比。在导演李一凡看来,这是一种福柯式的无声表达——通过身体的改变对流水线工作的枯燥机械与异化感进行抗议。对“亚B”而言,夸张风格所起到的作用也是相似的,社交网络看似把人拉得更近,而低质量的交际实则加深了孤独,每个人都渴望深刻地联结却又害怕靠近,但风格可以是辨认同类、发送信号的一种微妙途径,同时也是表达与释放自我情绪与生活压力的治愈方式,它象征着一种审美上的自由,对自我的自主定义与掌控,正如“亚B”这个词的自嘲含义:亚文化存在的前提是主流文化与之形成的二元对立关系(即,主流文化定义什么是主流,什么是“亚”),而当亚文化参与者自嘲为“亚B”,抢先将自己定义为亚文化时,其实这种二元的关系已经消解了,没人能定义“亚”是什么,“亚B”是谁,除了他们自己。“亚B”身上那些被误读或嘲笑的绿色头发、火焰、闪电、Y2K、链条,现如今正在向试图弄懂它们的人逐一嘲讽回去,因为这些符号背后也无甚意义,甚至找不到解码。

“亚B”一词最初出现于2019年一场关于解构俱乐部(Deconstructed Club )的争论之中,这个词起先是用来嘲笑解构俱乐部的支持者对每种音乐风格理解的缺失与随意挪用,而后“亚B”这个颇为顺口的称呼扩大成为对不了解亚文化,却用亚文化标榜自己的人的讽刺与鄙夷。“亚B”至今无法被清晰定义,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的风格与解构俱乐部的性质不谋而合——抛掉含义,将旧元素重组与堆叠。而这也恰巧是现如今“亚”这个概念争议最大之处——亚文化应当坚守过去的意义与完整性,还是任由它被解构甚至收编。亚文化学者迪克· 赫伯迪格(Dick Hebdige )在《亚文化:风格的含义》一书中指出,当主流社会指认出一种亚文化之时,也是这种亚文化失去反抗的时候,因为企业与资本总会找到将其商品化的方式。而学者马克· 费舍尔则用一种更加无望的角度看待文化这个整体:“说到‘未来风格’(Futuristic )的音乐,它不再指什么新奇与不同的音乐,我们还是会自动想起诸如Kraftwerk之类的音乐,就连未来都成为了既有的风格。”在费舍尔眼中,我们正经历着“未来的缓慢撤销”,文化不再是线性发展,而是不断卷向过去,在时空错置的重叠与重复之中,像一张被拓印了无数次的纸。如果从这样悲观的角度来看,旧元素的重复利用与拼接,在这个时代似乎是文化内核创新的唯一出路,那么亚文化也不例外,解构俱乐部与亚B就是一个很好的范例。而与之相对的是传奇夜店Berghain式的死磕坚守,如果穿得范儿不正,答不上来门口保安司芬克斯谜语一般的问题,你休想进入这个techno殿堂。其实范儿正不正这个问题,是在考验对亚文化符号的理解和运用,考验你是否投入了精力去了解这种文化,当然也有人诟病Berghain的故弄玄虚与设立文化门槛,但是在这个时空错置的时代,有人选择放弃意义、拥抱风格,就有人选择坚持意义,这是个人选择,无可指摘,并且这样的指摘,无论针对哪一方,其实也都没有意义。亚文化最大的魅力其实就在于不从众、独特,不管你是“亚B”还是“原教旨亚文化”拥趸,如果你需要“某红书”上的博主教你怎么蹦迪,需要算法推荐你听哪些歌曲,去哪些夜店,那么独特二字实在与你无关,当然,如果你的一切选择一直都很自主,AI大数据也奈何不了你,那么恭喜你,在这个时代,你可能比谁都“亚”。

导演

看得到的一些生活细节,会记录在脑子里。为了特定的项目定期会资料收集,日常也会在各种媒体上看视频、电影、平面、书,然后收集起来。

被封闭的11天都有好好工作的自己。

陪我6岁的侄女做作业,画日记。

近年最喜欢的是《从不、很少、有时、总是》(《 Never Rarely Sometimes Always》)。

2010年。

Andrew Thomas Huang。

荧光色的头发吧。

可能没有,我连棕色的头发都没染过。

當然,商业化“亚文化”,不一定是要将“亚文化”通过市场推上主流的位置,但是把亚文化放在“市场”中,他的存在可以促进多元文化的生态,更好地反视主流文化,共享“敢于不同的自我意识”和“关注自我的表达方式”是一个好事 。

淘宝推荐的商品、土味视频、时尚大片。

豹纹毛绒外套、粉色毛绒外套、粉色Hello Kitty睡裤、毛茸茸的长袜。

做美甲,最近找了个美甲师的工作,为了顺利转正正在苦练技术中。

自己家或很好的朋友家。因为出门的话,打车、喝酒、门票要花很多钱,还有安全顾虑不敢玩得太疯。主要是玩累了还要长途跋涉回家,好辛苦。在家的话不怎么花钱,喝多了倒头就睡,而且自己想放什么音乐就放什么音乐,想干嘛就干嘛。唯一麻烦点的事情就是第二天醒来一片狼藉,还得收拾。

觉得习惯了哈哈哈,但我觉得我和大家口中的“亚”并不是一回事,大家这样说多多少少有些误解和随大流在其中。

用现在这样的方式活着。

在审美和生活方式上不走寻常路,有自己的风格和态度。

叛逆、野生、创造力。

摄影师

发型。

真实。

大自然、山顶或者海边的落日里。

生活中,具体到媒介可能更多来自电影。

2018年。

社交网络让亚文化被大众看到,但在传播的同时又让亚文化进行了复制和变异。这个过程是大众对亚文化降维理解的过程,也是亚文化在网络世界之分身的诞生过程。网络亚文化诞生后,原始文化注定会遭遇消费和误解。

拥有独立性,自主性和创造性的人和事。

自己的创作。

摄影师 Juergen Teller。

不会。我觉得亚文化不能纵向对比,每个时代都有当下的亚文化。

最近很爱翻看喜欢的品牌在很早之前的秀场图和Campaign图,还有以前日本和伦敦的街拍图。

中性、随意、带一点复古时髦(最近)。

我觉得现在“亚”是一个非常风格类的词语,你可能非常千禧也被说亚,你可能比较哥特也被说亚,亚其实就是在每个历史时期里面年轻一代不甘于大众化的现状,极力想展现自我的一种方式,所以被一些小众的文化吸引,从而形成他们自己的圈层,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文化,被我们称为亚文化。国外的Subculture在每个时期都会有不同的服装风格体现,我认为是社会年轻化的体现,也是年輕人对未来生活的一种近乎乌托邦式的向往和想象,我很喜欢也觉得很浪漫。

打台球和保龄球,还希望世界和平。

1950年,1950年至1960年的欧洲从电影到建筑,再到时装都是全新的开始和迸发,想去体验一下在如此繁盛时代里的生活。

最喜欢在家或heim。

伯格曼?黑泽明?麦昆? 可能不止一个。

有自我魅力和特别的人,他们的自信和不满现状的态度拥有不同程度的创造力和破坏力。

当年带着1000块人民币就去伦敦生活了。

模特

灵感是:随心所欲,我喜欢穿皮草和丝质的吊带裙,最近喜欢用一双粉红色的Crocs搭配我所有的衣服。

性感;可爱;危险。

没有,但我好像不太喜欢穿运动装。

目前没有。

能让我忘了我自己在哪的地方。

它的存在就是对它最好的形容。

谈了一场很“亚”的恋爱。

帕利斯·希尔顿!

明堂唱片主理人

小红书。

夏之禹正在做的专辑,他突然告诉我他不做了???

雷鬼、哥特什么的吧。

会,亚文化也是流行文化的一部分,流行音乐就是流行文化的一种呈现形式,所以流行音乐一定是会反应这个部分的。

1991年,A Tribe Called Quest发行了The LowEnd Theory,De La Soul发行了De La Soul Is Dead,然后在下一年The Pharcyde发行了Bizarre Ride Ⅱ The Pharcyde。

前卫吧。

没有,我是主流爱好者。

现在看到的亚文化也就算包装出来的营销概念吧。

创始人、设计师

旅行,旅行的经历就是我们灵感的延伸。像印度的加尔各答、拉萨、景德镇、乌兰察布等等。会尝试居住一段时间,融入当地的生活,去体验,真实地触摸。亲身感受到的东西是最直接纯粹的,跟看照片、视频资料和被导游带览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到当下的环境,就是能量场的交换与传递。

活在当下的、忠诚于自己的人和有随机性的、偶遇的一些妙事,通常深深让人感动。

我们包容且尊重多元文化的美,一种“共享”(共存与分享),甚至是丑也是可以被“共享”的。只因这一切都是相对论罢了。共享的精神,可以是多角度的:触感、气味、颜色、角色,尺码、性别……我们称其为“珀琅汐精神”,也是PRONOUNCE一直想要坚持并保有的精神。

希望可以回到90年代,万物生机的进步年代。

小众的、有自我独立精神的一些场所。在场的每个人可以纯粹地听歌舞动,放松做自己。

一定会是David Bowie。

把古板老气的“ 中山装” 年轻化、潮流化并且带领它走上“性别共享”(Gender Sharing)的道路,我认为这有一定的旧款式反骨精神,这种反骨就是一种“亚”。

有反骨精神的,专注于自己的小宇宙,或许可以被称作“亚”。“亚”对“主流”忽近忽远的暧昧关系也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首先我们得知道有哪些“亚文化”偶像,自己的年代最崇拜的“亚”是Bjork和Suede。

可能比“亞”更差一点,可能会是“旧”,哈哈。但是这就是时间的规律,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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