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民族类”绘画题材是眼下比较热门的一类绘画题材,在民族文化中,艺术家惊叹于神奇的民族起源,沉醉于精致的服饰纹样,感悟淳朴的民风民情。本文拟从民族题材中国画、苗族服饰特色、苗族题材艺术创作个案三个方面进行探讨,并将其结合于中国画的创作思路之中。
一、民族题材中国画
(一)民族题材中国画发展脉络
民族题材中国画是指以民族人物或事物为对象,画家运用中国画特有的材料和技法进行创作的绘画。“民族题材绘画”这个概念在原始社会便开始萌芽,它体现在当时分散在各个地区的民族所使用的生活用品表面的艺术纹样上。之后,北朝墓室壁画盛行,娄睿墓壁画也诞生在这个时期,主要描绘身为鲜卑族的墓主人生前的生活情景。直到南朝时期,民族人物画粗具规模,当时将民族题材绘画称为“番画”。这个时期便产生了目前已知最早涉及此题材的绘画作品——萧绎所画的《职贡图》。唐朝画家阎立本创作《步辇图》,对吐蕃使者禄东赞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刻画,体现了吐蕃族的独特服饰与体态。此外,还有《张议潮统军出行图》等一系列民族题材绘画。五代十国时期,契丹族画家胡瑰所作《卓歇图》,这也是现存较早的少数民族画家创作的少数民族题材绘画。这个时期宫廷人物画家张瑀创作了《文姬归汉图》,其中一部分场景对历史上最强大的少数民族——匈奴进行了刻画。同时,《文姬归汉图》还有一幅为南宋画家陈居中作,这两幅都是对蔡文姬归汉这个事件进行的描绘。元明清时期较为出名的民族题材绘画要数《元世祖出猎图》,对蒙古人忽必烈的出猎场景进行描绘。此后一直到民国时期,频繁的战乱,这使得绘画者流动性大,走进少数民族地区,以当地的文化为灵感进行创作。同时也是这个时期少数民族绘画达到高潮。当时五四运动影响下,涌现了庞熏琹、关山月和叶浅予等热衷于少数民族绘画题材的画家。1959年,孙孝义、杨抱林等大量画家进行民族题材创作。当今民族题材绘画走向多元化,各种新材料、新技法、新思维为民族题材绘画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二)民族题材中国画特点
古代对于民族题材绘画形式较为单一,绘画动机多为对事件或人物的记录,绘画形式也多以工笔画为主。古代民族题材画家虽也有胡瑰等少数民族画家,但总的来说多为汉人。《职贡图》作为中国第一幅对少数民族朝贡进行记录的工笔人物卷轴画,对后世的绘画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因为它的创作旨在记录史实,绘画风格以写实为主。它没有场景绘画,主要运用高古游丝描和兰叶描对每位使者人物进行了深入刻画。五代时期,《卓歇图》为代表的“北方草原画派”的加入,体现了十分鲜明的民族文化特质,大大丰富了民族题材绘画的建构。宋代是中国画的鼎盛时期,时兴文人画,绘画角度也更加多变,设色鲜艳,线描飘逸。这也就不得不承认,元明清虽然艺术成就忽高忽低,但总体来讲没有超过宋代的成就。
近现代相较于古代,绘画呈现多元化,同时西方观念和技法的引入,使得绘画呈现百家争鸣、遍地开花的场景。按照艺术语言分类可以分为写实性艺术手法、夸张性艺术手法和装饰性艺术手法。这时的写实性绘画吸收了西方绘画特色,画面更加具有体积感。画家力求对绘画对象最直接地再现,同时,还有画家吸收中国传统构图意境画面虚实相生、疏密穿插。当时提倡运用速写提炼,对生活进行叙事性描绘。与此相对的,一部分画家对西画进行借鉴,不满足于对写实的探索,对所见事物在自己的内心进行二次创作,运用夸张抽象的形象表现作者的心理活动。装饰性艺术手法绘画,绘画语言丰富,色彩绚丽,有一些加入了版画、油画等其他画种,综合表现画家的审美艺术。
各个历史时期的画家都对绘画的发展做出了多方面的努力,对绘画媒介、题材、技法、意境和情感等做出了不断的突破。
二、苗族服饰特色
(一)苗族服饰起源
在远古时期,人们的审美价值往往是与物质生产活动相关的。在生产活动过程中,对于服饰材料、服饰色彩、服饰纹样的选择往往源于当时人们的喜好与所处的环境。苗族是一个不断迁徙的民族,族群频繁的流动性使得在迁移过程中苗族的族群分布分散,但即便是地域出现了差异,苗族服饰却很难有较大的改变,不管是哪个地区的苗族,他们的服饰都以精致繁复的刺绣纹样、绚丽明亮的色彩和银饰绢花来装饰,这就是苗族的“魂”。
苗族早年是没有文字流传下来的,其历史文化的挖掘仅仅是依靠交流和服饰上面的图画来进行的。睿智的苗族女性将她们要記录的重要信息、民间的传说故事和神话都通过苗绣刻画在她们的服饰纹样中。苗族的刺绣就是她们的文字表达。苗族刺绣纹样的选择是对艺术源于生活的最好见证,是苗族对周围环境的一种态度,表现了她们的精神境界和热爱美好生活的乐观感情。苗绣与银饰不仅与生活息息相关,同时也是承载着璀璨民族文化的艺术瑰宝。苗族女子喜好戴银饰,不仅仅是为了美丽,同时是因为苗族最初生活在动荡不安的年代,随时都要迁徙,便把所有家当打成银饰放在身上,对财产有了一定程度的保留。苗族服饰的种类据统计有200多种,服装有便装和盛装之分。便装为日常生活所穿,服饰简单,纹饰较少,盛装则会在重要场合或节日穿着。此外,由于当地苗族习惯于与各民族杂居同时杂居中又相对保持小块地区的聚居,这使得苗族人民在服饰文化乃至历史文化传承上被其他民族影响的同时,也保留了独特性。
(二)苗族百鸟衣
苗族百鸟衣,由“苗绣”制作而成,是凝结了绣娘心血的作品。布犹如画纸,针犹如画笔,绣娘将思想情感都流淌于百鸟衣之中。百鸟衣的形成与苗族古代鸟图腾有关,发源于苗族的一个叫“嘎闹”的部落。“嘎闹”在汉语中意为鸟,源于蚩尤的旧部。因苗族常年迁徙,在此过程中途经湘西到广西一段,当地的壮族将百鸟衣引入,最早用于祭祀礼服。
百鸟衣,取名源于该服饰上绣有一百只鸟,苗族喜好把鸟的纹样作为装饰,刺绣在整件衣服上,这也体现了苗族“万物有灵”的观念。百鸟衣是苗族的盛装,最开始是作为宗教仪式中的祭祀服饰传承下来的古老服装。最早百鸟衣是作为男装,男性会在重大活动穿着。现如今,苗族男女都会穿百鸟衣,在嫁娶和重大节日时,女性会穿上色彩艳丽的百鸟衣在芦笙乐曲中跳“给哈舞”(也称为“跳月”),欢庆佳节。几乎每一位苗族女子都会制作百鸟衣,百鸟衣的衣料十分特殊,是勤劳的苗族女子自纺、自染、自织的土布。苗族刺绣百鸟衣不仅是刺绣衣服,也是在刺绣苗族的文化,苗族人民的一生。百鸟衣是苗族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融合,是苗族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宝贵财富。
三、苗族题材绘画创作
在艺术的长河中,苗族人物题材吸引着许多艺术家走近苗族,了解其文化,体验其思想,并加入自己的理解和绘画语言来进行创作。同时,苗族服饰本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它蕴含强烈的装饰性美感与民族特征,也给艺术家带来许多特殊的感悟。
刘泉义是一位以苗族人物绘画著称的当代院体画家。他毕业时创作《苗女》时,被苗族的服饰深深打动,之后刘泉义多次前往桂林,对当地的苗族历史渊源、生活习俗进行了大量研究,这对于他笔下苗女形象刻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关注生活,关注现实,在传统基础上去深入发掘,他的绘画在盛装苗女工笔画中独树一帜。刘泉义说:“画这个题材是对自己当时能力的一个挑战。”他在工笔与写意之间进行思考,“以写意去冲击滞阻的‘血脉’”,形成兼工带写的风格。他的绘画基调平实,较少对事件的描绘,更多的是对环境和苗女的相融性刻画。他的作品《春消息》(图1)运用勾线填彩的技法,画面整体呈灰色调,对苗族少女的服装和头饰进行了细致的刻画,他在画面中苗族女子的衣袖绣满了鲜花和藤蔓,这是苗族人民对于女子和爱情的象征。头上、颈间、腰部及背后都有苗族最典型的银饰,黑色的笔墨加入多颜色的色彩,将颜色丰富的苗族传统服饰展现出来,笔墨与造型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位位美丽娇俏的盛装苗女。他将素描与工笔线条进行融合,刻画细致入微,对面部肌肉和线条都进行了细细描绘。背景的暗灰水墨色与银饰高亮白色形成对比,突出了银饰的质感。他的水墨写意与当时流行的甜俗不同,画面雅气而具有神秘感。与此相同的作品还有《弄妆》《舞》《三月》等。
中国传统水墨绘画往往只用單一的墨色来进行绘画,随着时代的变迁,西画的引入,多元的色彩也被融入水墨绘画之中。在艺术家的调和下,多种颜色进行对比但又相互融合。曾伟平是一位擅长民族艺术题材的写意人物画家,与前者不同,他尝试以写意风格对苗族男子进行绘画,用精炼的线条对人物动态和形象进行再现,体悟其文化的纯粹,画面充满民族性和叙事性。他重视笔墨,不仅将笔墨当作一种技法,同时也是对他的精神世界中的苗族的高度概括,他将造型和意境有机融合起来,形成独特的绘画风格。他在2016年创作的《预演·鼓声》(图2),画中一男子坐着理衣展示了民族盛装的穿戴过程,精致繁复的花纹与下边所穿裤装和背后他人举起的白布形成对比。画面里人物表情相似但各有特点。此外,他还作有《颗颗红心向着党》《情系岜沙》《岜沙·大山一样的汉子》等一系列作品,生动形象地表达了当代环境下苗族人民的生活。
曾伟平喜好绘画多个人物,给人一种集体性和体量感,弱化了对苗族服饰艳丽的色彩描画,采用丁头鼠尾描的手法将服装上和建筑上的装饰纹样进行细细描绘,运用大墨块泼墨,使墨色的概括与造型细节融会,达到光感、体积感和虚实感,呈现独特的光感感受。整个画面协调统一,画面前面的墨色与蓝色背景形成对比,增加了装饰感和神秘感。在曾伟平的画中,苗族生活中有着造型精美、纹样繁复的民族服饰,但也存在现代生活服饰。背景运用蓝色作底,将人物和场景明显地勾勒出来。苗族人民在保留传统服饰和传统图腾的同时,一些现代元素的选择也代表了传统与现代的融合。现代的艺术家通过对场景的记录和绘画语言再现,把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带入苗族人民的生活中,再通过自己独有的绘画语言进行创作。时代发展日新月异,只有不断结合实际,才能给民族题材绘画注入新鲜血液。
如今,随着时代的快速发展,多种文化及艺术形式正在快速融合,这些为中国绘画的创作灵感提供着充足的养分。苗族的服饰具有独特性和民族性,在中国画中如何进行更加准确、更加创新的处理,这是我们每一位艺术家都在不断探索的。苗族服饰题材是当代美术界的一个重要创作领域,其风格表现和绘画技法表现值得我们去关注、分析和研究。
四、结语
从古至今,画家一直在对少数民族题材进行不断地探索,在追求技法的同时更关注人民的生活。苗族的地域性、民族性、宗教性给画家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和素材,苗族的文化和苗族的服饰本就是一种独特的绘画语言,因此,对作品的锤炼不局限于绘画技法的打造,同时要走进绘画对象的生活中,对当地的文化进行深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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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殷沁仪,女,硕士研究生在读,四川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书法学院,研究方向:中国画)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