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积聚理论探讨温阳法治疗恶性肿瘤的应用

田栩榕 谷峰

摘要：根据中医学理论，恶性肿瘤疾病属“积聚”范畴。基于《内经》之中“积之始生，得寒乃生”理论及论述，阳虚寒凝是恶性肿瘤疾病得以形成的主要病因病机，应以温阳法为根本治疗法则。在临床治疗中遵循温阳原则，往往能取到卓越疗效。通过总结《内经》积聚理论及发展的基础上，将积聚的分类伏梁、奔豚、息贲等与现代医学定义的肿瘤疾病相对应，讨论温阳之法在各种肿瘤疾病治疗中的运用，并收集近10年期刊文献中应用温阳法治疗肿瘤疾病的64例病例进行数据分析讨论，供临证参考。

关键词：积聚;恶性肿瘤;温阳法

中图分类号：R73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2349（2022）05-0093-04

恶性肿瘤是临床常见重大疾病，发病呈逐年上升趋势。2019年最新研究数据表明，我国2015年全国新发恶性肿瘤为392.9万例（死亡233.3万例），发病率285.83例每10萬（死亡率170.05例每10万）[1]。根据《内经》之中“积之始生，得寒乃生”理论，并结合文献与临床实际，认为阳气不足，阴寒凝聚，是恶性肿瘤疾病形成的主要病因病机之一，故将该理论在临床的应用进行探讨，期待提高中医药治疗肿瘤疾病的疗效。

1 积聚理论及病因病机

积聚，是腹内结块，或痛或胀的病证[2]。积聚之病名最早见于《内经》，根据证候特征不同分为伏梁、奔豚、息贲等类，符合现代医学中肿瘤以及恶性肿瘤疾病的范畴。

《灵枢·百病始生》对积聚之病因病机从三方面进行详细论述：一为外感寒邪。如：“厥气生足悗，悗生胫寒，胫寒则血脉凝涩，血脉凝涩则寒气上入于肠胃……日以成积”。寒邪之气从足上入肠胃，使肠胃之气不能正常运作，汁沫聚结，而渐渐发展成积聚。二为饮食不调，起居不节。如篇中所言：“卒然多食饮，则肠满;起居不节，用力过度，则络脉伤……肠胃之络伤则血溢于肠外，肠外有寒，汁沫与血相搏，则并合凝聚不得散，而积成矣”。此为猝然多饮食，起居失节，用力过度，导致肠胃络伤血溢肠外，在寒邪之气的作用下，瘀血与汁沫搏结，聚而成积。三为情绪内伤。如篇中有云：“卒然外中于寒，若内伤于忧怒，则气上逆，气上逆则六输不通，温气不行，凝血蕴里而不散，津液涩渗，着而不去，而积皆成矣”。综上可见，积聚贯穿始终的主要病因为感受寒邪，所以原文概括言：“积之始生，得寒乃生，厥乃成积也”。

2 温阳法治疗积聚的理论发展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阳化气，阴成形”。明·张介宾注云：“阳动而散，故化气;阴静而凝，故成形”，说明了阳主动，具有气化的作用，阴主静，故可凝聚成形。《素问·调经论》言：“血气者，喜温而恶寒，寒则泣而不能流，温则消而去之”，提出了温而消之的治疗方法。《难经·五十五难》提出：“积者，阴气也”，言明了肿瘤的性质属阴。《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篇曰：“妇人之病，因虚积冷结气……血寒积结胞门，寒伤经络”，也指出了妇科肿瘤因寒而致。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积聚病诸候》曰：“诸脏受邪，初未能成积聚，留滞不去，乃成积聚”。又《诸病源候论·虚劳病诸疾》云：“积者，脏病也，阴气所生也”。宋代《太平圣惠方》记载：“夫痃癖者，本因邪冷之气积聚而生也”。宋·窦汉卿在《疮疡经验全书》中有言：“乳岩，此毒阴极阳衰”。金·刘完素在《素问玄机原病式》亦有言：“癥瘕颓疝……皆属于寒”。明·缪希雍在《神农本草经疏·卷十·附子》中说：“癥坚积聚血瘕，皆血分虚寒，凝而不行所成”。清·沈金鳌于《杂病源流犀烛》有言：“积聚癥瘕痃癖，因寒而痰与血食凝结病也”。清·叶天士于《临证指南医案》亦有云：“著而不移，是为阴邪聚络”。

纵观上述认为，阳虚寒凝是一些恶性肿瘤疾病发病的基本病机，应以温阳法为基本治疗法则。

3 积聚的分类与对应肿瘤

3.1 伏梁 《灵枢·邪气藏府病形》中记载：“心脉……微缓，为伏梁，在心下，上下行，时唾血。”《难经·五十六难》中则提出：“心之积，名曰伏梁，起脐上，大如臂，上至心下，久不愈，令人病烦心”。《灵枢·经筋》中记载：“手少阴之筋……其病内急心承伏梁……其成伏梁唾血脓者，死不治”。根据《内经》及《难经》中对“伏梁”的临床表现及症状的论述，认为“伏梁”与西医腹膜癌、胰腺癌等腹腔肿物范畴相对应[3]。郭娟[4]通过临床观察证明，胰腺癌术后患者在接受化疗的同时，口服温脾化瘀汤可减少消化道副反应，提高自身抵抗力与自理能力，遵循的中医治法为温阳益气法。

3.2 奔豚 《灵枢·邪气藏府病形》中记载：“肾脉……微急，为沉厥奔豚，足不收，不得前后。”《难经·五十六难》也有云：“肾之积名曰贲豚，发于少腹，上至心下，若豚状，或上或下无时。久不已，令人喘逆，骨痿少气”。可见，“奔豚”一病为肾脉之积，且涉及肺脏。李宝勤[5]曾运用经方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治疗肺癌术后奔豚证患者，王克穷[6]亦曾运用桂枝加桂汤治疗膀胱癌术后奔豚证患者，疗效皆显著。中医认为肺与肾关系密切，膀胱与肾相表里，推测“奔豚”或可涉及西医肾、膀胱以及肺部癌症。

3.3 息贲 《灵枢·邪气藏府病形》中记载：“肺脉……滑甚为息贲，上气”。《灵枢·本藏》又有云：“肝高，则上支贲，切胁悗，为息贲”。《难经·五十六难》有记载云：“肺之积，名曰息贲，在右胁下，覆大如杯，久不已，令人洒淅寒热，咳喘，发肺壅”。由此推测，息贲可与西医肺癌相对应。罗莉等[7]通过临床证实，加味阳和汤协同EP方案，可以明显减少肺癌患者的化疗副反应，提高疗效，其中医治法遵循温阳散寒原则。

3.4 肥气 《灵枢·邪气藏府病形》中记载：“肝脉……微急为肥气，在胁下若覆杯”。《难经·五十六难》亦有云：“肝之积名曰肥气，在左胁下，如覆杯，有头足。久不愈，令人发咳逆，痎疟，连岁不已”。根据其病位为胁下，“肝脉”为肝脏之脉，主要反映肝之生理及病理情况，且其临床症状特征，推断“肥气”与肝癌相对应。罗昌国等[8]通过实验室研究证明，温阳活血法可以抑制小鼠的肝癌向肺部转移，其中阳虚对照组效果更佳。

3.5 腸覃 《灵枢·水胀》：“肠覃……寒气客于肠外……其始生也，大如鸡卵，稍以益大，至其成如怀子之状，久者离岁，按之则坚，推之则移，月事以时下”。《先哲医话·卷上》有言：“肠覃在脐下子宫内，几与胎相似”。 “肠覃”多因瘀血痰浊停聚于卵巢所致，主要表现子宫旁少腹内现圆韧肿块，对月经一般不产生影响[9]。根据其病位和病性，认为“肠覃”分属妇科，是一种妇科常见的慢性良性肿瘤，与西医卵巢囊肿的特征相吻合[10]。周林冲通过临床观察，证明温化消癥汤对于治疗卵巢囊肿具有更佳疗效，在38例患者中总有效率高达92.1%，且治愈率高达44.7%，不仅节约治病成本，又使患者免受手术创伤，其治法遵循温阳化饮原则[11]。

3.6 石瘕 《灵枢·水胀》中记载：“石瘕生于胞中……日以益大，状如怀子，月事不以时下，皆生于女子，可导而下”。《中医大辞典》对“石瘕”的定义为：“指女子寒瘀留积胞宫所致瘕块。”[12]。王玉章[13]认为，“石瘕”一病，应与现代医学之中专属妇科子宫颈癌相对应。谢辉之师长临床运用温阳固涩法治疗宫颈癌患者顽固性腹泻，取得了明显疗效[14]。

3.7 肠瘤 《灵枢·刺节真邪》中有言：“有所结，气归之……津液久留，合而为肠瘤，久者数岁乃成，以手按之柔”。《中国医学大词典》中定义，“肠溜”为“邪气”流注于肠之病也”[15]。根据病位所在，认为与西医肠癌类相对应。陶智怡等[16]证明，益气温阳方药结合化疗，可以显著降低Ⅲ、Ⅳ期结直肠癌病患在外周血中Treg细胞的比率，推测该方的抗癌机制可能是调节免疫微环境从而抑制癌瘤生长或转移。

4 温阳法治疗肿瘤的文献规律研究

4.1 一般资料 应用中国知网数据库，以一次检索词“肿瘤”、“癌症”、“恶性肿瘤”进行初级检索，检索选项为“主题”，检索期限设定为“2011年1月1日-2021年1月1日”，在此基础上，分别用“温阳”、“温法”进行二次检索，检索选项设定为“全文”，纳入中医药运用温阳法治疗肿瘤相关文献64篇。提取64例临床病例年龄、肿瘤类别及治法数据，运用excel表格进行数据频数及频率分析。

4.2 纳入标准及数据规范化 纳入标准：（1）有明确为肿瘤诊断的实际病例。（2）明确病例治法包括温阳法。（3）病例包含具体口服方药、治法及患者年龄信息。（4）病例疗效确切。（5）少数卵巢囊肿、脂肪瘤等良性肿瘤也纳入范围。数据规范化：（1）按照癌症位置、性质归类如结肠癌、直肠癌统一规范为大肠癌，背部脂肪瘤、腹腔脂肪肉瘤统一规范为脂肪瘤，脑胶质瘤统一规范为脑瘤。（2）治法精简归类，如消痰统一规范为化痰，利湿、化湿、渗湿等统一规范为祛湿，温脾、温肾、温中阳、回阳、温肾潜阳、温肝阳等统一规范为温阳。（3）对于恶性肿瘤转移患者，取原发肿瘤定义肿瘤类别。

4.3 结果 64例患者年龄分布集中于40～55岁、56～64岁与65岁及以上年龄段，其中以65岁及 以上为著（40.63%），40岁以下则明显分布稀疏（6.25%），见表1。

患者肿瘤类别显著集中于肺癌（29.69%）与大肠癌（17.19%），其次为肝癌（6.25%）、卵巢癌（6.25%）等，见表2。

64例方药治法均涉及温阳法，其中与温阳法搭配的治法以健脾（23.44%）、化瘀（23.44%）、散寒（21.86%）、益气（20.31%）、化痰（18.75%）、解毒（17.19%）最为常见，见表3。

5 讨论

《素问·上古天真论》将男女肾气及机体变化以八、七之年进行划分，女子四七“筋骨坚”，男子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等，表明人至中老年肾气逐渐衰退。《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阳为气，阴为味”，又“阳化气，阴成形”，肾气与肾阳本质相同，故中老年人之肾阳肾气皆衰退。通过数据分析结果发现，在64例温阳法治疗肿瘤的病例中患者年龄偏于中老年，这符合肾中之阳随年龄变化的规律，故在临床治疗中面对中老年肿瘤患者，辨证论治应考虑阳虚与温阳之法。肺癌在我国为分布最广的恶性肿瘤[1]，肺主行水，故肺癌在临床中常见阳虚水泛之证，治宜温阳法化气行水。大肠癌常见症状为泄泻，久泄损伤脾阳，脾阳虚则泄泻亦重，治宜温阳法温补脾阳。肿瘤疾病症状复杂，常伴有脾虚、血瘀、寒凝、气虚、痰结等，临证治疗之时宜搭配温阳法以健脾、化瘀、散寒、益气、化痰等治法。

临床中温阳法可减轻癌症患者症状和缓解肿瘤化疗副反应，改善生存质量以及增加生存时间。杨亚琴[17]运用胸痹桂苓汤治疗上焦肿瘤，此方温阳散结，化痰行气，以胸痹汤为基础方，再合以桂枝茯苓丸化瘀活血，共奏活血消瘤之效。肺癌为临床常遇之恶性肿瘤，早期症状不显，中晚期患者可见气促胸闷，喘急欲脱的危重证候。郑玉玲临床应对肺癌喘脱，常用温肾潜阳之法，以黑锡丹为基加减化裁，疗效颇佳[18]。程培育等[19]经过临床试验，将温阳化痰之治法与药物化疗相结合，证实对于晚期三阴性乳腺癌患者，该疗法可以有效改善其生存质量，并且可以缓解化疗产生的消化道副反应。蒋士卿认为，肾阳不足是导致原发性恶性骨肿瘤发病的根本病机，以肾阳虚为本，治疗上应遵循温阳通滞，活瘀散结的根本治则，方选阳和汤加蜈蚣为基加减化裁，可提高疗效，并缓解化疗等副作用[20]。徐扬[21]经过临床试验得出结论，对于晚期胃癌阳虚证的患者，选用温阳通滞的中药方剂可明显改善其临床症状，生存质量得到提高，炎症免疫细胞因子等良性调节。宋雅楠等[22]在临床试验中，将温阳解毒方剂与肝动脉化疗栓塞术（TACE）联合治疗，结果表明该方法可提高中晚期肝癌疗效，使肝功能得到改善，并且能降低肝癌术后转移的发生几率。方莹等[23]运用温阳益气健脾方剂与药物化疗相结合于治疗晚期卵巢癌，得出结论为该疗法可明显改善患者的免疫功能，降低实验室血清肿瘤标志物，并且可缓解药物化疗的副作用。

6 小结

基于《内经》积聚理论延伸出来的温阳法，在恶性肿瘤治疗当中的应用效果十分明显。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能够相互取长补短，往往能产生更好疗效。作为临床用治恶性肿瘤疾病的有效方法，温阳法在临床中还须继续推广，推动高效防瘤、抑瘤方药创新，同时结合现代医学，共同防治肿瘤，造福全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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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1-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