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高校本科专业结构研究：2005—2020年*

张征

（中南民族大学教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西藏和平解放后，在党和政府的帮助下，西藏逐步建立起现代教育体系。由于起步晚、基础弱，西藏高等教育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落后于全国平均发展水平。1999年启动的全国高校大扩招，为西藏高等教育发展带来新的历史契机，使西藏高校办学规模迅速扩大，人才培养能力显著提升。2000 年，西藏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仅为5%；到2006年，西藏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16.3%，标志着西藏快速迈进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1]。尽管西藏高等教育发展速度很快，但仍比同期全国平均水平低5.7 个百分比。待到2020 年，西藏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增长到56.14%，此时高出全国平均水平1.74 个百分比[2]。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西藏高等教育便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这与自治区多年来大力实施的“科教兴藏”“人才强区”战略密不可分，充分发挥了高等教育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作用。然而，相关研究表明，西藏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的年均贡献率却显著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也即是说西藏高等教育人力资源还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3]。从高校的角度而言，要改善高等教育的经济贡献率，就应该推动专业结构调整，培养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相应的专业技术人才。本科教育是西藏高等教育体系的主要组成部分，研究本科专业结构有助于了解高等教育大众化以来西藏高校所发生的结构性变化，揭示本科专业调整的阶段性特征，以期为西藏“十四五”高等教育事业发展提供政策建言，从而进一步提高专业结构质量。

1 研究方法及数据

本科专业结构是一个内涵极为丰富的概念，涉及专业布局、专业招生、专业质量、学科分布等方面。在研究过程中，不同学者通常会基于特定的研究目的，明确专业结构的所指，以便顺利展开研究。在借鉴现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本研究选取专业种类、专业布点和专业招生三个分析维度，以此来展示区域高校专业结构的多样性、密集度及容纳量。在上述三个分析维度上，另外选取规模和学科结构两个观察指标，分别描述它们规模增长的情况及同类专业在整体结构中所占的学科比重。在分析学科结构方面，采用两种不同的学科划分方式。一是按照教育部本科专业目录的学科门类归属标准，将本科专业划分为12个学科大类；二是依据约定俗成的文理科划分规则，把理工农医等专业划为理科，人文社会科学专业划为文科。

研究数据来源于《中国教育统计年鉴》、西藏自治区教育厅发布的教育统计数据，以及各高校官网公布的专业介绍与招生计划。这些数据可信度高，能够较好地反映西藏高校本科专业的真实面貌。研究专业结构调整，必须将其放在较长的时间段内予以分析，方能观察出其变化趋势。因此，本研究将时间跨度选择为2005 至2020 年。将数据统计的起始年份定于2005 年，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2005 年西藏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13.2%，是西藏步入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的前一年，该年度数据可以有效反映西藏高等教育大众化的初始状况[4]；二是2005 年为西藏自治区教育事业发展“十五”计划的收官之年，充分展示了本阶段的整体发展水平。将统计截止年份定为2020年，一方面是由于该年为西藏高校“十三五”规划的最后一年，可以全面体现西藏高等教育发展的新成就；另一方面，目前所能获取到的最新统计数据也只能追溯到2020年。

2 研究发现及分析

2.1 专业种类的变化

2.1.1 专业种类规模。2005年，西藏自治区仅有西藏大学、西藏民族学院和西藏藏医学院3 所普通本科院校，共设置了77 种本科专业（见表1）。2020 年，西藏本科院校增至4 所，设置有126种本科专业，新增本科专业49 种，增幅为63.64%.除哲学和历史学专业种类保持不变以外，其余10个学科门类均增加了新的本科专业种类。当前工学专业种数规模最大，而且也是新增专业种类最多的学科，这主要有内外两个方面的原因。来自外部的拉动因素是，西藏经济社会建设需要大批工程技术人才，特别是新世纪以来，西藏能源、交通、通信等行业发展明显提速，给西藏高校工学专业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来自内部的因素是，西藏教育主管部门和高校深刻认识到，西藏高等教育发展面临着从“计划办学”到“自主办学”的转型，亟需将以文科为主的专业结构转变为以应用型专业为主[5]。毫无疑问，工学是发展应用型专业的支撑学科，理应优先发展。此外，教育学、文学和医学等分别增加了6 种本科新专业。教育学和医学专业能够为西藏教育事业和医疗事业培养专业技术人才，对于提升西藏公共服务整体水平至关重要，因此，新增此类专业具有现实迫切性。新增的文学本科专业主要是应用性较强的小语种专业和文化传播类专业，他们对于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有着重要的现实价值。然而，理学仅新增1 种本科专业，这是因为西藏理学专业人才需求量较小，以致高校缺乏设置理学专业种类的意愿。

表1 西藏高校本科专业种类统计表（2005—2020年）

2.1.2 专业种类的学科结构。2005 至2020 年间，西藏高校本科专业种类的结构变化值是24.97%.比较各学科门类之间的结构比例，发现他们的结构比例变化不显著。结构比例增幅最大的学科门类是工学，增长了3.25%，与工学专业种类增量最多密切相关。紧随其后的是教育学，这是因为教育学专业种类存量较少，即便较小的专业种类增量也能使其获得十分显著的增幅。再者，文学和医学的专业种类增幅位居第三。上述四大科类的专业结构之所以增幅显著，是由于这些学科专业大多应用性较强。在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为迅速扩大办学规模，西藏高校首选发展此类社会需求量较大的学科专业，这样不仅有助于满足社会多样化需求，而且还极大地改善了西藏高校专业结构的多样性。专业种类学科结构比例下降最大的，依次是理学、农学和管理学。其中，理学的结构比例下降幅度最大，下跌了5.26%，原因在于理学专业种类的初始量位居第二，仅次于工学。然而，在15 年间其只新增1个本科专业种类，其结构比例必然大幅下跌。农学和管理学结构比例下降的原因，与理学专业相同。

从文理学科大类来看，西藏高校文科本科专业由2005年的35种，增至2020年的61种，共新增26种，增幅为74.29%；理科本科专业由2005 年的42 种增加到2020 年的65 种，增量为23 种，增幅54.76%.尽管理科专业种类的初始量要多于文科，但由于文科专业增速快于理科，由此使得文科本科专业种数的结构比例从2005 年的45.46%攀升到2020 年的48.41%，理科本科专业种类的结构比例从2005年的54.54%下滑到2020年的51.59%.当前，西藏高校本科专业种类的学科结构呈现为理稍强、文稍弱的格局，但是其结构比例变化之差已由2005 年的9.08%缩小到2020 年的3.18%.文理结构之差缩小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文科专业通用性强，社会适用面比较广泛，可以满足经济社会发展的基本需求。二是在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西藏高校面临较大的规模扩张压力，但其办学资源又十分有限，所以，大力设置文科专业是低成本发展的权宜之计。

2.2 专业布点的变化

2.2.1 专业布点规模。2005 年西藏高校共布点本科专业88 个，2020 年本科专业布点总数为155 个，累计新增67 个专业布点，增幅为76.14%（见表2）。不管是2005 年，还是2020 年，工学、管理学和理学都是布点量最大的学科门类。其中，工学是布点增量最多的学科门类，共新增16 个专业布点，与其在专业种类维度的变化情形相同。其次，专业布点增量仅次于工学的是管理学，而旅游管理和公共事业管理又是西藏高校管理学科布点最多的专业，这表明西藏旅游业和公共事业有着较为旺盛的人才需求。以旅游管理为例，西藏旅游总收入在第三产业增加值中的占比达到43.41%，约占GDP 比重的23.09%，快速发展的旅游业有力地带动了旅游管理专业布点[6]。另外，教育学专业布点增量位居第三，反映出这些年来西藏自治区重视教育事业发展，积极增设教育学专业，有效缓解了西藏基础教育师资紧缺的状况。哲学和历史学专业没有新增专业布点，其主要原因在于他们的社会需求量有限，毕业生就业难度较大，所以，高校不愿意新增此类基础学科专业布点。农学属于应用性较强的学科门类，但是，西藏高校只新增了3 个农学专业布点。虽然西藏第一产业占比逐年减小，但其农业人口仍占有很大比重，当前，农牧业还是许多西藏群众赖以生存的基础。提升西藏农牧业的现代化发展水平，需要大批农学专业人才投身其中，因此，西藏高校应重视农学专业布点建设[7]。

表2 西藏高校本科专业布点统计表（2005—2020年）

2.2.2 专业布点的学科结构。2005 至2020 年间，西藏高校本科专业布点的科类结构变化值为19.63。其中，教育学本科专业的布点结构比例上升最快，高达3.69%；其次为工学，增长了2.27%；再者是文学和医学，增加1.08%.教育学在布点结构方面有如此显著的增幅，是由于其布点初始量很小，再加之其布点增量又较多，因而使其布点增幅相当抢眼。学科结构比例下降幅度最大的仍旧是理学专业，其下降原因与教育学的情况恰恰相反，因为理学专业布点初始量较大，而其布点增量又很少，故而其结构比例大幅下滑。其次，农学专业布点结构比例也有较大降幅。

从文理学科大类来看，西藏高校文科专业布点个数从2005年的41个增加到2020年的79个，新增38个专业布点，增幅为92.68%；理科本科专业布点数从2005 年的47 个增长到2020 年的76 个，新增29 个，增幅为61.70%.不难看出，文科专业布点个数多于理科，且其增幅更高。计算文理学科门类的专业结构比例发现，文科专业的结构比例从2005 年的46.60%提高到2020 年的50.97%，理科专业的结构比例从2005 年的53.40%下降到2020 年的49.03%.由于文理科类之间的专业布点结构比例此起彼落，所以，当前西藏高校本科专业布点结构表现出文理均衡的态势。理科专业的结构优势之所以逐渐消退，与理学和农学专业布点结构比例下降较大直接相关；而文科方面，各学科布点结构比例要么仅有轻微下降，要么还有少许增长，因此，文科专业结构比例总体呈现增长趋势[7]。

2.3 专业招生的变化

2.3.1 专业招生规模。2005 年西藏高校招收普通本科学生4597人，2020年招收学生人数增长到7913人，15 年间本科招生人数上涨了3316 人，增幅为72.13%（见表3）。从各学科招生人数的变化情况来看，2005年招生人数最多的学科是文学，到2020年文学便下降为第二名；而工学招生人数则从2005年的第三名上升为第一名，表明工学专业规模获得了较大幅度扩张，与此同时，文学扩张幅度放缓。从各学科门类的招生人数增量来看，所有学科招生人数均有不同程度的增长。工学是本科专业招生人数增量最大的学科门类，共新增1171人。另外，新增招生人数较多的学科有农学和医学。虽然农学专业布点增量有限，但农学专业招生人数却还有较大幅度增长，这应归功于新增设的西藏农牧学院，该学院单独建制，以农学为主，有效增强了西藏农牧人才供给能力[9]。医学专业招生人数增幅与其专业布点的增幅较为协调，这是因为医学专业对办学条件要求较高，不适宜大幅扩张，因此，医学专业招生增长的比率与其布点增长比率大致同步。本科专业招生人数最少的学科依次是哲学和历史学，其招生人数均在百人以下，表明西藏人才市场的哲学和历史学专业人才需求量有限。自2006年起，西藏逐步取消了高校毕业生计划分配制度，实行面向市场、自主择业的就业机制。在西藏自治区政府的大力支持与帮扶下，这些年来西藏高校毕业生就业情况十分理想，但也暴露出文科专业毕业生就业难的问题。所以，西藏高校文科专业招生增速显著低于理科。

表3 西藏高校本科专业招生情况统计表（2005—2020年）

2.3.2 专业招生的学科结构。2005 至2020 年间，西藏高校本科专业招生的科类结构变化值为47.79。各学科门类的结构比例变化值悬殊较大，意味着学科间专业结构比例发生了较大幅度调整。其中，工学的专业招生结构比例增长最多，高达10.13%.《2020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显示，工学本科毕业生的就业率位居各学科之首，尤其是计算机类、电子信息类本科专业就业前景良好。这些年来，西藏高校也增设了此类社会需求量较大的工学本科专业。增幅仅次于工学的是农学，其专业招生结构比例增长了4.32%；另外，医学和教育学的专业招生结构比例也有所上升，其增长比例分别为3.80%和2.63%；文学专业结构比例在此阶段大幅回落，下降幅度高达11.96%；下降幅度较大的是管理学，尽管管理学招生结构比例曾经约占总体的五分之一，但人才市场需求不足，所以，管理学的招生结构比例并未得到相应增长。

从文理学科大类来看，西藏高校文科专业的招生人数从2005 年的3044 人，增长到2020 年的3602 人，增加了558 人，增幅为18.33%；理科专业招生人数从2005 年的1153 人，增长到2020 年的4311 人，增加了3158 人，增幅为274%.可见，理科专业招生人数增量和增幅都显著高于文科。因此，西藏高校文科专业的招生结构比例由2005 年的66.21%下降到2020 年的45.51%，理科专业的招生结构比例从2005 年的33.79%上升至2020 年的54.49%.由此看来，2005 至2020 年间西藏高校文理科招生的结构比例变化十分显著，当前文理科招生结构显示出理强文弱的格局。这与专业设置和专业布点维度的情况大相径庭，表明西藏高校重视发展理科专业，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应用型专业人才供给能力，有力地回应了西藏经济社会建设的人才需求。

3 研究结论与建议

西藏高等教育步入大众化阶段之后，西藏高校本科专业在种类规模、布点规模和招生规模等维度均出现较大幅度增长。其中，专业布点维度的增幅最大，其次是专业招生维度，再者是专业种类维度。数据分析发现，三者之间的增幅差异并不显著。这是因为西藏高等教育总体规模偏小，在办学规模扩张过程中，上述三个维度基本保持着同等发展比例，也即是说，每增加一种专业，伴随而来的专业布点和专业招生均会出现大体相当的扩张。之所以在专业布点维度有较大增幅，主要是由于多所高校有可能布点同一种专业。当前，西藏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位居民族八省区之首，这是西藏大力发展高等教育的伟大成就。自2012年西藏率先实现15年免费教育以来，西藏人均受教育年限不断提高，显著改善了西藏高等教育适龄人口的入学机会。可以预判的是，在教育优先发展的策略影响下，西藏高校规模还会有所扩张。在规模层面，各学科门类之间也表现出较大差异。工学在三个维度上的规模增长均十分显著；文学和医学在专业种类和专业招生维度的增量都比较大，而在专业布点维度却增量有限。哲学和历史学在三个维度上基本没有新的增量，仅在专业招生维度略微有所增长。此外，理学和农学在专业种类、专业布点维度上的增量极小，但其专业招生维度却还有一定增量，这表明理学和农学专业的市场需求量仍然旺盛。

西藏高校本科专业种类、布点和招生三个方面的科类结构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科类结构比例变化最大的是专业招生，其次分别是专业种类和专业布点。也即是说，专业招生的科类结构调整最为显著，而专业布点的科类结构变化较小。具体而言，工学在这三个维度的科类结构变化值都较大；工学专业不仅在规模层面占优势，而且其科类结构调整变化也较显著，表明工学是西藏高等教育规模扩张的优势学科。医学在三个维度的结构比例变化都很大，一方面表明西藏卫生健康事业对医学专业有着较大需求，另一方面也体现出西藏高校重视医学专业建设。文学在专业种类和专业布点维度有着较大增幅，而其专业招生维度却几乎没有什么增长，说明文学专业的社会需求量有限，在今后的专业结构调整中要注意优化文学布点格局。教育学在三个维度上的科类结构比例变化都很显著，尤其是在专业布点维度上升最快，说明教育学专业不仅有着强劲的市场需求，而且也是西藏高校重点布局的学科之一。理学和农学在专业种类和专业布点维度的结构比例降幅最为突出，但在专业招生维度却还稍有增长，表明西藏高校不够重视理学和农学的专业增设工作，未能有效满足就业市场的需求。管理学在专业种类和专业招生维度均有所下降，但在招生布点维度却有微弱增长，表明管理学的市场需求量有限，专业布点密集度过高。此外，其他学科的结构比例变化值不甚明显。从文理学科大类的观察视角来看，西藏高校本科专业在上述三个维度方面的文理结构比例均呈现缩小的发展趋势，但在专业种类和专业布点维度上，文科专业增幅高于理科，显示出文理均衡的格局；而在专业招生维度上，理科专业的招生增幅高于文科，表现为理强文弱的态势。

需要引起注意的是，西藏高校本科专业结构调整还存在如下突出问题。第一，理科专业规模偏小。西藏自治区教育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提出，理工类等本科专业占比要达到60%左右［10］。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理科专业的种类、布点和招生三个维度均未实现预期目标，仅专业招生维度的结构比例有所上升，而其他两个维度的结构比例却还表现出下降走势。第二，专业设置与产业发展契合度不高。高校专业设置必须服务区域经济社会发展需要，但现实情况是西藏高校专业设置还没有摆脱计划经济时代的发展路径，突出表现为与生产性行业相关的专业数量偏少，特色专业设置不足［11］。第三，专业规模扩展过快。以西藏民族大学为例，15 年间共新增30 个专业布点，年均增加2 个本科专业。显而易见，在办学资源投入极为有限的情形下，专业增设速度过快势必制约专业建设质量提升。第四，院校专业结构同质化。西藏4 所本科院校本应立足于各自的办学定位与服务面向，采取错位发展策略。例如西藏大学和西藏民族大学这两所高校却有21个相同的本科专业布点，约占他们专业结构比重的40%左右，可见专业结构同质化程度较高［12］。在当前建设一流本科专业的背景下，西藏高校应该依据社会需求和办学使命，持续优化专业结构，建设高质量的专业体系。具体而言，西藏高校可以采取如下措施。首先，按照自治区经济社会整体发展规划的要求，加强理工农医等学科专业建设，使应用型专业的结构比例达到预期目标。其次，立足经济建设需要，建立基于产业结构的专业动态调整机制，推动高校自主调整专业。再者，在发展规模趋于稳定的前提下，高校要坚持以质量为中心，不断提升专业建设质量。此外，还要鼓励高校打造专业特色，建设结构合理、特色鲜明的专业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