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浩月
摘要:本雅明是20世纪重要的文艺家,被称为“欧洲最后一名知识分子”。《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本雅明对技术复制带来危害的担忧,具有隐喻特征的“光晕”概念在这部作品中就得到了集中体现,但由于本雅明的写作方式是碎片化的、“寄喻”式的,本来本雅明就语焉不详的“光晕”概念的明确含义更难以直接确定。本文试图从本雅明的文学作品下手,通过文本细读探求“光晕”的内涵。
关键词:本雅明;光晕;《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技术;大众文化
(一)
最早在1910左右,本雅明在哲学随笔中就指出色彩是关乎“灵”的东西,这是一种无利害的纯然容纳的艺术直观,正是后来本雅明所谓“光晕”概念的感觉源头。
1930年本雅明在日记中解释了“光晕”的特征:“真正的光晕,决不会像庸俗的神秘书籍所呈现和描绘的那样,清爽地散射出神秘的魔幻之光。”我们看到,本雅明将具有神秘主义说作庸俗之物,说明本雅明对神秘主义的态度是贬义的,因此不能用中世纪传统的神秘主义观点去解释“光晕”。
1931年的《摄影小史》中,本雅明将目光转到摄影技术上,“早期的人相照片,有一道“光晕”围绕着他们,如一种有灵性物质,潜入他们的眼神中”,这里说明“光晕”是使人物有“灵气”,有充实安全感的东西,是一种时间空间相互交织的经验结构,这“光晕”的时间空间的在场性也有着现象学的味道。
本雅明把自然纳入,把凝神观照者作为接受者,但“光晕”并不存在于单一的地平线或者山脉之中,它不是自然发出的,也不是观察者发出的,是自然美学范围中模糊主客界限的一种隐形审美直观。
1936年《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的写成融合了本雅明对艺术现代性的思考:“人们可以把这些特征概括为光韵概念,在对艺术作品的机械复制时代凋谢的东西就是艺术品的光韵。”这里的“光晕”有时空在场性。在本雅明看来,“光晕”是技术影响下的现代艺术和传统艺术的根本区别所在,是传统艺术的灵魂。有“光晕”特征的传统艺术与机械复制时代的现代艺术的对立具体表现在生产方式上,“光晕”艺术是个人创。造性的产物,它具有一种被神秘化了的内在永恒价值,而机械复制技术则是集体创造的产物。
1940年《论波德莱尔的几个意象》:“如果我们将非意愿回忆中努力去圈定直观对象的构想称为该对象之光韵的话,那么观照对象上的这种光韵就与试验性地使用对象时获得的经验相一致。”“光晕”被阐释为“无意识记忆”中自然地围绕感知对象之间的关系反应的转换,它将美从时间深处召唤出来,并使人对美的兴致建立在自然与人关系的转换上。
(二)
通过举例和文本细读我们得知:“光晕”的概念源流关于“灵”的随笔之中,描述给人的感官感受在日记之中,正式提出在《摄影小史》,表明特征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补充阐释在《论波德莱尔的几个意向》。
笔者认为“光晕”是一种超越事物种类,模糊主客体界限,给人审美快感的审美直观。凝神观照者能够在摆脱实用意识和审美功利的前提下,不经过概念和推理,运用无意识领域的审美感觉和知觉,建构起心灵中时空在场的独一无二的审美对象,将美从时间深处召唤出来并形成主客体隐遁交流,使得人的审美情趣得到满足,达到物我同一的境界。它具有直观性,接受主体通过感官或者直觉把握对象的感性特征和本质。与废除人与自然感觉界限的波德莱尔的“应和”说类似,“光晕”废除了事物之间的高低界限,由自然美学范畴发展而来,它与现实生活中的事物紧密联系,是一种特殊的审美意识形态。
作为一个有神秘主义倾向的隐喻性词汇,“光晕”的概念被明确下来之后,最直接的意义是区分了传统艺术与现代艺术。原因是本雅明将技术描述为让“光晕”消逝的东西,而技术是现代艺术萌芽发展的新兴产物和关键要素,所以技术作为一个与“光晕”直接联系的桥梁,区别出来传统艺术所独有的四个特征:神秘价值与崇拜价值,独一无二性与本真性,距离性,无利害性。这一概念的确定也完善了本雅明的艺术生产论,对解析传统艺术的生存空间和现代艺术的发展方式有重要意义。
其次,“光晕”概念被定义为主客体隐遁交流的审美直观有进步意义。传统的观点认为感知有指向性,指向主体之外的明确对象,它的存在只有通过自明的指向性感知才能得到实现,由此将主体和客体对立了起来。而“光晕”概念里的审美直观行为是由无意识构成,无意识性消弭了审美主体的主动性,本雅明称之为可被唤起的“史前意识”,观察者的感知不是自知发生的,而事物也是归属于自身不基于事物的表象,不需要其他事物作用来证明。所以,“光晕”是时空在场下主客体互动的审美直观,不仅避免了主体与客体的对立,也因为被纳入浪漫主义和反理性主义避免了感性与理性,实体与观念上二元对立的纠缠。
再者,“光晕”概念与康德,席勒,海德格尔,马尔库塞等人的诗化哲学观点的传统是一脉相承的。康德曾指出,想象力是感知超验的理念的重要依据,并提倡建立在“无利害愉悦”基础上的审美判断,席勒看到工业文明把人束缚到机械的断片上,如伏尔泰评价的,他极富有理想化的诗意直觉。浪漫哲学离不开反对技术造成的人与自然的分离和对抗,“光晕”也通过技术的作用来表现机械复制带来的人与自然的疏离后果,并追求人与自然,人与艺术的无利害的审美交流。
視觉文化时代已然到来:大宗媒体的发展,摄影技术的进步,文化作品大多围绕着视觉文化展开,文化逐渐商业化,文学也被毫不客气的纳入生产消费的一部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追回纯粹的“光晕”,选择为艺术而艺术,为艺术争夺话语权,我们既要认识到“光晕”的价值,其审美的无功利性,给予文学艺术极大的人文关怀和重视,又要利用技术结合时代发展需要,使现代文学艺术散发出应有的,独特的“光晕”,这与《文心雕龙》中“与时俱进,不失其正”有异曲同工之妙。
参考文献
[1] 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M].北京:王才勇译.中国城市出版社,2002:13.
[2] 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M].北京:张旭译.新知三联书店,1989:152-155.
[3] 本雅明.迎向灵光消逝的时代·摄影小史[M].广西:许绮玲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26.
[4] 本雅明.论波德莱尔的几个意象[J].社会学研究,1939(08):152.
[5] 朱立元.法兰克福学派美学思想论稿[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7: 160.
[6] 周颖.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导读[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54-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