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海燕,辛小红,杨俊玲,胡 浩
(1新疆医科大学中医学院,乌鲁木齐 830017;2乌鲁木齐市中医医院药学部,乌鲁木齐 830011)
痹者,《素问·痹论》始载“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又言“五脏皆有合,病久而不去者,内舍于其合也”,即肢体痹可形成脏腑痹。肢体痹是指肢体遭受风寒湿邪侵袭,气滞血壅,津液不布,致荣卫不和,津液不养,组织因之而发生相应的病变,出现疼痛、麻木、重着、屈伸不利、肿大变形等证者[1]。一般表现为某肢体部位疼痛,如颈、肩、腰、脊、髋、膝、足痹等[2]。
陈士铎为清代名医,其一生著述颇丰,现存著作9 部,其中《本草新编》知药性,《辨证录》《辨证玉函》《辨证奇闻》《石室秘录》疗杂病,陈士铎理论思想承接《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并勇于创新[3]。陈士铎对肢体痹的治疗颇具深知灼见,本研究借助古今医案云平台对陈士铎治疗肢体痹的用药进行统计分析,总结其组方特色及用药规律,以期为肢体痹的临床治疗提供新的依据。
1.1 资料来源与筛选肢体痹的划分根据《中医风湿病学》[2]进行判定,本研究从《陈士铎医学全书》[4]中筛选关于治疗肢体痹的处方,主要从《辨证奇闻》《辨证录》《石室秘录》《辨证玉函》中筛选。纳入标准:属于治疗肢体痹的医案,方药成分和剂量明确的口服处方;排除标准:方药成分和剂量不明确的处方,重复的医案(仅取1次),不属于内服的方剂。
1.2 分析软件“古今医案云平台”(V2.3.5)软件(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信息研究所)。
1.3 处方录入与中药的规范化处理由双人将纳入的72首处方依次录入Excel 2013表中,并对数据进行交叉核对以确保其准确性,将研究数据批量导入古今医案云平台中,构建治疗肢体痹的方剂数据库。药物的命名,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5](2020年版)予以规范。列举规则如下:①将苡仁、薏仁统一为薏苡仁,将北五味规范为五味子,将炒荆芥规范为荆芥,元胡统一为延胡索等。②因炮制方法不同而功效异的药物则分别录入,如生地黄与熟地黄。药物的性、味、归经均参照《本草新编》进行规范,未收录或记载不全的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2020年版)予以规范。药物剂量折算标准:参考《中国科学技术史:度量衡卷》[6]换算表将药物剂量换算成g的数值,利于后期数据分析,清代1 斤合今596.8 g,1 两=37.3 g,一钱=3.73 g,一分=0.373 g。
1.4 数据挖掘运用古今医案云平台对数据进行中药频次、四气、五味、归经、聚类、关联规则及复杂网络分析。
2.1 用药频数分析共纳入方剂72 首,70 味药,用药频次共501 次,其中使用频次≥10 次的中药15 味,以白术使用频次最高,为50次,见表1。
表1 陈士铎治疗肢体痹使用药物频次≥10次的排序
2.2 性、味、归经分析药性以温性药物运用最多(228次),其次为平性(179 次),大寒性、凉性相对使用少;药味以甘味药物运用最多(342 次),其次为辛味(176次)、苦味(174 次),少用咸、涩味药,见图1。药物归经以归脾经药物运用最多(353 次),其次为肾经(313次)、肝经(261次),见图2。
图1 陈士铎治疗肢体痹药物的性、味分布雷达图
图2 陈士铎治疗肢体痹药物的归经分布图
2.3 关联规则分析根据数据挖掘模块中的关联分析功能,设置支持度≥0.2,置信度≥0.6,关联中药按照支持度降序排序,得到核心药物组合9对,见表2。
表2 陈士铎治疗肢体痹药物关联分析
2.4 复杂网络分析根据数据挖掘模块中的复杂网络分析功能,设置边权重>10,提取出陈士铎治疗肢体痹核心药物组合,核心药物网络由白术、茯苓、肉桂、薏苡仁、甘草、人参、黄芪、半夏、柴胡、防风、白芍、当归12味药组成,见图3。
图3 陈士铎治疗肢体痹药物复杂网络分析图
2.5 聚类分析对陈士铎治疗肢体痹频次≥10的15味药进行聚类分析,以分组距离≥6为界,可分为3组,第3 组仍可以分组距离≥5 为界再分,共得到常用中药6类,依次命名为聚1~6类方。分别为聚1类方:白术;聚 2类方:茯苓、肉桂、薏苡仁;聚 3类方:熟地黄、杜仲;聚 4类方:黄芪、防风;聚 5类方:甘草、人参、半夏;聚6类方:白芍、当归、柴胡、陈皮,见图4。
图4 陈士铎治疗肢体痹前15味高频药物聚类分析图
在中医方剂研究领域中,数据挖掘技术的广泛应用是解读中医方剂科学意义的有效途径[7]。本研究运用古今医案云平台对陈士铎治疗肢体痹的组方用药进行数据挖掘,发现陈士铎治疗肢体痹常用药物为白术、茯苓、肉桂、甘草、薏苡仁。陈士铎在《本草新编》言:“白术,味甘辛,气温……除湿消食,益气强阴,尤利腰脐之气。”现代药理研究表明白术具有抗炎镇痛、调节水液代谢等作用[8]。茯苓味甘、淡、平,淡渗利湿,可治寒热虚实各种痹证[9]。现代药理学研究显示,茯苓不仅有免疫调节、利尿作用,还具有抗炎作用[10]。肉桂味辛、甘,气大热,能温补命门,引龙雷之火,下安肾脏,更能化水湿于膀胱而出。甘草调和诸药,尤善止痛,其性缓,治急病宜用。薏苡仁,味甘、淡,渗湿除痹,陈士铎认为本品“疗湿痹有神,舒筋骨拘挛,止骨中疼痛”。《金匮要略》中以湿为痹之主因,以除湿为治痹之要,给后世医者以启发[11]。肢体痹虽由风、寒、湿邪杂合而至,但陈士铎更强调湿邪在肢体痹病因及病理变化中的作用,肢体关节部位本为湿邪易流着之处,其认为湿不除则难祛风寒之邪,湿不祛则气机阻而正气难复[12]。可见陈士铎治疗肢体痹高频用药主以祛湿除痹,或取法于仲景。
本研究显示,陈士铎治疗肢体痹的药物药性以温性居多。气血得温则行,得寒则凝,温性药物有温经散寒,温通止痛之功,从而达到散寒除痹之效[13]。《温热论·外感温病篇》“湿胜则阳微”,寒湿痹证当温阳化湿。聚2类方取五苓散之意,陈士铎用茯苓、薏苡仁来利水渗湿,祛湿除痹,配伍肉桂温命门火,温化水湿,从而祛湿不伤正;聚5类方,人参、甘草补虚止痛,又因气虚痰结,佐半夏燥湿化痰,扶正与祛邪并举。陈士铎治疗肢体痹药物药味以甘、辛、苦味居多,甘味药可补肢体痹本虚之气血,缓肢体痹标急之疼痛;辛味药能散痹痛之风寒;苦味药有清热泻火、苦温燥湿之用。药物性味亦影响气之升降,补益脾胃之甘味药,可助中焦斡旋之功,使气之升降正常运行;属阳的辛温药,可向上升散,属阴之苦寒药,可向下通降,苦、辛之药性药物相配,可调畅气机,使升降有序[14]。可见陈士铎治疗肢体痹尤重温补,且重视气机升降。
陈士铎治疗肢体痹药物主入脾、肾、肝经。肢体痹病位在肢体关节,脾主四肢,喜燥恶湿,寒湿困脾,则痹阻肢节,不通则痛;且脾乃中土,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气血不足,则经络肢节失养,不荣则痛;肾主骨,为先天之本,肝主筋,为罢极之本,肝肾同源,若精血不足,水不涵木,肝筋失养,骨节疼痛。《幼科金针》谓:“痹者,内因肝血不足,外被寒湿所中,盖肝主筋,通一身之血脉也。”指出痹证与肝血不足的关系[15]。清代张璐《张氏医通》曰:“膝痛无有不因肝肾虚者,虚则风寒湿气袭之。”表明肢体痹本虚为肝、脾、肾等脏及气血阴阳亏虚[16]。聚3类方为熟地黄配伍杜仲,陈士铎在治疗肾虚腰痹方中,以大量熟地黄为君药滋补肾阴,少佐补肾阳之杜仲、肉桂,此法暗合仲景肾气丸中补肾重用熟地黄,少用桂附之意[17]。可见陈士铎治疗肢体痹注重顾护中焦,培补肝肾。
从关联规则分析可知,9 对核心药组由茯苓、白术、薏苡仁、肉桂、甘草、人参、柴胡这7 味药组成,其中白术的关联度最广。茯苓—白术、薏苡仁—白术、甘草—茯苓、薏苡仁—茯苓,这4对意在利水祛湿;肉桂—白术、肉桂—茯苓,有温阳利水之功;人参—白术、甘草—白术,重在补气健脾祛湿;柴胡—甘草,可疏肝理气,健脾和中,这对药组与聚6类方取逍遥散之意不谋而合。肝气郁结,气机不畅,灼热窜痛,皆可成痹[18]。肢体痹缠绵难愈,病程较长,患者易忧思郁结,此为肝失疏泄与痹痛发病关系的现代诠释[15]。陈士铎从肝论治、调达肝气、散郁除痹之法,也为后世医家治疗肢体痹拓宽了思路。
陈士铎以《黄帝内经》中“七方”作为其组方原则[3]。在陈士铎治疗肢体痹方剂中,尤善用大方、小方、奇方、复方。(1)大方不在药味多而是君药量多,陈士铎对黄芪、薏苡仁用量尤重。大剂量黄芪统帅全方,率诸药活血益气以除痹[19]。《本草新编》言:“凡遇水湿之症,用薏仁一、二两为君,而佐之健脾去湿之味,未有不速于奏效者也。”(2)小方之药味少而精,陈士铎认为药味少制约力度小,药力独行而醇厚[20]。陈士铎在治疗腰痛方中,使用药物少则一味,多数用四到六味,可见其善用小方,用药精专[17]。(3)奇方有二,“独用一物”与“药合阳数”之奇方[21]。陈士铎治疗肢体痹组方中,聚1类方是以白术一味药组成的奇方,《本草新编》云:“如人腰疼者,用白术二三两,水煎服,一剂而疼减半,再剂而痛如失。”突出白术可通过利腰脐之气达到利水的目的[22]。(4)复方的灵活运用,通过复杂网络分析,提取出陈士铎治疗肢体痹核心药物12 味,其组方似五苓散、逍遥散、六君子汤与黄芪防风汤化裁而成。五苓散有利水渗湿、温阳化气之功效。《素问·举痛论》载:“百病皆生于气”,对于肝郁致痹者,以逍遥散加减治之[23]。湿邪致痹,久聚生痰,用六君子汤健脾化痰[24]。陈士铎认为防风与黄芪配伍,有祛风除湿之功,且利湿不耗气。四方组合攻补兼施,在健脾益气与化痰祛湿的同时,兼顾疏肝理气,调畅气机,也显现了复方拓宽功效之用。
综上所述,陈士铎治疗肢体痹,其用药注重祛中焦寒湿,补肝肾不足,同时不忘解郁疏肝,散郁除痹,攻补兼施,多法灵活运用;常用祛湿药,善伍温补药,祛邪不伤正;重用滋肾药,巧用疏肝药,扶正以固本;重视气机升降,辛升苦降,甘缓痛急;以大、小、奇、复方为组方原则,用药精专,组方严谨,为临床治疗肢体痹提供了参考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