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婷, 李会茹, 付玺行, 赵思琪, 李 芳, 吴 静△
1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流行病与卫生统计学系,武汉 430030 2武汉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武汉 430100
心理亚健康是指个人或群体处于心理健康与心理疾病之间的一种健康低质量状态及其体验[1]。这种心理状态是动态的,既是发展的,又是可逆的,进一步可发展为心理或精神疾病,也可能通过一定的干预恢复到健康的心理状态。心理亚健康可表现在情绪、品行、人际交往和适应性等方面[2]。近年来青少年心理疾病发病率、患病率居高不下,疾病谱逐渐扩增,且研究证明心理亚健康、心理疾病与青少年自伤和意外伤害行为有着显著关联[3-4],同时心理亚健康的早识别、早干预对青少年身心健康、未来的人生和家庭都将带来一定的效益[5]。已有研究发现诸如父母教养方式、生活方式、校园欺凌和心理韧性等因素与青少年心理亚健康有关联[6-8],但多为单个研究,纳入因素单一,对心理亚健康解释度较低。故本研究采用结构方程模型将多个变量同时纳入,探究青少年心理亚健康的影响因素及影响方式,为心理亚健康状态及其危险因素的早发现和干预方向提供有效信息。
采用整群抽样方法,在武汉市随机抽取2所初级中学,在初一年级中整群抽取20个班级,以抽中班级的全部学生为调查对象。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900份,回收有效问卷867份,有效回收率96.33%。
1.2.1 一般情况调查表 包括年龄、性别及家庭情况等内容。
1.2.2 心理亚健康量表 该量表共有39个条目[9],包括情绪问题、品行问题和社会适应困难3个维度。量表采用6点计分法,单项条目分数越高表明该症状持续时间越长。分数为4~6分的条目总数≥8条时该受试者定义为心理亚健康状态。
1.2.3 父母教养方式量表(EMBU) 该量表共66个条目[10],父亲子量表由其中58个条目组成,含6个维度,分别是情感温暖理解、惩罚严厉、过分干涉、过度保护、拒绝否认、偏爱被试;母亲子量表由其中57个条目组成,含5个维度,分别是情感温暖理解、惩罚严厉、过分干涉及过度保护、拒绝否认、偏爱被试。
1.2.4 欺凌量表 欺凌量表包括受欺凌和欺凌两部分[11],每部分均有9个条目,采用5点计分法。当某种受欺凌/欺凌行为发生频次大于等于“一个月两三次”时定义为受欺凌、欺凌存在。
1.2.5 青少年心理韧性量表 该量表由胡月琴等[12]编制,有27个条目,采用5点计分法,分数越高表示心理韧性水平越高。
对本研究中所使用量表的信度分别进行评估,其Cronbach’α系数分别为:心理亚健康量表为0.962,父/母教养方式量表为0.859/0.865,受欺凌/欺凌量表为0.787/0.755,青少年心理韧性量表为0.888。
采用SPSS 25.0软件对数据进行处理和分析。采用AMOS 24.0软件构建结构方程模型,单箭头表示回归方程的参数,双箭头表示方差/协方差。采用最大似然估计法对模型进行参数估计。检验水准α为0.05,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本次有效研究对象共867人,年龄为10~14岁;其中男生占54.7%;父母关系融洽者占74.6%,关系紧张者占11.9%;教育管理方式中,民主型、强制型和放任自由型分别占73.5%、21.3%和2.0%。
本次调查中,共检出140名学生处于心理亚健康状态,检出率为16.1%。女生检出率显著高于男生(P<0.01);不同年龄段学生检出率有差异,其中12岁显著高于13岁学生(P=0.013);不与父/母居住者其检出率均显著高于与父/母居住者(P<0.05);父母关系不同,学生亚健康检出率有差异,各类关系之间的差异均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管理方式中,放任自由型和强制型家庭的学生亚健康检出率均显著高于民主型(P<0.01)。遭受欺凌或向同学实施欺凌者,其亚健康检出率均更高(P<0.01)。见表1。
表1 不同特征初中生心理亚健康检出率[n(%)]Table 1 The detection rate of mental sub-health in junior middle school students with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n(%)]
续表1
亚健康组与健康组在心理韧性量表和父母教养方式量表的得分上均有显著性差异(均P<0.01)。与健康组相比,亚健康组在心理韧性和父/母情感温暖理解维度得分偏低(均P<0.01),在消极教养方式维度(惩罚严厉、过分干涉、过度保护、拒绝否认)得分偏高(均P<0.01)。其他维度均无显著性差异(均P>0.05),见表2。
表2 亚健康组与健康组心理韧性和教养方式得分比较Table 2 Comparisons of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and parenting style scores between sub-healthy group and healthy group
针对青少年心理亚健康的影响因素,分别以父/母亲教养方式为外生变量,以校园欺凌、心理韧性、心理亚健康为内生变量构建模型1和模型2,见图1和图2。模型拟合度评价结果显示,模型1和模型2均符合拟合标准,见表3。
表3 模型拟合度评价结果Table 3 Evaluation of model fitting
模型1显示,父亲消极教养对初中生心理亚健康发生既有直接影响也有间接影响,即不仅可通过校园欺凌、心理韧性的单独中介作用,也可以“父亲消极教养→校园欺凌→心理韧性→心理亚健康”的链式中介作用产生间接影响。父亲积极教养对学生心理亚健康只存在间接影响,包括校园欺凌、心理韧性的单独中介作用以及链式中介作用,路径同消极教养。
模型2显示,“母亲积极教养→校园欺凌→心理亚健康”路径不显著,其余路径及影响方向均同父亲教养方式模型一致。母亲消极教养对学生心理亚健康直接作用的标准效应值为0.175,通过校园欺凌、心理韧性的单独中介作用以及链式中介作用产生的间接影响标准效应值为0.283。母亲积极教养对心理亚健康的间接影响标准效应值为-0.156。结构方程模型图见图1和图2,各类效应值见表4。
矩形表示显变量,椭圆形表示潜变量,单箭头的数值为回归方程的参数,双箭头的数值为方差/协方差图1 父亲教养方式结构模型Fig.1 The structural model of paternal parenting style
矩形表示显变量,椭圆形表示潜变量,单箭头的数值为回归方程的参数,双箭头的数值为方差/协方差图2 母亲教养方式结构模型Fig.2 The structural model of maternal parenting style
表4 总效应、直接效应及中介效应分解表Table 4 The decomposition of total effect,direct effect and intermediate effect
在父、母教养方式模型中,消极教养的总效应均大于积极教养的总效应,即消级教养对心理亚健康的影响更大。就消极教养而言,母亲的影响大于父亲(0.458vs.0.376),而积极教养对学生心理亚健康的影响则是父亲大于母亲(-0.231vs.-0.156)。
本次调查发现武汉市初一学生心理亚健康检出率明显高于全国多个地区初一学生检出率的平均水平[4,13],说明武汉市初一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不容乐观,需引起学校和家庭的重视。本研究中女生心理亚健康问题比男生更突出,其可能原因除了男女在生理上的差异外,还可能与女生更敏感、更容易受到外界负性因素的影响有关,相关研究也提示了这一点[14]。因此,学校与家庭要更多关注女生的心理健康并督促其正向发展。本研究还发现,父母关系不融洽、不与父母居住及放任自由型管理均是初中生心理亚健康的潜在危险因素。根据情绪安全理论[15],当儿童被暴露在有破坏性的家庭冲突中时,其安全感、自信心受到威胁,暴力倾向、攻击型人格形成的风险提升,心理问题更易出现。
有研究表明父亲与母亲的教养方式对儿童心理健康发展的影响程度不同[16],因此本研究分别构建了父亲和母亲模型来探讨教养方式对心理亚健康的影响作用。结构方程模型结果显示,父母消极、积极教养方式对中学生的心理亚健康分别有正向和负向预测作用,这与左林涛[7]的研究结果一致。消极教养方式易引起不健康情绪,如缺乏安全感、自卑无力感或以自我为中心等,可逐步发展至心理亚健康。积极教养方式是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保护因素,父母民主、宽容能增强孩子自信心,受到积极的情感关注有助于其乐观开朗的性格形成。
此外,本研究还发现父亲和母亲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影响程度不同,消极教养的母亲和积极教养的父亲对青少年心理健康影响更大。在中国,父母的家庭角色逐渐从“严父慈母”转变为“严母慈父”[17],且亲子陪伴中父母角色差异明显,父亲陪伴能使子女更好地发展社会交往技能[18];其次,相对父亲,母亲与子女的相处时间更长[19],意味着子女更容易受到母亲消极情绪的长期影响。但本研究结果与唐宇[16]的研究恰好相反,可能原因是该研究中父母教养方式量表采用简表,消极教养仅用“过分干涉”单一维度评价,而本研究中消极教养包含多个(母亲3个、父亲4个)维度,划分更细致,结果相对可靠。
本研究结果显示,校园欺凌和心理韧性在父母教养方式与心理亚健康之间均具有显著的中介作用。一方面,父亲和母亲消极教养能正向预测青少年校园欺凌的发生,父亲积极教养能负向预测校园欺凌的发生。有研究表明消极教养如过度保护,易使孩子性格懦弱、不具备自我保护能力,更易成为被欺凌对象[20]。而遭受暴力惩罚者,又因易受其影响而采用简单情绪化的方式解决问题,转而成为校园欺凌的实施者[21]。积极教养如情感温暖理解,则有利于子女的人格发展。受到父亲的赞美与鼓励,子女性格更健全,能更积极地面对生活中的不愉快[18]。校园欺凌则能正向预测心理亚健康。研究表明,欺凌等负性生活事件与抑郁、焦虑等精神心理疾病发生率增高相关[22],卷入校园欺凌的学生有更高风险发展为心理亚健康。另一方面,父母的消极/积极教养分别能负向/正向预测心理韧性的发展,这与孟繁莹[6]的研究结果一致。父母积极教养可使青少年能够更好地应对逆境或压力,有利于增强心理韧性。同时,心理韧性能负向预测心理亚健康。心理韧性是个体心理和行为的重要保护因素,其良好发展有利于个体避免危险因素的影响而维护心理健康水平[23]。心理韧性过低,缓冲负性生活事件所致影响的能力不足,从而更易发展为心理亚健康甚至心理疾病。
本研究还发现在父母教养方式和心理亚健康之间存在链式中介作用,其路径为父母教养方式→校园欺凌→心理韧性→心理亚健康,即校园欺凌的发生能负向预测心理韧性的发展。研究表明,个体心理发展主要依赖于外部资源或保护性因素支撑[24],而初中生正处于心理韧性结构的缓慢形成期,校园欺凌作为外部负性事件,处理不当或不及时极可能会削弱心理韧性水平,进而发展为心理亚健康。
总之,父母教养方式对青少年心理亚健康的发生发展有较大影响,校园欺凌与心理韧性在其中既有独立中介作用,也有部分链式中介作用。因此,为提高青少年心理健康水平,需从家庭、学校、个体多方面努力,如改善父母教养方式,增加亲子陪伴时间尤其是父亲的陪伴,努力营造民主宽容家庭氛围;加强校园欺凌防治,适量增加相应科普讲座,提供校园欺凌咨询求助渠道;提升青少年心理韧性水平,全社会提供支持性环境。
本研究应用结构方程模型整合了因素分析与路径分析两种统计方法,不仅研究了变量间的直接影响,也研究了间接影响并显示出路径关系,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传统方法的不足。我们纳入了校园欺凌和心理韧性两个中介变量,同时将父、母分别建模对比讨论,能更直观地看出父母各自的影响方式和程度,探究父、母在教养过程中的同一性和差异性,为家庭教养的健康开展提供更多思路。但由于本研究纳入的研究对象仅为初一学生,代表性可能不足,后续研究将进一步扩大研究地区和研究人群,以获得更为可靠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