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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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之有物,食之有旨,供之于人,人受其养。故凡有食,人得而食之。这句话的意思是万物孕育于地母的产床之上,人受自然恩典,食之于野而繁衍生息。
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对野生的食物涉及颇多。《诗经》不仅是诗,更是生活。《鲁颂·泮水》中写道: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思乐泮水,薄采其藻……思乐泮水,薄采其茆。“采芹”“采藻”“采茆”是为祭祀做的准备活动,诗歌以采撷芹菜、藻菜、茆菜来烘托由于鲁侯光临而产生的快乐心情。
这样的快乐,源于一场仪式,也源于祭祀中丰盛的美食。从这个角度来说,广袤的大地,所给予人类的馈赠实在丰厚。
春天来了,大地苏醒过来,乌蒙山上又有了葱茏的颜色。树芽儿萌萌地探出头,草芽儿也嫩生生地冒着尖。这个时候,野菜开始在河边、草地、山坡上蓬勃生长,在春天的阳光和风雨里招摇着。那些马蹄香、蒲公英、荠菜、马齿苋、野花椒、折耳根、藤菜、蕨菜……接下来,甚至盛开的芍药、牡丹、玫瑰、杜鹃花、苦刺花、棠棣花、刺梨花……甚至野生的栽秧果、野酸梨、山杨梅、黄袍、乌袍、地瓜、豆军粮……都成为让人唇齿生香的野食。它们长得不精致,味道里充满野性,却是最有生活风情的东西。就像野生的折耳根,匍匐在地,节上生根,气味腥浓。如果与糊辣椒、芫荽、酱油等佐料搭配,便是色香味俱佳的凉菜。这些野菜,大多可以用来和腊肉搭配烹调。真正的美食家,最能理解和懂得大众的口味。生活中的灵光一现,便可以创造出一种最接地气的美食。折耳根与腊肉放在一起烹调,实在不能说明谁加持谁。反正,折耳根有了肉的香气,肉沾了泥土的气息,又多了野草的香味,吃在嘴中,油而不腻,回香绵长。牡丹、芍药是天生丽质的尤物,春天一到,一大朵一大朵花蓬蓬的模样,又娇丽,又素洁,又典雅。可以把牡丹做成汤,也可以炒,还可以炸食,有花气,有药香。芍药花用来熬粥最好,也可以用来做芍药花茶。这些东西药食两用,做法简单,但栽种的不多,不能经常吃到。
一场雨水,让春天的一波生命呼啦啦从泥土里冒出来。见到阳光,生命的锐气和朝气噼里啪啦在土地上炸开。笋壳再也包裹不住嫩笋的新鲜味道。人们把采撷回来的嫩笋去壳焯水,切成笋节、笋片、笋条,放入适量的油料、精盐,炒熟即食。如果准备了新鲜的猪肉,或者是殷红的火腿片,嫩笋入锅拌炒,放入青辣椒,便是一盘美味的嫩笋炒肉。笋可以制成干笋,和腊肉、腊排骨一起烹食,这样的吃法,油香味有余,清香味却是不足。
藤菜长在地埂上,采回来,和豆浆放在一起加工成豆花。宣威人说的豆花,不是其他地方人说的豆腐脑,而是豆浆和一种绿色植物搭配出来的素菜。藤菜和豆浆搭配,相互缠绵,能缔造出清香纯粹的味道。至于蕨菜,泥土气很浓,加工麻烦,吃起来却是很有风雨的味道。野生的花椒叶是不可多得的食材,和肉片、老猪肝、火腿、土鸡蛋、洋芋这些食材搭配,芬芳流溢,香气在于充满野性,清新、粗野,有在原野上流淌的粗獷劲。
灰灰菜长得很快,这是土地上生长极为简单的植物。以前从山上割来做猪草,现在倒成了农户餐桌上的香饽饽。灰灰菜和马蹄香一样,都是野菜。野生的荠菜,长得不生嫩,秋冬一到,从枝叶到根茎显出粗糙相,做出菜来,汤汁暗绿,品相不好看,却是清香味十足,吃起来也很有风骨。
大自然是山茅野菜的江湖。一种野菜挨着另一种野菜,在风雨和阳光里萌芽、生长、成熟。这些野菜铺天盖地活着,端上餐桌,它们成为野菜。更多时候,它们被称之为“野草”,疯狂生长,然后又寂寂败落。简单地开始,却也是简单地结束。每一种野菜充满着孤味,人以之为食,生活便充满了一种孤味与另外一种孤味相互濡合流出的清欢味道。
民间的美食家们,尽情享受着食之于野的快乐。很多野菜既是食也是药,美味和药用对人充满诱惑,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也在追求强筋骨健体魄的功用。马蹄香和刺五加煎鸡蛋消食顺气,草乌附子加工出来是佳肴也是良药。酒酣、食酣、药酣,有豪爽之气,也有凛然之势。烹制之法,美食家们分寸拿捏有度,小心翼翼换来的是挑战美食游戏带来的快乐和酣畅。食不厌精,更不厌粗野,也不畏其毒,得法而食。美食让人心生欢喜,也生豪勇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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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说,食之于野最奢侈豪华的时间,是每年阴历的四月到九月。这六个月之内,菌子成了红土地上最有灵魂的食材。这些长在草地和森林里,长在山坡和庄稼地里的菌子,我固执地坚持着,是阳光把它们变成了有灵性的东西。受着红土地的滋养和雨水的滋润,有一天,在泥土中苏醒过来,与野草、庄稼、树木一同长出自己的模样。这是自然精魂幻化而成的物质:牛肝菌出来了,青头菌出来了,奶浆菌出来了,干巴菌也冒出了头。羊肚菌、松茸菌、鸡枞菌、荞麦菌、碓窝菌、老人头、扫把菌、竹荪……像谁在野地里一声吆喝,它们赶趟儿就冒出来。先是顽强地顶开泥土,然后怯怯地从草丛里出来,不用多久,两天,一天,甚至几个小时,它们就完全长开,成为江湖上最有万般风情的尤物。牧牛山冈,烧菌而食,是这个季节最有野趣的事情。可山野里的这些灵物,常常可遇而不可求。菌子出得旺盛,需雨后天晴。有经验的采菌人,早晨四五点钟,常常打着灯光去山林里拾菌子。菌有菌塘,他们识得菌塘,每去必有收获。天亮的时候,这些山珍已被搬到集市上。价格每公斤七八十元,如果菌子品质上好,价格还要更高。宣威菌子上市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投入到采菌大军。菌子多,采菌的人也多,乐趣既在吃的过程,也在采的过程。
山林是菌子的产床,雨水滋润土壤,苏醒了隐匿在泥土里的所有梦想。阳光温暖地照着大地,万物复苏了,这些野生的菌子终于摆脱禁锢,以不同的形象和味道入世。是的,只有“入世”这个词才足以表达这些泥性朴素的菌子的诞生。它们从泥土中出来,终其存在的时间,保持了与泥土最近的距离。这种姿态,几近匍匐于地,呈现出白的、黄的、红的、灰的、绿的……诸般颜色,吸引着人为之惊呼欢喜,为之躬身揖扣。香气出来了,清清的,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的,是泥土的香,是小草的香,是阳光的香。世间一切美好在风云之外,低矮之处,如隐者一般,你说入世,它就是入世;你说出世,它就是出世。芬芳有,高洁有,孤傲也有。
菌子拾回来,以水洗之,以油烹之,以盐调之。可干炒,可水煮,放入干蒜头与辣椒,甚至还可以加进少许酸菜。这个时候,味道有了,满屋飘散开来,有和风之气,有雨水之气,还有阳光之气,并且裹挟了野外的诸般风流。青头菌适合水煮,奶浆菌适合干炒,老人头需要切瓣。烹食扫把菌时,实在不忍心掰碎它。扫把菌长得太像一棵树,菌杆粗壮,杆上有枝,枝上有托,托如花,质如乳玉。牛肝菌、松茸菌算是菌中珍品,不易吃到。鸡枞菌也算稀奇的菌子,不同的是,它多长在玉米地里,和庄稼一起,色灰褐,形却是高挑。独鸡枞长得健壮,若是机缘巧合,发现鸡枞窝,那真是幸运至极。这东西神奇得很,菌头偏朝某个方向,在这方向的不远处,据说必有新的收获。并且鸡枞窝倘若头一年被多人发现,到第二个年头,必定寻无踪迹,我们叫鸡枞遁土。有点像刘子骥寻不到桃花源的情形。这是拾菌子人的经验,我从小未拾到过鸡枞菌,不能言之凿凿。
但鸡枞菌是吃过的。每年菌子上市,街上的鸡枞菌必是最亮眼的主角。很贵,上百元一斤。按捺不住美味的诱惑,偶一食之,既解口腹之欲,还可以清俗气。鸡枞菌的味精美,吃法有些野,很江湖。烹食鲜鸡枞,庄户人家不受拘束。洗净之后,用手把它撕成菌丝,凡如此珍品,不用金属刀器。煮汤之水宜用山泉,佐以青辣椒、花椒,用盐出味。这样的食法,汤比鸡枞菌的味好。如果与农户家自己食用的土猪火腿片一起烹饪,更是色清、味美、鲜香,那是神仙之物。宣威人说,吃回鸡枞菌,提神又理气。喝口鸡枞菌汤,皇帝不想当。吃喝下去,浊气出,清气生。这种吃法,爽是爽快,醉是醉人,口中余香却不能留存太久。
要想长时间得享鸡枞菌的美味,那么,就油炸鸡枞菌,放上干辣椒、花椒、芝麻,制成鸡枞油。农家制作的鸡枞油,绝对是纯正的调味品。每年能做上一些鸡枞油自家食用的,在村里绝对算是大户人家。说的大户,不仅指钱财宽绰,还含有对会打理生活的女主人的夸赞。试想,食着农家饭菜,饭菜里拌上一勺鸡枞油,算不算得上情趣?而懂得这般情趣的,又常常是深谙了生活之道的女主人们。事实是,红土高原的广大乡村,这些女人们,谁不是生活的美食家呢?她们主宰的不仅是自己的生活,更是主宰整个乡村的万般风情。鸡枞油不可大快朵颐,精美的食物总得有精致的食用方法。假使客至,能奉上一瓶鸡枞油,那么,这样的客人,在她们的心里必是尊者无疑。被朴实的山里人当作尊者,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菌子是季节性很强的山珍。生活中聪明的美食家们,除了把菌子用油炸成干菌外,他们还会把洗干净的菌子置于篾器上面,一边蒸发水分,一边吸收竹子的清香,一边又在接受阳光的炙晒。这是菌子终其一生接受的最后一场仪式。此后,这些晒干的菌子,被安排到另外的空间存贮,交给时光,交给时光里的另一种生活。它们的味道被延续,它们的野性被延长。这是一种更丰富的味道,沉淀之后,躁性没有了,沉稳的性味开始出来。野生菌另外一种食用方法更是绝妙,女主人们把洗净后的菌子用开水焯,然后菌子菌汤用保鲜袋装好,置入冰箱冷冻。这既保证了菌子的野性,也保证了新鲜的旨味。
野生菌的味道,与土壤、气候和周边环境有关系。同一种菌,不同的环境,味道的差别很大。拖长江一带,两岸都有奶浆菌,但云南这边的奶浆菌清香味却是比贵州的奶浆菌浓一些。而鸡枞菌,当是宣威东南边的田坝至板桥一带的味道最好,又清又淡,又香又甜。味道的不同,应该与水土植被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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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配合着时光,打磨出四季丰饶的颜色。鸡嗉子果是香甜的野果,红艳艳地挂在枝头,这是招眼的玩意儿。雀鸟飞过,总愿意被鸡嗉子果诱惑,飞来停在树枝上,啄一口,抬起头,看看,又啄一口,再抬起头,看看,情态可爱之极。鸡嗉子树是山林里育果最漫长的植物,今年育花苞,明年结果实。历经时久,便育出鸡嗉子果的艳丽和甘甜。剥去红色的外皮,果汁不多,果肉鲜艳,甜味不太浓,略涩,有山林的粗糙味。粗糙的味道,也有诱惑力,野生梨也一样,它很小,酸甜度甚高,用自酿的纯苞谷酒泡出来,口感极好,清香宜人,比刺梨制作的饮料要好喝得多。喝得浅,如润喉一般没滋没味,喝大了会让人清醉。
时光总在制造人间百味。到了秋天,土地上发酵出成熟的气息。这个时候,松子成熟了。采松子的人穿梭在松林里,男人在树上摘松包,女人在树下捡松包。男人摘一个扔一个,女人在树下发出欢喜的声音。这情景极有画面感。采下的松包,一个个青绿绿的,拉回来堆在地上,空气里尽是松脂的香味,烈性、粗糙,有些尖锐,野性十足,那是一种过于张扬的山野气味。这天赐之品,一粒一粒,放入口中,被牙齿咬碎,松子的香通过嗅觉和味觉被拉伸延长,然后以极其细腻的方式浸入所有的细胞。这是山的味道,泥土的味道,野性的味道。时间、空间、风雨,以及阳光,在一种物质上共同发酵才能生产出来的味道。
端午前后一段时间,山地里的黄袍、白袍、黑袍開始成熟。大自然总在以特有的手段制造风景,深厚的红土高原在轩邈之中不断展示出它细节上最柔性的美丽。这些草果们,阳光下有着油画的质感,不断地溢出软嫩诱人的草香味。闲暇之余,如果去山坡上,和一道野生的美味相见,要比制造一场浪漫更具有温馨的抒情性。这些草果,宣威城里的人习惯称它们为破斑。山坡草地上星星点点出现的时候,总是让人欢呼雀跃:哇,破斑!哇,破斑!眸子的光与破斑的光织成温情的网。然而,乡下的人,比如宣威东南一带的羊场、海岱、东山、田坝,这些地方的人,不会用“破斑”来称呼这种精美的东西,他们叫它“pe pe”。我不知道“pe pe”这两个汉字的正确书写,却还是认为叫“pe pe”好,自然、亲切,有泥土气,含着宠爱。“pe pe”这种野生的类似草莓的果实,放在嘴里,牙齿轻轻触碰,甜和酸,一同在口里溢出。酸味清,甜味也不浓,味道很好。
有一种野生的水果,我们这地方的人叫酸楂子,鹌鹑蛋大小,色苍绿,味酸甜。生涩的柿子从树上摘下来,放入坛缸存贮,聪明的庄户人为加速提高柿子的成熟度,常在坛缸里放入一些酸楂子,发酵去涩。这种发酵方法保持了柿子原始纯正的味道,甜蜜柔滑,很好吃。因为用酸楂子发酵,成熟时间快,又不涩口,比自然成熟的还要有风味。这是很奇妙的事,酸楂子不仅可食,原来还可以与其他水果置放一起,发生催化作用。这是我们很小就知道的生活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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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天开始,南盘江和北盘江千百支流也开始苏醒并丰润起来。那些在河水里沉寂了一冬的鱼儿们,随着天气转暖,又开始了自由活跃的岁月。小江、拖长江、革香河、清水河……这些江河,成了垂钓者的天堂。这些鱼,绝对是餐桌上足以压倒一切美食的大菜。捕鱼者有规矩,捕到小鱼,必须放回江河。一条江河需要不断为捕鱼者提供机会,那些小鱼保证了他们的希望永远不会落空。他们捕着大鱼,也在保护着小鱼的生长。谁违背了这个规矩,会视为品行不端的人,必遭受业内人的不屑和唾弃。
捕回来的鱼,食用太民间化。这些野生的鱼,大多也仅适宜于民间的餐桌。那些高贵的地方,比如楼堂馆所这些豪华奢靡之地,它们到不了。即便能到,厨师们一番折腾,也失了野生的品味。餐桌是寻常百姓视极为重视的生活用具,吃饭用,家里祭祀用,有娃娃上学的人家又把它当书桌用。把来自江河里的野鱼置于其上,亦算是对这美食的恭敬。捕来的鱼最适宜的做法,是做清汤鱼(红烧鱼味浓,重口味,吃不出野生鱼的味道)。做法简单,水却是十分讲究。死水不好,自来水不好,矿泉水和纯净水也不好,最好的是青石山上流出的山泉,野、清、活、纯、鲜、甜。用这样的水来煮野生鱼,野性足,清香浓,味道纯净新鲜,回味也更加甜美。生姜、大葱、小葱、花椒,这些是必须的辅材,还可以加几颗野生的枣子或枸杞,放上适量的盐,汤色白净,味旨鲜甜,算是吃中有趣,淡中有真,清欢里合着素味。比之于用羊肉汤煮野生鱼,多了朴素纯正的味道。
《诗经》中也有描写对动物烹食的场景。如《小雅》中:“饮御诸友,炰鳖脍鲤。”“执爨踖踖,为俎孔硕,或燔或炙,君妇莫莫。”诗中的烹、炰、脍、燔、炙,就是烹饪的方式。最有野趣的是《瓠叶》,里面写的“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献之。有兔斯首,燔之炙之。君子有酒,酌言酢之。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酬之。”意思是烤熏出来的野兔肉新鲜滋嫩,味道很美。人们吃着佳肴,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美酒。
这首诗写的是野炊宴饮的场景,主人对兔子或炮或燔或炙,把简单的食料变成诱人的美味,并以酒献客、酬客,觥筹交错的热闹,字里行间传递出浓烈的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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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情味,来源于食。食之有味,方能生趣。这些朴素的食物,生长于自然,受风雨洗涤,受阳光照耀,受泥土纯正的滋养,保持了最原始的生长状态和最朴素的本真味道。想来,这也符合生活常道。
人食之于野,须有劳,须有德,须有心,须有敬,须有合。有了这些,才有生活的味。大自然为人类生活提供着丰富的养生物,它们,生于野,长于野,形算不上佳秀,质却是地地道道。人食之,养体养心养生,还养情养趣养志。
隨着年岁增长,对于这些简单的养生物,苦的、甜的,辛的、辣的……准确地说,我已无过多的悲喜。平常的生活,能吃出一些味道来,阅历之外,大抵还是需要一些修为。食在野,真正让人记取的,是在于食的本真、本色、本味和本性。至今,我还存在的念想,也只限于生活的记忆里它们充满旷野的精神。如果,今天我尚愿意并还能食之于野的话,那么,一碗干净的山泉与一把淋着风雨的野菜,已经足可以完全满足我食之于野的心愿。
有些菜,一炒就俗,味变了,质变了。但是,热爱生活的劳动者和美食家们,一定不会忘记食之于野的纯正、清欢和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