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背后

刘公

“妈，我快生了，您来我这儿住吧。”儿媳妇给婆婆打电话。

“我一个人在乡下生活挺自在，有鸡鸭做伴，还有个小菜园。”婆婆说。

“妈，孩子不能没有奶奶，来吧。”

婆婆卖了鸡鸭，高兴地来到城里。孩子出生了，婆婆精心伺候儿媳妇，每天给儿媳妇做五顿饭，还要洗尿布、打扫房间，一天到晚，一瘸一瘸的腿不曾停下来。

慢慢地，孙子长大了。由抱着到牵着，到亦步亦趋地学会走路，到会说话，到幼儿园接送，婆婆尽心尽力，一家人没红过脸。

转眼，孙子上小学了，每天往返于学校接送四趟，还要操心买菜，做一家人的饭，婆婆腰酸背痛，腿更瘸了。

今年九月初，孙子上三年级了，一家人终于搬进了学校附近的房子，孙子不用再接送了。婆婆觉得四口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小日子很温馨，虽说累点，心里却是甜的。可让婆婆意外的是，从上周开始，儿媳妇变得特别的勤快。婆婆拿起抹布擦桌子，儿媳妇抢过抹布，说：“妈您歇着，我来擦。”婆婆拿起笤帚开始扫地，儿媳妇抢过笤帚，说：“妈您歇着，我来扫。”婆婆戴上围裙洗菜，儿媳妇抢过围裙，说：“妈您歇着，我来洗。”饭后婆婆收拾碗筷，儿媳妇说：“妈您歇着，这些活我来。”

晚饭后，儿媳妇给孙子辅导作业，儿子专注地在电脑桌前加班，婆婆很不自在，一个人常常看着楼下的风景发呆，晚上经常失眠，渐渐地，饭越吃越少了。

这天上午，漫天的雪花笼罩着整个城市，婆婆把整个房子清扫了一遍，收拾好换洗衣服，在一张纸上歪歪扭扭地写道：“儿子，我回去了。”把门钥匙放在纸条上，悄然地走了。

儿子儿媳妇下班回家，看到钥匙和纸条，儿子赶忙开车追到汽车站，还好，班车刚刚启动，儿子冲到车上，对母亲说：“妈，跟我回去。下这么大的雪，您也不提前说一声，咋说走就走啊？是不是我和媳妇，哪一点做得不好？”母亲说：“你和儿媳妇都很好，我来了九年了，只是……只是妈想回去看看你爸，给你爸坟头上除除草，妈回乡下住，自在。”儿子见留不住，掏出五百块钱给母亲，母亲推开了，说：“我有钱。”

“喂，小伙子赶紧下车，车要走了。”班车司机催促着儿子。

儿子怏怏地下车，看着母亲坐的班车在大雪中渐渐远去，眼泪一下子糊住了双眼。

母亲想到这几年带孙子的不易，想到儿媳妇的举动，想到老家萧条的村子已经没几户人家了，感到喉咙越来越哽，鼻子越来越酸，控制不住的泪水，总也擦不完……

母亲执意离开，戳痛了儿子的心。儿子瞒着儿媳妇，回老家把孤苦伶仃的老母亲又接到了城里，没敢接回自己的家，而是接到了公租房，常以加班的名义，陪母亲吃饭聊天，母子俩有说有笑。

母亲知道儿子孝顺，知道儿子得罪不起儿媳妇，常常在儿子走后，一声接一声地叹息，她很想见见孙子，但又怕儿子作难……

选自《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