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鳌,胡伟杰,刘云清
(1.常州大学 体育学院,江苏 常州 213164;2.江苏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3.常州市体育医疗科研所,江苏 常州 213002)
2021年5月,国家统计局公布了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主要数据显示:60岁及以上的人数占比为18.70%(65岁及以上人口数目为19 064万人,占比13.50%)[1],我国老龄化问题严重。江苏省老龄办发布的《2021年江苏省老龄事业发展报告》显示,江苏省60岁及以上人口数量达到了1 850.53万,占总人口比例为21.84%,高于全国3.14%。“十四五”时期,预测全省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比将达到26%[2]。江苏省老龄化水平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老龄化程度还在不断加深。常州作为江苏省中心城市之一,截至2019年底,户籍人口数量为385.02万人,其中60周岁及以上人口占到了户籍总人口的24.36%,并呈现出老龄化增幅加快、程度加深的特点[3]。
老年人的各项器官功能随年龄增加逐渐衰退,人体对疾病的抵抗力也大大降低。我国老年人群医疗卫生消费支出占日常经济消费的比重偏高。根据我国卫计委的调查统计,老年人的患病率是总人口的3.2倍,伤残率达到了总人口的3.6倍,其中65岁及以上老年人平均的药品费用约为年轻人的3.7倍,到2019年,人均医疗支出费用达到了4 702.79元[4]。尤其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我国的医疗消费支出大幅上升,公共卫生保障体系面临严峻考验。
大量研究证实,科学的体育锻炼有助于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力。据统计,个人在体育健身中多投入1元钱,就能在医疗中减少8~10元的投入[5]。因此,体育运动是提高人体健康水平,减少慢性疾病发生的重要途径,并可能对医药消费产生一定影响。党中央、国务院、江苏省政府一贯重视体育产业发展和全民健康水平的提升。2014 年国务院下发《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国发〔2014〕46号)文件;2016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将提高人民健康水平上升为一项国家战略;2017年江苏省发布《“健康江苏2030”规划纲要》,要求将体育人口比例提升到45%,重大慢病死亡率降低至10%以下[6];2019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再次印发《关于促进全民健身和体育消费推动体育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意见》,进一步强调对群众体育消费观念的培育和引导,以促进体育消费习惯的形成。因此,随着人口年龄结构的快速老化以及医药消费额度的不断攀升,加大体育消费投资力度不失为一种提前储存健康、降低医药消费成本的“低投资、高回报”对策,同时也是积极践行“健康老龄化”的重要手段。
2020年8月,常州入选首批国家体育消费试点城市,体现出较强的大众健身消费能力和体育产业发展潜力。根据《常州统计年鉴2020:2019年全市城镇居民家庭人均消费支出情况统计》,常州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为32 262.6元,其中,体育消费占比7.5%,医疗保健占比6.6%。通过对常州市区老年人进行纵向调查,研究城市老年人的体育消费水平和类型与医药消费支出之间的绩效关系,进而分析相关影响因素,不仅有助于为老年人通过体育消费提前储存健康提供依据,积极践行“健康老龄化”,同时也有利于构建体卫融合的疾病管理与健康服务新模式,为完善公共卫生医疗保障制度及推动“体—医—养”三结合的新型社区养老模式提供参考。
我国许多学者对体育消费与医药消费也有大量研究。不同地区老年人对体育消费的理解存在差异,经济水平越高的地区,老年人进行体育消费意愿也相应越高。老年人患病就医率随增龄升高,80岁以上群体平均医疗费用最重[10],且以糖尿病、高血压及冠心病为主的各种慢性疾病占据医疗费用的比例达到77.5%[11]。谭悦等人在老年人运动频率对健康状况的影响研究中,发现健身运动频率越高,自我评价健康状况越好,而健身运动频率与患病种类的数量之间没有显著性关联[12]。大量研究表明,长期系统的体育锻炼,能够较好地抑制医疗费用的增长[13]。
从国内外关于体育消费和医药消费特征的研究中,不难看出体育消费的增加会抑制医疗费用的支出,两者之间为负相关。但是研究结果大多集中在体育消费现状、体育锻炼与医疗费的关系方面,对于体育消费是否能够成为降低医疗费用支出的重要因素,很少有深入的研究。在当前深度老龄化社会以及“全民健身”和“健康中国”战略背景下,以常州市城区老年人为研究对象,探索体育消费和医药消费之间的绩效关系,对于推动常州市运动健康城市、体育消费城市的建设以及加强体育运动在慢病防治工作中的实践与应用有着深远的现实意义。
本文研究对象为常州市城区老年人体育消费总额及类型与医药支出之间的关系。选取60周岁及以上的老年人群为调查样本,纳入标准为“无重大疾病,具有生活自理能力且精神和行为正常”。
2.2.1 抽样方法与样本量
本文对研究对象的选取采用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调查地点选择常州市五个市区(武进区、金坛区、钟楼区、天宁区及新北区)的老年人活动中心、公园及老年俱乐部等。常州市各区老年人口为:金坛区14.16万人,武进区24.04万人,新北区11.81万人,天宁区11.76万人,钟楼区10.57万人。
抽样框:14.16+24.04+11.81+11.76+10.57=72.34(万人)
分层抽样法计算公式:n(样本量)/N(总体)×T(各区人数)
根据分层抽样方法确定各区的调查人数为:金坛区(157人)、武进区(266人)、新北区(131人)、天宁区(130人)、钟楼区(116人)。
2.2.2 问卷设计与发放
通过查阅相关文献资料,并在对多名专家访谈的基础上,最终制定了《常州市城区老年人体育消费与健康调查问卷》,发放问卷共计800份,内容主要包括基本信息、体育消费和健康信息三部分内容,用于对常州市城区老年人的体育消费与医药消费的基本特征进行研究,为本研究的调查结果分析提供佐证及数据资料。扣除无效问卷,最终回收有效问卷754份,有效回收率为94.25%。
2.2.3 问卷信效度检验
对问卷信度采用重测信度进行检验,在问卷发放结束两周后,随机选取20名调查对象进行重测。经相关分析和显著性检验,两次问卷测量的相关系数r为0.84(P<0.05),表明调查对象的回答具有良好的稳定性,收集到的问卷可信度高。
效度检验采用德尔菲法,通过对学校五名专家进行问卷效度访谈,听取专家提出的可行性建议并进行修改完善,在达到效度检验的要求后,在社区进行问卷的发放和回收(见表1)。
表1 专家效度检验(n=5)
相关分析的自变量为体育消费总额,因变量为医药支出费用。回归分析自变量分别为实物型体育消费、参与型体育消费、信息型体育消费,因变量为医药支出费用。确定多元回归方程为:
y=β0+β1X1+β2X2+β3X3+ε
其中β1、β2、β3分别代表自变量实物型体育消费、参与型体育消费和信息型体育消费。
体育消费水平及金额来源于问卷数据。常州城市老年人体育消费水平见表2,数据显示,体育消费总额(年均)在1 000~3 000元和500元以下的人数最多,分别占比31.17%和32.10%,消费水平在3 000元以上的人数最少,占比仅为11.14%(见表2)。
表2 常州市城区老年人体育消费水平(n=754)
不同年龄老年人体育消费金额统计结果见表3,结果显示,各年龄段体育消费的方差数值中,60~69岁较70~79岁人群的体育消费额度显著增高(P=0.001 <0.05);70~79岁较80岁及以上的体育消费额度显著增高(P=0.000<0.05)。常州城市老年人体育消费支出随年龄增长逐渐降低。
表3 不同年龄段老年人体育消费特征(n=754)
本文调研对象是60岁及以上的城市老年人,基于体育消费的结构性和层级性边界[14],本研究将体育消费定义为城镇居民在体育活动及相关产品和资料支出上的费用,主要包括三种类型:一是实物型消费,即在体育用品上的支出,如运动装备、运动服饰、体育器材、运动补剂等;二是信息型消费,即在体育资讯上的支出,如体育书籍、报纸杂志、体育彩票、赛事门票、“互联网+”等;三是参与型消费,即在体育场馆、健身俱乐部/工作室、运动康复中心等场所参与实际运动的支出,包括场地费、服务费、健身指导费、训练课程费等。
表4 常州城市老年人体育消费类型
常州城市老年人体育消费类型见表4。可以看到,不同年龄段老年人的体育消费类型分布比重趋于一致。在三种体育消费类型中,老年人在实物型消费上的投入最多,其次为参与型消费,信息型消费最低。
老年人往往会倾向于在运动器材、运动服饰、运动补剂等实用性产品上消费,以及在群众社团活动、运动康复保健、健身指导服务等方面进行参与型消费,而对信息类消费(如购买体育报刊、体育彩票、赛事门票等)则会相应减少开销。新冠肺炎疫情之前,相关研究对老年人群观看体育比赛的方式进行了调查,发现老年人更多会选择在室内通过电视、电脑或智能手机等通信设备在线观看赛事直播,导致信息型消费水平偏低[15]。
依据研究目的,本文医药消费界定为:个体在治疗及康复期间所购买的药品费用(医保方面仅统计药品购买费用),其中手术费、住院费及购买保健品等方面的费用不在本文统计范围之内。医药消费数据来源于常州市二级社区医院、医疗站及居委会所记录在内的老年人健康档案,统计对象以问卷调查对象为对应。
近年来,我国人均医疗费用支出逐年上升,其中老年人群的医药消费占比最高[16]。对常州城市老年人的医药消费调查内容主要包括诊疗费与药品费,统计数据见表5。结果显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70~79岁较60~69岁人群的医药消费额度均显著增加(男性,P=0.010<0.05;女性,P=0.023<0.05);80岁及以上较70~79岁人群的医药消费额度均显著增加(男性,P=0.000<0.05;女性,P=0.000<0.05);且各年龄段均无性别差异(P>0.05)。
表5 常州城市老年人医药消费特征
3.4.1 体育消费总额与医药消费的相关分析
以体育消费总额为自变量,医药消费为因变量,计算两个变量间的Pearson相关系数r,取值介于0-1,其值越靠近1,则说明两个变量间的相关性越强,统计数据见表6。结果显示,r=-0.614(P=0.000<0.05),表明体育消费总额与医药消费之间有较强的相关性且为负相关,即体育消费的增加可在一定程度上制约医药消费支出。研究认为,老年人通过体育锻炼能够增强体质、减少疾病从而促进健康。
表6 体育消费总额与医药消费相关性
但有研究发现,医药支出费用并不完全随着体育消费的增加而持续下降[17]。实际上,在体育锻炼过程中,经常会因运动方式不当、体能下降、生理疲劳或运动设施和场地内的相关风险因素而受伤,导致运动损伤类的非疾病开销在医药消费中难以避免。
近年来,高校大学生因心理疾病、精神障碍等原因发生的自杀、致伤、伤害他人的案例时有发生,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和深刻反思。
图1为本研究绘制的散点图,数据显示,医药消费金额在某一阶段并不会随着体育消费的增加而持续下降;当体育消费金额高于每年3 000元时,医药支出费用也随之增加。
图1 医药消费总额与运动康复支出散点图
对该部分增加的医药支出费用结构进行分析,发现因运动损伤而支出的康复理疗费用占据了较大比例。由此推断,与低阶体育消费群体相比,高阶体育消费者参加体育活动的时间更长,频率更高,同时也面临着更高的运动损伤风险,导致医药费用的支出增加。因此,常州城市老年人体育消费的增加仅在一定程度上会抑制医药费用的支出。
3.4.2 不同类型体育消费与医药消费的相关分析及绩效研究
尽管体育消费在一定程度上会制约医药支出费用,但由于三种类型的体育消费与体育锻炼相关程度不同,实物型、参与型和信息型体育消费在减少医药支出费用方面是否具有相同的效果还未知。分别对三种类型的体育消费与医药消费进行相关分析,数据如表7所示。结果显示,实物型消费、参与型消费与医药消费的相关系数r分别为-0.61和-0.52(P=0.000<0.05),实物型消费、参与型消费与医药消费的相关程度较高;信息型消费与医药消费的相关系数r为-0.21(P=0.180>0.05),说明信息型消费与医药消费两者之间无显著性相关。
表7 不同类型体育消费与医药消费的相关性
为准确探究体育消费与医药消费之间的绩效关系,排除其他变量的干扰,对所得结果进行协方差分析。根据表8中的平行性检验结果,自变量体育消费总额与协变量年龄、性别、教育程度和工作之间的交互作用检验P=0.662>0.05,故满足进行协方差分析的条件。
表8 协方差分析的平行性检验
表9 协方差分析
为探究各类型体育消费与医药消费之间的绩效关系,建立回归方程模型у=кх+ε,以自变量X1、X2、X3分别代表实物型体育消费总额、参与型体育消费总额和信息型体育消费总额,对三种类型的体育消费与医药消费支出之间的绩效关系进行多元回归分析,计算回归系数。
表10数据显示,实物型消费、参与型消费、信息型消费的决定系数R2分别为0.38、0.280、 0.046,即体育消费对医药消费的影响中,约有38%由实物型消费决定,28%由参与型消费决定,5%由信息型消费决定。
表10 体育消费类型与医药消费绩效性
表11 回归方程的显著性检验
对回归方程γ=kx+ε进行换算可得Δy=kx,将上面信息进行换算得到Δy1=6.92x1、Δy2=6.6x2,即实物型体育消费每增加1块钱,可减少医药支出费用6.92元;同理,参与型体育消费每增加1块钱,可减少医药支出费用6.6元。
本研究对老年人的体育消费基本特征进行研究发现体育消费受老年人教育程度、可支配金额及消费意愿的制约,不同年龄段的老年人体育消费水平不同,表现为随年龄增大而消费水平逐渐下降。与宋霖阳研究结果一致[18],参与型与实物型消费在老年人体育消费结构中比重最大,信息型消费所占比重最低。分析认为,老年人的消费观念,生理特征与年轻人相比有着较大的区别[19-20],老年人的消费观念比较淡薄,在实物消费时,更看重购买产品的实用性[21]。
老年人的医药消费也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呈现上升的趋势。老年人的生理机能随年龄增长逐渐下降,各器官组织及其功能也随之衰退,导致老年人的身体抵抗力降低,对疾病的易感率上升,增加了患病风险。相关研究表明,高血压、糖尿病在老年慢病人群中占比最多,分别为50.52%和23.10%[22]。改善日常生活方式、均衡膳食营养结构及提高体力活动水平,是防治慢性疾病和降低医药消费的有效手段。
体育消费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抑制医药消费的增长,但这种抑制效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当体育消费增加到一定程度时,伴随着消费增长,投身体育活动的时间和精力也会增长,在参与者风险等影响下[23],老年人极易发生运动损伤从而产生医药消费。
根据三种类型体育消费对老年人医药消费影响的分析结果来看,实物型消费和参与型消费对老年人医药消费有着显著的抑制作用,信息型消费的增长与医药消费之间并无显著关联。据此认为,信息型消费者不直接参与体育运动,而只有一定强度和时间及每周三次以上的锻炼次数才能获得较好的身心健康效应[24]。通过分析结果得出实物型消费和参与型消费每多投入1元钱便可减少医药消费6~7元钱,与前人研究所得结果趋于一致[25]。在以提高老年人群体健康效应为目的来看,在体育消费的促进中要以实物型和参与型消费为主。
综上,研究认为,在一定的范围内,体育消费水平越高,尤其是实物型和参与型消费水平越高,对老年人的健康水平提升效果越大,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老年人医药消费的支出。由于不同地区老年人的思想观念受到经济水平和生活水平等方面的影响,体育消费与医药消费水平及关系可能存在差异,因此本研究并不能完全反映我国老年人体育消费与医药消费的整体关系水平,未来还需对不同地区的老年人进行研究。
(1)城市老年人体育消费比例最高为实物型,其次为参与型,信息型消费所占比例最低,且消费水平随年龄增长呈现下降趋势,体育消费的性别差异不显著。
(2)城市老年人医药消费支出随年龄增长而增加,无性别差异。
(3)一定范围内,城市老年人体育消费总额与医药消费支出之间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但当体育消费增加到一定程度时,由于运动风险等外在因素的影响,医药费用支出会呈现一定趋势的上升。
(4)参与型和实物型体育消费与医药支出费用之间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实物型体育消费每增加1元可减少医药支出费用6.92元,参与型体育消费每增加1元可减少医药支出费用6.6元,而信息型消费与医药支出费用之间无显著性相关。
根据本文研究结论,为进一步有效促进城市老年人体育消费,提升老年人群的健康服务水平,提出以下建议。
(1)城市社区应针对老年人的体质特征,通过开展太极拳、柔力球、空竹等多种类型的老年体育社团活动,鼓励更多的老年人投入到体育锻炼中,以增进身体健康水平,提高体育消费动力。
(2)城市社区应鼓励老年人定期进行身体检查,积极开展老年人健康体检服务,对有需要的群体提供科学的运动处方和健身方案,完善运动前风险评估,运用体育手段提升自身免疫力,帮助老年人群防治疾病,进而减少医药消费支出。
(3)相关部门应及时对老年人的消费情况进行年度调查统计,跟踪掌握老年人体育消费和医药消费支出情况,进而为政府修订下一年度的养老政策规划提供参考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