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群体容貌焦虑的媒介感知调查及其现实影响力研究

2022-04-26 15:48张淑华陈婷
新闻爱好者 2022年4期

张淑华 陈婷

【摘要】各类媒介出于私利目的不断制造、贩卖容貌焦虑,营造出谈“容貌”必“焦虑”的拟态环境。为探究青年群体容貌焦虑的媒介感知及其现实影响力,基于个人信息处理基模的框架,经深度访谈发现,媒介通过营销层出不穷的容貌卖点,固化受众的审美,物化受众的身体,不断加深受众的容貌焦虑。经此形成的信息处理模式,极易引发受众参与狂欢,过度关注容貌和惯性追随潮流。但同时,受众对容貌的常态性不满,并不必然导致普遍的极端行为,多数受众对容貌焦虑具有消解和抵抗能力。

【关键词】容貌焦虑;拟态环境;认知基模;审美固化;常态性不满

近年来,“颜值经济”兴起,与之相伴的是盛行于青年群体中的“容貌焦虑”现象。“容貌焦虑”一词所表达的内涵早已有之,也曾被称作“外貌焦虑”。但在我国较为统一的命名源自2020年上映的为中国女性发声的系列短剧《听见她说》中的《魔镜》。《魔镜》里的“她”对自身容貌极苛刻地追求,陷入极度焦虑中。这一行为引起广泛共鸣,由“腾讯视频听见她说”主持的微博话题“你有容貌焦虑吗”获15.6万次讨论,7.6亿次阅读①。这种容貌焦虑不仅体现在相貌上,也体现在身材上,是对自身外在凝视下产生的极度不满与过度苛求,由此引起的较为严重的负面情绪。

自“容貌焦虑”一词首次进入大众视野后,因其浅显易懂、极具概括性,在媒介及日常情境中的使用率极高,与其相关的网络热点也频上热搜。讨论“美”、渴求“美”成了日常议题,出现了不少被裹挟其中无法自拔的年轻男女:“21岁女孩‘自杀式减肥致脑出血。”[1]“大连男子为减肥做缩胃手术后死亡。”[2]“豪门千金赴韩整形身亡。”[3]“27岁女子整容4天后去世。”[4]……以节食、整容等手段试图让自己变得更美而失去健康甚至生命的案例,比比皆是,触目惊心。然而脱离媒介,回归现实,容貌焦虑到底是被媒介建构的“幻象”,还是大多数人真的在为“容貌”而惴惴不安、日夜焦虑,仍然存在着很多疑问。

一、提出问题:容貌焦虑现象及其媒介呈现

在各种媒介中,容貌焦虑无处不在:“A4腰”“BM风”“无效化妆”等网络热词随处可见,社交平台数之不尽的、获赞数百万的化妆技巧,变美窍门的呼吁与督促,新氧美容、悦美、美呗整形等新兴整形软件以及铺天盖地的美容广告……我们仿佛处于一个巨大的魔镜中,时刻被提醒着自身容貌的不足,被督促着付出时间、精力及金钱改造自身提升容貌。为厘清与容貌相关热词的媒介呈现及被提出后如何在网络上快速传播、引发讨论、是否营造焦虑氛围,特以抖音“无效化妆”相关词条进行分析。将“无效化妆”相关话题经分层抽样、剔除无效样本、信度检验等操作后共得到151个短视频。做内容、情感上的分析后分为5类:(1)展示自身由无效化妆提升到有效化妆的前后对比(41.1%);(2)示范何为有效化妆、何为无效化妆(35.1%);(3)对话题本身的评论(14.6%);(4)推广商品(6.6%);(5)因无效化妆而无力、焦虑(2.6%)。经分析发现,参与的博主年龄分布在18-32岁,均比较年轻;主流话语权由平台KOL(Key Opinion Leader,关键意见领袖)主导,占97.4%;存在大量模仿行为:视频分布时间相差极小,内容同质化严重。与容貌相关的话题一形成,美妆、穿搭类KOL为抢夺流量、扩大影响力,争先产出内容。一方面因数量多、内容相似在无形中冲击、塑造着受众的审美标准,另一方面因化妆手法与普通大众有着难以逾越的差距,极易引起受众产生焦虑情绪。

以上分析验证了大众对容貌的过度关注确有其事,但是否对其抱有焦虑情绪、这种焦虑有多深、对现实是否有影响力却未可知。因此本文提出以下问题:

Q1:人们是从何处感知容貌焦虑的?如何认知?

Q2:人们从媒介感知到的容貌焦虑程度有多深?极端行为是否普遍?

Q3:媒介上呈现的容貌焦虑是否造成现实影响?如果有,影响有多大?

二、问题调研:对容貌焦虑的感知及其现实影响力探究

(一)引入分析模型

“容貌焦虑”作为一个新兴的网络热词,人们首次接触时是如何认知、判断并及时确立态度或行为模式的呢?为弄清这一过程,本文选取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Robert Axelrod,1943-)提出的基模理论的信息处理过程模式(1973)进行分析。所谓基模,指的是人的认知行为的基本模式[5],是人们在处理新信息或认知判断新事物之际所使用“知识的束集”[6]。简而言之,新事物出现时,基模作为预存的认知结构,会参与个人信息处理的全过程。

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认为当接收到新信息后,根据对该事件是否有既定的认知基模,大致分为两种处理路径:若有,当与原有基模相吻合时补充、修改、强化原有基模,不吻合时通过比较对两者的信任程度或者直接采用原有基模或者适度修改原有基模;若无,会通过将新信息与先前的类似信息或事例整理综合后形成新的基模。最后形成的基模会作为分析、推理或判断的依据参与到下一个个人信息处理过程。

(二)确立分析框架和访谈提纲

本文拟探究受众对容貌焦虑的感知程度有多深,其现实影响力有多大,根据认知基模的信息处理过程,拟定如下访谈提纲(见表1)。

(三)确定研究对象和样本:青年群体

选择青年群体作为研究对象的原因有三:一是根据《2020医美行业白皮书》,青年无疑是最关注容貌的群体,95后医美消费占比超54%,男性消费者占比及消费能力近年来也呈现快速崛起之势[7];二是QuestMobile数据显示,95后、00后Z世代活跃用户规模占全体移动网民的28.1%,月人均使用时长近175个小时,高出全网用户35个小时[8],青年群体作为互联网原住民,接触媒介最多、受到的影响最大;三是青年群体身处恋爱婚姻、求职工作的人生阶段,“容貌”作为一种社会资本更促进青年群体对它的关注。

为了探索本文的三个研究问题,笔者主要采用“目的性抽样”和“滚雪球式抽样”相结合的抽样方法确定访谈对象,从2021年10月1日到10月14日访谈了24位年轻男女。样本比较具有代表性:男性受访者10人,女性14人,男女比例5∶7,符合女性更关注容貌的社会常态的同时也尽量关注男性群体容貌焦虑现状;年龄分布上,最小的受访者18岁,最大的31岁,平均年龄为25岁,包含了最关注容貌的年龄阶段;本科学历、研究生及以上学历各12人,社会阅历深浅不一:不仅有一直处于校園环境的在读本科生、研究生,还有2021年6月刚毕业、工作不满半年的,也有工作1-6年的职场人;受访者的职业有公职人员、医护人员、银行员工、视频剪辑师、工程师等。为保护受访者隐私,均以代称指代。

三、数据获取与分析:基于个人信息处理基模的分析

(一)对原有认知基模信任度更高:有清晰的容貌认知

经过访谈发现,受访者在初级群体的评价和自我想象的过程中,形成了清晰的、牢固的自我容貌评价,对社会广泛存在的容貌“优待”现象也有清楚的认知与解读。当被问到如何评价自身容貌时,绝大部分受访者认为自身容貌中等或稍稍偏上(满分10分,平均数M=6.21,标准差SD=1.04);当被问到同辈如何评价自身容貌时,分数集中在5-7分(满分10分,M=6.29,SD=1.34);长辈评分集中在6-8分(满分10分,M=6.54,SD=1.85)。

绝大部分受访者都对自身容貌有清楚的认知,对自身容貌优缺点的回答不假思索,“长得挺高,也挺帅”(受访者丁)、“个子不高,有点黑,没有很好看,但也不丑”(受访者WY)。能清晰地辨认他人对自身容貌的评价是否中肯:同辈间“彼此都觉得对方挺好看的,挺多水分的”(受访者SYY)。至于长辈的评价,受访者普遍认为“父母从健康的角度督促”减肥(受访者美丽胖胖等)或者增肥(受访者ZYK、YYF等),长辈们“不看脸,认为人好就行”(受访者FK)。在谈及社会容貌是否有所偏向时,100%的受访者认为容貌姣好的人更有优势。其中37.5%的受访者认为这种优势有一定限度,“只有少数佼佼者,特别优越的才会产生较大的影响,而且影响的一般只是初印象”(受访者帅哥);62.5%的受访者认为各方面都能受到宽待,“看人先看脸,长得美的海底捞拉面哥甩得都比较给力”(受访者ZQF),“有更多的机会,比如拍宣传片、代表讲话、表演等,犯了错也更容易得到原谅”(受访者小丸子)。

(二)新旧信息融合:媒介通过塑造审美标准加深受众容貌焦虑

媒介出于吸引注意力、增加受众黏性等目的,频繁输出“美即正义”“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的观念,并以产品代言人的高颜值、化妆或整容后的美好前景、化妆的固定流程及标准手法等方式引領潮流、塑造审美标准,并将容貌焦虑转嫁给受众。

79.2%的受访者从社交媒体首次获知“容貌焦虑”一词,认为容貌焦虑是一种“过度”行为:“过度在意”(受访者GY),“过度伤心”(受访者LYJ),“过度节食”“不惜一切去整容”“不惜一切代价伤害自己的身体健康以及心理健康”(受访者ZQF)。87.5%的受访者从社交媒体感知到最深的容貌焦虑,其引发的焦虑程度大于同辈大于长辈。

媒介传递的容貌焦虑一方面来自大量的优势容貌冲击:“从网络上同辈那里感受到的容貌压力较大,包括身材、长相、化妆技术、穿搭等等方面。”(受访者GLJ)媒介中同龄人都拥有优势容貌:姣好面容、完美身材,也擅长化妆、穿搭,在不自觉的社会比较中产生趋同、焦虑心理。另一方面来自媒介塑造的“完美容貌”:“小红书里的‘如果你瘦一点会好看‘我觉得我好胖、我多少斤……会加重我的容貌焦虑。”(受访者ZXY)“其实自己倒是没关注到脸上的一些现象,比如颧骨高,法令纹重,但有的时候刷小红书,它就会推送这些”(受访者YC)。这种高标准的审美内化于己身,就会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不满,陷入消费主义陷阱:购买工具或相关服务以“后天努力”弥补“先天不足”。

(三)形成新的认知基模:理性抵抗因认知失调产生的容貌焦虑

谈及自身审美如何形成时,有受访者认为“社交媒体会潜移默化地告诉你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受访者ZYK),这种审美是由“有名气的人通过网络传播来确立(审美)标准”(受访者JCB),“受明星、网红的影响,他们代表一种风向”(受访者YYF)。媒介营造的拟态使审美标准过高,在拟态环境与真实世界的比较中,极易产生认知失调:媒介中白皙皮肤、灵动美眸、傲人身姿随处可见,媒介中人人都是美妆大师、搭配达人;现实中痘痘、黑眼圈、赘肉令人不堪其扰,永远学不完的美妆视频,永远赶不上的变美步伐。以嘴部为例,流行的唇形有嘟嘟唇、M唇、丘比特唇等,还有最近流行起来的微笑唇,媒介一直在制造、引领时尚风潮,普通人在社会比较中屡屡落败,不免产生焦虑情绪。“短视频平台上有很多高颜值主播,我们这代人被影响得更严重一些,容貌焦虑还是有点严重的”(受访者GY)。

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受众能理性抵抗不良情绪:“我正常工作,对容貌没有要求,我又不是演员、模特。”(受访者WY)“明星网红靠容貌吃饭,我不靠这个吃饭就还好”(受访者ZYK)。对于容貌相关的媒介信息和营销广告,受访者有选择地接收、解读,或者选择屏蔽消息:“天天给我推送医美APP,但我都点击‘不再推送。”“拉黑屏蔽这些广告。”(受访者FK、丁);或者对医美广告、案例有自己的解读,“的确能改善生理上的一些缺憾,但也有失败的案例,对我没什么影响,本身不存在整形、医美的想法”(受访者GG);也有充分了解利弊后付诸行动的:“我查了资料,综合判断之后,割了双眼皮。”(受访者ZYK)

在社会审美方面,75.0%的受访者认为社会审美单一,但也有29.2%的受访者认为这种单一审美正在被消解,变得越来越多元化:“大家普遍认为瘦一点好看,但是一个人胖了,你也不能说她不好看对吧,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受访者小朋友),“整体上的话,确实还是比较单一的,现在大家也是刻意地提倡各种各样的美”(受访者ZYK)。

(四)形成较为稳定的认知基模:有焦虑,但并不严重

由于媒介不断拔高受众的审美标准,在新信息的不断刺激下,新的认知基模形成的过程,也是在原有基模的影响下进行理性抵抗的过程。

在认知层面,79.1%的受访者认为容貌焦虑现象数量不多、程度不深。“不纠结无法改变的东西”(受访者GG),只会在“忽然看见或想到什么,会有一小段时间的焦虑,过了那段时间,就不会再有焦虑的感觉。是间歇性的,称体重、买衣服的时候会有”(受访者ZXY);对自身容貌不足会遗憾,但不至于焦虑。而且大部分受访者表示爱美是人的天性,理解追求容貌变美的行为,只要适度即可:“许多人在变美的路上努力,但并不妨碍他们自信,没有到焦虑严重的程度。”(受访者GG)“基础的美容啊、贴个面膜化个妆啊,那不算容貌焦虑,顶多算是为了自己好看”(受访者ZQF)。

在行为层面,100%的受访者表示为了提升容貌曾减肥、健身、护肤、美容、学习化妆、矫正牙齿,25.0%的受访者做过医美,均未有极端行为。66.7%的受访者都希望自身容貌得到提升,但必须建立在“有钱”(受访者ZQF)、“不动刀”(受访者小朋友)、“无痛变美”(受访者FK)、“不需要付出其他代价”(受访者GY)等的前提下。媒介营造的容貌焦虑在行为层面影响力有限,能持之以恒改造自己以提升容貌的很少:“发觉自己脸胖了会去操场跑步,但坚持一天就没下文了。”(受访者LBY)“努力减过肥,但基本都没坚持下来”(受访者ZXY)。不能掉以轻心的是,12.5%的受访者表示身边有过度整容的例子。“我本科室友在3个网贷平台贷款,就为了整容。她说要是经济条件允许,她要整全身。”“明明已经是双眼皮了,还觉得不够完美,整了个欧式大双”(受访者WY)。

容貌不能十全十美,追求完美容貌就注定要与身体进行抗争。但在时间、金钱、精力有限的情况下,这种抗争往往停留在观念上,行为上虽然受到影响,却极少有极端行为。

四、结论及启示:以理性消除焦虑

研究发现,媒介改造、塑造当代年轻人的审美,由媒介催生的容貌焦虑是建立在自我认知足够,追求锦上添花式的常态性不满。关注容貌、感知焦虑确有其事,但其现实影响力有限——引发持久性关注、常态性不满、间歇性焦虑,但极少引发极端、不理智行为。面对容貌焦虑现象,一方面是对有限焦虑怀有平和心态,另一方面也要针对极端型非理性行为加强引导。

(一)从源头遏止:看清审美固化背后的权力博弈

在父权社会中,以男性利益优先的核心理念使得男性的意志成为衡量女性价值的标尺。“女为悦己者容”“色衰而爱弛”表明在男权社会美貌是女性最首要的价值。女性被贴上“以色侍人”的标签后,其社会价值、政治价值、文化价值被弱化。女性的身体被物化、他者化来迎合男性的审美变化。身体可以无穷无尽地被操纵——重新塑造、设计与改建,可以灵活地变迁,以符合时下的风尚与文化价值。[9]

在消费主义思潮的裹挟下,媒介通过舆论领袖和议题设置来增强时尚传播内容的信度,进而营造一种时尚存在的必然性和合理性。[10]女性自主消费服饰、首饰、化妆品、美容等商品及服务,好像已挣脱被凝视、被物化的命运,其实已掉入消费主义陷阱:由“为悦己者容”到“为己悦而容”,看似在追求自我价值其实仍未摆脱“美即女性价值”的窠臼。在资本操纵下,“容貌”的内涵和外延更加广阔,标准化的审美也逐渐由女性群体蔓延到男性群体。当个体深陷消费主义陷阱而不自知,完全接受“理想审美”,并试图达到与之相同的标准时,就完成了“理想审美的内化”,即通过内化第三人对自己身体的看法,将自己作为一个基于外表被观看和评价的物体来对待,习惯性监控身体的外在形象。[11]网红桃花宝宝将“网红脸”作为整容模板,历经八年在面部、胸部、臀部等部位花费百万元做了上百次手术,仅仅为了把自己打造成“大额头、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的网红长相。[12]

想要从源头打破这种极端行为,必须引导受众塑造多元审美标准,形成正确的容貌认知:容貌不是自我价值唯一的呈现方式,认识并欣赏自身独特的美,才不会沦为被资本操纵的棋子。

(二)改变认知基模:认清消费主义陷阱,避免惯性容貌焦虑

在商业动力的驱使下,容貌被过度神化,不仅与“更多的获益”“更好的生活”挂钩,更能体现自律、有品位等优秀品质。在符号逻辑与象征逻辑的引领下,在资本、媒体、KOL、消费者集群、消费者自我共同建构的符号化产品面前,受众丧失了独立的自我认知与判断,误判了自我需要,陷入集体建构的消费主义热潮当中,并在媒介内容的支持下,获得消费式的自我满足与自我实现。[13]

大众在媒介中习得审美标准,根据拟态环境做出的反应却以实际行为作用于现实环境。[14]算法机制及美图技术使得媒介中目之所及皆为美人,现实中不论男女都对自己的外型感到不满已成为一种常态而非例外。因化妆、减肥或整容生活得到翻天覆地的正向变化、因容貌出众迅速走红的拟态事件屡见不鲜,这种拟态事件最初并不见得有代表性或普遍性,可一旦进入大众传播渠道,很快就演化为社会流行现象,变成随处可见的社会现实。[15]逃得过A4腰、漫画腿,还有精灵耳、微笑唇,在一次次审美潮流引发的狂欢中,人们竞相讨论、模仿,其引发的散乱、无组织的反应,逐渐变成有组织、确定的条件反应,即产生了“向往美貌红利,追逐审美潮流”的惯性行为。2006年出生的娜娜说:“我承认,我很容易被潮流带着走,不仅是脸,还有衣服、化妆品。”她经常留意身边漂亮女生做了哪些项目,自己“做完眼睛,又覺得鼻子不够好看,就去做鼻子;做完发现脸太大了,就去磨骨;做完觉得自己太胖了,马上去做抽脂;抽完脂又觉得自己太黑了,就去打美白针……”[16]。

资本塑造的“美”是完美无瑕、永无尽头的,如果不能形成理性的容貌认知基模,盲目跟随潮流,那么规训、改造身体的过程注定痛苦而漫长。“美貌无往而不利”的消费主义神话常在,对容貌标准化、完美化的追求也就常在,对自身容貌的不满及引发的“焦虑”也必将常态化。面对容貌焦虑,身处全媒体场域的我们必须认清美丑概念后暗藏着消费主义对人精神和身体的规训,在相关内容的引导下形成理智的认知基模,避免产生惯性焦虑。

(三)及时止损:理性看待追求美貌的沉没成本和边际成本

无论古今,人们对美貌的追求从未停止,究其原因,美貌不仅是一种社会资本,更是一种稀缺资源。占有美貌资本,无疑可以获得更多有形和无形的资源,比如善意、包容,更多的展示机会、更丰富的选择。从赢取社会资本的角度来说,人们管理自己的身体,把它当作一种遗产来照料、当作社会地位能指之一来操纵[17],也属于一种投资。据新氧数据颜究院发布的行业权威白皮书,医美已成为生活日常,超八成用户对医美接受程度高。一线、新一线城市医美消费人群占比70%。[18]在美容消费日趋全民化的现在,我们要理性看待对美貌投入的时间、金钱、健康等沉没成本是否能带来足够的边际成本。在合理的投资回报比的范围内追求美貌无可厚非,但因此陷入焦虑、付出健康甚至生命的代价便得不偿失了。著名演员张檬出演《美人心计》,凭借美貌仅靠几个镜头就迅速走红。她因容貌走红,但也因为整容失败而付出沉重的代价。她在节目《我就是演员》中哭诉:“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去整容,葬送了整个演艺生命。”是的,我们一方面要警惕医美、整容行业的虚假宣传及其鼓吹的美好前景,一方面要理性看待容貌作为社会资本是有一定限度的。美貌只能锦上添花,而不能如虎添翼,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养成健康的生活方式,在追求美貌的同时,不忘志存高远,激发奋进,在前行中不断提升自我、充实自我,才能真正发挥美貌这一资本,为自己的人生美上添美。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反沉迷诉求下儿童媒介使用社会干预联动机制研究”(21cxw026)的系列成果之一]

注 释:

①数据截至2021年5月8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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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张蕃.豪门千金赴韩整形身亡,致死的丙泊酚到底是什么?[N/OL].https://kepu.gmw.cn/2020-10/23/content_3430073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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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刘笑东.知名网红痴迷整容,花费百万最终整容失败,她表示:我永远最美[N/OL].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6350312856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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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王蕊.新媒體传播范式下广告传播的新形态及问题探讨:以KOL营销传播为例[J].新闻爱好者,2021(5):93-96.

[14]藤竹晓.现代大众传播理论[M].东京:放送出版社,1968:5-15.

[15]藤竹晓.现代大众传播理论[M].东京:放送出版社,1968:5-15.

[16]花400万整容的00后女孩,渴望变成虞书欣[N/OL].https://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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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121-124.

[18]2021年医美行业白皮书[N/OL].https://mp.weixin.qq.com/s/M9On2crZ1wSbzrq7iCDNjw.

(张淑华为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陈婷为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19级传播学硕士生)

编校:董方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