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优秀运动员中过敏性疾病的流行情况、治疗现状和相关影响因素

王飞 朱敬先 姜剑 宋扬 李璟 王健全

1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运动医学科（北京100191）

2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呼吸与危重医学科（北京100191）

3 北京市先农坛体育运动技术学校，北京市先农坛体育场门诊部（北京100050）

4 北京市木樨园体育运动技术学校（北京市排球管理中心）（北京100079）

5 国家体育总局运动医学研究所（北京100029）

过敏性疾病在优秀运动员中的患病率显著高于普通人群[1]，其中哮喘的患病率在冬季运动项目、游泳和耐力型运动项目中可达54.8%[2，3]，过敏性鼻炎在运动员中的患病率可能在13.3%～41.0%[4，5]。

值得注意的是，未控制的过敏性疾病可能会影响运动员的竞技状态和竞赛成绩，一项对德国运动员的调查显示，80%以上的过敏受试者认为过敏性疾病影响了发挥[6]。国际奥委会共识声明表明5%～7%的运动员在国际体育赛事期间患上包括过敏在内的呼吸道疾病[7]。除此以外，过敏性疾病也是最常见的导致运动员训练时间减少的非创伤性病因之一。合理的治疗干预可以显著改善运动员的身体状态，之前研究表明对哮喘相关问题的治疗可以改善运动员的肺功能、气道炎症和运动表现[8，9]，对过敏和呼吸系统健康问题的筛查有助于降低橄榄球优秀运动员相关疾病的患病率[10]。因此，了解运动员过敏性疾病的现状并进行合理的干预，不仅能够减轻运动员的痛苦，而且对于改善赛场发挥、提高成绩有重要意义。

本研究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探索北京队优秀运动员过敏性疾病患病率和治疗现状，以及相关的影响因素和合并呼吸系统感染的情况，为进一步合理化运动员的综合健康管理提供依据。

1 临床资料和方法

1.1 研究对象

纳入标准：北京队现役优秀运动员（国家二级运动员以上），规律参加专业运动训练2 年以上，训练场所均位于北京地区。

排除标准：无法使用手机完成问卷调查者；因各种原因暂停训练超过3个月。

共发放问卷300 份，回收有效问卷259 份，41 份资料不完整，回收率86.3%。最终共入组259 人，涉及的运动项目包括排球、手球、水中项目（包括花样游泳、跳水、游泳）、摔跤、橄榄球、足球和乒乓球。

1.2 研究方法

收集运动员的基本信息，包括年龄、性别、身高、体重、运动项目、运动技术等级。

使用运动员过敏调查问卷（allergy questionnaire for athletes，AQUA）筛查运动员过敏性疾病的患病情况、治疗情况、合并呼吸道感染的情况及相关影响因素。AQUA 由欧洲共同体呼吸健康调查问卷衍生而来，主要用于筛查优秀运动员过敏性疾病的状况以及相关因素。AQUA 问卷由25 个问题组成，前3个问题涉及训练特征（训练频率；持续时间；场所：室外/室内）；第4～16 个问题调查了曾经诊断或有提示哮喘、过敏性鼻炎、过敏性结膜炎或其他过敏性疾病症状的存在；第17～22 个问题与药物使用、吸烟习惯有关，并调查运动员对世界反兴奋剂机构限制的认识和关注，问题23～25 是有关上呼吸道感染和口唇疱疹的易感性。将4～15 题（第 14 题除外）得分相加，决定最终评分。AQUA 评分≥5 分被认为可能存在过敏性疾病，预测特异性和敏感性分别为97.1%和58.3%[11]（表1）。

表1 评估运动员过敏状态的AQUA相关问题列表和评分标准

所有运动员均通过微信小程序问卷星参与AQUA调查。本次调查研究得到了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医学科学研究伦理委员会的批准（编号：M2021447-02）。

1.3 统计分析

AQUA 评分采用SPSS 25 软件进行统计分析。计量资料如符合正态分布均采用均数±标准差表示，多组间均值比较采用方差分析；如不符合正态分布，则以中位数和百分位数表示，采用秩和检验，独立样本的百分率比较采用卡方检验和费希尔精确检验（单元格例数少于5 时）。分析不同因素对过敏性疾病发生风险的影响采用二分类Logistic 回归。上述检验均以P＜0.05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北京市优秀运动员过敏疾病现状

共计259 名运动员完成了AQUA 调查，男性79 人（30.5%），女性180人（69.5%），平均年龄18.8 ± 4.2岁；其中，排球运动员60 人，水中项目（花样游泳、跳水和游泳）38 人，手球运动员38 人，摔跤运动员46 人，橄榄球运动员34 人，足球运动员31 人，乒乓球运动员12人。AQUA 评分≥5 分者111 人，占总人数的42.9%。AQUA评分中位数和四分位数为12（8，17）。在已经明确诊断的过敏性疾病中，过敏性鼻炎患病率最高，达19.4%；其次是其他过敏反应，占比14.72%；皮肤过敏（主要指湿疹和荨麻疹）占比均为5.35%；食物和药物过敏占比分别为4.01%和3.01%；支气管哮喘相对较低，仅有1.34%。

为进一步明确影响运动员过敏性疾病发病的相关因素，我们将运动员按照运动项目不同进行分组比较，结果发现运动员的年龄、性别、主要训练场所、每次训练时长和AQUA评分在不同运动项目间存在显著差异（P＜0.05）（表2）。存在过敏性疾病（AQUA 评分≥5）的运动员占比在足球项目中最高，达到61.3%，其次是摔跤（52.2%），在橄榄球中占比最低（29.4%）。AQUA 评分组间比较结果提示，足球和橄榄球（61.3% vs 29.4%，P=0.01）、摔跤和橄榄球（52.2% vs 29.4%，P=0.042）、足球和排球（61.3% vs 36.7%，P=0.025）以及足球和手球（61.3% vs 34.2%，P=0.025）中患有过敏性疾病的运动员占比均有显著差异。水中项目和其他非水中项目相比，患有过敏性疾病的运动员占比无显著差异（P=0.543）。完成调查的运动员中，女性占据大多数，见于排球、水中项目、摔跤、足球、橄榄球和乒乓球中，只有手球中男性运动员多于女性（P＜0.001）；排球、水中项目、摔跤、手球和乒乓球的主要训练场所在室内，足球和橄榄球的主要训练场所在户外（P＜0.001）；水中项目和乒乓球运动员较其他几个运动项目的运动员年龄偏小（P＜0.001）；每次训练时长超过3 小时的运动员比例在乒乓球中最多（50.0%），其次是水中项目（34.2%），97.8%（45/46）的摔跤运动员每次训练时长在3小时以下（P＜0.001）。

表2 不同运动项目间运动员特征比较

将上述存在统计学差异的项目进行多因素回归分析发现，年龄和运动项目是影响过敏性疾病发生的独立危险因素。大于等于16 岁的运动员过敏发生的风险是小于16 岁的运动员的2.16 倍（OR=2.16，95%CI 1.25～3.77，P=0.006）；不同类型的运动项目，运动员发生过敏的风险有差异，相较橄榄球，足球运动员发生过敏的风险高1.74 倍（OR=2.74，95% CI 1.33～5.66，P=0.007）（表3）。性别、训练时长和训练场所对过敏发生风险的影响均无统计学差异。

表3 多因素回归分析评估过敏性疾病发生的影响因素

（续表2）

2.3 运动员对过敏性疾病的认识和治疗现状

在111位AQUA评分≥5的运动员中，76人（68.5%）曾被明确诊断过敏性疾病，81人（73.0%）报告自己有过敏性疾病，然而仅有20 人（18.0%）曾使用过抗过敏药物（包括抗组胺药、外用类固醇或抗过敏的针剂）治疗。

所有完成调查的运动员中，109 人（42.1%）认为用于治疗过敏或呼吸系统疾病的药物是被世界反兴奋剂机构禁用或限制使用的；154 人（59.5%）担心使用上述药物会影响发挥或违反兴奋剂管理条例；AQUA≥5 的111人中，78人（70.3%）担心使用抗过敏药物会影响发挥或违反兴奋剂管理条例。

2.4 运动员中过敏性疾病合并呼吸系统感染的情况

259 位完成调查的运动员中，20 人（7.7%）经常出现上呼吸道感染，其中9人（45.0%）会在过度训练期间更频繁；37 人（14.3%）每年出现1～3 次口唇疱疹。AQUA≥5 的111 人中，11 人（9.9%）经常出现呼吸道感染；AQUA＜5的148人中9人（6.1%）经常出现呼吸道感染。存在过敏性疾病的运动员呼吸道感染的比例较非过敏者高，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3 讨论

AQUA 问卷作为筛查优秀运动员过敏性疾病的工具，被广泛采用。该问卷已经在16岁以上的足球[11]、马拉松[12]运动员中得到证实。在12～14 岁的橄榄球、篮球和游泳运动员中，AQUA 问卷对于过敏性疾病的筛查也具有相似的价值[13]。

本研究通过AQUA问卷调查发现北京队优秀运动员过敏性疾病的患病率约为42.9%。其中被明确诊断的过敏性疾病中，过敏性鼻炎的患病率为19.4%，高于普通人群。据调查2011 年我国18 个城市成人自我报告过敏性鼻炎标准化患病率为17.6%[14]。该结果与以往研究一致[4]。然而运动员中已经诊断的哮喘患病率仅1.34%，显著低于既往国外研究数据[2]。分析原因，一方面，本研究入组的运动员年龄与以往研究不同，除16岁以上年龄较大的运动员之外，还包括一部分年龄在11-15岁的青少年，且以女性为主。尽管目前对我国青少年人群哮喘患病率的调查，在不同研究中存在较大差异，但meta分析结果显示，我国0～14岁儿童哮喘患病率为2.6%（95% CI：2.1%～3.1%），男童为3.2%（95%CI：2.6%～3.8%），女童为1.9%（95% CI：1.6%～2.3%）[15]，显著低于成年哮喘患病率[16]；另一方面，我国哮喘患者的诊断率较低。一项针对14 岁及以上人群、包括164215名受试者、涉及中国8个省市的调查结果显示，经医生确诊的哮喘患者仅有1.2%[16]；在可能存在哮喘的人群中仅有28.8%曾被诊断过[16]，明显低于欧美等高收入国家[18，19]。

尽管在不同运动项目间运动员的年龄、性别、训练场所、每次训练时长和AQUA评分存在显著差异，但我们通过多因素回归分析发现只有年龄和运动项目是影响过敏性疾病发生的独立危险因素。大于等于16 岁的运动员发生过敏的风险是小于16岁的运动员的2.16倍（OR=2.16，95%CI 1.25～3.77，P=0.006）。此结果与以往对不同年龄段人群的过敏性哮喘和过敏性鼻炎患病率的调查数据相符[15]。其原因可能与成长过程中反复致敏原接触或呼吸道感染有关。此外，在不同类型的运动项目中，运动员发生过敏的风险存在差异。相较于橄榄球，足球运动员发生过敏的风险高1.74 倍（OR=2.74，95% CI 1.33～5.66，P=0.007）。这可能与不同项目的运动员存在不同通气模式，不同的训练强度以及不同的接触刺激物和过敏原的时间有关。以往研究表明，过敏性气道疾病在从事耐力运动和户外运动的运动员中更为普遍，尤其是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20]。本研究中过敏在室内和室外训练的运动项目之间并没有显示出统计学差异，其原因可能是某些室内训练项目的运动员仍有较高的过敏发生率，比如水中项目和摔跤。其中，水中项目的AQUA≥5 共有18 人，占总数的47.4%。有文献指出水中运动项目的运动性支气管收缩发生率也较高[21]，其与运动项目中的过度换气、冷空气刺激、含氯消毒剂等相关。另外，本研究中各项目高水平运动员的过敏性疾病发生率均较高，可能与其长期的高强度训练相关。高强度训练的运动员分钟通气量可达200 升/分钟，高分钟通气量导致呼吸道热和水的频繁交换，气道粘膜脱水，渗透压增高；加之训练过程中出现的高分钟通气量使得呼吸模式由经鼻转换为经口，导致更多过敏原和污染物的吸入；此外，高强度训练容易诱发一过性免疫抑制，从而发生病毒感染[22]。

本研究中，存在过敏性疾病的运动员中仅有20人（18.0%）使用过抗过敏治疗，可见运动员中过敏性疾病的识别、控制的比率并不乐观。过敏性疾病本身可能影响运动员的竞技状态[6]，不仅如此，一项历时36年的有关运动员猝死风险的回顾性研究发现，哮喘位列猝死原因的第6位[23]。此外，本研究进一步分析发现有78人（70.3%）担心使用抗过敏药物会影响发挥或违反兴奋剂管理条例。然而，实际上，并非所有抗过敏药物都是被禁止使用的，并且在合理的用药豁免申请后，绝大部分抗过敏药物都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使用的。在遵守国际反兴奋剂管理条例的基础上，经过规范治疗、良好控制的罹患哮喘或其他过敏性疾病的运动员完全可以取得骄人的成绩[9]。对运动员的过敏状况进行前瞻性地调查和记录，有助于研究病理生理机制，并确定可以降低风险的相关因素，及时合理地制定治疗和管理策略，对于改善运动员的健康状况和发挥运动技术水平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4 总结

北京队运动员中过敏性疾病的患病率较高，年龄和运动项目是影响过敏性疾病患病风险的独立危险因素，年龄越大发生过敏性疾病的风险越高，而不同运动项目对过敏性疾病发生风险的影响不同。北京队优秀运动员对过敏性疾病的诊断和控制率较低，因此，有必要加强对运动员的医务监督，从而改善运动员健康状况，提高训练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