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鑫,梁志伟,余会敏,郧立杰
非小细胞肺癌(non-small cell lung cancer,NSCLC)是肺癌中最常见的病理类型,也是全球癌症相关死亡的主要原因,中晚期肺癌患者因失去根治性手术治疗的机会,能选择的治疗方案有限,主要有放疗、化疗、靶向治疗或免疫治疗等[1]。支气管动脉化疗栓塞术(bronchial arterial chemo embolization,BACE)是肺癌姑息治疗的方法之一,多用于丧失手术治疗机会的中晚期肺癌患者,支气管动脉是肺癌的主要供血动脉,BACE通过“首过效应”增加局部药物浓度,可提高治疗效果,且毒副作用较全身化疗轻[2]。贝伐珠单抗是一种血管生成抑制剂,临床常作为复发性晚期实体恶性肿瘤的后线用药,被证实可提高疾病控制率(disease control rate,DCR),延长患者总生存期(overall survival,OS)[3]。微小核糖核酸(micro ribonucleic acid,miRNA)在转录和/或翻译后通过调节基因表达,广泛参与人类生理和病理过程,包括NSCLC的发生,现有研究显示,miR-200a在NSCLC肺上皮细胞中表达下调[4],miR-375在NSCLC患者血清中表达下调[5],并且与NSCLC发病有着密切联系。BACE联合贝伐珠单抗治疗NSCLC的报道并不多见,其临床疗效尚待验证,鉴于此,本研究拟采用BACE联合贝伐珠单抗治疗中晚期NSCLC,探讨其疗效和安全性,以及对血浆miR-200a、miR-375表达的影响。
1.1 研究对象 选择2018年1月至2020年1月石家庄市第三医院收治的中晚期NSCLC患者172例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1)组织学或细胞学检验确诊为NSCLC;(2)TNM分期Ⅲ~Ⅳ期;(3)美国东部肿瘤协作组(Eastern Cooperative Oncology Group,ECOG)体能状态评分0~1分;(4)年龄>18周岁。排除标准:(1)近1个月有大咯血和出血病史者;(2)有严重心血管疾病、肺空洞性病变者;(3)妊娠期或哺乳期女性;(4)合并严重肝肾衰竭、骨髓抑制者;(5)EGFR基因突变者。采用随机数字表法将患者分为对照组和观察组,各86例。两组患者年龄、性别、TNM分期、病理类型、肿瘤大小、ECOG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本研究获得石家庄市第三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2017)伦理审批第101号〕,患者及其家属对本研究知情同意并签署同意书。
表1 两组患者基线资料比较Table 1 Comparison of baseline data between the two groups
1.2 干预方法 两组患者术前常规行凝血功能和血常规检查,术前8 h禁食,4 h禁饮。对照组:采用CT平扫及增强扫描确定肿瘤大小、位置和周围血供及支气管动脉走形,给予患者利多卡因进行局部麻醉,采用改良Seldinger技术行经皮右侧股动脉穿刺,将5 F猪尾导管(Terumo,日本)通过5 F血管鞘引入胸主动脉以获得胸主动脉造影,再置入5 F-Cobra导管(Terumo,日本)进行支气管动脉血管造影以识别肿瘤供血动脉。如果不能确定肿瘤供血动脉,行胸内动脉和肋间动脉血管造影以确认肿瘤供血动脉。通过同轴亲水导丝将2.6 F微导管(Asahi,日本)推进到肿瘤供血动脉中,采用100 ml 0.9%氯化钠溶液分别稀释吉西他滨(江苏豪森药业集团有限公司生产,药品批号:190532,规格:0.2 g)和顺铂(齐鲁制药有限公司生产,药品批号:F02326,规格:10 mg),先经微导管缓慢注入吉西他滨稀释液37.5 mg/m2,间隔30 min后经微导管缓慢注入顺铂稀释液37.5 mg/m2,化疗药物混合后,透视监控下采用明胶海绵颗粒栓塞,术毕拔除导管和血管鞘,纱布包扎穿刺点,间隔3周治疗1次,3周为1个周期,共需治疗4个周期,至少治疗2个周期。
观察组:在对照组基础上增加贝伐珠单抗(齐鲁制药有限公司生产,药品批号:J0356Y,规格:100 mg:4 ml),BACE治疗结束当天给予贝伐珠单抗15 mg/kg静脉滴注,间隔3周治疗1次,3周为1个周期,需治疗4个周期,至少治疗2个周期。
因毒副作用未能进入第4个周期的患者,待毒副作用缓解或病情稳定后,继续维持治疗,直至出现疾病进展(progress of disease,PD)或不可接受的毒副作用或退出研究。
1.3 临床疗效评估 参考RECIST 1.1版实体肿瘤疗效评价标准[6],分为完全缓解(complete response,CR):目标病灶消失,全部淋巴结短直径缩减至10 mm以内;部分缓解(partial remission,PR):目标病灶半径总和缩减至少30%;PD:目标病灶半径总和增加>20%,且>5 mm或出现新的病灶;稳定(stable of disease,SD):即达不到PR标准,又不满足PD标准。计算客观缓解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ORR)和DCR,ORR=(CR例数+PR例数)/总例数×100%,DCR=(CR例数+PR例数+SD例数)/总例数×100%。
1.4 血浆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检测 分别于治疗前1 d、治疗后第1天采集两组患者静脉血3 ml,置入EDTA抗凝管离心5 min(相对离心力700×g),取上层清液冷冻保存备检。采用TRIZOL试剂(美国赛默飞世尔科技公司)提取总RNA,PrimeScript 1st Strand cDNA Synthesis Kit〔宝生物工程(大连)有限公司〕合成cDNA,采用Taqman miRNA RT-Real Time PCR试剂盒(美国赛默飞世尔科技公司)、CFX96实时定量PCR系统(美国BIO-RAD公司)测量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反应体系:DNA模板2 μl,上、下游引物各1 μl,Premix Ex Taq DNA 聚合酶25 μl,RNase-Free ddH2O 21 μl。引物序列如下:miR-200a上游引物为5'-CGTAATACTGCCGGGTAATGAT-3',下游引物为5'-GTGTCGTGGAGTCGGCAA-3';miR-375上游引物为5'-GTGCAGGGTCCGAGGT-3',下游引物为5'-AGCCGTTTGTTCGTTCGGCT-3';U6(内参)上游引物为5'-GCTTCGGCAGCACATATACTAAAAT-3',下游引物为5'-CGCTTCACGAATTTGCGTGTCAT-3'。反应条件:95 ℃15 s,55 ℃ 30 s和 72 ℃ 30 s,共40个循环。采用2-ΔΔCt法定量计算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
1.5 安全性评估 记录两组患者治疗期间毒副作用发生情况,药物相关毒副作用包括骨髓抑制(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减少)、胃肠道反应(食欲减退、恶心呕吐)、肝肾功能损伤、心脏毒性、脱发、神经麻痹等。根据WHO NCI-CTC 4.0版《抗癌药物急性与亚急性毒性反应判定标准》[7]分级标准,记录Ⅲ度及以上毒副作用发生率。操作相关并发症:导管相关感染、非靶点栓塞。
1.6 随访 治疗结束后每3个月进行1次电话随访,随访时间截至2021-01-31,记录无进展生存期(progression-free survival,PFS)、OS,PFS定义为从入组到任何原因导致的PD或死亡的时间,OS定义为从入组到任何原因导致的死亡的时间。
1.7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5.0统计学软件进行数据分析。计量资料采用Shapiro-Wilk检验,符合正态分布以(±s)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同组间不同时间比较采用配对t检验;偏态分布计量资料采用M(Q1,Q3)表示,组间比较采用Wilcoxon秩和检验。计数资料以相对数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绘制生存曲线,采用Log-rank检验比较生存率的差异。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1 临床疗效 172例患者中168例完成治疗,其中2例因经济原因中途退出本研究,2例因严重毒副作用无法完成治疗,每组84例。治疗后,两组患者ORR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0.807,P=0.369);观察组DCR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5.364,P=0.021),见表2。
表2 两组患者临床疗效〔n(%)〕Table 2 Clinical efficacy of the two groups
2.2 血浆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 治疗前两组患者血浆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后两组患者血浆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分别高于本组治疗前,且观察组患者血浆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
表3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血浆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比较(±s)Table 3 Comparison of plasma miR-200a and miR-375 expression levels between the two groups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表3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血浆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比较(±s)Table 3 Comparison of plasma miR-200a and miR-375 expression levels between the two groups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组别 例数 miR-200a miR-375治疗前 治疗后 t配对值 P值 治疗前 治疗后 t配对值 P值对照组 84 0.56±0.11 1.53±0.32 26.273 <0.001 0.68±0.15 1.96±0.41 18.143 <0.001观察组 84 0.54±0.13 2.85±0.65 31.939 <0.001 0.69±0.16 3.02±0.97 21.722 <0.001 t值 1.076 16.698 0.418 9.225 P值 0.283 <0.001 0.677 <0.001
2.3 毒副作用 两组均未出现导管相关感染、非靶点栓塞,亦未出现Ⅲ度及以上肝肾功能损伤、心脏毒性、神经麻痹等毒副作用。两组患者Ⅲ度及以上毒副作用总发生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0.339,P=0.560),见表4。
表4 两组患者Ⅲ度及以上毒副作用发生情况〔n(%)〕Table 4 The incidence of Ⅲ degree and above toxic and side effects in the two groups
2.4 生存状况 中位随访时间为25(12~36)个月,168例患者随访期间失访12例,其中观察组失访7例、对照组失访5例。两组患者中位PFS分别为9〔95%CI(5,14)〕个月、9〔95%CI(4,12)〕个月,中位OS分别为21〔95%CI(15,26)〕个月、17〔95%CI(13,21)〕个月。两组患者无进展生存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20.25%比20.77%,χ2=2.546,P=0.111),观察组患者总生存率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29.11%比38.96%,χ2=4.902,P=0.027),见图1。
图1 两组患者无进展生存率、总生存率比较的生存曲线Figure 1 Survival curves of comparison of progression free survival rate and overall survival rate between the two groups
NSCLC是全球高发病率和高死亡率的恶性肿瘤,约占肺癌的85%,好发于有吸烟史和65岁以上的成年人,其他风险因素还包括环境污染和遗传。由于缺乏有效的筛查和早期诊断手段,大多数患者明确诊断时已失去根治性手术的机会,严重影响预后[8]。肺癌的非手术治疗主要包括化疗、放疗、靶向治疗、免疫治疗和介入治疗,其中放化疗可引起放射性肺炎、继发性支气管狭窄、胃肠道反应、骨髓抑制、免疫性肺炎等毒副作用,降低患者的生活质量;靶向治疗和免疫治疗对延长患者生存时间有益,但其治疗反应是短暂的,部分患者治疗后仍发生复发或转移,目前对于初始化疗和放疗后局部肿瘤进展的NSCLC患者,尚无有效治疗方法[9]。
介入治疗因其微创、易耐受、并发症少等优势越来越多地被用于中晚期肺癌的治疗。BACE最早用于咯血的治疗,其适应证不断扩展,目前已用于治疗良性和恶性咯血以及肺癌的治疗[10]。BACE可延长化疗药物在肿瘤部位的作用时间,增加治疗区域的药物浓度,更有效地杀死肿瘤细胞,还能阻止肿瘤供血动脉血流,导致肿瘤缺血坏死,对肺癌咯血患者也有明显的止血作用[11]。CHEN等[12]报道显示,采用BACE治疗Ⅲ~Ⅳ期NSCLC患者DCR达59.3%,中位PFS达8.2个月,中位OS达18.1个月。本研究对照组采用BACE治疗后DCR为42.86%,中位PFS为9个月、中位OS为17个月,与上述报道相似。肺癌细胞多浸润支气管腔内或周围,而支气管黏膜的血供主要依赖支气管动脉,这种解剖关系的存在为BACE治疗奠定了基础,由于正常动脉血流会迅速降低靶区药物浓度,缩短其作用时间,影响抗肿瘤效果,化疗栓塞可增加药物作用时间和浓度,并阻断肿瘤血液供应,增强抗肿瘤效果[13]。贝伐珠单抗是第一个获批的血管生成抑制剂,最早被批准与化疗药物联合治疗转移性结直肠癌,之后在转移性乳腺癌、NSCLC、胶质母细胞瘤、肾细胞癌、卵巢癌和宫颈癌等实体瘤治疗中均有应用[14]。现有研究显示,贝伐珠单抗单药治疗晚期NSCLC的中位OS为14.1个月,中位PFS为5.1个月[15],贝伐珠单抗联合程序性死亡受体1抑制剂、卡铂、紫杉醇也可一线治疗转移性非鳞状NSCLC,并可使患者获益[16]。本研究观察组采用BACE联合贝伐珠单抗治疗中晚期NSCLC患者,其DCR明显提高,提示BACE联合贝伐珠单抗可提高中晚期NSCLC治疗效果。
miR-200a是上皮间质转化过程的调节剂,锌指E盒结合同源框(zinc finger E-box binding homeobox,ZEB)1和ZEB2是其靶基因,在NSCLC中miR-200a通过调控rhophilin Rho GTPase结合蛋白2调节ZEB1和ZEB2,抑制上皮间质转化过程,在NSCLC中发挥抑癌基因作用[17]。miR-200a还可通过靶向肝细胞生长因子信使RNA的3'非翻译区负向调节其表达,减少NSCLC肿瘤细胞迁移和侵袭[18]。miR-375在NSCLC癌组织样本中表达下调,miR-375低表达与NSCLC病理分期和淋巴结转移有关,是总生存率低下的危险因素[19]。miR-375通过调控其靶基因——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2抑制其表达,诱导肿瘤细胞凋亡,抑制肿瘤细胞增殖,在NSCLC中发挥抑癌基因作用[20]。检测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有助于评估NSCLC临床治疗反应,本研究结果显示,两组患者治疗后血浆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均增高,且观察组患者高于对照组,表明BACE联合贝伐珠单抗可能上调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进而增强其抗肿瘤作用,抑制NSCLC进展。
综上所述,BACE联合贝伐珠单抗能更有效地上调miR-200a、miR-375表达水平,具有更好的疾病控制效果,并能延长患者OS,在中晚期NSCLC治疗中具有更大的优势。本研究局限之处在于尚不能证实BACE联合贝伐珠单抗对miR-200a、miR-375的调控机制,有待进一步开展基础研究加以证实。
作者贡献:辛鑫进行文章的构思与设计,撰写论文,负责文章的质量控制及审校,对文章整体负责、监督管理;辛鑫、梁志伟进行研究的实施与可行性分析,统计学处理;余会敏、郧立杰进行资料收集、整理;辛鑫、梁志伟、郧立杰进行论文的修订。
本文无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