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少年（连载四）

梅瑜

07    粉笔盒和小话剧

莲花岛上有三所小学，我们的莲花岛中心小学是其中的一所。学校每年都会招进几位新毕业的老师，林老师就是我上三年级的时候被招进来的。

林老师唱歌好，又会弹琴，所以不仅教我们语文，还兼任音乐老师。我们没有专门的音乐教室，上音乐课需要男生去别的教室把风琴抬过来，下节课如果有别的班上课，又会有男生过来抬走。有时候，风琴会在我们班停留一段时间，林老师下了课就会弹一会儿琴，唱一会儿歌。这时，大家就都不出去玩了，全围在琴边。我们喜欢林老师，听到她的歌声就开心。

有时候，林老师会鼓励袁野唱一首，但袁野总会红着脸低下头。说真的，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袁野唱歌呢。一到音乐课，我就竖着耳朵分辨合唱里那个属于袁野的声音。可惜他的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出来。这家伙，肯定是怕难为情！

袁野唱歌不大声，上音乐课却很积极，搬风琴这事他也总是争着去做。人高马大的他一个顶俩，男生们很愿意和他一起去搬风琴。

可是有一次，因为搬风琴，我们班的男生和601班的男生吵了起来。

那天，我们班下了音乐课，601班的男生就把风琴搬走了。后来，林老师发现她的粉笔盒放在风琴盖里一起被搬走了。那个粉笔盒是林老师的爸爸为她特制的，很小巧，里面能并排放十支粉笔，盒子外面漆成了水蓝色，还用白油漆精心描出了几朵浪花。我们都知道林老师非常爱惜那个盒子。

发现粉笔盒被“搬”走了，林老师就派一个男生去拿。没过多久，那个男生气愤不已地回来了。原来，601班的学生说他们没见过那个粉笔盒。

“可是我明明看到钱大勇拿着那个粉笔盒。”男生又气又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钱大勇我们都知道，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最喜欢欺负比他弱的同学。

这时，袁野“腾”地站了起来：“我去拿！”说完，他就跑出了教室。

粉笔盒是拿回来了，可袁野和钱大勇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具体情况我不得而知，因为问袁野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个胆小鬼，我只是稍微凶了一下，他就吓哭了。”

那天下午，钱大勇的爸爸气势汹汹地跑到学校，在走廊上大喊大叫，状告袁野打人。大家都拥到教室门口去看，只见林老师和601班的班主任正和颜悦色地向他解释。

我从窗口探出头去，只见平时趾高气扬的钱大勇瑟缩着像只小母鸡，还不停地抹眼泪，真是好笑。袁野则站在林老师旁边，一边说一边朝钱大勇比画，应该是在描述当时的情景。他的手抬起来时，并没碰到钱大勇，可钱大勇被吓得往后一退，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我们“哄”地笑了起来。钱大勇的爸爸看到儿子这样，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钱大勇就“哇”一声哭了起来。我们再一次哄堂大笑。林老师和601班班主任赶紧示意我们坐回座位，大家这才散了。

最后的处理结果我们不得而知，但从此，我们知道平时霸王一样的钱大勇原来是个胆小鬼，袁野则成了我们的英雄。

下了课，大家挤在我们的课桌边，问袁野是不是会武功，还问他有什么招式。袁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趴在课桌上看书，我就成了他的代言人，绘声绘色地向大家描绘袁野和钱大勇对峙时的情景，仿佛我见过一样。当然，我的描述很快就被同学们戳穿了，我只能摸着头，讪讪地笑。

“喂，这动作可是我的专利哦！”袁野瞟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哈，好像是啊！我俩都大笑起来。

小小的风波过去了，学校的艺术节马上要开始了，林老师建议我们班排演一部小话剧。当时，我们正好学到《东郭先生和狼》这篇课文，里面狡猾的狼、勇敢机智的猎人和懦弱迂腐的东郭先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家都说可以排练这个话剧，林老师也觉得不错。

内容定了，主演很快也确定了。狼由一个小个子同学饰演，因为剧情发展到后面，狼要钻进一个袋子里，个子太高大的不适合。猎人由袁野饰演，我演东郭先生。同学们都说我平时就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最适合这个角色。

我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角色安排，但却有些担心袁野。因为剧情发展到最后，猎人要拿起一根扁担，把藏进袋子里的狼打死。我看向袁野，发现他正专心致志地看《海底两万里》，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排练节目真是一件欢乐的事。每天放学后，我们三个主演就留下来，背台词、练动作，有模有样的。很多同学还自愿留下来陪着我们一起练习，帮我们出主意。等排练完，天就暗了，大家再一起回家。我们一路走着，海风吹来咸咸的味道，树叶“哗哗”作响，还有我们的歌声和笑声在半空中飞扬。即使到了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我也会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

大概因为每个星期都去转山，加上排练，还有心情愉快，我的身体素质渐渐好了起来，每天回家都可以吃下满满两大碗饭。妈妈看到我的变化，既惊喜又欣慰。

不久，艺术节开幕了。我穿上爸爸的一件灰色大衬衫，就像古人的长袍似的，还戴了一副圆眼镜。袁野的嘴边描了两撇胡须，腰间束了一条布带，真像一个猎人。演狼的同学头上套了一个狼面具，身后挂着衣架改造的“尾巴”，就算是狼了。

我们的表演很成功，台下一片欢呼声和掌声。特别是最后狼钻进布袋，猎人打狼的时候，大家都在台下鼓掌叫好。

我站在台上，看着袁野。只见聚光灯下的他，就像一个真正的猎人那样，高大、伟岸、正气凛然。他举起用纸卷成的“扁担”，用尽“全力”朝布袋打去……

看得出，袁野确实没有对这个角色产生反感。后来我想，狼也有好有坏，就像人有善有恶一样。人们都喜欢善良与美好，痛恨残忍与丑陋，袁野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我們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这篇课文大家都学过，即使没有学过的低年级同学，也被我们生动有趣的演绎吸引了。看来，我们极有可能拿个大奖。

我很得意。演狼的同学依旧把面具套在头上，用双手做成爪子的形状吓唬观众，引起了一阵轰笑。袁野则笑眯眯地跟在最后头。

走过601班时，我看到了钱大勇。他不像平时那样张扬，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但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怨恨与恐惧。

我回过头，拉起袁野，昂首挺胸地朝自己班的方向走去，再也没有看钱大勇一眼。

08    狭路相逢

艺术节过后就是运动会。我没有任何运动项目可以参加，就被分配去了礼仪服务队，也就是穿着白衬衫和蓝裤子，身上系一条金色的绶带，开幕式时做领队，比赛期间做各种服务，比如帮运动员递水，帮裁判清理沙坑什么的。

袁野则不同，班上其他同学吃不消的项目，全由他一个人承包了。1500米长跑、跳远、跳高，袁野一声不吭统统揽下，真是太酷了！连林老师都兴奋地说：“袁野真是我们班的宝贝！”

为了给袁野加油，我特意向老师申请去他报名的项目做场地服务。

袁野不负众望，轻而易举就拿下了年级跳远冠军和跳高的第二名。我站在沙坑边，手都快拍麻了。接下来还有一场1500米跑，这可是观众最多，也最消耗运动员体力的项目了。而且今年这个项目有些特别，没有按年级分组，据说是为了选拔参加区运动会的人选。

同学们在跑道旁挤着，争做“啦啦队”。我架着其他同学的肩膀，又蹦又跳地找空位，想看得清楚点。

哎呀，我看到钱大勇上场了！这家伙竟然也参加这个项目！而且，他就排在袁野旁边，不时还看袁野一眼，满眼都是挑衅。真是冤家路窄！旁边的同学也都窃窃私语。是啊，虽然袁野实力很强，但钱大勇毕竟要比我们高一个年级。

“各就各位！预备——跑！”发令枪响，选手们争先恐后地越过起跑线，钱大勇一马当先。

“袁野，加油！袁野，加油！”心急的女生们喊了起来。我们男生却说：“这么早加什么油啊，还早着呢！”话虽如此，但众人的目光始终盯在袁野身上，紧张极了。

跑第一圈的时候，钱大勇一直占据领先位置，袁野处于第三、第四位;到了第二圈，袁野赶了上去，和钱大勇并驾齐驱。钱大勇有点紧张，不时侧过头看袁野，袁野却非常平静，就像平时上体育课那样大步跑着，根本不像在比赛。

到了最后500米，其他选手渐渐没了力气，而钱大勇和袁野仍在非常靠前的位置并排领跑。我看到钱大勇满脸通红，不停地侧头看袁野，袁野却依旧一副从容的样子。

跑过一个弯道，名次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了。可不知怎么回事，钱大勇忽然脚底一滑，眼瞅着就要四仰八叉地摔倒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袁野迅速地回过身，伸手拉住了钱大勇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拽住了。钱大勇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袁野。袁野大喊一声“快跑啊”，他这才明白过来，撒腿往前跑去。袁野也加足了马力，在赛道上狂奔起来。

我们从这戏剧性的一幕中清醒过来后，都拼命鼓掌，还大喊着“加油”！

比赛的最后结果是，两个人几乎同时冲过了终点线，但钱大勇以0.02秒的微弱优势赢了袁野。同学们都愤愤不平，说最后如果不去拉钱大勇，袁野的冠军是稳操胜券，钱大勇胜之不武。

我也很生气。因为按袁野的水平，赢钱大勇绰绰有余，现在却屈居第二，真是让人不服气。可袁野却像没事人似的，抱着衣服从终点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你真是的，明明可以第一名，卻把冠军拱手让给了别人！”我气鼓鼓地说。

“没什么呀，第二名也挺好的。”袁野回答。

虽然比赛结果让大家不满，但好在袁野也入选了参加区运动会的名单，这还差不多。

接下来的时间里，袁野开始和入选的同学们一起，利用课余时间进行训练，星期天就不能陪我转山了。不过我已经有了经验，没有他陪练，自己一个人也能沿着海塘跑跑步了。

我第一次独自去海塘边跑步时，天空很蓝，有丝丝流云飘在天际。海浪“哗哗”地涌上海滩，远远的，还有船只来来往往。如果回过头去看，就会看到一片青翠的山峰，满眼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我好像第一次发现莲花岛是这样宁静和美丽，也许是因为身在其中，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的缘故吧。

有一次，我还碰到了袁野他们。原来，老师怕他们在学校里训练太枯燥，就带他们到海塘边跑，一边跑一边还可以看看风景。我偷偷跟在他们队伍后面跑了一段，可没一会儿就被甩得老远了。

（袁野在区运动会上能取得好成绩吗？请看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