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情境下企业技术创新路径研究

2022-04-21 18:51高慧丁秀好
当代经济管理 2022年1期
关键词:开放式创新案例研究技术创新

高慧 丁秀好

[摘要] 在开放式创新的实践背景下,知识搜寻对于企业技术创新的重要性日趋显著,文章基于探索性案例研究,结合扎根理论研究方法,对企业实施开放式创新时所采用的知识搜寻行为及其对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机制进行研究。基于开放式创新与组织搜寻理论,以华为和海尔两家典型性企业为例,通过单案例分析和双案例比较,阐述了企业在实施开放式创新的过程中所选择的知识搜寻战略,及其创新效应的作用机制。研究发现,企业的知识搜寻行为贯穿于开放式创新实践始终,在不同创新阶段的偏重有所差异;知识搜寻行为可以为企业带来互补性和异质性的知识资源,是影响技术创新绩效的重要因素;现有知识基础为知识的整合提供了保障,知识深度可以为搜寻提供见解和引导,知识宽度可以为创新元素的重构提供更多的机会;政治环境的影响机制有待深入挖掘。

[关键词]开放式创新;知识搜寻;技术创新;案例研究

[中图分类号]F2731[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673-0461(2022)01-0036-08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围绕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加快推进以科技创新为核心的全面创新,提出了一系列新思想、新论断、新要求。“科学技术具有世界性、时代性”,在中国科学院、工程院院士大会和中国科协全国代表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构建开放创新生态,参与全球科技治理。自主创新是开放环境下的创新,要聚四海之气、借八方之力,在开放合作中提升自身科技创新能力。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开放型经济成为中国发展的新模式和新引擎,也是当前全球经济发展的重要特征,对于经济发展和增长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1]。企业是创新的主体,在创新驱动发展的战略背景和新的创新环境下,企业不仅要解决组织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冲突和矛盾,也要应对创新全球化和国际经济秩序重组带来的风险和挑战。开放式创新作为关键核心技术突破的重要创新范式,是企业解决创新需求与内部资源能力有限性之间矛盾的必要手段,也是企业降低创新成本、提升创新效率,突破创新困境的重要途径[2]。企业对创新资源的需求激发了其搜寻行为,在开放情境下,通过知识搜寻在组织内外部获取创新资源是企业实现技术创新的前提,只有获取并整合新知识,才能促进技术创新,进而提升企业绩效[3]。那么,作为创新主体的企业应如何实施开放式创新,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因此,本研究基于探索性案例研究方法,基于知识搜寻视角探讨企业开放式创新的实施过程及知识搜寻行为的作用机制,以一种动态、系统的方法构建一个具有解释力的综合理论模型。基于开放式创新与组织搜寻理论,以华为和海尔这两家在开放式创新实践探索时间较长、处于行业领先地位且相关研究资料较为丰富的企业作为研究案例,探讨企业在实施开放式创新的过程中所选择的知识搜寻战略,及其创新效应的作用机制,以期对新发展格局下的我国企业实施开放式创新实践提供理论和实践参考。

一、理论背景

(一)开放情境与企业技术创新

自“开放式创新”的概念提出以来[4],以开放度和开放类型为内部机制核心的范式不断构建,并被广泛应用,已成为创新管理领域研究的热点[5]。基于资源视角,开放式创新实践模式认为“有价值的创意可以同时从企业内外部获得,企业应把外部创意和外部市场化渠道的作用上升到和封闭式创新模式下的内部创意以及内部市场化渠道同样重要的地位”[6]。而基于知识视角,开放式创新被定义为“企业创新过程中在组织内部和外部开展知识搜寻、知识保持和知识挖掘的行为”[7]。技术创新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被认为是企业从现有元素中重构、组合、创造新事物的过程[8],是以知识为基础的活动。组织学习理论认为,当外部环境高度不确定时,努力提高自身的学习能力以适应复杂、新颖的环境是企业唯一合理的目标。开放式创新为企业获取创新资源提供了新途径,其核心是获取外部技术知识和互补资源,进而降低创新成本、提高创新效率。

现有的与开放式创新相关的研究框架已比较丰富,主要包括其内部机制、应用情境、参与者及其动因。而最广为关注的则是其与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以及影响两者之间关系的情境因素[9]。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是创新绩效最重要的决定因素,也是企业获取竞争优势的来源,创新绩效是评价开放式创新实施效果的重要指标,也是现有研究所关注的焦点。在开放式创新环境中,企业可通过实施正确的搜寻方式从内外部获取创意、技术、知识等创新所需的关键资源,并将其与内部知识储备相匹配以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10],有效地促进内外部知识资源的整合,从而缩短研发流程、降低创新成本、提升技术创新能力,最终实现创新绩效。

学者们从不同方面证实了开放式创新对创新绩效的影响,但有关两者关系的研究尚未形成定论,在不同的情境下显示出了正向或负向两种截然不同的研究结果。此外,现有研究大都聚焦于开放式创新实践过程中的单一环节或单一类型,较少有基于知识搜寻视角对开放情境下技术创新全过程的深入研究[11]。因此,有必要基于知识搜寻视角对开放式创新实施过程中的关键影响因素进行识别,进而分析这一过程中技术创新绩效的实现机制,构建整合性的理论框架。

(二)知识搜寻战略

随着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知识基础观将“知识”作为一种独特且重要的资源进行了分离,认为企业是知识的集合体,知识共享、整合、利用和创造是企业竞争优势的来源[12]。基于演化经济学的理论,知识搜寻不仅是一种解决问题的途径,也是一种组织学习过程和环境适应性企业行为,强调获取多样性的资源输入对企业创新及竞争优势的重要性,将其定义为旨在解决问题或发现机会而在不确定环境中进行的信息搜集和组织学习过程[13],需要耗费成本并会形成一定的路径依赖和学习机制。不断变化的外部环境是知识搜寻的驱动因素,主要包括环境动荡性、市场竞争轻度、行业技术水平等[14-15]。

知识搜寻不仅是一种问题解决的过程,同时也是组织学习过程中的一个阶段。作为开放式创新模式中企业获取创新资源的重要组织行为,知识搜寻丰富了企业创新活动的知识来源,成为组织学习过程中知识吸收和内化的逻辑起点。知识搜寻既是知识管理、创新管理、战略管理等理论领域的交叉研究热点,又对开放式创新的实现具有重要现实意义[16]。作为一种打破企业边界的创新模式,开放式创新被认为是一个组织内部及组织之间相互学习与交流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进行知识搜寻的过程[17],包括内外部知识的获取、与自身知识基础的整合以及新知识的价值创造三个阶段。在开放情境下,为了发现新技术、开发新产品或创造新的业务流程而跨越单一或多维边界,在边界内外部进行信息搜集并获取异质性知识资源的知识搜寻活动时刻都在发生[18],企業也越来越依赖于通过各种内外部渠道获取新知识和新技术[19]。因此,知识搜寻被认为是继组织内部研发和外部收购之后的第三条提高组织竞争优势的路径。

现有相关研究的重点是对知识搜索的类型划分和测度,且研究成果丰富,基于组织边界、技术边界、地理边界、学习方式、知识特征、时间边界等维度对知识搜寻类型进行了划分,总体呈现出从一维、二维向多维发展的趋势。其中较为主流的两种观点。一种是以搜寻距离为基准,划分为本地搜索和远程搜索,并将其与组织学习理论中的利用式学习与探索式学习相结合[20];另一种是近期开放式创新领域的主流研究视角:搜寻范围和搜寻程度[21],被后来的研究者们普遍接受并广泛应用。然而,开放式创新领域的主流观点更多强调企业对外部知识的搜寻,忽视了企业内部知识的重要性,对基于组织和技术边界划分的知识搜寻方式及其对技术创新影响机制的探讨有待深入。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案例研究是基于经验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通过选定“会说话的猪”进行人类学式的“深描”和分析[22],寻找研究对象之间的逻辑关系,适用于探究“如何”、“过程”以及“机理”方面的问题,有利于摆脱现有文献和经验的束缚,更适于有效构建和验证理论体系,其优势已被众多研究者所证实[23]。本研究意欲探究企业的知识搜寻行为“如何”影响技术创新的过程及路径,因此,案例研究是较为合适的研究方法。首先以纵向的单案例研究捕捉开放式创新实践中涌现的知识搜寻规律,同时通过横向的双案例比较探究不同企业知识搜寻过程的异同,最后构建概念化框架和变量间的逻辑关系。

(二)案例选择

在选取案例时,需要综合考虑案例企业的极端典型性、代表性和数据可得性原则,以及研究对象是否有助于关键变量之间建立联系。由此,本文在选择案例企业时提出了三点要求:一是在开放式创新实践中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二是在同行业中处于领先地位,三是信息和数据的公开程度较高。据此,本文选择了在开放式创新实践中探索时间较长、处于行业领先地位且相关研究资料较为丰富的华为和海尔作为主要研究案例,这两家企业均是同行业中率先探索开放式创新实践并从中获取巨大成就的典型案例,在各自所在的行业中均处于领先地位,具有较强的代表性,时至今日已形成了宝贵的实践经验和开放式创新体系。

(三)资料收集与研究程序

本文主要基于公开的二手数据资料进行分析,包括文献资料和档案记录。具体来说,包括但不限于中外文期刊数据库中与两个案例企业相关的学术文献,中外专利数据库服务平台(国家知识产权局、德温特数据库)检索的专利申请及拥有情况,各个新闻媒体或官方网站、微博、公众号等自媒体公布的报道材料或相关信息;企业年报、公告、计划书、行业分析报告等披露信息,企业内部讲话、会议资料和相关书籍等。这些资料广泛且易获取,保证了数据的客观性和可得性。

在数据分析过程中,首先,对单个事件尽可能从多份资料中查询证据以确保数据的可靠性,并对资料进行统一归档分类。其次,对两个案例分别按照单案例研究方法进行纵向研究,进而识别不同开放式创新阶段所涉及的企业知识搜寻行为或战略的关键事件,基于此进行逻辑上的复盘与推理,提高案例研究的内部效度,深化关系背后的理论解释,提升研究结果的稳健性。

三、案例分析

(一)案例企业发展阶段划分

综合现有文献对相关概念的界定以及案例企业的发展过程,本研究对两家企业的开放式创新进行时期和阶段的划分,并将企业的相关数据整理为“历史事件库”,从中寻找与研究对象相关的关键事件[24-25],进而识别其各个开放式创新阶段的主要知识搜寻行为。基于不同时间段的企业特征,本研究发现案例企业的开放式创新阶段可划分为追赶式、互补式和共创式三个阶段,各阶段的定性分析证据如表1所示。划分阶段的目的是以纵向角度考察开放式创新情境、知识搜寻与技术创新绩效之间的动态演化关系。

(二)纵向单案例分析

基于对开放式创新实践阶段的划分,本文分别对两个案例企业的发展历程进行了总结,并对各阶段的知识搜寻行为及其他相关情境变量進行了描述。

1华为

华为技术有限公司成立于1987年,由交换机代理商起步,现已成为了全球领先的ICT(信息与通信)基础设施和智能终端提供商。从2G时代的跟随者,到3G时代的同行者,到4G时代的领跑者,再到5G时代的开拓者,华为的发展离不开其对开放式创新模式的灵活实施。总的来看,基于知识搜寻视角,华为在每个开放式创新阶段都同时进行了本地搜寻与跨界搜寻行为,但战略偏重略有不同,见表2。

在追赶式开放式创新阶段,信息化和全球化尚未普及,华为的技术能力薄弱,本地搜寻最初表现为产品模仿和技术跟随,是一种后进企业追赶市场领先者的生存策略,通过组装购买零件并贴标的方式推出第一款交换机,同时依靠技术购买、兼并收购、成立合资公司和研发中心的手段进行跨组织边界的搜寻,主要目的是提升企业自身的知识基础和核心技术,吸纳人才和技术资源。虽然内部知识基础不断增强,但受制于基础资源的制约,知识基础整体较为薄弱,知识广度较窄,主要集中在单一类型的网络和通讯技术领域;知识深度较低,主要是对成熟的初级应用型知识的消化吸收。这一阶段处于改革开放初期,国内政策环境较好,但技术环境呈现出了较高的动荡性。本阶段主要聚焦在对应用技术的模仿和局部改进上,产品创新程度较低,与国内外同类产品相差甚远,截至1998年总共获得的授权专利不足300项,是行业内的跟随者。

在互补式开放式创新阶段,华为的技术能力快速提升,采取合作共赢的战略进行大量合作研发,同时研发投入占比常年维持在10%以上,开始在部分领域进行基础性原创技术研究,并构建全球性研发网络。搜寻边界由行业内技术人员、研发人员、市场人员、客户等向供应商、运营商、竞争对手、科研机构、大学等拓展,但主要研发活动依然依赖于本地研发网络。此阶段华为的知识基础由初级向中高级拓展,通过对产业链上下游及科研机构、大学等跨组织边界的知识搜寻,拓展了企业的知识广度,技术多元化程度增加;高强度的研发投入保证了企业在海内外众多研发中心和机构的研发能力,提升了自身核心技术的知识深度,技术的复杂程度增加。此外,这一阶段中国加入了WTO,华为也跨入了其国际化的探索阶段,虽然国内的政治环境较为稳定,但由于其在海外的资源承诺,增大了其面临的政治风险[26]。此阶段华为的技术能力跨入了领先行列,已成为行业内强有力的竞争者,截至2011年,累计专利申请数达到57 972件,加入了多个行业标准组织、囊括了六大LTE顶级奖项,是行业内的同行者。

在共创式开放式创新阶段,华为的技术水平已处于全球领先地位,知识运作能力大幅提升,在众多技术领域都取得了原创性成果。除了保持企业的研发能力在先进水平、构建全球化的研发体系外,更加偏重于以客户需求为导向的跨组织边界知识搜寻,科研机构、高校等成为了知识搜寻的重点,形成了覆盖全球的合作研发网络,构建了共赢生态圈。这一阶段企业的知识基础以高级应用型知识和基础性知识为主,在基础科学技术和基础工程技术等领域取得了一系列原创性科技成果,知识深度较高,并且知识基础宽度得到空前拓展、技术知识高度多元化。由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臆测,华为面临的东道国政策风险依然较高,并且受到了美国政策上的抵制。在绩效方面,2012年华为成功超越爱立信跃居全球首位,截至2018年,华为加入了400多个标准组织、产业联盟和开源社区,累计获得授权专利87 805项,持续引领5G产业的技术发展。

2海尔

海尔集团创建于1984年,起源于“利勃海尔”的德国引进项目,前身为青岛电冰箱总厂,在经历了名牌、多元化、国际化、全球化和网络化战略发展阶段后,现今迈入了物联网生态品牌战略阶段,成功地从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发展成为世界白色家电第一品牌,从传统制造企业成功转型为共创共赢的全球物联网生态品牌的领头羊。对开放式创新模式的不断探索与实践也是其迅速发展的主要动因之一,其各创新阶段的知识搜寻行为演变如表3所示。

在追赶式开放式创新阶段,海尔的研发能力和生产能力均处于积累阶段,仅靠内部研发并不能实现战略目标,因此尝试通过技术引进、技术并购和技术联盟等跨组织边界的知识搜寻方式来提升产品质量。在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设备的同时,将本地搜寻的重点放在对行业内先进技术进行消化吸收的实践上,通过员工培训、自我摸索等方式实现自身技术能力的提升。企业内部的知识基础较为薄弱,但通过知识搜寻的方式拓宽了技术领域宽度和技术知识深度,实现了技术创新能力的积累[27]。国内的政策支持力度较大,并且海尔抓住了政治风波所带来的机遇,以质量取胜。在技术创新方面企业也取得了优异的成绩,通过了ISO 9001国际质量体系认证,成为合格的世界级供应商,荣获了“五星钻石奖”,且推出了众多高质量的新产品;但此阶段海尔集团所获得的专利授权量仅有几个实用新型专利,没有发明专利授权。

在进入互补式开放式创新阶段之后,通过前一阶段的资本和技术积累,海尔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构建自己的研发网络,强调自主性的合作研发,主要依靠内部研发机构的自主创新,同时结合内部技术需求进行跨组织边界的知识搜寻。以中央研究院为核心,在全球设立研发分支机构,海尔以构建研发中心的形式吸纳当地的技术和人才,追踪和捕捉前沿科技,并将其整合至产品创新的过程中。在这一时期,为了应对外部互联网技术环境的冲击,海尔的知识搜寻行为由内部技术需求所驱动,以弥补内部研发的短板。此外,海尔完善了其外部搜寻渠道,通过技术搜寻和知识搜寻,拓展了内部知识基础的宽度和深度,这一深厚的知识基础也为企业的创新活动提供了必要的支撑。国家“引进来”和“走出去”的方针政策给企业提供了相对更加完善的政策体制,政府的扶持力度较大。通过互补式的开放式创新实践,海尔实现了优势互补,创新能力得到了提升,在产品方面不断推陈出新,多次荣获各项技术奖项;在专利方面,此阶段国内累计专利授权量达到了6 885项,但发明授权专利占比较低(约261%)。

在共创式开放式创新阶段,海尔以“世界就是我的研发部”为核心理念,在全球成立了十大研发中心,以用户价值为中心,打造“共创共赢的创新生态系统”。在本地搜寻方面,海尔通过内部创业方式实现新产品的快速迭代,大力支持和鼓励内部员工的创新能力并进行内部创业孵化,从而丰富业务布局;在跨界搜寻方面,搭建HOPE开放式创新平台和全球技术资源平台,连接全球研发中心、用户、高校、专家、利益相关方以及创新社群,以用户需求为中心,为突破式创新提供创意和方案。这一阶段海尔不再专注于从无到有的自主研发,将重心放到了外部技术的商业化上,并依据客户反馈不断进行迭代创新,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种取各家所长的做法不仅可以有效满足客户的多元化需求,还可以极大地缩短研发周期,推动产品创新的速度。国家对创新型企业的支持,使得企业面临的国内政治环境较为稳定。在技术创新方面,海尔在新产品开发、专利、标准等多项指标方面均有大幅提升,创新成果多为突破式创新,发明专利占比上升至约54%。

(三)双案例比较与讨论

通过上述分析,本研究发现企业在开放式创新实践中的知识搜寻行为与技术创新绩效之间存在密切联系,且深受企业知识基础的影响。通过梳理两个案例企业的发展历史,本研究對企业开放式创新实践中的知识搜寻目标与内容进行系统解构,分别以知识搜寻活动、研发投入、技术转化、政策支持、专利申请、新产品开发等来表征企业的知识搜寻行为、知识基础、政治环境和技术创新绩效。

为了进一步深化研究结论,本文进行了两个案例之间的综合对比。首先,基于各阶段内企业发生的相关“历史事件”,得出初步的编码结果,并遵循“分别打分—比较差异—协商统一”的步骤,按照七点李克特量表法对各变量进行打分。其次,为了提高编码数据的信度和效度,邀请了两名学术界和一名企业界专家根据自身理论和实践知识对编码结果进行评判和修正,最终编码得分如表4所示。具体来说,各个变量从低到高(1~7)分别为:非常低、低、比较低、中、比较高、高、非常高,依次表示相关指标的强弱程度。

从表4中可以看出,企业的知识搜寻行为有本地搜寻和跨界搜寻之分。随着开放式创新实践的深入,企业的本地搜寻行为(即对组织或技术边界内部知识的利用)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程度,主要从内部研发人员向内部所有部门员工拓展,以内部自主研发的方式保证必要的知识基础;而企业的跨界搜寻行为则愈加多元化,从单一企业到产业链相关企业再到基于全球价值网络的整合,越来越多的参与者加入到了企业的价值网络和创新网络之中,为企业创新提供创意和方案。

两家企业在成立初期缺乏核心技术,生存压力促使其通过跨界知识搜寻从国外引进技术实现生产,技术购买的战略并购是获取外部知识资源的重要方式;但为了不过度依赖于外部技术,企业同时也会保证研发投入,通过内部研发和员工培训等方式从企业组织或技术边界内部搜寻创新资源以形成技术优势。当企业的开放式创新实践发展至互补式阶段时,则更加注重本地搜寻的作用,加强研发投入并激励内部员工之间通过共享知识参与创新;同时强调自主性的合作研发,重视外部知识源(包括供应商、运营商、竞争对手、科研机构和高校)的作用,成立合资公司、合作研发、股权投资是这一阶段获取知识的主要手段。而进入共创式阶段后,企业更加注重两种搜寻方式的相互补充和平衡,成立战略联盟并搭建创新平台,构建全球性的价值链网络和研发中心,基于客户导向将知识资源成果化。

企业的知识基础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两家企业均通过知识搜寻行为拓展了内部知识基础,在三十多年的发展历程中,其知识宽度和知识深度水平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例如,从技术领域来看,华为从最初的交换机技术拓展到现今的芯片、路由器、基站、图像、云计算、智能终端、5G等技术领域;从应用领域来看,海尔从最初单一的冰箱生产线,拓展到了家电、通讯、数码、家居、物流等多个领域。在坚持多元化的同时,企业也坚持专业化的发展,基于全球化的研发体系和研发团队,保证了在行业内的技术领先地位,知识基础的深度水平不断增强,例如华为拥有近半数的研发人员,坚持将每年收入的10%以上投入到研发;海尔依托全球十大研发中心,保持在行业内的技术领先地位。

在知识基础不断拓展的过程中,企业在技术上也取得了一系列的突破,并同时以产品和工艺流程创新的形式表现。例如,助力华为在欧洲等发达国家市场取得成功的突破式产品创新,分布式基站和SingleRAN,均源自从事基础科学和前沿趋势的研究院的卓越贡献,是在已有技术领域不断深化知识基础的结果;海尔的天樽空调也是企业基于客户需求不断进行知识搜寻的结果,为了解决用户提出的“空调病”“能否摆风”等问题和诉求,海尔集团通过HOPE开放式创新平台以跨界搜寻的方式寻求外部技术资源和解决方案,拓展了企业的知识基础宽度,实现了突破式产品创新以及在此基础上的渐进式产品创新。

总的来说,两个企业各个阶段的开放式创新实践均离不开对知识的搜寻。其本地知识搜寻主要依赖于内部的研发活动,高强度的研发投入提升了企业的知识运用和整合能力,也为跨界知识搜寻提供了内在保障;通过技术购買、技术联盟、合作研发等方式搜寻的跨组织边界知识,提升了企业的知识存量、知识整合和开发能力,不仅影响了企业的知识产权产出,也促进了企业的新产品研发速度。

此外,在两个企业三十多年的发展历史中,中国处于经济转型时期,会产生一些影响企业开放式创新实践和知识搜寻行为的随机扰动[25],可以是客观环境的约束,如政治政策、经济体制、技术环境等,也可以是内部感知的约束,如文化差异。图1梳理了两家企业在各个发展阶段可能影响知识搜寻战略的关键性历史压力和随机事件,反映了制度因素(政府和市场)的重要性。

在经济转型的过程中,政府的作用不容忽视,大多数创新所需资产的分配权都掌握在政府手中,政府政策的外部支持对企业发展起着重要作用。例如,对于华为来说,其进入不发达国家市场(柬埔寨、突尼斯等)的许多项目都是在政府的支持下获得的,政府之间的友好关系为企业的国际化发展提供了便利;但同样,企业在母国政治环境中较深的嵌入程度也可能会带来消极影响,美国政府对华为的抵制和制裁源于其对中国政府的敌对态度。对于海尔来说,国家战略、政府政策的支持和银行贷款的政策优惠既为企业发展提供了支撑,也为知识搜寻提供了便利;若非政府的大力支持和引导,海尔集团在初期的兼并收购和技术整合可能就不会如此高效和顺利。总之,企业面临的政治环境会对其知识搜寻行为产生影响,在知识搜寻与技术创新绩效之间起到调节作用。

总之,在开放式创新情境下,企业需要实施正确的搜寻方式获取异质性或新颖性知识资源,同时也需要加强内部知识储备与之相匹配,才能有效促进内外部知识资源的整合,进而实现创新绩效。此外,在我国新兴经济体的经济转型和制度变革过程中,政府在经济发展中扮演的角色可谓举足轻重,且同时存在干预过度和管制缺位的双重特征[28],其所掌握的关键性资源能够为企业提供关键资源和优惠政策进而促进企业发展和扩张,给企业带来的潜在补偿效应使得政治制度环境成为企业战略实施的重要影响因素。

四、结论与展望

本文以开放式创新背景下的企业为研究对象,通过对华为和海尔集团的案例研究,基于知识搜寻视角梳理了其开放式创新实践各阶段战略行为的演化过程。研究发现,企业的开放式创新实践中存在本地搜寻和跨界搜寻两种不同类型的知识搜寻行为;企业所拥有的知识基础在知识资源转换为企业技术创新绩效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知识搜寻行为通过企业的知识基础对技术创新产生作用,且不同的知识搜寻类型对企业知识基础和技术创新的影响程度和效果存在差异;此外,政府因素的潜在补偿效应也可以使缺乏外部资源优势的国内企业具有与国外领先企业相当的创新能力,政治环境在知识搜寻影响技术创新绩效的过程中有着重要作用。

本研究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首先,通过知识搜寻与技术创新的互动演进分析,明确了开放式创新实践的核心逻辑。其次,构建了“知识搜寻-技术创新绩效”的理论框架,并基于知识基础视角建立了知识搜寻与创新绩效之间的影响路径,以期打开知识搜寻影响技术创新绩效机制的“黑箱”。最后,基于权变理论视角将政治因素纳入研究框架,拓展了知识搜寻的研究情境。但本研究仍存在不足之处,由于案例研究本身的局限性,使得本研究结论的普适性难以保障,理论框架的信度和效度还有待更多大样本的实证研究进行检验。

[参考文献][1]施建军, 夏传信, 赵青霞, 等. 中国开放型经济面临的挑战与创新[J]. 管理世界, 2018(12):13-18.

[2]LAURSEN K. Keep searching and you’ll find: what do we know about variety creation through firms’ search activities for innovation? [J]. Industrial and corporate change, 2012, 21(5):1181-1220.

[3]WEST J, SALTER A, VANHAVERBEKE W, et al. Open innovation: the next decade [J]. Research policy, 2014, 43(5):805-811.

[4]CHESBROUGH H. Open innovation: the new imperative for creating and profiting from technology [M]. Harvard Business School Press, 2003.

[5]刘海兵. 创新情境、开放式创新与创新能力动态演化[J]. 科学学研究, 2019, 37(9):1680-1693.

[6]CHESBROUGH H. The era of open innovation [J]. MIT sloan management review, 2003, 44(3):35-41.

[7]LICHTENTHALER U. Open innovation: past research, current debates, and future directions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perspectives, 2011, 25(1):75-93.

[8]FLEMING L. Recombinant uncertainty in technological search [J]. Management science, 2001,47(1):117-132.

[9]GAO H, DING X, WU S. Exploring the domain of open innovation: bibliometric and content analyses [J]. Journal of cleaner production, 2020,275(4):122580.

[10]芮正云, 罗瑾琏, 甘静娴. 新創企业创新困境突破:外部搜寻双元性及其与企业知识基础的匹配[J]. 南开管理评论, 2017, 20(5):155-164.

[11]程露, 苏敬勤, 于泽威. 基于知识搜索过程的科技型企业开放式创新行为框架——以大连机车为例[J]. 管理案例研究与评论, 2018,11(6):519-531.

[12]BAGNOLI C, GIACHETTI C. Aligning knowledge strategy and competitive strategy in small firms [J]. Journal of business rconomics and management, 2014,16(3):571-598.

[13]HUBER G P. Organizational learning: the contributing processes and the literatures[J]. Organization science, 1991,2(1):88-115.

[14]RITALA P, HENTTONEN K, SALOJARVI H, et al. Gone fishing for knowledge? the effect of strategic orientations on the scope of open knowledge search [J]. Baltic journal of management, 2013,8(3):328-348.

[15]HERSKOVITS R, GRIJALBO M, TAFUR J. Understanding the main drivers of value creation in an open innovation program [J]. International entrepreneurship and management journal, 2013, 9(4): 631-640.

[16]VON KROGH G, NETLAND T, WORTER M. Winning with open process innovation [J]. MIT sloan management review, 2018,59(2):53-56.

[17]KATILA R, CHEN E L. Effects of search timing on innovation: the value of not being in sync with rivals [J]. 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 2008,53(4):593-625.

[18]LEIPONEN A, HELFAT C E. Innovation objectives, knowledge sources, and the benefits of breadth [J].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2010,31(2):224-236.

[19]LOVE J H, ROPER S, VAHTER P. Learning from openness: the dynamics of breadth in external innovation linkages [J].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2014,35(11):1703-1716.

[20]ROSENKOPF L, NERKAR A. Beyond local search: boundaryspanning, exploration, and impact in the optical disk industry [J].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2001,22(4):287-306.

[21]LAURSEN K, SALTER A. Open for innovation: the role of openness in explaining innovation performance among UK. manufacturing firms [J].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2006, 27(2):131-150.

[22]SIGGELKOW N. Persuasion with case studies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2007, 50(1):20-24.

[23]EISENHARDT K, GRAEBNER M. Theory building from cases: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2007,50(1):25-32.

[24]彭新敏, 吳晓波, 吴东. 基于二次创新动态过程的企业网络与组织学习平衡模式演化——海天1971~2010年纵向案例研究[J]. 管理世界, 2011(4):138-149.

[25]许庆瑞, 吴志岩, 陈力田. 转型经济中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演化路径及驱动因素分析——海尔集团1984~2013年的纵向案例研究[J]. 管理世界, 2013(4):121-134.

[26]许晖, 万益迁, 裴德贵. 高新技术企业国际化风险感知与防范研究——以华为公司为例[J]. 管理世界, 2008(4):140-149.

[27]梁海山, 魏江, 万新明. 企业技术创新能力体系变迁及其绩效影响机制——海尔开放式创新新范式[J]. 管理评论, 2018,30(7):281-291.

[28]张峰, 黄玖立, 王睿. 政府管制、非正规部门与企业创新:来自制造业的实证依据[J]. 管理世界, 2016(2):95-111.Path of Enterpris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 an Open Innovation Context

—A Comparative Case Analysis from the Knowledge Search Perspective

GaoHui,DingXiuhao

(1. School of Business, Hubei University, Wuhan 430062, China; 2. School of Management,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uhan 430074, China)

Abstract: In the context of open innovation, the importance of knowledge search is becoming more and more significant for enterpris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Combined with grounded theoretical research methods, this article adopts exploratory case studies to investigate the affecting mechanism ofknowledge search behavior and its influence on innovation. Based on the theory of open innovation and organizational search, this study takes Huawei and Haier as typical examples to analyze the knowledge search strategy chosen by the enterprise in the process of implementing open innovation and the mechanism of innovation effect through single case analysis and double case comparison. This paper found that: firstly, the knowledge search behavior runs throughout the practice of open innovation, and the emphasis is different in different innovation stages. Secondly, knowledge search behavior is an important factor affecting th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performance, which can bring complementary and heterogeneous knowledge resources to the enterprise. Thirdly, knowledge search behavior can bring complementary and heterogeneous knowledge resources to enterprises, which is an important factor affecting the performance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Thirdly, the existing knowledge base provides a guarantee for the integration of knowledge, the depth of knowledge can provide insights and guidance for search, and the width of knowledge can provide more opportunities for the reconstruction of innovative elements; Finally,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political environment needs to be deeply explored.

Key words:open innovation; knowledge search;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case study

(责任编辑:李萌)

收稿日期:2021-10-29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基于跨界共享的组织竞合与突破性创新机制研究》(71832004);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吸收能力视角下媒介管理能力对企业开放式创新绩效的影响机理研究》(71572063)。

作者简介:高慧(1990—),女,山东菏泽人,管理学博士,湖北大学商学院博士后,讲师,研究方向为技术经济与创新管理、开放式创新等;丁秀好(1981—),男,山东淄博人,管理学博士,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创新管理。

猜你喜欢
开放式创新案例研究技术创新
工商管理学科的案例研究方法的几点思考
开放式创新与合作创新的比较研究
技术创新路径下的产业结构调整机制研究
企业风险投资(CVC)对于开放式创新战略目标的实现
开放式创新视角下企业技术创新模式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