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医籍中治疗男性不育症的针灸规律分析❋

梁尚杰， 李红晓， 卢 鸽， 程 洁， 沈 洁， 沈梅红

(南京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 南京 210023)

中医对于男性不育症的认识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不育”一词最早出现于西周《周易》的渐卦，其中有“妇孕不育”的记载，后又提出“男女媾精, 万物化生”的理论[1]。历代古籍中“精少”“精薄”“精冷”“无子”“无嗣”等皆归于男性不育症范畴。在现代社会中，由于环境、生活、工作的变化，男性的生育力在逐年递减，其发病率也在不断上升[2]，而针灸作为绿色疗法，也在现代临床中应用甚广[3，4]。故本研究拟基于《中华医典》(第五版)，对古籍中有关男性不育症的内容进行整理分析，探寻其针灸规律，以期为针灸临床治疗本病提供参考。

1 资料

1.1 检索对象

本次检索基于《中华医典》(第五版)[5]，通过计算机和手工将其中有关男性不育症的内容条文进行归纳整理。

1.2 检索范围及检索词

研究主要立足于中医古代文献，以男性不育症相关主要病名作为主要条件，并结合不同症状来进行整合。通过查阅《中国中医药学主题词表》[6]《中医大辞典》[7]《中国针灸大辞典》[8]等关于此病的记载来确定检索关键词为男性不育症、绝育、不生育、求子、无子、绝子、求嗣、无嗣、艰嗣、绝嗣、精少、精冷、精薄、精寒、精清、精凝。此外，在检索的基础之上，进一步对条文上下的内容进行查阅，以查漏补缺。

1.3 文献纳入标准

文献相关条文中明确说明治疗男性不育症者直接选出，如“阳气虚惫，失精绝子，宜灸中极”[9]，“肾俞穴，主治下元诸虚，精冷无子”[10]；单穴的主要应用涉及治疗男性不育症的主要功效者直接选出,如“肾俞穴，主治下元诸虚，精冷无子”[11]；腧穴别名有分歧者将其相关腧穴全部纳入，如“穴阴跷疗小腹痛，积聚坚如石，小便不利，失精绝子”[12]，其中阴跷穴可指照海或交信[13]。条文前后均含检索词但不明确男女者，均按男性不育纳入。

1.4 文献排除标准

出现歧义与原意不符的条文，如“气门。在关元旁三寸(并见无子)”[12]，其中的“并见无子”为章节名而非病名；上下文明确表示为女性不孕症的条文，如“上髎：第一空腰髁下一寸，侠脊陷中。足太阳、少阳之络。《铜人》针三分，灸七壮。主大小便不利，呕逆，膝冷痛，鼻衄，寒热疟，阴挺出，妇人白沥，绝嗣”[14]；明确说明有传抄引用的条文，如“针灸法男子无嗣者以盐填脐艾灸之连日灸至二三百壮必有效(纲目)”[15]。“纲目”是指引用《医学纲目》中的条文；记载内容主要以理论讨论为主的条文；未出现与检索词相关或含义相近的条文。

2 方法

数据的检索、录入及分析由三人分工合作完成，其中两人运用计算机及手工检索主题词并筛选相关条文后核对，如有异议再请第三人评判。运用Microsoft Office Excel工作表，按照古籍名称、腧穴、归经、部位、刺灸方法等进行数据提取，再将整理好的相关腧穴按现代名称进行规范化处理，通过腧穴频次分析以及归经、部位等归类分析，对古代治疗男性不育症针灸方法进行总结。

3 结果

3.1 古代文献著作概况

计算机初步检索到4711条结果，根据纳入、排除标准，手工检索得到有关针灸治疗男性不育症的条文共94条，涉及30本古籍(如表1)。

3.2 古代文献中针灸治疗男性不育症取穴分析

3.2.1 腧穴选用频次分析 纳入条文共94条，包含23个腧穴共计94穴次。选取最多的前10个腧穴和频次分别是中极(26)、关元(11)、肾俞(8)、商丘(8)、阴交(6)、神阙(6)、石关(5)、足三里(3)、筑宾(3)、气冲(3)(如图1)。

图1 针灸治疗男性不育症选穴频次比较

3.2.2 经脉频次及阴阳属性分析 对上述腧穴按归属经脉进行频次分析后发现，除子宫穴外其余皆属十四经。共涉及的经脉有7条，以任脉、足少阴肾经、足太阳膀胱经等为主，手三阴、手三阳及足少阳经均未被选用，任脉选穴最多，其次为足三阴经。从经脉阴阳属性观察，阴经共4个经脉，涉及腧穴16个；阳经共涉及3个经脉，包含腧穴6个(见表2图2)。

图2 针灸治疗男性不育症经脉阴阳属性对比图

表2 针灸治疗男性不育症经脉频次比较

3.2.3 选穴分布位置分析 取穴部位集中在下腹部和下肢部，尤以下腹部为甚，上腹部及背腰部亦有所涉及。下腹部以中极、关元、阴交、神阙为主，下肢部主要是商丘、足三里、筑宾、涌泉，上腹部与背腰部主要为肾俞、石关、膏肓(详见表3)。

表3 针灸治疗男性不育症不同部位选穴频次比较

3.3 古代文献针灸方法的运用分析

根据条文中现有记载，共析出13个腧穴有详细的针灸方法，分析其刺灸方和刺灸量可以发现，古人治疗男性不育症的方法各有千秋，有单纯针刺、单纯艾灸，或针、灸并用，且单纯用灸的频次涉及腧穴，均多于单纯针刺和针灸并用；由于不同作者的观点变化，刺灸方法和刺灸量亦有所差别，如中极的不同针刺方法有2种，灸治方法有6种等(见表4、5)。

表4 针灸治疗男性不育症不同针灸方法选用特征比较

表5 针灸治疗男性不育症不同穴位针灸方法选用特征比较

4 讨论

4.1 针灸以局部腧穴为主强调近治作用，经脉以任脉为最先后天并重

任脉、足少阴肾经、足太阳膀胱经等为古文献重点选择的经脉，其中以任脉和足少阴肾经为最。任脉主胞胎，为男子精室所在，与肝、脾、肾经交汇于小腹，是调补先天后天之主要经脉；足少阴肾经属肾，络膀胱，还出于前，联系任脉。此二经皆可调补肾中精气，滋养先后天之精，为治疗男性生殖疾患之关键。根据经脉阴阳属性的特点，足三阴经的选择要普遍高于阳经，这表明古人认为从肝、脾、肾论治是治疗男性不育症的关键。

不同部位频次较多的腧穴集中于下腹部、背腰部及下肢部，古人强调腧穴的近治作用，选穴时尤以下腹部为最。下腹部腧穴中以中极、关元居前，中极为膀胱募，有通调水道的作用，又联系男子阴器，有助阳补虚、清热利湿之功；关元为小肠募，可聚小肠经气血传导任脉水湿，为男子藏精之处，有培元补虚、助阳填精之效。背部腧穴前两位为肾俞、膏肓，肾俞穴补肾填精助阳，可治疗精冷无子；膏肓穴可治疗五劳七伤，男子失精。下肢部远端取穴主要在足阳明胃经的足三里和足太阴脾经的商丘之上，商丘治腹痛脾虚，可治疗绝子魇梦。足三里可治疗五劳七伤，用之则血调经顺有子。正如《素问·厥论篇第四十五》云：“前阴者，宗筋之所聚，太阴阳明之所合也”，阳明经(足三里)和太阴经(商丘)腧穴的使用利于前阴而助男性生殖疾病的治疗。若将不同部位的高频穴位综合运用，以关元、中极、肾俞、膏肓、足三里、商丘组成基本方，有补脾胃、疗虚损、助肾精、补阳气的效用。

4.2 针灸治疗男性不育症选穴古今差异集中体现于中极、关元、三阴交

古今治疗不育的主要腧穴变化较大，如古人选穴以中极为优先，而分析近20年临床针灸以关元选取最多[16]。分析原因可能是，中极、关元虽同为足三阴经与任脉的交会穴，同有补肾填精助阳之效。但中极主通调水道，也可行气活血化瘀，其重在疏调；关元为元阴元阳交关之所，有调理冲任、培元固本之效，其重在补益[17]。古人中极的大量应用使补益的同时更添疏调之性，以求攻补兼施；今人对于关元的重视也显示，古今对于虚证治疗观点的变化可概括为“古善攻，今善补”的特点。笔者认为，应以“师古不泥”的态度辨证看待男性不育症，若是虚而有热或虚而有滞者，当首选中极，而以虚证为首者则优先关元。

古代医籍中三阴交穴仅出现过1次，但在现代针灸医生的临床取穴中，三阴交作为足三阴经交会穴是治疗男性不育症的重点穴之一[16]。原因可能是古人更加倾向选取局部任脉交会穴，取穴少而精，直达病之本源；现代取穴则更加注重综合运用腹部、背部及四肢穴位，取穴多且偏于从整体综合论治。

4.3 针灸方法刺灸皆有且以灸为重

古人在治疗男性不育症之上虽刺、灸皆有，但倾向于灸法，亦或与针刺联合使用。古人善灸中极、关元、神阙等治疗男性不育症，且灸量连日可达百壮至三百壮。中极、关元、神阙皆位于下腹部以发挥近治作用，再配合灸法温热之性，更可增补肾助阳之效[18]。正如《医学入门》中所说：“虚者灸之，使火气以助元阳也”[19]；而针刺方法运用较少可能与古人认为针刺以通经脉为主，而补虚助阳之性有所不及有关。《针灸大成》曰：“用针浑是泻而无补, 古人用之, 所以导气, 治之以有余之病也。今人鲜用之, 或知其无补而不用欤。[14]”然而古籍中关于不同灸法的记载却十分有限[20]，仅有灸量差异而无灸法操作介绍，故在临床实际应用中仍需进一步探索不同灸法、灸量对男性不育症的影响。

4.4 针刺重视安全性，危险腧穴运用谨慎

古文献中肾俞、气冲二穴禁针的记载体现了古人针刺运用之谨慎。《针灸集成》[15]记载：“肾俞在第十四椎下……刺中肾，则六日卒”；《素问·刺禁论》中云：“刺气街中脉，血不出，为肿鼠仆”，说明古人认为肾俞、气冲二穴的针刺具有一定的风险性，须谨慎对待。随着现代解剖学的发展，针刺肾俞和气冲穴的危险可通过调整进针角度、深度和刺激量来规避，但在临床实际应用中仍需小心对待。

5 结语

综上，建议针灸治疗男性不育的临床取穴先以中极、关元为主，若有滞有热者重中极，虚证为主则重关元；再以肝、脾、肾为要，局部与远端结合，先天与后天同补以进一步选穴，可组成以关元、中极、肾俞、膏肓、足三里、商丘的基本方，针灸方法则以灸为主，亦可针灸并用。

当然，部分古籍相关条文前后虽含检索词但不明确男女，在本研究中一律按男性不育症视之，将其纳入可能会增加少量误差，虽不影响整体结论，但也可以发现古籍中仍存在较为混乱或不够清晰的现象。再如《西方子明堂灸经》的内容不仅全文照抄前人，还存在大量误解和错误[21]，而这些问题笔者在整理之时未必能完全准确的梳理，所以在古文献数据挖掘处理上，急需制定更加严格和规范的标准，以进一步明确相关古文献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