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的内涵特征、风险挑战与发展建议

2022-04-18 13:39韩凤芹陈亚平
关键词:数字化数字经济

韩凤芹,陈亚平

(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 教科文研究中心,北京 100142)

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数字经济逐步成为顺应历史变革的大势所趋。近年来,党中央、国务院等政府部门也高度重视数字经济的发展布局,习近平总书记、李克强总理在多次发言中强调发展数字经济的重要性,“十四五”规划更是单列篇章重点规划数字化发展,打造数字经济新优势,这为中国数字经济描绘了发展蓝图,指明了前进道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数字经济更是在助力疫情防控、复工复产和可持续发展过程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1]。在此背景下,各地方将有效落实国家战略与正确审视自身特点相结合,积极推进数字经济发展,产生了一批数字经济新业态、新模式,呈现出百花齐放的蓬勃发展之势。

但是,在数字经济繁荣发展的同时我们需要认识到,数字经济的本质只是从互联网经济演变过来的一种经济形态,并不是一种新事物。目前数字经济的内涵外延尚不清晰,统计范围与标准也处于各执一词的阶段,同时在发展过程中依然面临一些挑战和风险。我们需要理性认识数字经济的发展,避免产生盲目的自信和崇拜。与以往研究不同,本文首次从技术、产业、场景应用和治理四个层面对数字经济的内涵特征进行界定,并从数字经济的发展现状和风险挑战出发,通过客观理性的分析发现数字经济隐蔽的问题所在,进而提出可行性对策建议。研究表明:一方面,当前中国数字经济表面上呈现快速发展的态势,但与美国等国家相比,不论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存在不足。此外,当前各地快速发展数字经济的同时存在“为了发展而发展”的盲目跟风行为,整体发展水平有待提升。另一方面,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需要面对统计、数据安全、数据鸿沟、监管配套、税收政策完善和数字治理等多个方面的挑战,还会产生由于跟风建设进而扰乱市场、加剧区域间税收收入不公平、加剧平台垄断和结构性失业以及数字治理困局等现象。对此,要从建立标准科学包容的数字经济测度体系、着力解决数字鸿沟问题、做好数据安全保护、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和打造开放包容的数字经济发展环境等方面出发,推动数字经济健康有序发展。

一、数字经济的概念内涵

数字经济的概念最早出现于20世纪末,不论是官方还是学术界都对其进行了界定,但目前尚未形成统一的概念。

(一)数字经济的概念起源

数字经济的概念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90年代。1994年,“数字经济”(digital economy)词组首次出现于报纸“The San Diego Union-Tribune”的一篇报道中;1995年,数字经济之父Don Tapscott出版著作《数字经济》,首次提出“数字经济”这一概念,描述了数字经济的特征,但并未进行明确的概念界定。之后《数字化生存》《信息时代:经济、社会与文化》等著作相继问世,自此数字经济开始走入大众视野。

与此同时,各国政府开始重视数字经济发展。1997年日本通产省开始从官方层面提到数字经济;1998年美国商务部首次对数字经济进行统计[2]。进入21世纪,各国均开始关注数字经济,同时争相制定数字经济发展战略和政策。同时,联合国、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等国际组织也开始出台各类措施推动数字经济发展。自此,数字经济发展开始成为社会共识,但是并未形成对数字经济的统一认识。

(二)数字经济的概念综述

1.官方层面:信息通信技术基于数据发展而带来的新经济形态。官方层面首次对数字经济进行统一界定是在2016年多国共同签署的《G20数字经济发展与合作倡议》(下称《合作倡议》)[3]中将数字经济视为以数字化知识和信息为主要生产要素的经济活动;2018年,OECD[4]和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BEA[5]均对数字经济的概念进行了界定,通过交易是否涉及ICT 来界定一项经济活动是否属于数字经济;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6]将数字经济视为一种经济形态,并将其划分为数据价值化、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数字化治理四个方面。

对于“数字经济”的概念界定,国际和国内官方机构的考量范围各有侧重,没有形成一个固定标准,但是结合各个组织机构对数字经济的最新定义来看,数据已成为数字经济的基础和最关键的要素,并普遍判定数字经济是信息通信技术基于数据发展而带来的新经济形态。

2.学术界层面:数字经济概念的界定多种多样。近年来,学者们从各种角度对数字经济进行了界定,既有从数字经济的特征出发进行界定的,比如,Don Tapscott[7]提出数字经济具有知识驱动、数字化、虚拟化、分子化、集成/互联工作、去中介化、聚合、创新、消费者也是生产者、及时、全球化、不一致性等特征;赵玉鹏等[8]基于数字经济的数字流动特征提出,能够用来动态地描述数字流动的经济称为数字经济;逄建等[9]和赵星[10]将数字经济的重点放在了数字化应用上,主要包括交易、交流和合作数字化;吴佳熠[11]认为数字经济是数据作为关键生产要素,同时数字技术被有效使用的经济活动。也有从数字经济的内容进行界定的,比如,刘方等[12]将数字经济分为数字经济基础产业和数字经济融合效应两个部分;何大东[13]认为数字经济是大数据、互联网和人工智能技术等融合的结果,它包括经营决策、资源配置、组织架构、宏观调控等多个方面的内容;梅宏[14]把数字经济作为一种新的经济范式总结,包括信息技术与装备产业本身、信息化行业以及数据增值产业这三个方面;张志楠[15]在《合作倡议》的基础上强化了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的高度融合。还有部分学者从关联概念进行界定的,他们认为数字经济与目前经常出现的网络经济(或互联网经济)、知识经济、信息经济、智慧经济、新经济、平台经济等很多词语是一脉相承的,都是用来描述信息技术(或信息化)引发的经济现象。比如,何枭吟[16]认为,数字经济与知识经济、网络经济等概念相辅相成、一脉相传。

综上所述,关于数字经济概念的界定多种多样,尚未形成一个系统的概念,目前的定义主要局限于数字经济的一些共性特征,极容易与其他关联概念混淆。这也反映了人们对数字经济本质认识的不足,这也导致目前关于数字经济的测量、政策制定和政策评价无法顺利开展。

(三)数字经济的内涵和特征

综合以上文献梳理,本文认为,与传统经济时代相比,数字经济在技术、产业、场景应用以及治理等方面有不同的特征和内涵。

1.技术层面:数字化和信息化。技术是数字经济发展的主要驱动力[17]。数字技术的创新应用不断衍生出新的数字生产部门,加速市场结构的调整,数字化和信息化协同发挥作用,提高企业抵御行业风险能力,创新商业模式。纵观数字经济发展的过程,从早期的互联网化到信息化,再到数字化,不难发现,数字经济的信息化、数字化更多的是业务数据化和数据业务化。何为数字化? 数字化本质上就是信息化,将数据通过信息技术化。

2.产业层面: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从产业发展角度来说,数字经济包括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主要表现为:充分发挥数字技术的经济优势进行技术创新,衍生出全新的产业,主要以ICT 产业为代表;产业数字化主要表现为:利用先进数字技术改造传统产业,收集有用数据存储,并应用于产业发展,助力传统产业实现转型升级,进而提升产业的生产率。

数字经济应用于社会生产的各个环节,其中数据作为最关键的核心生产要素不容忽视[18]。产业根据需求收集大量数据,经处理分析后转化为具有经济价值的数字信息,这些数字信息具有零边际成本、复制无差异的特性,是企业后续转型升级过程中最具竞争力的战略性资源,推动产业技术的革新完善,更好地获得最大流量值,进而产生盈利。

3.场景应用层面:网络化和智能化。大数据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改变了社会互动方式,计算机制造、互联网零售、物流服务、电子商务、共享服务等行业发展的背后也离不开数字经济的场景应用,在数字经济的推动下现代经济活动以及社会发展更趋向网络化、智能化。在生产消费环节,数字技术的应用降低了市场信息不对称性,实现了消费与生产的有效对接;在平台经济中,平台企业能够帮助企业尤其是小微企业开拓出更为广阔的市场,有效提升企业发展活力;在新型社会信用体系的构建中,大数据的应用能够推动全社会信用数据的整合和监测[19]。

4.治理层面:政府数字治理与治理数字化。数字治理是数字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政府在数字化背景下,一方面更好地发展数字经济,另一方面利用数字化技术和手段提升治理效率。基于此,政府在打造数字政府、建设智慧城市等过程中,一方面基于数字产业化,围绕着数字这一基本要素,根据关键技术、新型基础设施以及技术应用,运用政府购买、税收优惠更好发挥作用;另一方面基于数字化,利用信息技术提升治理效能。

二、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及面临的挑战与风险

当前,数字经济已经成为各界关注和研究的热点,这种现象与政府的重视程度紧密相关,但是相对于政策实践,相关学术研究的理论性略显滞后。值得重视的是,越是这种热点我们越需要保持理性,理性认识当前数字经济面临的挑战和可能产生的风险。以数字经济发展的数据、效益为参考来进行理性界定,避免产生盲目的自信和崇拜,导致数字经济发展中出现过多的泡沫。

(一)理性认识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水平

1.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呈快速增长态势。中国于2015年提出“国家大数据战略”,并在2017年开始每年都将数字经济写入政府工作报告;2019年11月启动国家数字经济创新发展试验区建设;2020年4月首次将数据作为生产要素写入文件;2021年“十四五”规划纲要用了一整篇的内容部署数字化发展。数字经济发展已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重点内容,近年来也实现了规模上的快速增长。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的测算结果(图1),2019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增加值口径)达到35.8万亿元,占GDP 比重达到36.2%。从各地区规模来看,2019年广东、江苏等12个省(直辖市)数字经济规模超过了1万亿元;从占比来看,北京、上海数字经济规模占GDP比重超过了50%,领跑全国。

2.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与美国等国家仍有较大差距。首先,从绝对规模来看,据中国信通院数据显示(图2),2019年,美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13.1万亿美元,中国只有美国的不到一半。

图1 中国数字经济总体规模

图2 2019年各国数字经济规模

其次,从数字经济占GDP的比重来看,中国与美国等国家仍有较大差距。按照中国信通院的计算方式(把数字经济分为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两部分),2019年中国数字经济占GDP的比重为36.2%,低于韩国、日本、爱尔兰、法国40%多的水平,更低于德国、英国、美国60%以上的水平。

按照欧美统计方式,依然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与中国信通院的计算方法不同,欧美国家只统计了信通院统计口径的数字产业化部分。根据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BEA)数据,2018年美国数字经济规模占GDP的比重为9%,显著高于中国信通院测算结果中数字产业化7%的水平[20]。清华大学许宪春教授采用了与美国BEA类似的方式,测算出2017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占GDP的6.46%,结果依然低于美国水平。

此外,目前中国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主要集中于应用端,基础端和创新端的能力很薄弱。而且相对于美国,中国数字经济主要集中在制造业环节,在服务业和农业行业可发展的空间和场景应用还未能得到很好的开发。

(二)中国数字经济发展面临的挑战

1.数字经济统计标准尚未形成一致。当前有多个不同的机构对数字经济进行了统计,不同的机构使用的统计指标、统计口径和测算模型也不同,测算的结果有几倍之差。

比如,经合组织(OECD)从社会居民生活影响角度出发,从智能基础设施投资、促进社会发展、创新辐射、经济增长和就业四个维度,设立了若干指标[21];美国经济分析局(BEA)基于现有的政府统计调查体系,主要从基础设施数字化、交易数字化和媒体数字化三个维度来测算数字经济增加值。

中国有关数字经济的统计核算方法也在不断革新。如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考虑数据可得性、核算方法局限性,把数字经济划分为以下两个部分:一是数字产业化部分,按照国民经济统计体系中各行业的增加值汇总得到;二是产业数字化部分,采用增长核算模型(KLEMS)进行测算,这种方法在国内认可度较高,中国信息化百人会的测算方法与其类似。腾讯研究院基于经济、政务、生活和文化四个维度,通过回归模型估计出各维度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进而测算数字经济规模。同时,学术界也对数字经济的测度展开研究,许宪春等[22]借鉴BEA 测算方法,利用行业增加值结构系数、数字经济调整系数与行业增加值率等指标,对数字经济增加值进行了测算;蔡跃洲等[23]从行业异质性和投入产出角度出发,采用以出口增加值核算为基础的RCA_VA 指数,对中国ICT 制造业和ICT 服务业的技术含量进行了测算。

综合来看,国际上经合组织(OECD)和美国经济分析局(BEA)对数字经济的测度、统计范围以及步骤等方面的研究开展了较多创新研究,并基于不同角度建立了较为全面的数字经济指标体系。与国际比较,中国对于数字经济的测度研究起步较晚,但是研究结构也已初具规模,学者和机构分别结合时代特征和中国特色进行不同角度的研究,相关成果涉及范围不断加大。但是,数字经济的核算与统计内容方法尚无统一的标准(表1)。

表1 国际国内组织机构及学者关于数字经济的核算方法

事实上,我们很难将数字经济的贡献从各个行业里面抽象出来进行统计。就像20世纪80年代,经济学家索罗提出的悖论:到处都看得见计算机,就是在生产率统计上看不到。相似地,我们已经关注到数字经济的作用,但是在统计数据上难以显现出来。现有使用的统计标准并不能真实、精确地反映数字经济的发展水平。

2.数据利用与信息安全亟须进一步平衡。在当今数字经济时代,网络信息安全是全世界的威胁和挑战,不存在地域和经济限制。一方面,数据呈现暴发式增长,数字化对产业赋能的作用越来越强,如何在促进数据使用的同时保护数据免遭窃取、滥用成为监管难题。比如,2019年3月,Facebook 被曝出2亿条以上的用户密码数据采用纯文本方式储存,而这些文本数据可以被开发人员随时访问。此外,目前很多制造业企业均设计了相关的数字化系统,各环节相关勾连,但是数据安全方面保障水平有限,存在被外网攻击并泄密的风险。另一方面,如何在保障信息安全的同时最大化挖掘和利用数据价值,明确数据权力,实现数据开放共享同样是当前面临的一大挑战[24]。

3.数据鸿沟问题亟待进一步解决。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在不同地区差异较大,东部沿海地区要明显优于西部地区,存在结构失衡,数字经济发展好的省份或城市会越来越好,反之会变得越来越差,数据孤岛、数据碎片化现象严重。同时,由于不同地区之间的数据流动机制和网络基础设施的差异,导致 “数字鸿沟”问题的出现,现在逐步演化为 “5G 鸿沟”“云鸿沟”等。以数字政府建设为例,清华大学数据治理研究中心发布的《2020数字政府发展指数报告》显示,根据综合组织机构、制度体系、治理能力、治理效果等指标测算,东部地区以及省会城市的数字政府发展指数表现要明显优于中西部地区或者非省会城市。此外,老年人的数据鸿沟问题也已成为当前数字经济发展面临的挑战。

4.相关监管政策配置依然滞后。当前,各类数字经济新业态新模式层出不穷,但是相关的监管配套政策还没有匹配上。这一方面是因为数字经济的发展速度确实很快,另一方面与中国政府治理水平不足也有关系。这种不匹配不仅体现在缺位也体现在越位或者错位上。以医疗领域为例,比如,目前中国的传染病网络直报系统已经是全球规模最大,但受制于当前的政府预警机制及上报制度不健全,使得该系统并未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再比如,疫情期间互联网医疗开始兴起,采用视频问诊的方式为患者提供医疗咨询服务,但目前的制度不允许医生个人独立注册,且问诊内容受限,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互联网医疗的发展。

5.数字经济相关税收政策仍有待完善。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为相关税收政策带来了挑战。一方面,大部分数字经济业务在线上进行,具有很大的隐蔽性特点,征管部门难以对企业的数字业务进行明确界定。另一方面,数字经济相关业务不受空间限制,跨地区甚至跨国界的交易并不少见,使得征管部门难以确定税源,还会导致部分数字经济主体产生跨区域或跨国避税行为,对传统行业的企业带来不公平。比如,根据有关机构整理数据,2017年谷歌、脸书、亚马逊、eBay 等超大型跨国数字企业在获取高额收入的同时,纳税贡献比却不足2%。

6.政府数字治理水平亟须进一步提升。政府采用数字化治理,进一步优化政府治理水平,但是在推进“数字政府”“智慧城市”的过程中也出现不容忽视的“新”壁垒和鸿沟。比如,相较于传统的办公模式,数字治理要求各个部门之间合作共赢,减少“信息孤岛”现象,更好地提高办公效率,但在利益驱使的较量行为下,部门壁垒短时间内仍然存在,同时部门整合人员去向的问题也需要重视;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排除了一些群体,比如缺乏上网技能的老年人或者经济落后地区的人们,从而导致了新的数字鸿沟。

(三)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可能会带来的风险

1.跟风建设扰乱市场秩序。国家政策释放的信号,容易引发地方政府和部分企业跟风发展。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企业只要与“互联网”“共享经济”“区块链”“新能源”扯上关系的就能很容易拿到融资,继而上市获得热捧。这种跟风思想对行业发展不利,以前的电视机行业、之后的家电行业、P2P行业等几乎都经历了起初的兴盛,至后来的惨烈竞争,再到最后的巨头垄断。同样地,数字经济也要尊重市场规律,避免跟风建设。

2.国家(区域)间税收收入不公平可能会加剧。数字经济经营活动所产生的税收收入主要集中于经营主体注册地,与主要业务消费地脱离,导致大量数字经济企业通过跨区域、跨境转移利润来避税,这也是财政部2018年会计信息质量检查发现的突出问题之一。据测算,Facebook在境外实现的利润占比高达

66%,但境外缴纳的税收占比仅为8%。中国数字经济企业主要分布在东部经济发达地区,而数字用户遍布全国各地,据统计,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一线城市的数字用户占比约为12%,高达88%的数字用户分布于一线城市以外的地区,但是相关税收主要在一线城市缴纳,对于非一线城市很不公平,长此以往,将进一步加剧区域发展失衡。

3.出现数字经济平台垄断行为。平台化是数字经济最明显的外在特征。截至2019年底,全球市值前10的企业中数字平台企业占了8家,市值占比接近90%。这些巨无霸的数字经济企业(如BAT)可以凭借自身庞大的数据资源和数据处理分析系统构建起自我强化的垄断屏障,这种屏障智慧越来越大、越来越牢固,不仅能够有效应对竞争者的攻击,还可能对政府部门产生威胁。尤其是在舆论导向方面,巨头公司正在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如何定位平台的经济社会角色,如何理性认识数字经济的寡头垄断型市场格局,如何看待“赢者通吃”现象,这些都是数字经济治理亟须思考的难题。

4.可能会出现新一轮的结构性失业。技术更新迭代在创造新就业岗位的同时,也会导致部分行业被代替,产生结构性失业。比如,以淘宝、京东为代表的电子商务业的快速发展,使得大量实体店倒闭,零售人员不得不通过学习线上客服实现转岗。同时,近年来兴起的直播带货、网红带货对实体经济更是带来了巨大冲击。再比如,制造业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引入了大量机器人,使得大量流水线工人被淘汰,而且这类工人属于低技能人员,学习能力和转岗能力都受限,可能直接就变成了无业游民。未来的就业形势将逐渐向少数头部集中,专家型人才将获得更多工作订单,但雇佣形势将更多地采用项目制、兼职形式。在数字经济环境中,真正有能力的人才甚至可以自己创办自己的工作室承接项目,大量职业技能不过关的就业人群将面临更大压力。

5.政府可能形成数字治理困局。人工智能、云计算和大数据等信息技术的发展推动政府治理的变革,面对数字经济新格局,政府在数字治理方面还是有所欠缺。一方面,数字经济新模式发展迅速,但数字化应用模式单一,许多涉及基层治理的APP用户友好程度较差,部分基层干部面对基层治理数字化转型无所适从,无法满足更高的数字化治理要求。另一方面,数字化可能会反作用于国家治理体系。以大数据为代表的数字技术基于信息的概括性和可计算性,已成为国家治理的政治工具,但是被数字所简化掉的信息,有可能会限制治理过程的优化,造成地方指标过度笼统,进而影响到上层决策。例如,“GDP指标锦标赛”将会引导基层政府软化数字指标,造成政府治理数字化的困局。

三、结论和建议

综合上文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几个主要结论:(1)数字经济的概念最早出现于20世纪90年代,经过20多年的发展和演变,也形成了多种多样的界定,目前的定义主要局限于数字经济的一些共性特征,极容易与其他关联概念混淆,这也反映了人们对数字经济本质认识的不足。(2)自2015年提出“国家大数据战略”以来,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呈快速增长态势,但是不论从绝对规模还是从相对值来看,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与美国等国家仍有较大差距。同时,目前中国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主要集中于应用端,基础端和创新端的能力很薄弱。(3)当前中国数字经济发展面临不少挑战,包括如何形成一种标准化的方法统计数字经济、如何平衡数据利用与信息安全、如何解决数据鸿沟问题、如何配套监管政策、如何完善数字经济税收政策以及如何优化政府数字治理水平等六个方面。(4)数字经济的发展可能会带来一窝蜂建设扰乱市场秩序、加剧国家(区域)间税收收入不公平、出现数字经济平台垄断行为、新一轮的结构性失业以及政府可能形成数字治理困局等风险。

数字经济是中国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内容,近年来也被置于十分重要的位置,但是我们需要保持清晰的头脑,理性认识数字经济发展面临的挑战和风险,推进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具体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第一,推动建立标准、科学和包容的数字经济测度体系。首先,加强数字经济理论研究,在对数字经济的内涵和外延界定清晰的基础上进行数字经济测度的探索,主动学习和借鉴其他国家数字经济的测算方法,构建符合中国特点且具有学术价值的数字经济理论体系和测度体系。其次,加快建立多部门协同的数据搜集和共享机制。最关键的是先推动数字经济服务主体自身构建数字业务统计体系,在此基础上推动形成由统计部门、行业监管部门和数字经济服务主体相协同的数据研究、调查、共享、评估体系和统计调查框架,建立动态化数据评估机制,不断提升统计的科学性和准确性。最后,创新数据获取和处理方法。加快推动大数据爬虫技术升级,建立数据分析师培训机制,提高数据获取和处理效率。

第二,着力解决数字鸿沟问题。首先,加强各地数字经济合作交流,鼓励地方政府加强宽带覆盖、5G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提高区域政府间和企业间数据共享与链接,研究制定政府数据开放制度规范。其次,面向老年人坚持两条腿走路,一方面强化对老年人应用互联网的引导和培训,另一方面推进互联网应用适老化改造和信息无障碍化建设。

第三,做好数据安全保护。首先,要针对软硬件做好安全防护。从出厂环节明确有关数据信息的软硬件设备安全防护措施,特别是要针对恶意入侵进行加密防范。其次,加强数据加密技术的研发与应用。推动量子科技、区块链、联合学习等新技术在数据加密和数据追踪等方面的应用。最后,加强对破坏数据安全行为主体的惩戒力度。加快推进数据确权,明确数据权责边界,加大对越权使用数据信息、不规范使用数据信息主体的惩戒。

第四,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推进数据从产生、储存到使用的全链条管理,加快培育数据要素交易市场,推进各地有序建设数字交易公共平台,鼓励第三方机构探索推行数字交易中介业务。在法律和政策合规的前提下,推动有条件的地方和单位设立“数据银行”,采用类银行的经营模式、商业理念和管理方法,面向政府、企事业单位及个人用户,提供数据确权、数据隐私保护、受托存储、受托数据治理、受托数据交易等服务,着力提升数据变现能力[25]。

第五,打造开放包容的数字经济发展环境。一是以推动数据共享和依法使用为导向,进一步完善数据开放共享、知识产权和数据隐私保护等法律法规。其中,主要应围绕数据的权属关系、流转权等内容,制定相应的法律法规和规章制度。二是加快推进政府公共数据公开,打破国内不同地区间政府公共数据的“鸿沟”,为数字经济企业的发展营造自由开放的数据环境。通过数字政府建设,可以最大程度释放政府数据所带来的数据红利,实行“负面清单”管理。三是要进一步增强政府数字治理水平和能力。在包容审慎、公平竞争和明晰底线的基础上,明确对数字经济新业态新模式的治理原则,处理好新旧业态之间的关系,不过度执法,也不能不管不顾,探索鼓励创新与规范发展的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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