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海玲,赵 岳,焦娜娜
1天津医科大学护理学院,天津,300070;2天津医科大学肿瘤医院,国家肿瘤临床研究中心,天津市“肿瘤防治”重点实验室,天津市恶性肿瘤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乳腺癌防治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天津,300060
随着乳腺癌患者生存期延长、乳腺癌发病年龄渐趋年轻化、女性整体生育年龄推迟以及国家三孩政策正式实施,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的生育需求日益增长[1]。然而乳腺癌多模式诊疗带来潜在的不孕风险,使得未完成生育后代或仍然有再次生育意愿的患者产生强烈的焦虑与担忧。生育忧虑是指患者对生育能力、自身健康、子女健康及子女养育等方面的担忧[2],它严重威胁患者远期的心理健康状态。自我表露是个体向他人表露自己的思想、感受和经历等信息的过程[3],它有助于增进个体与他人的亲密关系,调整认知结构,摆脱负性情绪,进而适应压力源[4-5]。研究表明,自我表露与生育忧虑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6]。社会关系质量是个体社会支持网络的体现[7]。社会支持水平较高的患者可通过配偶、家人及朋友给予的情绪疏导和心理慰藉来缓解癌症后生育忧虑[8]。此外,自我表露倾向越高,人际互动的次数越多,个体获得的社会支持水平就越高,社会关系质量就越高[9]。由此可见,自我表露、社会关系质量和生育忧虑密切相关。有研究证实,夫妻亲密关系在自我表露与癌症后生育忧虑之间起到中介作用[10],而夫妻亲密关系是社会关系质量的典型特征。由此提出假设:社会关系质量在自我表露与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生育忧虑之间起到中介作用。本研究通过对育龄期乳腺癌患者自我表露、社会关系质量和生育忧虑三者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探讨自我表露、社会关系质量对生育忧虑的影响机制,为改善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生育忧虑,进一步提高其生命质量提供理论依据。
于2020年9月至2021年9月,采用随机抽样法选取天津市某三级甲等医院乳腺内科住院的育龄期乳腺癌患者进行问卷调查。本研究已通过医学伦理委员会同意,研究对象均知情同意。纳入标准:①经病理学诊断确诊为乳腺癌;②年龄20-49周岁;③意识清楚,具有一定的语言表达与理解能力;④知晓病情,自愿参加本研究。排除标准:既往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并伴有心、肾、肝等严重威胁生命的疾病。
1.2.1 一般资料调查表。包括年龄、文化程度、婚姻状况、子女数、家庭月收入、手术方式、疾病分期、流产史、是否实施生育保护等。
1.2.2 中文版癌症后生育忧虑量表。由Gorman等人编制[11],乔婷婷等人汉化[12],主要用于测评女性癌症患者的生育忧虑水平。量表总Cronbach's alpha为0.792,重测信度为0.956,内容效度指数为0.910。量表包括18个条目,6个维度,即配偶知情、备孕、接受度、怀孕能力、自身健康、子女健康。各条目采用Likert 5级评分法,选项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分别计1-5分,其中条目5、10、15为反向计分,量表总分共90分,得分越高表示患者的生育忧虑水平越高。
1.2.3 痛苦表露指数量表。由Kahn等人编制[13],李新民修订[14],用于评估个体向他人表露自身痛苦经历等隐私的意愿和倾向。该量表共12个条目,采用Likert 5级评分法,正向条目按1-5分计分,反向条目按5-1分计分,量表总分范围为12-60分,分数越高表明个体自我表露状态越好。量表的Cronbach's alpha为0.866。
1.2.4 社会关系质量量表。由Hou等人编制[15],用于评估患者与家人、朋友的关系。量表共17个条目,3个维度,即家庭亲密度、家庭承担、朋友关系。每个条目采取4级评分法,量表总分范围为17-68分,得分越高表示社会质量关系越好。量表的Cronbach's alpha为0.832。
经医院相关部门同意,采用问卷调查法进入现场调查,研究者采用统一的指导语告知调查对象研究的目的及填写方法,征得患者同意后,发放问卷。问卷由患者本人完成,填写不便者由研究者逐条朗读条目并根据患者意向进行记录。问卷填写完成后,研究者当场回收问卷,及时检查有无错填漏填项或矛盾答案。本研究共发放315份问卷,收回有效问卷296份,有效回收率94.3%。
采用SPSS 22.0进行统计学分析,采用频数、构成比、均数和标准差进行描述。自我表露、社会关系质量、生育忧虑得分经Kolmogorov-Smirnov检验均为非正态分布,采用中位数和四分位数进行描述。采用Spearman相关分析探讨自我表露及社会关系质量与生育忧虑得分的相关性,采用温忠麟等检验中介效应的程序对社会关系质量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16]。检验水准α=0.05。
296例患者中,年龄范围为23-49岁,平均年龄为(39.93±5.77)岁;文化程度在大专及以上的患者居多,共145例,占比为49.0%;已婚的患者248例(83.8%);1个子女的患者149例(50.3%);采用根治手术方式的患者较多,共168例,占比为56.8%;没有生育意愿及未实施生育保护的患者居多,分别为212例、192例,占比分别为71.6%、64.9%。见表1。
表1 育龄期乳腺癌患者一般资料
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的自我表露总分为38.00(29.00,49.00)分,处于中等水平;社会关系质量总分为52.00(48.00,59.00)分,处于中等偏上水平;生育忧虑总分为49.00(39.00,58.00)分,处于中等水平。见表2。
表2 育龄期乳腺癌患者自我表露、社会关系质量与生育忧虑情况
Spearman相关分析结果显示,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的自我表露与社会关系质量及家庭亲密度、家庭承担、朋友关系均呈正相关(均P<0.01),而自我表露、社会关系质量及家庭亲密度、家庭承担、朋友关系与生育忧虑及配偶知情、备孕、接受度、怀孕能力、自身健康、子女健康均呈负相关(均P<0.01)。见表3。
表3 育龄期乳腺癌患者自我表露、社会关系质量与生育忧虑的相关性分析
基于相关分析结果,育龄期乳腺癌患者自我表露、社会关系质量与生育忧虑三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作用机制。为进一步探讨三者之间的关系,依据中介效应检验程序,第一步,以生育忧虑总分为因变量,以自我表露总分为自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自我表露对生育忧虑存在负向预测作用(β=-0.552,P<0.001) ;第二步,以社会关系质量总分为因变量,以自我表露总分为自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自我表露对社会关系质量预测效应显著 (β=0.475,P<0.001) ;第三步,以自我表露总分和社会关系质量总分为自变量,以生育忧虑总分为因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自我表露和社会关系质量对生育忧虑有显著负向预测作用(P<0.001),可解释生育忧虑47.4%的变异量。其中,自我表露对生育忧虑的预测效应出现下降,表明存在社会关系质量的中介效应。上述结果显示,自我表露可以直接对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生育忧虑产生影响,也可以通过社会关系质量的中介作用间接对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生育忧虑产生影响。见表4。
表4 社会关系质量在育龄期乳腺癌患者自我表露与生育忧虑之间的中介效应分析
本研究结果显示,育龄期乳腺癌患者自我表露处于中等水平,低于肖婷对一般乳腺癌患者的调查结果[17],说明多数育龄期乳腺癌患者不倾向于表露自己的负性情绪,可能与育龄期乳腺癌患者感知到的病耻感比一般乳腺癌患者强烈有关[18]。育龄期的乳腺癌患者社交活动较多,人际交往密切,对癌症治疗导致外表形象改变更加在意,强烈的病耻感使患者刻意回避社交,不愿与他人交流[19]。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社会关系质量处于中等偏上水平,进一步分析各维度得分率发现,朋友关系得分率明显低于其他两个维度,说明患者的高社会关系质量主要来源于家庭内部,这可能与本研究对象年龄为(39.93±5.77)岁,且大多已婚,已建立完整家庭有关。基于年龄和文化背景下,该人群从成年初期开始逐渐减少与熟人和密友的互动频率[20],更加注重和维系与家庭成员间的关系[21]。患者感受到来自于家人的情感支持和关爱,对家庭亲密关系更加满意,与朋友关系的亲密度较差。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生育忧虑状况处于中等水平,低于年轻癌症患者[22]。得分最高的维度是子女健康,究其原因:化学药物具有生殖毒性,这使得育龄期乳腺癌患者担心孩子出生后的健康状况。其次,乳腺癌是有遗传性的恶性肿瘤,大多数患者担心疾病会遗传给孩子,影响孩子今后的健康。得分最低的维度是不孕接受度,可能与本研究对象大多数已有子女有关,且随着生育观念改变和对领养子女的接受度不断提高,导致育龄期乳腺癌患者对不孕的担忧程度相对较低。
本研究结果发现,育龄期乳腺癌患者自我表露、社会关系质量与生育忧虑均呈负相关,说明育龄期乳腺癌患者自我表露水平越高、社会关系质量越好,其生育忧虑就会越低,自我表露和社会关系质量能有效预测生育忧虑程度。由于育龄期乳腺癌患者在诊断癌症后未生育或仍有生育需求时,往往陷入不知所措的迷茫困境,引发一系列与生育相关的心理问题[23],而自我表露是促进心理健康和治疗心理问题的自我调节方式,通过向他人倾诉内心真实思想,表达自己的需求,从而获得积极的社会支持,降低其负性情绪,减轻其生育忧虑[24]。社会关系质量是患者社会支持的体现,患者与家人、朋友间关系越亲密,感受到的包容和关怀也越多,其幸福感就越高,患者将更多地关注于亲情、能力和个人特质方面,这有助于患者重新认可自己,建立理性的自我评价,减轻因生育问题而产生的自卑内疚心理。同时家人和朋友的鼓励能够帮助患者更好地积极应对自身问题,重新建立对生育的信心。因此,良好的自我表露不仅有助于患者抒发压抑情绪,还增进了其与家人间的亲密度,从而达到情感上的共鸣与理解,减轻其内心对生育的忧虑,进而促进其心理健康,提高其生命质量。
中介效应分析的结果显示,自我表露不仅可以直接影响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的生育忧虑水平,还可以通过社会关系质量间接影响患者的生育忧虑水平。社会关系质量越高,越能正向调节自我表露对生育忧虑的影响,本研究结果证实了研究假设。社交渗透理论指出,人际互动是由浅层次向深层次的表露过程[25],向他人表露自己相关的消极情绪和心理感受的过程中,有利于个体增强人际关系间的信任水平,并建立良好的社会关系。因此自我表露对社会关系质量的产生、发展与强化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确诊后不仅要经历疾病和治疗带来的躯体痛苦,还要承受可能无法生育的巨大打击,如果缺乏良好的社会关系,会严重影响患者的生存质量,加重生育忧虑程度。社会关系质量高的患者拥有良好的人际关系,患者收获来自配偶、家人及朋友的理解和支持,满足基本心理需求,摆脱负性情绪,从而缓解其生育忧虑[8]。此外,患者感知到的社会关系质量越好以及来自表露对象的回应越积极,越能增强患者的表露意愿,改善表露效能,进一步降低患者的生育忧虑水平。于雅等对育龄期乳腺癌患者的研究有相似的结果[10],自我表露有助于增进夫妻亲密关系,促进彼此理解,最终降低癌症后生育忧虑水平。因此医护人员应加强患者的自我表露教育,创造相互支持、充分表达内心感受的优良表露环境,提高患者自我表露能力,进而增进患者与他人的亲密关系,提高社会关系质量,获得良好的社会支持,最终降低其生育忧虑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