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六年的四月,江南大地,春意盎然。然而,连续几天,我却忐忑不安,不知所措,找不出原因来。不久,大妹突然从老家打来电话,告诉我说,妈生病了,住院检查的结果,疑似癌症,长在肺上,有很大的阴影,几乎占据了肺部的多半位置,可能还是晚期。大妹还说,住院之前,妈突然像是得了重感冒一样,打不起精神,老是咳嗽、气喘。谁都不信,多年来,妈一直头不痛、眼不花,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会得癌症了呢!大妹和大妹夫也都不信,还是于心不甘,又去找来医院熟悉的几位专家给妈会诊,专家们看了她的CT片,又认真看了相关的化验结果,对她的身体又进行了一番详细的检查,虽然说得十分地婉转,但结果却仍然相同,并劝我们,不要再给她老人家治疗了,免得再受那些化疗和放疗之苦,不如趁早,她还有精气神,想吃什么和想去哪玩,都满足她。我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头顶突然像被浇了一盆冰水,心像被人用手使劲在揪一样疼痛。仿佛,天马上就要垮塌下来。难道,我妈那宝贵的生命,就这样要被病魔无情地判下了死刑?
我心里责怪着大妹,为什么她不把妈生病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呢?怎么等她住院几天检查出了结果才打来电话呢?此时,我把妈生病的这件事儿,有些怪罪到了我大妹身上,而且,弄得我好几天来都坐立不安,心里老是觉得会有什么事儿发生似的。原来,母子连心,是妈得了这么个要命的病,让我给感应到了。
我妈得了这样的病,让我怎么也不肯相信。这年春节,我还专门带着一家大小,从长沙赶回德江,陪着她,一起高高兴兴地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当时,她的健康状况,仍保持着过去多年以来的那种硬朗,除了背仍是稍微有点儿驼外,还是之前我们所熟悉的那么精神,走起路来,如果你不从正面看她那长满皱纹和老年斑,仅从背影望去,她那矫健的步伐,根本让人猜不到她已是八十三岁高龄的老人,而更像一个有劲疾走的中年妇女。
尽管如此,她毕竟还是上了年岁的人了,我非常担心,她一个人在家,没人陪伴,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怎么了得?尽管大妹的家与她同住一个县城,却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相隔一两公里的距离,大妹虽然每天清早起床就给她打一个问好请安的电话,或是隔三岔五前来看望她,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然而,毕竟没人在她身边随时守候和照顾她的起居和日常生活,我十分不安。多年前,我曾多次劝她,请她到长沙与我们同住,好照顾她,她仍是同样地拒绝。我这次劝她,她仍是语重心长地说:“幺,你不用担心我,我哪里也不去。这里的左邻右舍,都是几十年的熟人,我随时可去串门与他们说说话。在这院子里,与他们聚在一起,摆摆龙门阵,不寂寞。去你们那里,除了你们,我哪个人都不认识。你们上班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出门去,别人说话我听不懂,我说话,别人也听不懂。那我受不了。”我说:“你既然不和我们去长沙,你先不是告诉我说,现在洗衣服,腰腿不像以前那样好使,不便往下蹲?我给你请个保姆,每天陪着你说话,帮你洗衣服、煮饭,照顾你。好不?”她笑着立即站起身来,双手拍着衣服的前襟,以示自己身体的硬朗,还不无自信地说:“你看,我这么好的身子骨,又不是自己动不了。你大妹、青松(大妹夫名)也请我去和他们一起过,他们家离我这么近,我都不愿去。你说,长沙那么远,我还愿去吗?说心里话,别人弄的饭菜,饭硬了、菜咸了,不一定合我的口味。再说,你负担重,小孩还在读书,岳父多病,每月还要给我生活费,房子要缴按揭,你还有许多地方需要钱花。等我哪天真的干不动啦,你再给我请保姆也不迟哈。”她既然如此坚持,我没办法,只得依她。后来,我就和我两个妹妹协商,离家之前,给她买了台洗衣机安装好,方便她洗衣服。
我回长沙与我妈离别之时,我握着她那干了一辈子粗活、骨骼仍还壮实的双手叮嘱说:“妈,你要好好生活好,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千万不要节约钱亏了自己,也千万要好好地照顾好自己。出门走路要特别小心!有什么急事,就立即请人给大妹他们打电话,他们会及时来帮你解决。再等两年,我就该退休了,退休之后,我就回德江来陪着你,和你一起生活,服侍你,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依你现在这样的健康状况,活个百来岁,一定没有问题。你能长寿,就是我们当儿女的福气哈!”
她看着我,笑着说:“好,好!幺,你放心去吧!”
万万没有想到,相隔不到两月,这么短的时间,突然间她暴发出这么一个病来,使我措手不及,非常难受。回想起我妈曾经生过的几次急病,都是我从外地赶回家,想办法求医问药,很快就治好了的。我就偏不相信,我妈这次的这个病就无法医治。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石阡做油漆工,家里突然打来电话,说我妈生病了,很严重,连路都走不动啦,把我吓得全身冒汗。此时呢,我爹在一个偏远乡当领导,正是农忙季节,工作忙,脱不开身。我的两个妹妹年纪小,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由我来想办法。石阡距离德江一百二十多公里,交通落后,那时没有高速公路,是县级或省级公路。一天只有一班公共大巴,而且没有直达,还必须到中途的思南县城转车。我得到我妈生病的这个消息时,早已错过了赶车的时间。我只能骑上刚买不久的轻便摩托,在沙石公路上翻山越岭往家疾驰,车骑到思南县的张家坝,未曾想到正是春耕农忙季节,这里的公路中间,突然被当地耕田的农民挖出了一条又宽又深的水沟,哗啦哗啦流着灌田的水,我没来得及防备,摩托快速通过时,突然遇到松软的泥水和堆砌在路中的大块砂石,猛然一滑,摩托車失去平衡,立即就要翻车,为不翻到公路左侧下面那三米多深的水田里危及生命,我本能地猛力朝公路右侧跳车,结果,人和车沉重地跌落在公路上,因惯性向前滑出好几米远,摩托右侧的后视镜和刹车手把摔坏了,我先着地的右手掌,多半个手掌皮也被摩擦得不知去向,还冒着血珠,同时着地的膝盖和胸前的衣服,也被公路上的砂石划破。这一跤,摔得我全身到处疼痛难忍,躺在路上半天爬不起来。
当想到要尽快给妈治病,我立即强忍着疼痛,把摩托扶起来,接着又往家骑。等我把车骑到家门口靠到门边,此时,人却从车上下不来了。第二天早上,我拄着拐杖,用肩膀托着我妈,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往几里远的县医院,请医生给我妈看病。经检查,她得的是营养不良症,造成心跳过慢,血压过低,全身无力。医生开了些相关药物,我妈吃后,很快病就好啦。
时间再往前推,那时我家还在转角岩农村,当时我在德江中学读高中。我妈突发急病,也是我先晓得,及时赶回家,请了几个邻里乡亲,将我妈从三十多里远的老家抬到县人民医院住院医治,不几天,病也好啦。为这,我妈常常在邻居面前夸奖我说:“我家赵启东啊,就是我的救星!每当我病得不行啦,都是他及时赶到,帮我想法到医院,药到病除啦!”
可是这次,我妈虽然年纪大了许多许多,但她得的不是别的病,而是癌症,还是晚期,是人所共知难以治愈的重症。不过,我心里觉得,还是很有信心和能力把她的病治好的。因为,一是现在我有了经济承受能力,不怕她治病花钱。二是多年的媒体生涯让我认识了许多著名的医生并成了好朋友,甚至有位北京的老中医,是专给中南海里的一些首长看病的,全国各地许多得了各种不治之症的病人,慕名到北京找他,都药到病除了。我就不相信,我妈的这个病他治不了。
我和太太从长沙开车西行往家赶,一路上,我们仍在不停地琢磨思考,该采取哪些措施,才能把妈的病治好,甚至还猜测,是不是县医院的专家们把她的病诊断错了呢?也许,她真的是得了重感冒。我们的日子一天天地好起来,千万不能让受了一辈子苦的妈分享不到。我们除了挖空心思千方百计想把良医找来给她治病之外,从来不相信佛祖和神灵的我们,因为对妈的深爱,也想这时她能得到佛祖和神灵的护佑,渡过大病缠身这个难关。
梵净山,不仅是武陵山区的最高峰和名山,也是当地人非常信奉的圣山。关于这座山,过去有过许多神奇的传说,单拿老尖顶那口井的水来说吧,听说它能包治百病。我和太太为了求得梵净山佛祖和神灵对我妈的保佑,当天,我们没有直接赶回德江,而是在路过江口县城时,直接右转去了不远的梵净山。第二天天刚亮,我们赶早上山,先去承恩寺向佛祖烧香磕头捐钱,以求佛祖显灵保佑我妈早日康复。然后,再登上老尖顶去那个井边取水回家,好让我妈饮后能治百病。可是,当我们去取水时,这里的水,再不像之前那样清澈,显得浑浊不堪。我心想:梵净山啊!我是哪里对您不敬呢?您怎么这样对待我啊?我每次登山,都是满怀敬畏之情,从没伤害过您一草一木。我又想,是不是哪个捣蛋的小孩,有意用东西把井水给搅浑了呢?
我妈喝了我们取来的水,仿佛没太见效。倒是我们从梵净山下的一家酒楼,给她打包平时很难吃到的那条江鱼回来,加热后给她吃,她吃得津津有味,感觉非常舒服。我就借她此时心情较好的时候,劝她坐上我的车,一起上北京,找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医生给她检查看病。可我怎么劝说,她终究还是不愿离开德江。她说:“上海、遵义、当年你爹当兵所在的重庆,哪里我都去看过啦。现在,我是哪里都不去,我就是要守在家里,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我耐心地劝导她说:“妈!北京你不是没去过吗?我早几年就向你说过啦的,要找时间带你去北京玩的,要到天安门城楼上看北京城,看天安门广场。正好这次我请了长假,有时间去。这次去,同时也顺便给你看看病,你就让我们当小的尽尽孝心嘛!等把你的病治好了,还回德江来,总可以吧?”我像孩提时代似的拉着她的手撒娇,并说:“这样,让我们心里也踏实嘛!”坐在旁边的太太接着劝:“妈,去吧!启东说得在理,给我们一次面子吧!”可是,妈还是说:“谢谢你们劝!不去。我哪也不去!除非等病好后,你们陪我去。”为了能给她治病,接着我让步劝,请她先去县医院住着,先输些营养液,增强抵抗能力,一边等我联系北京那个很厉害的医生朋友到家里来,上门给她看,她也不愿意。仿佛,她好像在怕什么。是不是怕像先她而去的我爹那样,吃了许多的药,挨了好多的苦,后来,还是没能挽留住宝贵的生命?
我妈,她还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因大家都瞒着她。大家都怕她万一知道自己得的是癌症之后,精神压力过大而产生恐慌。但她已到晚期的肺癌,在她身上,疼痛起来的时候,就像翻江倒海,反应强烈,使她痛不欲生,难以忍受。这与我爹当年患淋巴癌疼痛的症状不无两样,难免,她会从这方面猜测。有次,她疼痛起来时,起身到处去找刀,想寻短见,我二十多岁的儿子一米七八的高个儿,上前将她一抱抱住,劝阻她,也很难劝阻,几个在场的人一起上前,一边劝说,一边拉住她的手和衣服,才制止住她。她这种难受的劲儿,旁人见了,也于心难忍,跟着难受。我猜,妈她一定是意识到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了,不然,她怎么不与我们一起去北京看病呢?当年我帮她求医问药,她是那么积极地配合,可是现在,却一点都不听劝。此时,我真恨华佗不再,只能给她吃一些镇痛的药,却没什么真能治她病的药给她吃。我也非常痛恨自己,怎么没有及早地发现妈得了这么个病呢?要是尽早发现,及时地给她医治,也不至于她现在如此地痛苦啊!
有天下午,我守在我妈的身边,和她说了一阵话,不久,她说:“我要去上厕所。”我说:“妈,我扶你去。”她果断地说:“不用!”我只能小心防备着看她起身,她站起来时,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并且走路蹒跚,我意识到她的身体已经逐渐虚弱,立即上前扶她,她仍像几年前那样,好强地用手习惯性地把我的手拍开,不让我扶,嘴里使劲哼着:“我能走!”接着,她却无奈地自言自语:“我这辈子,怎么老是生病啊?”仿佛,她在寻思自己老是生病的原因。我安慰她说:“妈,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啊!你不要老是想着你有病,你要想你这辈子多么能干!三年自然灾害那阵,那是多么艰难困苦的岁月啊!你都把我们拉扯过来了,家里没一个人饿死,你是多么的了不起和能干啊!后来,你还在老家给我们修了三间大瓦房,这都是你的功劳和本事呢!你应该随时感到自豪!”
同时,我也深刻地反省着自己,妈这一生,给我们做了许多许多,而我呢,到底给她做了些什么?尤其是此时,当我明白,我这辈子,仅剩倒计时的最后几天,或者再长也是几十天,甚至最多也仅有几個月“妈”喊的时候,除了陪伴,我能给她做些什么?我想弄些她喜欢吃的好吃的东西,她又能吃多少?想带她去北京玩,她却不去。我想逗她开心,该说些什么才好呢?我给她讲些我在外工作和生活中遇到过的许多好人好事。她听后很高兴。可过了一阵,她却说:“幺,你们该回去上班了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们的工作。”尽管她病成这样,此时,她还在关心着我们的工作。坐在我旁边的大妹,此时向我解释,妈生病住院检查,没及时给我打电话,也是妈不让打的。妈当时对她说:“你哥才去单位不到两个月时间,就不要告诉他了。告诉他,他又会跑回来,会影响他工作的。”我妈,真是一个多么无私总是为别人着想的好母亲!我猜想,妈她一定看得出来,我们这次回家来,没有像往常那样,来回总是匆匆忙忙。我便再一次向她解释说:“妈,我们这次回来看你,是请了很长时间的假的,要等把你的病治好了才走。”她听了,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我妈人缘好,无论我每次回家给她买多少她喜欢吃的点心、巧克力、芝麻核桃糊以及其他糕点,她都要与邻里分享,还念念不忘地向大家夸赞我和我太太好、有孝心,同时,她还要向大家介绍我们,不仅舍得给她钱花,还舍得给她买许多好东西和好看质量也很好的好多衣服。
夜里,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知道我妈病重,纷纷前来看她,向她说些安慰的话,也一起坐下来,与她谈些张家长李家短不伤大雅的事情,陪她打发时间。有时,我妈强忍着疼痛,也陪着大家一起说说话。不久,我看她实在是没精神陪同,在去卧室上床休息之前,她还忘不了嘱咐我说:“幺,你这些叔叔、阿姨、表弟、表妹、哥哥、兄弟,他们难得来我们家玩,等会你要记得煮夜宵给他们吃,碗柜里有面条和鸡蛋。我累了,先去睡会。不陪大家啦!”我一边扶她一边说:“妈,你就放心去休息吧,我会的。”
我煮夜宵的时候,专门走到我妈的床前问:“妈,你晚饭也没吃,要吃一点鸡蛋面不?我给你少弄一点来行不?”
我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轻声而慈祥地对我说:“我不想吃。”
我接着劝:“妈,你好好想下,看想吃点其他哪样,就给我说,我去弄。你不要担心麻烦我。”
她仍是小声而慈祥地对我说:“幺,我真的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吃,吃不下。”
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与我妈的最后一次对话。
当我送走来看她的所有客人,回头正要去看她时,太太告诉我说:“我刚陪妈上了一次厕所,扶她上床休息了,她说也让我们去休息。”于是,我就再没有打扰她,只是轻轻地走到她的床前,认真地观察了她一会儿,在微弱的灯光下,她那疲倦而有些发白的带着病容的脸,此时显得很安静,她仿佛早已睡着了,被子也盖得很好,我不忍心喊醒她,就轻轻地走出了她的卧室。
不曾想到,睡不到两个小时,太太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立即起床,去看妈时,她却没了生命体征。
我媽的离去,于她是幸福的,从发病到离去仅二十天时间。对我们而言,哪里知道,一个鲜活的生命,本来还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的,却因为这病,怎么就这么突然,一夜之间就没了呢?本来,我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奇迹能再次在她的身上发生,像曾经那几次一样,在我的陪伴和求医问药之下,她会逐渐地好起来。更是希望,她能等到我请的北京那位名医生的到来,医好她的病,与我们同享当下美好的生活。然而,恰恰相反,我这个为儿之人,这次却什么也没有能够为她做到,就连想为她送终都没能实现,这怎能让我心神安宁而不抱愧疚呢?
快要火葬时,我看到我妈那安详而清瘦的遗容,却被工作工员缓缓送进火葬场的焚化车间,预示着我们马上就要阴阳相隔,天各一方,我怎能舍得与我妈就这样永绝地别离?回想起她曾经在这个世界上,顽强勇敢勤劳地与自己坎坷的命运拼搏奋斗的一生。更重要的,她是给了我两次生命的母亲,并是我生命中一直相依为命、日思暮想最亲的人。我怎么也不能舍得她就这样地离去,我的心在胸腔里猛烈地震颤,我再也无法抑制住不断往下流的悲恸的泪水。可是,我只能无可奈何地任凭命运摆布。我被人们劝离我妈的灵柩,走向火葬场的广场,仍恋恋不舍地朝焚化车间方向望去,不久,焚化炉的烟窗里,冒出阵阵青烟,很快弥漫开来,像朵朵各种形态的青云,在烟窗周围,难离大地,并在不高的上空,久久地飘游着,飘游着。也许,那就是我妈,她那圣洁的遗容伴随着她那高贵的灵魂变成了青青的云彩,在天上还在久久地看着我们,仍与我们难舍难分,仿佛她想最后再陪伴我们一些时候,或对我们的未来,还有许多美好的期许,或是采取这种方式,在向我们诉说着什么。我,无比愧疚地责备着自己,这个世界上,我永远对不起我妈。除此之外,或许,这个世间,还有多少事情对她不公,还有多少人对她不公,令我至今仍然肝肠寸断,百感交集,无尽地悲伤和痛苦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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