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经济韧性研究:理论进展与未来方向

2022-04-13 07:06:28张跃胜邓帅艳张寅雪
管理学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韧性数字经济

张跃胜,邓帅艳,张寅雪

(1.天津城建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天津 300192;2.河南师范大学 商学院,河南新乡 453007)

一、引言

当前,全球宏观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增强,自然灾害和公共安全事件频发,尤其是新冠肺炎对全球经济造成了持续冲击,使得国际国内更加重视经济系统应对不确定冲击所表现出的“韧性”。国际方面,2012年联合国减灾署启动亚洲城市韧性网络计划。2013年,洛克菲洛基金会启动“全球100 韧性城市”项目,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的议题是“包容、安全、有韧性的可持续城市”。国内方面,2020年11月3日,中共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首次提出建设“韧性城市”,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正式将“建设宜居、创新、智慧、绿色、人文、韧性城市”写入规划纲要。“韧性”是区域系统面对冲击表现出的抵御风险、降低损害、开拓新发展路径的能力[1]。在经济领域,以“韧性”视角研究国家或地区如何在复杂冲击中谋求稳定、高质量的经济发展至关重要。当前学术界对经济韧性表现出了浓厚兴趣,近年来学者们围绕经济韧性进行了大量理论和实证研究,有关国家或区域层面经济发展的学术研究中,也充满了经济韧性重要性的讨论。

我国的城镇化率从2000年的36.22%提升到了2020年的63.89%,已进入诺瑟姆“S 型曲线”后半段,城市成为经济活动的重要载体[2]。一方面,城市要识别和预防内外部的各种危机,提高抵抗冲击能力。另一方面,城市要更新发展路径,重塑经济增长核心,提升城市更新力。城市已成为经济发展的主阵地和抵御各类风险的重要依托,因此经济韧性建设的重中之重在城市。经济系统是城市的一个子系统,城市经济韧性是城市韧性的一个方面,两者同源于“韧性”理论,但又各有侧重:城市韧性重在对灾害的防范治理,城市经济韧性重在对经济危机的抵御化解。由于城市经济韧性具有多重学科属性,以往研究成果虽然视角多元,但稍显杂乱无章,相关研究结论也存在一定出入,甚至相互矛盾。近两年数字经济的迅猛发展对传统经济产生了巨大影响,给城市经济韧性的研究也提出了新的挑战,关于数字经济对城市经济韧性影响的研究刚刚起步,也较为零散且不成体系。

本文旨在系统梳理城市经济韧性的内涵演变、评价方法、影响因素和未来研究方向。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内涵进行溯源,厘清其内涵要义的演化脉络及深刻含义;从基于状态和过程两个方面梳理评价体系,能够为更加科学、全面地测度城市经济韧性指数提供可能的参考;总结技术创新、产业结构和数字经济等因素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并从数字经济角度出发,探索其丰富城市经济韧性的内容和形式,能够在内涵、测度和提升路径上对已有研究产生启发,有助于探明基于数字经济的城市经济韧性未来研究方向,对今后定性与定量研究起到借鉴作用,为增强城市经济韧性和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理论参考。

二、城市经济韧性内涵

(一)经济韧性研究

从19世纪中叶开始,源于物理学的韧性(Resilience)概念经历了工程韧性、生态韧性、演化韧性三个阶段的演变。工程韧性(Holling,1973;Pimm,1984)是最早被提出的认知韧性观点,表示材料对受力产生形变的抵抗能力,是一种系统受压后恢复原状态的能力[3-4]。在破坏性外力作用前后,系统的内部结构未发生本质变化,因此工程韧性具有单一均衡状态。工程韧性被提出后一直被认为是韧性的主流观点,然而工程韧性的僵化单一性逐渐不能与系统的复杂作用机制相适应。Holling(1996)修正了工程韧性的单一化,认为韧性应当包含系统在改变自身结构进入另一个均衡状态之前能够吸收的最大扰动量级,这一修正概念与生态系统的运行规律相适应,被定义为生态韧性[5]。Berkes 和Folke(1998)也认为系统可以存在多个而非之前提出的唯一的平衡状态,扰动的存在可以促使系统从一个平衡状态向另外的平衡状态转化,破除系统长期固化形成的锁定状态[6]。

生态韧性虽然追求多重均衡状态,但是只能反映系统本身的维持力和抵抗力,多重均衡也不能随时间变动。为了使韧性更好地适应复杂的社会生态系统不断变动的特征,Walker(2004)在生态韧性的基础上提出演化韧性,认为韧性不应该仅被视为系统对初始状态的一种恢复,它是社会生态系统为回应压力和限制条件而激发的一种变化、适应和改变的能力[7]。Ramlogan、Metcalfe(2006)、Pendall(2007)和Folke(2010)也认为不再追求均衡状态、强调适应系统的变化、不断进行动态演化的韧性思想更适用于复杂社会生态系统持续转变的规律[8-10]。考虑到经济系统的非均衡性,组织结构和功能会随时间不断变化,而工程韧性和生态韧性只能反映系统本身的维持力和抵抗力,均衡状态不随时间变动,将工程韧性或者生态韧性的概念引入经济领域存在局限性,并不适配。后来,越来越多的学者选择从动态的演化韧性视角去解读经济韧性,反映经济系统根据外界环境不断调整自身制度结构以适应长期外部环境变化而不断进行动态演变和持续增长的过程,如表1所示。

表1 三种韧性概念比较

(二)城市韧性

随着韧性理论的不断丰富,学者们将演化韧性的概念引入到城市系统研究中。城市作为一个复杂的社会生态系统是建设韧性的重要承载。其包含若干子系统,如生态系统、经济系统、社会系统、基础设施体系等。目前,城市韧性主要应用于灾害和气候变化、城市和区域经济韧性、城市基础设施韧性、城市恐怖袭击韧性、空间和城市规划等领域。其研究的内容主要集中在城市韧性演化机理、城市韧性评价、城市韧性规划等方面。城市韧性的对象是会对城市系统产生影响的任何类型、可预知和不可预知的各种冲击,既包含自然灾害和人为灾害,也包含不能归类为灾害的干扰,比如城市人口的急剧增长、经济系统的危机等。城市韧性更多关注城市系统的管理能力,类似于适应性能力,具有韧性的一般性特征。表2是基于文献梳理的城市韧性的概念和相关应用,与下文城市经济韧性梳理相对应[11-18]。

表2 城市韧性概念和研究内容梳理

(三)城市经济韧性

城市经济韧性作为城市韧性的一个子系统,起着基础性作用。城市韧性理论不断发展,城市经济韧性也随之成为研究热点。主流经济学中并没有与“韧性”直接相关的理论,Reggiani(2002)是最早一批把韧性引入空间经济学研究范畴的学者之一,他将区域经济韧性视为抵御冲击的能力,参考生态韧性理论中的多重均衡思路,解释现实经济中各种集聚现象的内在机制,由此经济韧性的研究逐步展开,在经济地理领域的重要性不断提升[19]。在经济韧性的理论研究中,演化经济地理学探讨了为什么有的区域能“解除锁定”,实现经济转型和升级,而有的区域则不能摆脱“路径依赖”,逐步走向衰退的问题,试图探寻区域经济演化的空间差异及其背后的成因。更多的学者开始运用演化韧性的相关理论对城市经济韧性问题开展了研究。

在国际上,Simmie & Martin(2010)认为演化韧性思想体现了系统动态变化的过程,从而更加适用于经济韧性的分析,具有很强的代表性[20]。基于演化韧性的角度,Martin & Sunley(2015)进一步将韧性的内涵界定为抵御力、恢复力、适应力和更新力四个方面,此定义侧重体现系统动态变化过程,被众多学者所肯定和采纳,相关文献如Nystrom(2017)和Doran and Fingleton(2018)等[21-23]。在国内,认可度比较高的经济韧性内涵界定基本上和Martin & Sunley(2015)相近,但在具体诠释上有区别。包括胡晓辉(2012)将“resilience”翻译为“弹性”,认为经济弹性的内涵包括抵御能力、恢复能力、再组织能力和更新能力四个方面[24]。孙久文和孙翔宇(2017)基于对于经济韧性概念的解读,指出区域经济韧性比较全面正确的概念包括四个维度。第一,抵御冲击、吸收冲击的能力。第二,冲击后恢复的速度和程度。第三,区域经济系统在冲击后重新调整自身结构适应新的外部环境的能力。第四,区域经济路径创造的能力。这一经济韧性内涵的解释被国内许多学者认可采纳,但在进行应用研究时,各有侧重[25]。丁建军等(2020)认为,经济韧性是反映区域经济应对冲击时抵抗、恢复、调整及转型的能力,但是在连片特困区其表现为抗冲击能力和抗返贫风险能力[26]。唐红涛等(2021)认为经济韧性包括抵抗力、恢复力、调整力及更新力,据此提出城市商业经济韧性是指在遭遇不确定性因素干扰下仍然能够通过内部结构转型调整,驱动商业主体转向原路径或更优路径发展,有效维持商业平稳、可持续发展的能力[27]。这几位国内学者关于的说法虽不同,但内涵都体现了适应性、可持续性的特征,不仅关注防范抵御风险方面,而且重视再组织和新路径创造方面,较为全面地诠释了城市经济韧性的内涵。

也有学者在研究中侧重上述内涵的一个方面。比如徐媛媛和王琛(2017)将区域经济韧性定义为区域经济面对外部经济危机干扰时所表现出来的适应能力,更注重经济面对冲击的适应性;李连刚等(2019)认为城市经济韧性是城市经济系统面对市场、环境等冲击扰动时的抵抗能力或通过调整适应转型来迅速恢复系统受冲击前发展路径甚至转向到一个更优发展路径的恢复能力,注重抵抗力和恢复力;相比抵御外部冲击迅速恢复的能力,徐圆和张林玲(2019)认为经济韧性更强调在冲击后能够顺应变化重新配置资源、调整产业结构、不断转型升级的能力[28-30]。可以发现,在国内城市经济韧性的研究起步较晚,其概念虽然没有权威统一的界定,但是基本围绕Martin & Sunley(2015)提出的抵御力、恢复力、适应力和更新力四个方面展开研究,这是较为全面的内涵。具体应用到相关研究中,不同的学者根据研究对象的不同,对经济韧性的解读会侧重四个方面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表述也不尽相同[21]。表3是根据文献梳理的具有代表性的城市经济韧性理论应用及对应概念[26,28-37]。

表3 城市经济韧性在中国应用的梳理

三、城市经济韧性评价体系研究

(一)评价指标

随着城市经济韧性理论研究的不断完善,在实证上相应出现了不同的测度方式,从基于过程的单指标法到基于状态的多指标法,最新进的研究将数字经济相关的度量指标也纳入其中,城市经济韧性评价体系越来越完善,但是学界内关于城市经济韧性的测度至今尚未形成较为统一的方法。本文将测度分为基于过程的测度方式和基于状态的测度方式两种。表4根据文献梳理了具有代表性的指标体系构建和测度方法[20,26,28,31,35-36,38-45]。

表4 城市经济韧性评价指标梳理

(二)评价方法

基于过程测度时,大部分学者借鉴Martin 的敏感性指数法,敏感性指数是Martin 于2011年提出,专门用于量化经济系统处于衰退期时适应力大小的指标,计算公式为[37]:

式中βr是所研究城市的敏感性指数,∆E r/Er指所研究城市在经济衰退时期的地区生产总值或者就业人数的变化率,∆E N/EN指的是全国在经济衰退时期的生产总值或就业人数的变化率。敏感性指数大于1,韧性较差;敏感性指数小于0,韧性较高;敏感性指数处于0 和1 之间,说明产业抵御经济危机的韧性居中。郭将和许泽庆(2019)保留了敏感度指数的连续性,使经济韧性的大小具有可比性,敏感度指数越低意味着经济韧性越强[38]。

Martin(2016)基于敏感性指数法提出了经济韧性测度的冲击周期模型[41]。采用“峰—峰”法(从一个峰值到另一个峰值为一个经济周期)对经济波动周期识别划分为收缩期和扩张期,通过地就业率或者区生产总值的实际变化与预期变化比较,分别对收缩期和扩张期的城市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进行测度,冲击周期模型可定义如下。预期的经济韧性为:

这里(∆Yrt+k)e是城市r 在[t,t+k]时期预期的经济韧性变化量:是[t,t+k]时期全国经济韧性的变化率,Yrt是第t 年(基准年/发生转折的年份)测度的城市r 的经济韧性值。Resisr是城市r 的抵抗力测度:kresis是抵抗期时长,是[t,t+k]时期城市r 实际经济韧性变化量,是城市r 在抵抗期预期的经济韧性变化量。Recovr是城市r 的恢复力测度:krecov是恢复期时长,是[t,t+k]时期城市r 实际经济韧性变化量,是城市r 在恢复期预期的经济韧性变化量。 最终测度的城市r 的抵抗力和恢复力是相对值,都以0 为中心:当结果大于0 时,表示该城市的经济韧性抵抗力或恢复力高于全国水平。

苏任刚和赵湘莲(2020)用就业增长率指标测算城市经济韧性(UER)[39]。计算公式为:

其中(EtR−EtR−1)/EtR−1是城市从业人员变化率,(EtN−EtN−1)/EtN−1是全国从业人员变化率,作为基准状态。将比值大于0 的城市定义为经济强韧性城市。

周侃等(2019)借鉴Simmie(2010)提出灾后经济韧性测度模型,将灾后经济韧性指数(R)定义为[20,32]:

其中t1为灾害发生的时间点,y'=f'(x)为未遭受灾害冲击而按照长期发展趋势外推的假定增长轨迹,y=f(x)为遭受冲击后的实际增长轨迹,∆S表示实际增长与假定增长的差异,反映灾后经济损失的程度,面积表示冲击后的实际增长情况。

基于状态测度时,学者往往构建多指标体系测度城市经济韧性的状态值,确定指标权重的常见方法有主观赋权法与客观赋权法2 类。主观赋权用得较多的包括德尔菲法(专家打分法)、层次分析法(AHP)、模糊评价法(FCE)三种。客观赋权包括变异系数法、层次分析法、熵权法等。因为主观赋权法个人主观色彩强烈,很多学者选择客观赋权法或者主、客观赋权法相结合的方法进行经济韧性指标权重的确定。也有作者使用Korobilis 提出的因子模型计算脉冲响应权重来作为权数。但熵值法能够有效排除主观因素干扰(2021),完全根据数据特征进行赋权,对于数据本身无过多特殊要求,评价值能够反映评价对象本身的发展水平,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主观赋值因素的缺陷,因而在经济韧性综合指标评价中熵值法应用最为广泛[2]。

(三)评价结果

基于城市经济韧性的测度,分析某一区域经济韧性的时空演化特征,进而找出区域经济发展之间存在差异的可能原因以及城市经济韧性未来可能的趋势变化正在成为热点。从表5的梳理来看,不论是从全国、城市群、省域、市域还是某个行业之间,城市经济韧性在时间趋势上具有同步性,经济系统的动态演化发展在空间上具有区域异质性,整体来说我国经济韧性处于非均衡状态,东部地区普遍高于其他地区,西部地区经济韧性最低[28,31,36-37,44]。

表5 城市经济韧性时空分布特征

四、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因素研究

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因素主要是产业结构和技术创新两方面,但是制度因素、政策因素、劳动力结构、生态环境、基础设施、政府公共服务和教育水平等因素正在被一些学者引入经济韧性的研究中。不同维度的影响因素也体现在对经济韧性评价体系的指标选取上,维度越多综合指标涵盖的子变量就越全面。影响因素的分析也是作为研究经济韧性提升路径的基础。

产业结构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方面,徐媛媛和王琛(2017)、徐圆和张林玲(2019)、林耿等(2020)、李连刚等(2021)从产业结构多样化展开研究:徐媛媛和王琛(2017)认为产业多样化转型升级能够增强城市经济抵御风险的能力;徐圆和张林玲(2019)从产业结构多样化视角对230 个城市经济韧性的差异进行解释分析,认为围绕制造业集群构建多样化体系、在产业专业化和多样化之间合理布局,是提升经济韧性的关键;林耿等(2020)认为非相关多样化的发展有利于培育新的产业结构,弥补受危机影响而流失的劳动力,维持地区的经济韧性;李连刚等(2021)认为东北老工业基地经济韧性提升的关键是培育新的生产部门,调整老工业基地产业布局,优化产业结构多样化发展[28,30,33,46]。王琛和郭一琼(2018)、张振等(2021)、赵春燕和王世平(2021)则关注产业集聚度对经济韧性的影响:王琛和郭一琼(2018)、张振等(2021)认为城市地方经济韧性提升的关键是要大力促进产业在空间上集聚和推动产业集群的形成;赵春燕和王世平(2021)认为相比产业化集聚,多样化集聚更能加强城市应对外部冲击的能力,对经济韧性的影响更大[31,47-48]。

技术创新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方面,徐媛媛和王琛(2017)研究了2008年经济危机前后浙江省和江苏省城市经济韧性的差异,发现创新水平越高的区域越容易最小化甚至消除危机带来的损失,面对冲击表现出越强的经济韧性;郭将和许泽庆(2019)引入地区创新水平差异研究了以我国27个省市、自治区2005—2016年产业相关多样性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具体影响,发现城市需要更关注地区整体创新水平,地区整体创新水平越高,外部性溢出的作用和劳动力再就业效率就越好;徐圆和邓胡艳(2020)认为,要提高城市技术创新能力,促进技术创新帮助城市在恢复期做出适应性的结构调整能够增强城市经济韧性[28,38,49]。其他影响因素方面,王琛和郭一琼(2018)认为,龙头企业的影响力以及地方产业的开放性、动态性和业务结构对电子产业的经济韧性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31]。朱金鹤和孙红雪(2020)认为,财政风险、金融效率、市场、技术、开放性因素及金融规模对三大城市群城市经济韧性具有显著影响[36]。丁建军等(2020)认为,地理区位、人均固定资产投资、外贸依存度、财政自给水平、地方财政教育经费支出、专利授权数等变量对连片特困区经济韧性存在显著影响,扶贫政策有利于增强片区经济韧性,经济韧性较低的片区对扶贫政策的依赖程度更高[26]。

五、基于数字未来方向经济的城市经济韧性研究

最新近的研究将数字金融和数字经济也作为重要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崔耕瑞(2021)运用动态面板模型和递归效应模型探讨数字金融对我国经济韧性的影响,研究发现:数字金融对经济韧性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且促进作用的强弱依次表现为恢复力、抵抗力、转型力和适应力;数字金融对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存在显著的区域异质性以及网络覆盖异质性;数字金融也通过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提高资本配置效率和引致消费升级对经济韧性产生促进作用[35]。陈从波和叶阿忠(2021)、唐红涛等(2021)、朱金鹤和孙红雪(2021)也认为数字经济是城市经济韧性的重要影响因素[36,50-51]。

数字经济是以数据要素为基础、数字技术为主要媒介、数字化赋能为主要支撑的新型经济形态。21世纪数字经济快速发展,成为经济发展的新引擎。数字经济具备爆发式的要素动能、强大的信息处理和分配能力、多元创新的技术体系等属性,使其有能力深刻变革生产、生活和治理方式,进而调整经济结构、稳定经济发展、推动经济创新再发展。2021年12月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制定了“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目标,定义数字经济为:以数据资源为关键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为主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融合应用、全要素数字化转型为重要推动力,促进公平与效率更加统一的新经济形态。同时,有学者研究数字经济带来的影响,如:高晶晶和张跃胜(2016)认为大数据是能够产生巨大作用的信息资产,研究发现大数据能提高政府购买公共服务的效率;仲伟周等(2017)测度了我国30 个省市自治区2006—2015年的信息化水平,厘清了信息化促进制造业集聚的内在机理,从信息化视角对制造业发展提出对策[52-53]。“十四五”时期,是我国建设韧性城市、提升城市经济韧性的新阶段,也是我国数字经济转向深化应用、规范发展、普惠共享的新阶段,结合数字经济的发展特色,结合数字经济的理论发展与实践基础,将数字经济纳入城市经济韧性的研究范畴,谋求城市经济韧性有效提升成为当下和未来的研究热点。

近两年来,我国研究者开始关注数字经济与经济韧性的相关关系,部分学者发现数字经济能够增强城市经济韧性,并重点分析了数字经济赋能经济韧性的机理及实现路径。梳理文献资料发现,数字经济可以通过提高城市创新水平、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加快平台建设赋能城市经济增长,增强城市经济韧性。

数字经济通过提高城市创新水平和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增强城市经济韧性: 陈丛波和叶阿忠(2021)基于长三角地区省级和城市层面数据,通过构建半参数全局向量自回归模型和面板空间杜宾模型,指出数字经济有助于提高区域创新能力强化城市经济韧性;朱金鹤和孙红雪(2021)运用面板固定效应模型、 中介效应模型和空间杜宾模型分析2011—2018年中国284 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面板数据,研究发现数字经济能直接或通过激发新人才资源发展潜力、调动新经济部门发展动力、赋能新创新产出发展活力提升城市经济韧性,同时具有正向空间溢出效应;荆林波(2021)认为,数字经济能够通过创新、 提高资源匹配精度进而增强经济系统的供给水平和运行效率提高城市经济韧性;张迪和温利华(2021)基于三阶段分析法,分析了数字化转型对经济韧性的影响,有针对性地提出在双循环背景下,产业数字化转型要更加注重创新思维的运用、开放与融合产业生态、关注商业模式变革以加强经济韧性[36,50,54-55]。

数字经济通过平台建设增强城市经济韧性:邱栋和陈明礼(2020)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利用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发挥信息交流、资源配置、社会整合和学习创新四大优势,从物质技术、组织制度、经济和社会四方面增强区域韧性;张秀艳等(2021)从三维视域探索发现中国经济韧性总体处于非均衡状态,繁荣数字创业生态系统有利于提升区域经济韧性和实现竞合导向的经济系统共生演化;郭飞宏(2021)指出数字经济可以耦合各类经济要素,提高区域经济对风险免疫力,提升商业经济韧性;崔耕瑞(2021)以中国2011—2019年省际面板数据为样本,实证发现,数字金融显著提升省域经济韧性,对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存在显著的结构异质性、区域异质性以及网络覆盖异质性,且通过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提高资本配置效率和引致消费升级对经济韧性产生促进作用;宋乔娜和邱栋(2021)对比新冠疫情期间中国和新加坡的数字平台,揭示数字平台具有信息传播处理、资源集成和创新上的优势,以此贯穿于基础设施、制度、经济和社会韧性中,强化区域韧性;张春敏(2021)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带来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与治理方式的变革不断塑造城市新样态,通过重塑与整合韧性城市物质系统使其数字化、智能化与智慧化,推进韧性城市社会系统的经济结构、组织形式等总体性改变,再造物质系统与社会系统的耦合方式,不断促进数字经济背景下韧性城市建设的演化[35,44,56-59]。

基于上述成果梳理,笔者认为城市经济韧性与数字经济存在两方面的联系。第一,从城市经济构成要素的角度来说,城市经济体系涵盖数字经济,数字经济是城市经济的组成部分,并通过技术渗透调整产业结构升级、创新引领新业态发展和推动平台建设对城市经济韧性产生影响,在从基本构成要素出发的城市经济韧性评价体系中可以考虑将数字经济相关的要素体现在具体指标中。例如:在评价体系中增加“信息韧性”一级度量指标并在次级指标中划分信息获取速度、信息传递效率、安全性等评价指标。第二,以城市经济韧性理论为基础,可以运用数字技术的手段与方法对城市经济韧性进行评价,以有效测度并模拟恢复模型。例如:建设韧性评价信息化平台,形成评价信息共享与数据融合,由此促进各主体之间的信息沟通;或者借用人工智能进行深度学习,有针对性地进行模型设计,增强易用性,深化城市经济韧性评价体系;或者借助大数据分析科学精准测度韧性水平,提高韧性评估的准确性。

六、研究结论与研究展望

(一)研究结论

通过对城市经济韧性内涵、评价等内容的文献综述发现:(1)城市韧性和城市经济韧性同属于韧性理论研究范畴,具有韧性理论的一般性特征,经济系统是城市的一个子系统,城市经济韧性和城市韧性在内涵、评价体系和应用上大有不同,尤其是综合指标选取时要避免杂糅问题,经济韧性应更侧重经济领域的相关变量。(2)学者将经济韧性理论应用在具体研究中时,对经济韧性内涵的认识也不同,基于韧性内涵构建的城市经济韧性评价体系之间存在差异,但评价指标选取大致可分为以基本构成要素、城市经济韧性特征和经济韧性阶段侧重点为核心的城市经济韧性评价体系三种。要通过明确时间维度和经济韧性特征来完善评价体系,关注新兴数字技术对经济体系带来差异性,数字经济参与到城市经济韧性未来的研究中已成为必然。(3)在评价思想方面,城市经济韧性的评价中,动态层面指标具有片面性,静态层面又忽略了经济韧性的长期性和阶段性,这是导致评价结果应用性不强、无法形成权威统一的重要原因。(4)在指标数据方面,大多数学者都使用了官方宏观统计数据,但却不易反映城市经济发展的细节问题。进入了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时代,以往只能单纯依靠传统官方统计数据而囿于数据匮乏的现象有所缓解,Python 等数据抓取技术和各类监测数据促使指标数据质量得到提升。

(二)研究展望

中国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为增强中国经济韧性提供了有力支撑,是提升城市经济韧性的新引擎。运用数字技术能够最大限度地捕捉城市经济系统内的复杂关系,更好地摸索经济系统的内在演化规律,使城市更好应对各种不确定风险。在数字经济蓄力发展的背景下,城市经济韧性的测度、影响因素和提升路径等研究需要将数字经济考虑在内。由于各主体互动的频次增加,各模块效率和协调能力的优化,数字技术对于增强城市经济韧性有积极的作用,也有负面的影响。负面影响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数字经济以数字技术为载体,使得各产业、企业主体、价值链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在使城市经济系统更具韧性的同时将扰动和风险也关联在一起,某部门发生的风险更容易快速传导至其他部门甚至迅速波及整个系统,系统和部门若不能及时反应,城市的经济韧性就无从谈起。第二,我国各地数字经济发展情况差异较大,城市经济韧性也具有一定的地方特点,在进行数字技术的普及使用时,有关数字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因此城市要综合考虑成本与收益的平衡问题,结合当地产业和经济发展特点与数字经济做好结合,激发两者的耦合效应,避免盲目发展数字经济造成城市经济韧性不增反减的情况。第三,城市经济韧性与数字经济发展并非一蹴而就的,这和城市所处的发展阶段有关,在起步期、增长期、成熟期、衰败期和转型期五个阶段里城市数字经济的发展情况、对城市经济韧性影响的权重和内在的作用机制都会有所不同,这也是进行相关研究时的重要考量。因此,如何提升数字经济对城市经济韧性的正向作用,两者的作用机制如何,数字技术的毁灭性冲击如何避免,包含数字经济维度的城市经济韧性如何维持,数字经济本身的发展如何与城市经济系统的健康运行形成良性互动,都是未来城市经济韧性理论研究与实证分析中亟待思考和解决的关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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