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黎星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 福建福州 350007)
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在他的回忆录《我的前半生》里,曾多处提及他的老师陈宝琛。溥仪说:“陈宝琛是福建闽县人,西太后时代做过内阁学士和礼部侍郎,是和我相处最久的师傅……陈在福建有才子之名,他是同治朝的进士,二十岁点翰林,入阁后以敢于上谏太后出名,与张之洞等有清流党之称。他后来不像张之洞那样会随风转舵,光绪十七年被借口南洋事务没有办好,降了五级,从此回家赋闲,一连二十年没出来。直到辛亥前夕才被起用,原放山西巡抚,未到任,就被留下做我的师傅,从此没离开我,一直到我去东北为止。”“在我身边的遗老之中,他是最称稳健谨慎的一个。当时在我的眼中,他是最忠实于我、最忠实于‘大清’的。在我感到他的谨慎已经妨碍了我之前,他是我惟一的智囊。事无巨细,咸待一言决焉。”[1]
溥仪在《我的前半生》里回忆了1916年袁世凯称帝登基之前,陈宝琛卜卦之事:
陈宝琛看见窗外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神秘地对我说:
“臣昨天卜得的易卦,皇上看看。”
我拿过来,看见这一行字:“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
他解释说,这是说我的仇人袁世凯前途凶恶,不能危害于我,是个吉卦。他还烧了龟背,弄过蓍草,一切都是吉利的,告诉我可以大大放心。这位老夫子为了我的命运,把原始社会的一切算命办法都使用过了。因此,他乐观地做出结论:“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元凶大憝的袁世凯作孽如此,必不得善终!‘我仇有疾,终无尤也!’何况优待条件藏在盟府,为各国所公认,袁世凯焉能为害于我乎?”[2]
陈宝琛占筮所得的“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是《周易》第五十卦《鼎》卦的九二爻辞。《鼎》卦下巽上离,象征“鼎器”,“以木巽火,亨饪也”。其九二爻辞为:“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对此爻辞之涵义,历代易家的解说颇有歧异。汉魏儒者之说见于李鼎祚之《周易集解》者,虞翻曰:“二为实,故鼎有实也。坤为我,谓四也,二据四妇故相与为‘仇’,谓三变时,四体坎,坎为疾,故我仇有疾。”[3]虞翻以“之正”易例解说,初六为九四之妇(应),九二居初六之上(乘),形成怨偶关系,曰仇。王弼《周易注》曰:“以阳之质,处鼎之中,有实者也。”“我仇,谓五也,困于乘刚之疾,不能就我,则我不溢,得全其吉也。”王弼认为“我仇”是六五(应),是配偶关系,孔颖达疏曰:“仇是匹也。”[4]宋儒程颐曰:“仇,对也。阴阳相对之物,谓初也。”[5]朱熹《周易本义》曰:“我仇,谓初阴阳相求而非正,则相陷于恶而为仇矣。”[6]诸说各有不同。
据溥仪所言,陈宝琛的占解,是将“我仇”解说为“我的仇人袁世凯”,“有疾”为“前途凶恶”,“不我能即”为“不能危害于我”。这种解说,似有望文生义、牵强附会之嫌,其详情未能遽定。当然,这可以表现出陈宝琛忠于逊清小朝廷,敌视袁世凯的心态、思想。在陈宝琛的著述中,并无此占筮之记载。不过,在陈宝琛的诗文作品中,却有许多与易学相关的内容。
陈宝琛出生于世代簪缨之家,早年科名顺达,中遭闲置,晚年复起。陈宝琛以诗文擅名于清末民初诗苑文坛,是近代古典诗歌流派“同光体”的代表性作家之一。陈宝琛的诗文,具有晚清的时代特色,但总体上还是对古典传统的继承。本文从陈宝琛诗文作品中梳理出涉及易学的内容并进行论析,有助于更全面地了解陈宝琛诗文的文化蕴涵。
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陈宝琛留传下来的最早文字,应该是其 “制艺”(科举八股文)。刘永翔、许全胜点校的《沧趣楼诗文集》[7]多方搜罗,存留了陈宝琛早期的24篇八比文,使我们得以一窥陈宝琛早年应试之作。虽然只是应对科举的制式文章,但仍可从中了解和感受到陈宝琛对《周易》这部经典的辞句、义理的稔熟。
《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中“一似炳然蔚然也”,“炳然蔚然”,典出《革》卦。“存其诚、并闲其伪,敢有日亡之愆?”[9]化用《乾文言》:“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
《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中,“固近体诸身而远被诸物也”,化用《系辞传》的“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愈笃实者亦愈辉光”,化用《大畜》卦《彖传》“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之语。“我观有物有恒,《家人》必于反身推其效,非此即近见远之义哉!”引用《家人》卦《大象传》“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并阐发《家人》上九爻辞“有孚,威如,终吉”及其《象》“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的义理。“我观于野于郊,《同人》必于类族穷其本,非此远从近出之意哉”引用《同人》卦辞“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及《同人》上九爻辞“上九,同人于郊,无悔”并阐发义理。[10]
《民信之矣》中,“《井》养不穷,《师》贞无咎”两句,化用《井》卦、《师》卦《彖传》辞句,与题旨“民有有信,可即食、兵验之”切合。[11]
在陈宝琛的奏议中,亦颇有引《易》辞者。如其早年的奏议,《论俄事界务商务宜并争折》:“皇上重义轻利,损上益下,岂有为民生、为险要而吝此区区钱财者?”[12]“损上益下”用《益》卦《彖传》辞句。《请申明门禁折》:“履霜坚冰,宜防其渐。”[13]用《坤》卦初六爻辞“履霜,坚冰至”。《论东三省台湾宜慎简贤能折》:“翦除伏莽。”[14]用《同人》卦九三爻辞“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典,“皇太后、皇上方未雨绸缪,因时通变”[15],“因时通变”化用《系辞传》语。《条陈讲求洋务六事折》:“剥肤之患,迫在眉睫”[16],以及《请急越南折》:“与其俟剥肤切近,筹边防海,何如……”[17],“剥肤”一词,用《剥》卦六四爻辞“剥床以肤,凶”,《象》“剥床以肤,切近灾也”的易辞典故。
陈宝琛晚年奏议,仍有用易学典故者,如《谢开缺以侍郎候补并派毓庆宫授读折》:“圣功养正,东朝廑典学之年;经义陈规,内殿重说书之选。”[18]“圣功养正”典出《蒙》卦《彖传》:“蒙以养正,圣功也。”《谢八十生辰恩赏折》:“潜见何常,要必储及时之德业;治平有待,终见复旦之光华。”[19]“潜见何常”用《乾卦》“潜龙勿用”“飞龙在天”典。《谢弟宝瑨八十生辰恩赏折》:“伏念臣久侍行朝,未遑家食。”[20]“未遑家食”,典出《大畜》卦辞“利贞;不家食吉”。
从以上所胪列的陈宝琛早年的制艺文及早期、晚年两个时期奏议中,对《周易》辞句、典故的使用,可见其易学素养之佳。
作为清末民初诗坛文苑的名家,陈宝琛的诗文中,妙手剪裁、精巧化用易辞者,颇可观。
《蒉斋自塞上和前诗叠韵寄京师》[21]有“肯将龟筴从詹尹,倘爱钟鱼对懒残”之句,龟筴(策,卜筮用的蓍草)即龟卜与蓍筮;詹尹,古卜筮者之名。《楚辞·卜居》:“心烦虑乱,不知所从。往见太卜郑詹尹。”王逸注:“郑詹尹,工姓名也。”王国维《屈子文学之精神》:“而知屈子者,唯詹尹一人。”陈宝琛借此抒发被贬返乡闲居的心境,自我解嘲之中,又透露了对时局的忧心与关切。
《石鼓山中送赵声伯归江西应举》[22]是陈宝琛赠生徒之作。赵声伯,通晓易学,陈宝琛称赞其精研《尚书》《周易》,“晨校职方图,夜布大衍算”之“大衍算”,指筮卦,典出《周易·系辞传》“大衍之数五十”章。“贾生危厝火,不免忤绛灌。京房斥恭显,蒙气卒未散。”此处,用西汉贾谊、京房的典故。京房,西汉易学家,以卦气占验预言政事,招权贵嫉恨,下狱死。“京房斥恭显”指京房向汉元帝进言指斥尚书令充宗,中书令石显,“蒙气卒未散”指京房占卦时,遇到蒙气乘卦,卦气不顺(指邪恶之臣干预朝政)。可见,陈宝琛对京房易说是相当熟悉的。
《谢珍午招观鉴亭荷花并柬幼点》[23]有“皋比避贤夙勇撤,惧以蹇薄殃黉英”,前一句用易学史的典故,即《宋史·张载传》:“尝坐虎皮讲《易》,京师听从者甚从。”[24]《宋元学案》记张载谦恭好学、推戴“二程”:“当时是,先生已拥皋比,讲《易》京邸,听从者甚众,先生谓之曰:‘今见二程至,深明《易》道,吾不及也,可往师之。’即日辍讲。”[25]陈宝琛用此典故,含自谦、让贤之意。后一句“蹇”字,《周易》有《蹇》卦,卦旨大意为“行走艰难”,此句也含自谦、自嘲之意。
《答丹曾叠韵见赠》[26]中,有“兼官从此属两府,浸以致寇占负乘”,后一句用《周易》典故,出自《解》卦六三爻辞“负且乘,致寇至;贞吝”,其《象》曰:“负且乘,亦可丑也;自我致戎,又谁咎也?”《系辞上传》第八章曾阐发曰:“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上慢下暴,盗思伐之矣。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易》曰:‘负且乘,致寇至。’盗之招也。”此句乃陈宝琛感慨于友人于宦海中的艰险处境。
《病退赠医者鸿友县丞》[27],系陈宝琛赠诗予治病医者(鸿友县丞),其中“阴消阳息七日复,观者始诧旋知功”句,用《复》卦的典故,《复》卦辞曰:“亨。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彖传》曰:“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利有攸往,刚长也。复,其见天地之心乎?”此以易辞来赞美医者诊治施药之功效,合于天地阴消阳息之道。
《听水斋杂忆》[28]有“荔丹行及落成时,来共含晶夜召箕。此事居然龟筴验,兰君去后更谁知”的句子,其自注曰:“荔丹将之粤,偕含晶、兰君、可斋、损轩来集,兰君最后,以庚子卒。”这里的“龟筴验”,倒未必真是龟卜蓍筮之举,但寓有预谶之意。
《实甫再叠见和并示长至三叠之作再叠奉答》[29]中,有“庶几一阳复,四海起枯瘵”句,“一阳复”,于古代天文历数中为“冬至”节气,于易例“十二辟卦”中对应于《复》卦,《复》卦下震上坤,初九为阳爻,其上五爻皆阴爻,当值冬至所在的十一月。“筮期会属櫜,吟坛待君帅”之“筮期”,是选择、预定时期之意。《十一月十七日天心阁雪中吟集肖韩视长至次韵见怀之作三叠前韵》[30]中“读君日至作,作我一阳气”句,也用了“一阳来复”的典故。陈宝琛于诗文中颇用“一阳来复”典故,寄托其期盼国家度过困境、重现生机的愿望。
《元日视两弟》[31]中,有“亲朋相过例吉语,天运如此吾何徼”和“似闻双松历劫在,吾道硕果宁终消”的诗句,其中“吾道硕果宁终消”用《剥》卦辞句和义理,即《剥》卦上九爻辞:“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寓意为君子之道,硕果仍存,必将剥极而复。此诗最后一句为“仲行之官叔不出,且共谈易听水之山寮”,指其二弟陈宝瑨出仕为官,三弟宝琦留居家乡,可与其一起谈论易学,在山间听泉瀑水声。《湖楼酒坐呈孝达相国》[32]中,以“四海喜闻公老健,卅年独斡世贞元”句赞颂军机大臣、体仁阁大学士张之洞(字孝达),“卅年独斡世贞元”,用易学中“贞下起元”之典。“贞下起元”,与“剥极而复”类似,寓意为生机重现。
《题章价人直州寿麟铜官感旧图曾文正靖港之败自沈以殉章掖出之》[33]“入屯出险恃原往”句中,“屯”,取《屯》卦“初生艰难”之意。(朱熹《周易本义》释曰:其卦以震遇坎,乾坤始交而遇险陷,故其名为屯)
《除夕至金陵伯严有诗见及因答其意》[34]中有“蓍龟自取庶民从,鼗铎何关处士议”,与易筮有相关,典出《尚书·洪范》,即“九畴”之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汝则会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陈宝琛于此乃取皇帝、朝政、龟筮应与天下民心呼应相同之意。《再叠前韵答瑞臣》[35]诗中“得就论文观正变,敢云学易悟存亡”似为自嘲,实寓对时局变幻、存亡攸关的感触。《净师别于鼓山二十余年矣复相遇抚今感旧赋呈》[36]中“人问龟筴从何问,泉下韦弦定几存”,“龟筴”为预谶之意。
《述怀示子侄》[37]中有“未必明夷容演范,淹留人海漫佯狂”句,《明夷》为卦名,下离上坤,取“明入地中”、光明陨伤之意,故卦辞言“利艰贞”。“演范”,指殷商王族箕子为前来拜访的周武王陈《洪范》“九畴”之事。当时,政局岌岌可危,可谓“明夷”之世,而宣统元年(1909)二月,投闲置弃二十余年的陈宝琛被重新起用,其心境是复杂的,不知自己献策出力能否被采纳施行,故有此感慨。
《次韵楼樵正月十三日因兵乱止行礼感赋》[38]中有“矧陪经席筮蒙泉”句,宣统二年(1910)十二月,陈宝琛任汉经筵讲官,故言“矧陪经席”,“筮蒙泉”则用《蒙》卦《彖传》《象传》“蒙以养正,圣功也”,“山下出泉,君子以果行育德”之典。“龙德曾飞异见田”,化用《乾》卦爻辞,“飞龙在天”表明宣统皇帝是在位之君,并非“见龙在田”者。
《题何润夫养园图用卷中祁文端旧韵》[39]有两处用易学典故。“观颐重所养,大患正有身”,用《颐》卦《彖传》“颐,贞吉,养正则吉也。观颐,观其所养也;自求口实,观其自养也”的意涵。“咸同贞元际,缅想余悲辛”,指咸丰、同治年间,有“贞下起元”的转机,即咸丰之后,出现了“同光中兴”。《题韧叟滏麓归耕图》[40]“潜龙民物何曾释,说与遗黎恐涕欷”,“潜龙”,典出《乾》卦初九爻辞“潜龙勿用”;“民物”,取张载《西铭》中的“民胞物与”,意即泛指爱人类和物类。
《颖生重葺环翠楼成寄题》[41]中有“知命圣有学,易理如环周”句,此乃陈宝琛期盼清朝可以重现生机之愿望的表露。《次韵樊山喜雪诗》[42]有“腐儒床头但周易,夜验斗柄知天咫”句,“床头周易”指常读《周易》,“夜验斗柄”则指夜观天象。此二句有自嘲意味,是陈宝琛心思情感错综矛盾的表现:一方面,相信并企盼清朝(宣统皇帝)仍可复辟,另一方面,又因时局糜烂而产生失望与悲哀。《再叠答匏庵并柬珍午熙民》[43]有“亦知天运例贞元,可奈孑黎苦疮痏”句,也是陈宝琛这种矛盾心情的表现:“亦知天运例贞元”是期盼“贞下起元”生机再现,可是现实状况却是“可奈孑黎苦疮痏”的悲惨!
在《赠铿臣族弟》[44]长诗中,有“勉度阳九厄,慎保千金身”句,“阳九厄”是与易相关的一个天文历数专业“术语”(解说详见后文),在陈宝琛看来,乱世纷扰的清末民初,正是处在遭受厄运的“阳九厄”时期。《次韵病山布政》[45]诗有“乾乾龙德无潜见,前席心知有责难”句,“乾乾龙德”是赞颂清逊帝宣统,“前席心知有责难”用汉文帝、贾谊之典故,含自责与自谦之意。《郭侗伯招饮集寒碧簃拜东坡生日分韵得孤字》[46]中“先生生世未暌孤”之“暌孤”,用易辞,《睽》卦之九四、上九爻辞有“睽孤”,意为因乖背不通而产生孤独困惑。
《恭和御制赐寿诗原韵》[47]中的“驽钝心期余蹇蹇,龙潜文采自堂堂”,“终望及身见平治,健行无息用斯臧”,以“龙潜”(溥仪已是逊位皇帝)、“健行”(《乾》卦《大象传》)来颂誉溥仪。《戊辰元日谕止行礼亲笔书大吉春条分赐诸臣》[48]诗,是因溥仪于戊辰(1928年)元旦开笔书写赐字小朝廷诸大臣而感赋,首句是“筮易初爻得允升”,言当时筮卦而得《升》卦初爻,依筮例,乃是《升》(下巽上坤)之《泰》(下乾上坤),《升》卦初六爻辞为“允升,大吉”。
《竹醉日徯园招饮同愔仲韵》[49]中有“龙战能贞道未穷”句,用《坤》卦上六爻辞“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象》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而反其意,虽则有龙战于野之象,但守持正固,则其道未穷,寓意为清朝复兴仍有机会。《林文恭公遗像为公子贻书提学题》[50]中有“圣功蒙养始以渐,邪正消长争危微”句,“圣功蒙养”用《蒙》卦《彖传》“蒙以养正,圣功也”典。
陈宝琛《听水斋词》收录的词作42阕,亦有几处用易辞者。《锦缠道(冬至)》[51]有“九九图成,子半一阳微动”“悄黄钟、律犹吹中”句,依易律融通之说,冬至一阳来复,故云“子半一阳微动”,而十二辟卦中《复》卦所值配者十一月,“仲冬日短至,则生黄钟”。《玉烛新》[52]有“人间世、剥复循环难测”句,用十二辟卦的《剥》(经《坤》而后)《复》即“剥极必复”的典故,但有“循环难测”之慨叹。
《沧趣楼诗文集》中有《沧趣楼文存》及《沧趣楼文存补遗》,收录陈宝琛文114篇(《文存》上卷59篇,下卷41篇,《补遗》14篇)。陈宝琛所撰各体文,与易相关者颇多。寻绎梳理如下:
《在资政院请昭雪杨锐等提案文》[53]“然于乾健震奋之中,仍复虑出万全”云云,以“乾健震奋”来称颂光绪皇帝。
陈宝琛曾为桐城马其昶(字通伯)著述作序,《马通伯老子注序》[54]云:“吾友桐城马君通伯既注《周易》,继为《中庸篇义》,意孔、老同出于《易》,则以读《中庸》之法读之,寻其意绪语脉,皆有前后错注之所以然。”点明马其昶“孔、老同出于《易》”等观点。
《三修族谱序》[55]篇末有言:“留以此为底本,庶几否极泰来,吾宗后秀,有感于敬宗收族之谊,踵此而起者,为修补整齐之,以弥吾憾而迪前光,则所望也。”其中“否极泰来”用易辞,含有对世道时运转换的期盼。《林竹坪表兄八十寿序》[56],陈宝琛赞其表兄“其介立远瞩,鸡鸣不已,以持于阴阳剥复之交,故家遗俗所为重于人国者以此”,亦用“剥复之交”的易学典故。
《梁君伯通六十寿序》[57]篇末引易辞云:“《易》曰‘硕果不食’,又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吾既悼吾叔毅有志为伏生,而怵于河清之难俟,悒悒遂不及待。吾老矣,君其安神颐性以俟之也。”“硕果不食”,出自《剥》卦上九爻辞:“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其《象》曰:“‘君子得舆’,民所载也;‘小人剥庐’,终不可用也。”其意为君子保存硕果,留待转机复兴。“无平不陂”“无往不复”,出自《泰》卦九三爻辞:“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意为平易无不化为险陂,往者无不回复而来;记取艰难,守正免咎;无惧不能取信于人,食享安居自有福庆。
《郭春榆掌院六十寿序》[58],“世之称公,非曰清境不竞,则曰乐易无畦畛,有类于和光同尘者流,岂知其出处语默必契于君子之道如此。”“出处语默”典出《系辞上传》:“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陈宝琛以此赞美郭春榆。后文“古人有言:伏生之经,不以秦而亡;万石君之家法,不以秦而坏。夫伏生一穷儒,万石起小吏,天犹假以大年,俾持于剥复之交,况公以世臣为礼官而兼史职,固当代所宗仰者耶?”又用了“剥复之交”的易学典故。
《雷公泉理六十双寿序》[59]开篇曰:“古之圣人取象《噬嗑》,致民为市,而商贾兴焉。”典出于《系辞下传》“观象制器”章:“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此属一般意义上的用典。
《高颖生妹壻五十诗序》[60],将妹婿高颖生比作陶渊明,文中有言:“君则运丁阳九,身世视渊明差近”,“运丁阳九”者,就是《赠铿臣族弟》长诗中所提之“阳九厄”。文中又言:“虽然,天之道剥复循环,乱极则思治,诚有逢萌、管宁之寿,则亦何忧河清之难俟耶?渊明有言:‘乐夫天命复奚疑。’夫惟知命,故能乐天,君今日之谓矣。”又言及“剥复循环”之易理。
《刘氏妹七十寿序》[61]一文,陈宝琛为其嫁与刘家之长妹祝寿序文,论及家庭伦理、夫妇父子之道,引《家人》卦之文辞、之义理构撰,曰:“吾尝读《易》至《明夷》,释之者曰:‘明入地中,时虽至暗,不可随世倾邪,宜艰难坚固,守其贞正之德。’而即受之以《家人》。《家人》之义,以内为本,故先言女,似无与于家外之事。而《彖》曰:‘正家而天下定。’且以母并父为家之严君,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一家然,天下皆然焉。有不定者,以视《履》卦之辨上下、定民志,有二理哉?天下之望定也久矣,诚使人人能返诸其身,口无择言,身无择行,以蕲合乎有物有恒之占,则邪诐可息,而非圣无法、非孝无亲之大乱何由作乎?《易》言固与《孝经》相表里欤?”此段文字,涉及《周易》中《明夷》《家人》《履》诸卦的义理(解说详见后文),陈宝琛坚信《易》卦义理之堂正精要,故于篇末曰:“予既无以易前言,则引《易》以诏诸甥,坚其信道之心,而望世运之转否为泰,以娱老福于绵绵也。”
《先光禄公行述》[62],陈宝琛叙其父行谊,篇末列孙辈名字,“懋”字辈取名,皆取《周易》之卦名,计有:鼎(第五十卦)、益(第四十二卦)、乾(第一卦)、豫(第十六卦)、咸(第三十一卦)、师(第七卦)、丰(第五十五卦)、泰(第十一卦)、解(第四十卦)、节(第六十卦)、复(第二十四卦)、兑(第五十八卦)、侗(即《同人》卦,第十三卦)。由此可见陈宝琛对《周易》的推尊与喜爱。
《丁君誾公墓志銘》[63],陈宝琛称赞丁传靖其人“所为诗文,赡华典切,于剥复之交,辞义能持体要”,再用“剥复之交”典故。
《罗稷臣京卿哀诔》[64],称罗稷臣“治《易》《礼》,精《说文》,尝谓中西理多同,思合其学为一,将著书而未就”,诔辞中又有“咄哉阳九,两京绎骚”,盖叹其遭逢“阳九厄”之多灾重厄。这是陈宝琛诗文中第三次出现关于“阳九厄”的表述(解说详见后文)。
《沧趣楼诗文集》还收录陈宝琛律赋二十五篇,上梁文一篇。其中涉及易学内容的有:
《惟道集虚赋》[67]有“瞳然新生之犊,世故无求;泛乎不系之舟,惼心何嫉。虚以游世,惟逍遥可任吾真;虚以受人,不卜筮而知其吉”以及“而是言也,虽下衍夫禅宗,实上通乎《易》理。离形坐忘之论,为象山心学所滥觞;应物无迹之谈,即伊川视箴之嚆矢”之句,表现出陈宝琛对道家、佛禅与易学玄思、心学理蕴间相互融通的认知与体悟。
《重建镇海楼上梁文》[68]中有“伏愿上梁以后,地灵人杰,物阜民熙。坎离正位,晹雨顺时”句,“坎离正位”乃后天八卦方位,亦即罗盘“二十四山”所用“子午”向。此指镇海楼坐北向南,方位妥善,可祈晴雨,合顺时节。
以上大致区分三个部分,对陈宝琛《沧趣楼诗文集》中涉及易学的内容进行了寻绎和梳理。接下来,将对陈宝琛诗文中涉易内容进行思想文化内涵的阐析。
《沧趣楼诗文集》中的易学内容,是陈宝琛诗文作品文化内涵的组成部分。《易》为群经之首,在中国古代的思想文化史上,《周易》以及围绕着《周易》展开多方位多角度多层次阐释发挥的易学,对诸多学科领域产生了持续、广泛、深刻的影响,文学创作领域也概莫能外。陈宝琛诗文作品中的易学内容,既有延续性的传统文化历史影响,也具有陈宝琛自身的思想、感情的特色,还留下了他所处风云变幻时代的印痕。
第一,陈宝琛诗文作品中的易学内容,是对易学哲理思想之精蕴的传承、延续,也为其诗文作品增加了厚重的文化底色。
在近代文学史上,“同光派”颇据一席之地。“同光派”宣称“不墨守盛唐”,其主要特点是学宋人如王安石、苏轼、黄庭坚、杨万里、陆游、陈与义、陈师道、姜夔等,也学中晚唐诸家。作为“同光派”的名家,陈宝琛的诗作为世人所推重赞誉。“同光派”主将陈三立评价说:“(弢庵)公生平遭际如此,顾所为诗终始不失温柔敦厚之教,感物造端,蕴藉绵邈,风度绝世,后山所称‘韵出百家上’者,庶几遇之。然而其纯忠苦志、幽忧隐痛,类涵溢语言文字之表,百世之下,低徊讽诵,犹可冥接遐契于孤悬天壤之一人也。”[69]近代文学家林纾曾致信陈宝琛,述及自己读其诗之感受,称:“柔婉中却饶苍劲,古体伸缩倚伏,均得宋人实在诣力,无语不隽,尤无语不清新。”“先生之诗,纾实莫名其奥妙所在,但觉词巧意深,巧而不凿,深而能婉,如闻琵琶。幽眇中带豪健,温淳中得悲咽,境地到此,令人五体投地矣。尊作火色均泯,刚气内敛,宋骨唐面,愈读愈有滋味。”[70]汪国垣评价说:“(弢庵)晚以久更世变,深醇简逸,不务奇险而绝非庸音,不事生造而决无浅语,至于抚时感事,比物达情,神理自超,趣味隽永,余尝以和平中正质之,弢庵为首肯者再,以为伯岩、节庵所未道也。”[71]这或许有对师尊前辈的某种程度的过誉,但陈宝琛诗作,确实有善融典故、妙笔点化、感物抒情,深致委婉的功力和成就,这在其运用易辞典故时,也得以体现。如前文曾引录的诗句:“肯将龟筴从詹尹,倘爱钟鱼对懒残”“皋比避贤夙勇撤,惧以蹇薄殃黉英”“似闻双松历劫在,吾道硕果宁终消”“蓍龟自取庶民从,鼗铎何关处士议”“未必明夷容演范,淹留人海漫佯狂”“腐儒床头但周易,夜验斗柄知天咫”“贾生危厝火,不免忤绛灌;京房斥恭显,蒙气卒未散”“庶几一阳复,四海起枯瘵”“勉度阳九厄,慎保千金身”等等,将易学文化的深厚、特殊的蕴涵,融入说理抒情的诗句中,堪称妙手。
钱钟书先生《石语》曾录近代诗人陈衍评价之语:“陈弢庵是翰苑出色人才,做八股文、赋试帖诗、写白折子,皆拿手当行。二十年刮垢磨光,诗文卓然可观。”[72]在诗词之外的其他各类撰著作品中,亦颇见陈宝琛引用易辞、易学典故,如其在早期制艺文中的融汇易辞易典的撰构,如其在奏议中使用诸如“重义轻利,损上益下”“履霜坚冰,宜防其渐”“翦除伏莽”“剥肤之患”“圣功养正”“潜见何常”“未遑家食”等等,都显示出对《周易》经典及其意蕴的娴熟,故能运用自如。在包括集序、题跋、记、传、赞、寿序、墓志铭、墓表、祭文、哀诔等各体文,陈宝琛运用易学内容就更为丰富而具体,如《刘氏妹七十寿序》,即颇具代表性,篇中曰:“吾尝读《易》至《明夷》,释之者曰:‘明入地中,时虽至暗,不可随世倾邪,宜艰难坚固,守其贞正之德。’而即受之以《家人》。《家人》之义,以内为本,故先言女,似无与于家外之事。而《彖》曰:‘正家而天下定。’且以母并父为家之严君,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一家然,天下皆然焉。有不定者,以视《履》卦之辨上下、定民志,有二理哉?天下之望定也久矣,诚使人人能返诸其身,口无择言,身无择行,以蕲合乎有物有恒之占,则邪诐可息,而非圣无法、非孝无亲之大乱何由作乎?《易》言固与《孝经》相表里欤?”[73]此段文字,涉及《周易》中《明夷》《家人》《履》诸卦的义理。“释之者曰:……守其贞正之德”,乃引用孔颖达《周易正义》语,阐明光明陨灭、世道幽暗的“明夷”之时,更应艰贞守正。按,《周易》卦序,《明夷》之后是《家人》卦,卦辞曰:“家人,利女贞。”“《家人》之义,以内为本,故先言女,似无与于家外之事”等,亦引孔颖达《周易正义》。陈宝琛认为,从家庭伦理关系,可引申发挥至于天下秩序伦理。他又引《履》卦《大象传》“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加以强调。“口无择言,身无择行”出自《孝经·卿大夫章》,“有物有恒之占”是《家人》卦《大象传》的“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由此可见,陈宝琛对易学传统的义理学说思想的精当把握,可谓堂正精要。
第二,易学史的长河,汇聚了无数圣贤见仁见智的道德智慧之精华,而借由易学内容,陈宝琛诗文中情感、思想的个性色彩更得以凸显。
陈宝琛的身世经历,可说是非常独特的。他出生于福建闽县世代簪缨的“螺洲陈氏”家庭,少负才名,科场顺达,18岁即中式举人,旋于同治七年(1868)进士及第,授翰林院庶吉士,历任编修、翰林侍讲,累迁内阁学士、礼部侍郎。曾与宝廷、张佩纶、张之洞直言诤谏,号称“清流”。光绪十一年(1885),以荐人失察,连降五级,归闽中乡里,投闲弃置达二十五年。其间,虽有在家乡兴办教育、筹建铁路等建树,却无与军国政务。至宣统元年(1909),官复原职已年逾花甲。宣统三年(1911),陈宝琛任毓庆宫授读,成为溥仪的师傅。清亡,人劝他离开,他坚决不肯,慨然说:“吾起废籍,傅冲主,不幸遘奇变,宁忍恝然违吾君,苟全乡里,名遗老自诡耶?”但在1932年,却毅然拒随溥仪赴伪满洲国。然犹惓惓亡清,每存复辟之望。1935年,病卒于北平寓所。刘永翔先生评析说:“陈弢庵实在是社会大变革时代一个悲剧性的人物,难免识时务者‘愚忠’之讥,然而他大节无亏,比起当时那些朝秦暮楚的长乐老之流、加入伪政权甘当傀儡的凝碧池头之客,其精神境界相隔何啻云泥。作为那个时代的诗人,他的诗歌正是其悲剧性格及生命历程的艺术体现。”[74]陈宝琛的悲剧性性格及生命历程,也可以从其诗文作品的易学内容中得到体现。
在易学史上,“易为君子谋”(北宋张载语)始终是居于主流的思想观念,陈宝琛秉持乾坤大义,坚持君子之道,隐忍,守正,忠君(虽难免识时务者“愚忠”之讥),这也在其诗文的易学内容中得到体现。“肯将龟筴从詹尹”的用典,隐含自拟屈原的意味,“吾道硕果宁终消”的用典,显示君子之气节;再如“敢云学易悟存亡?”“人问龟筴从何问?”“腐儒床头但周易”“亦知天运例贞元”“知命圣有学,易理如环周”等诗句,有忧思萦怀,有自我解嘲,甚至有迷茫困惑,所谓“纯忠苦志、幽忧隐痛”,但绝无愤懑牢骚、怨恨不满之气息。宣统元年,陈宝琛官复原职,后来成为“帝师”太傅,其诗文中用到“矧陪经席筮蒙泉”“龙德曾飞异见田”“乾乾龙德无潜见,前席心知有责难”“终望及身见平治,健行无息用斯臧”“筮易初爻得允升”“龙战能贞道未穷”等诗句,显示出陈宝琛惓惓亡清、效忠溥仪、期冀复辟的思想感情。
第三,陈宝琛之身世,遭逢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辛亥革命终结帝制,这对于深受传统忠君报恩思想影响的陈宝琛来说,却是难以释怀的伤痛。陈宝琛眷念亡清、效忠溥仪,史家自有公议评判。若就其诗文中易学内容来看,叹息遭逢“阳九厄”,期待能够“剥极而复”,是陈宝琛对所处风云变幻时代的评判和期待。
可以看到,陈宝琛诗文中,曾三次提及“阳九厄”。其一是《赠铿臣族弟》长诗中有“勉度阳九厄,慎保千金身”句,其二是《高颖生妹婿五十诗序》中称“君则运丁阳九,身世视渊明差近”,其三是《罗稷臣京卿哀诔》中言“咄哉阳九,两京绎骚”。“阳九厄”是与易学相关的一个天文历数专有“术语”,出于西汉末刘歆以易学解说《三统历》,即《汉书·律历志》中所说的“《易》九厄曰:初入元,百六,阳九;次三百七十四,阴九;次四百八十,阳九;次七百二十,阴七;次次七百二十,阳七;次六百,阴五;次六百,阳五;次四百八十,阴三;次四百八十,阳三。凡四千六百一十七岁,与一元终。经岁四千五百六十,灾岁五十七。”[75]颜师古注引孟康曰:“《易传》也。所谓阳九之厄,百六之会者也。初入元百六岁有厄者,则前元之余气也,若余分为闰也。《易》爻有九六七八,百六与三百七十四,六乘八之数也,六八四十八,合为四百八十岁也。”[76]“此六乘八之数也。六既有变,又阴爻也,阳奇阴偶,故九再数,而六四数,七八不变,又无偶,各一数。一元之中,有五阳四阴,阳旱阴水,九七五三,皆阳书也,故曰阳九厄。”[77]这是刘歆以《周易》阴阳爻数配合《三统历》的历数,建构起灾年“定数”,后世因以“阳九厄”指厄运之年。在陈宝琛看来,乱世纷扰的清末民初,正是遭受厄运的“阳九厄”时期。“定数”难以摆脱,但陈宝琛寄希望于厄运之后,否极泰来,剥极而复,“庶几一阳复,四海起枯瘵”“圣功蒙养始以渐,邪正消长争危微”等诗句,以及《三修族谱序》中的“庶几否极泰来”,《林竹坪表兄八十寿序》的“以持于阴阳剥复之交”,《梁君伯通六十寿序》引“《易》曰‘硕果不食’,又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高颖生妹壻五十诗序》中的“天之道剥复循环,乱极则思治”,《刘氏妹七十寿序》中的“望世运之转否为泰”等等,如此反复多次使用易学中否极泰来、剥极而复的典故义理,足见陈宝琛对清王朝的“深情期待”。然而,“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陈宝琛诗文中通过易学典故义理所表达的心愿,徒留下唏嘘感慨!
梳理、分析陈宝琛诗文作品中的易学内容,有助于更全面地了解陈宝琛诗文的文化蕴涵,也可反映出近代文学中传统的经学文化在诗文作家、作品中延续与演变的情状,这也是本文撰写的初衷及研究价值之所在。
注释:
[1][2] 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北京:群众出版社,1964年,第67,92页。
[3] [唐]李鼎祚:《周易集解》卷十,四库易学丛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166页。
[4] [魏]王 弼、[晋]韩康伯注,[唐]孔颖达疏:《周易注疏》,四库易学丛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274页。
[5] [宋]程 颐、郑汝谐:《伊川易传·易翼传》卷四,四库易学丛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193页。
[6] 萧汉明:《周易本义导读》,济南:齐鲁书社,2003年,第146页。
[7] 陈宝琛:《沧趣楼诗文集》,刘永翔、许全胜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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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元]脱 脱等:《宋史·列传第一百八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12723页。
[25] [清]黄宗羲:《宋元学案·横渠学案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243页。
[69] 陈三立:《沧趣楼诗集序》,刘永翔:《沧趣楼诗文集·前言》引,卷首第5页。
[70] 胡孟玺辑:《畏庐尺牍》,刘永翔:《沧趣楼诗文集·前言》引,卷首第6页。
[71] 《光宣诗坛点将录》,刘永翔:《沧趣楼诗文集·前言》引,卷首第6页。
[72] 钱钟书:《石语》,刘永翔:《沧趣楼诗文集·前言》引,卷首第14页。
[74] 刘永翔:《沧趣楼诗文集·前言》,《沧趣楼诗文集》卷首第3页。
[75][76][77] [汉]班 固,[唐]颜师古注:《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984,986,98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