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宁
(哈尔滨工程大学外国语学院, 哈尔滨 150001)
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世界各国经济、政治、文化的交流日益频繁,全球化等术语已被世人广泛接受。在这个国家之间相互碰撞、相互同化、人类和平发展的特殊历史时期,翻译无疑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本文通过回顾中西方翻译的理论溯源,对中国翻译理论和西方翻译理论的异同之处进行分析,为更好地融合中西翻译理论,并提高中国翻译理论的研究水平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中国有史料记载的翻译活动可追溯至东汉时期。在《中国翻译简史》中,马祖毅简要总结了中国翻译的发展阶段和翻译理论的形成过程。第一阶段从汉代到宋代,是以佛经翻译为主的时期,历时一千二百多年。在实践中产生的翻译理论中,佛教翻译理论是最深刻、最系统的。第二阶段从明末到清初,是科学技术翻译为主的时期。虽然这一阶段时间相对较短,但随着西学东渐的不断扩展,以合作翻译的形式引进科技的浪潮正在兴起。第三阶段,源起鸦片战争之后的“洋务运动”,是清末民初阶段,基本以西方政治思想与哲学著作翻译为主。第四阶段从五四运动到新中国成立之后,是以实用文献翻译为主,形成了百花齐放的翻译格局,中国翻译事业达到鼎盛时期。
从东汉到新民主主义开端的1919年,近两千年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中国翻译理论还处于分散和无系统的摸索探讨阶段。直到新民主主义时期以后,中国的翻译理论在专业人士和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下,从经验和感性的零散理论阶段进入了科学理性的系统研究阶段。它不断汲取西方先进的翻译理论,逐步构建中国传统翻译理论的精髓,形成了系统、科学的现代化翻译理论体系。近代著名翻译家严复的“信、达、雅”的翻译观,初步奠定了中国翻译理论的基础,对中国翻译理论的发展起到指示和引导作用,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二十世纪初,被誉为翻译巨匠傅雷的翻译理论中的“神似”论观点与钱钟书的“化境”论观点,极大地推动了中国翻译理论的形成与发展[1]。
西方翻译实践的初始阶段是古希腊衰落和古罗马崛起时期。尽管古希腊开始衰落,但是其文化仍然优于古罗马,因此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安得罗尼柯翻译的拉丁文版的《奥德赛》被公认为西方翻译史上最早的译作。而这一时期,基本上以宗教和文学翻译为主要翻译活动。这个阶段主要是自由翻译或者是在创作式翻译。正如西塞罗所说“我发现使用相同的表达方式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而使用其他表达方式是一种障碍,后来我决定,自由翻译最杰出演说家的希腊语演讲”。结果,“我发现自己不仅使用了最好的词,而且非常熟悉的词,而且还通过类比创造了某些词,例如对我们的人民来说是新的,只要它们是合适的”[2]。而在西塞罗之后,涌现出一大批持不同观点的优秀翻译理论家。诗人贺拉斯和昆体良主张在翻译时“重振著作,不要过多信任原作者”;还有杰尔姆在他的自由宣言中提到圣经翻译用直译,其他文学翻译可用意译。在文艺复兴时期,话语结构还有两个进一步的扩展,一个是马丁路德的人文主义,另一个是英国诗人约翰德莱顿将翻译方式扩展到三种。在二十世纪,西方翻译理论研究范围开始横向扩展,纵向深化。俄罗斯学者费德洛夫针对翻译研究提出“翻译理论由翻译史、翻译总论和翻译分论三部分组成”;还有雅各布森的“语内翻译、语际翻译、符际翻译”;纽马克的“文本中心”理论和塞莱斯科维奇的“翻译释义理论”。也是在这个时期,西方翻译研究领域出现各种学派,如翻译研究学派、翻译科学学派、文化学派、操纵学派、话语结构学派、释义学派、多元系统学派等[3]。
中国人有综合的习惯,而西方人倾向于分析。综合是将被分析的对象或现象的部分和属性组合成一个统一的整体。相反,分析是指将一个物质、一个概念分离成简单的组成部分,以确定它们的基本性质和环节。在日常生活中,中英不同思维模式下会存在不同的具体反映。例如,在中文中当谈到地址时,我们通常会说:哈尔滨市南岗区南通大街145号。而在英语中表达为:No. 145 Nantong Street,Nangang District,Harbin。
中国传统翻译理论大多关注翻译难点、翻译方法、翻译经验,这些其实是微观层面上的翻译系统。而西方翻译理论则主要关注翻译原则、翻译类型、翻译性质,这些往往形成一个宏观系统。中国传统翻译理论从古到今,大多是译者有意或无意地写下的评论或翻译经验。钱钟书的翻译轮回理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中国传统的思维模式使人们倾向于以树为林,没有运用科学的分析,把散落的树木连成一片森林,因此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认为中国传统的翻译理论仍然停留在感性认识的层面上。而西方人有抽象思维或逻辑思维的习惯,这是一种人们用概念来判断和推理的活动。西方翻译理论,基于对翻译不同部分的思考和分析,倾向于对翻译进行全面的研究,形成概念和推理[4]。因此,西方翻译理论实际上已经提高到认知的更高阶段,即理性认识,比中国翻译理论更具系统性和科学性。
泰特勒认为,“文化是一个包含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以及社会成员所拥有能力和习惯的综合性整体”,文化的这种全面性使其对于中西翻译理论的差异有很大影响[5]。随着文明的发展,因为地点、气候、地理条件、物质条件的差异,不同的民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社会文化需求一直是翻译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中国文化具有强烈的人文意识,中国人有天人合一的传统,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如“翻译没有原则”,“翻译是一门艺术”等说法在中国翻译圈广受欢迎。一些中国翻译家认为,翻译人员主要依赖于个人对翻译的主观感知和判断。所以他们得到的往往是根据自己的翻译经验对翻译提出的一些意见,从而促使中国翻译理论逐渐变得全面、灵活和不确定。自古以来,中国人就有强烈的崇尚权威的意识,他们愿意接受现状而非挑战传统与权威。严复理论的权威性得到中国翻译理论研究领域中大部分学者的一致认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严复的理论似乎是中国翻译理论研究的全部,尽管严复最初对信、达、雅的理解受到了种种限制,但他的理论还是坚持了一百多年。而后来傅雷、钱钟书的理论都可以被看作是严复理论的更新或补充版本。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翻译理论属于保守主义。
然而,西方人崇尚个人主义和天人分离,相信人类征服自然,往往视古代为进步的障碍。他们习惯于科学分析,喜欢形式逻辑,更倾向于探索未知事物,对科学推理和理论假设感兴趣。这也使得西方翻译更具确定性和客观性。纵观整个西方翻译的历史中,西方翻译理论家从未坚持过已经取得的成就。虽然有些理论广受欢迎、影响深远,但它们总是会受到质疑和挑战。例如泰特勒的《论翻译的原则》(Essay on the Principles of Translation)无疑是西方翻译理论的一个重要突破,而西方的翻译理论家从不满足于泰特勒的理论并一直在努力探索新的理论。这也无疑证明了西方人倾向于质疑权威以及他们对创新和变革的动力。
中西不同的哲学思想也分别在各自的翻译理论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中国哲学家常常试图在主观思维的领域里,通过实践来达到天人合一,直接经验忽视了主客观的区别,强调通过直接经验认识世界的方式。因此,植根于这种哲学土壤里的中国翻译理论,在观察客观世界时强调自发的内心感受,因此缺乏定性分析和详细描述。例如,钱学森在翻译的过程中,觉得翻译的过程很像灵魂的轮回,他引用了东汉著名学者徐慎所著的第一本汉语词典中的一段来阐述他的理论。可以说,钱学森的轮回理论实际上是他基于个人翻译经验的主观感受。然而,西方哲学家强调事实和推理,这是他们追求认识自然及其发展规范的结果,强调客观性和主观性、物质性和个体性之间的差异。因此,西方哲学经常采用严格的方法论,包括准确、详细、定量和定性的分析来观察客观世界。这一特点在纽马克的翻译理论中体现得淋淋尽致,例如在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中,他对需要不同翻译原则的不同文本类型进行分类,对翻译过程的分析,隐喻的翻译等等。
中西哲学思想体系中的命名传统对各自翻译术语的建立和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西方哲学继承了亚里士多德的希腊传统,他们认为哲学推理应该从严格的命名开始,一切事物都应该有一个名称,并逐渐在西方哲学中建立一个发展的命名传统。例如:奈达的动态对等或功能对等、形式对等、归化、异化翻译理论,纽马克的语义翻译、交际翻译等。虽然中国哲学传统也强调专有名词的重要性,但对黄金手段的信仰,是中国人的人生哲学,通常会阻止人们创造新的术语。中国译者使用的翻译术语大多属于对心理体验的描述,只能感知,不能用语言来解释,其中大部分是从哲学、美学、伦理学中借用的,如钱学森的轮回理论、傅雷神似说。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语言,无论是源语言还是目标语言,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着变化,如春雨过后的竹笋般出现了新的术语和表达方式。在西方英语翻译术语学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认可的情况下,我们的中国学者也应该更加关注这一重要的翻译研究分支[6]。
从以上分析的差异中,我们可以大致理解为什么中国的翻译研究仍然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而翻译研究或翻译学在西方已被公认为一门学科。
尽管如上所述,中西方翻译理论存在诸多差异,但中西方翻译理论也存在相似之处。例如在中西方翻译论都是从古典文学翻译开始的。中国的翻译实践最早发生于东汉末年时期的佛经翻译,而西方翻译实践则源于对古希腊文学的翻译。此外,钱学森和纽马克都讨论了翻译优先于原文的问题;严复的三字原则和泰特勒的翻译原则也存在着很大的相似性。同时,在中西方翻译理论史上,中国和西方对翻译问题的讨论和阐述似乎都试图回答一些基本问题,如:什么是翻译?翻译的目的是什么?如何翻译?翻译中什么更重要?翻译是一门艺术、一项技能还是一门科学等等类似的问题,无论是中西方翻译理论家还是学习者心中都存有这些疑惑。这一事实证明,认知趋同是中西翻译理论的基本特征。更有趣的是,一千多年以来,中西翻译思想家和理论家对同一话题进行思考和关注,譬如作者、译者、读者三者之间的关系等等。在具体的翻译方法和技巧上,中西翻译史上有更多的相似之处。例如:加法、省略、转换、倒置、替换、演绎、扩展、重复、组合、分离、解释和音译。这些具体的翻译方法和技巧在中西方的翻译中被广泛使用[7]。从以上描述的中西方翻译理论相似性中,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尽管不同的翻译传统源于不同的翻译实践,但它们可能会产生相似或相同的翻译理论观点。
本文通过对中西方翻译理论的一系列比较和对比,旨在为对中国翻译理论和实践发展提供一些有益参考。我们可以看出中西方翻译理论不仅有许多不同之处,二者既有一定的优势,又有各自的缺点,但也有一些相似之处,二者都为其翻译理论的发展奠定了基础。由于思维、文化、哲学方式、命名方法等因素的影响,中西方翻译理论存在各种差异,但这些只是表面现象。双方的理论在内容、目的和核心问题上达成一致[8][9]。中国翻译学的基础建设是否扎实,取决于中西翻译理论融合研究是否完善。而中国翻译理论的人文性与西方翻译理论的科学性相结合,将西方翻译理论中严谨的翻译规范以及分析方法等科学观念引入到中国翻译研究之中,让当前的中式翻译从传统的语文学范式结合西方的语言学范式并得以发展,这是中国翻译研究繁荣的必由之路。在建设性学术讨论和翻译理论发展的影响下,随着翻译界内外积极因素的共同努力,我们相信中国翻译理论必将更加完善,能够在搭建跨文化交流桥梁、推动经济文化全球化进程中发挥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