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现代歌剧中的舞台监督职责和素质要求

◆张 辉

现代歌剧舞台精彩纷呈，丰富的题材、精湛的表演、新颖的观念、高端的设备共同为广大观众奉献了美轮美奂的艺术享受。舞台上的完美呈现，必然有幕后的辛勤付出，舞台演出监督，作为舞台演出中的一个重要的不可缺少的幕后岗位，作为舞台艺术范畴里的一门重要职业，和编剧、导演、演员等主创人员岗位一起，共同承担了保证演出顺利进行的重要责任。本文结合民族歌剧《洪湖赤卫队》的舞台演出实践，对舞台监督的职责和素质要求作一些粗浅的梳理和分析。

一、舞台监督的职责认定

舞台演出监督是保证舞台演出各个环节顺畅实施、各项流程有序衔接、多个部门协调配合、顺利完成演出任务的关键岗位之一。自从有舞台演出以来，无论是戏曲还是戏剧，无论是歌舞还是魔术杂技，不管这个岗位的名称是不是叫“舞台演出监督”，其实际工作内容和专业岗位职责都一直是相对稳定的，业内人士对舞台演出监督从业者需要具备较高的专业素质也都有广泛共识。

从工作流程来看，舞台演出监督参与了从演出立项、节目策划、节目排练、舞台装台、舞台合成、正式演出、舞台卸台的整个演出过程；另一方面，从工作范围来看，舞台演出监督通常还承担着对外协调和对内管理的重要责任，是现代舞台演出艺术不可或缺的职业。正因为舞台演出监督有如此的重要性，加之现代舞台艺术越来越高科技，越来越复杂多样，所以客观上对此岗位的职业素质要求也越发提升。本人接触并参与专业舞台演出已经三十多年，经过多年的舞台艺术实践，我个人的体会是，舞台演出监督既要能大处着眼，也要能小处着手，宏观有把握，微观有落实。要做到戏在心里、活在眼里。

梳理舞台演出监督的工作职责不难发现，舞台演出监督工作范围涉及面极广，工作事项很杂，其大致包括：一，领会导演的整体创作意图和具体艺术构思；二，参与整体规划艺术生产各部门的工作日程；三，有效组织舞美工程各部门（舞美、灯光、音响、装置、服装、化妆、道具等）围绕演出开展前期准备工作；四，了解并组织实现艺术生产各部门对舞台演出的技术要求；五，配合导演完成舞台合成、联排、彩排；六，熟悉演出环境和舞台空间以及演出设备状况；七，演出期间组织指挥演出有序、安全、顺利地进行，及时处理演出过程中出现的各种突发事件；八，组织按时、安全地完成舞台装台、拆卸、运输过程。

通常情况下，一台节目在演出大幕拉开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导演工作的结束，因为导演的创作和排练在此之前已经基本完成了，只待最后的舞台呈现。而演出监督的工作却正要进入关键时刻。也就是说导演此时把工作接力棒交给了演出监督，对最后的舞台呈现效果负责的人就是舞台演出监督，舞台演出监督此时成为舞台演出现场的绝对权威。舞台演出监督的心里是否有戏，责任心是否强烈，眼里是否有活，临场工作是否到位，这些将直接影响到整台演出的最终效果和艺术质量。

二、舞台演出监督应该具备的专业素质

舞台演出监督应该具备的专业素质不是某一项具体工作的掌握和熟练程度，而是专业知识结构、艺术修养积累、沟通协调能力、统筹指挥能力等多方面集合的综合素质。

从知识结构来说，舞台演出监督从业者应该是一种复合型人才，既要具备一定的艺术修养和艺术实践积累，又要具备舞台工程领域的相关技术知识。除了这些专业学识的硬实力以外，舞台演出监督更要具备很强的软实力。这些软实力包括良好的个人道德修养、高度负责的职业精神、强烈的团队合作意识、缜密清晰的工作思路、冷静果断处理事态的心理素质、运筹帷幄的领导能力等等。只有把软硬实力有机结合起来，舞台演出监督才能在工作中做到风雨无惧、得心应手。

以湖北省歌剧舞剧院创演的、现已成为中国民族歌剧经典之作的歌剧《洪湖赤卫队》为例，我对舞台监督在该剧演出过程中的重要性深有体会。这部歌剧创演至今已六十余年，在四五代演职人员的全情投入和精心打磨下，该剧的舞台呈现已经非常成熟，艺术质量高端且稳定，现已在世界各地演出3000余场，一直受到广大观众的高度称赞和热爱。本人参与了该剧多年来的数次复排和演出，从开始阶段的局部岗位和身兼多职（剧务、场务、字幕员、副演出监督等），到如今作为湖北省歌剧舞剧院舞美工程中心带头人深度参与其中，经过上百场演出，上万里行程，本人对这部陪伴我艺术成长的民族歌剧已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也从这部歌剧作品的排演中收获了很多专业认知。

《洪湖赤卫队》排演过程中，舞台演出监督的专业素质体现得十分明显。因为是经典剧目的恢复性排演，所以在舞台演出监督的角度，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熟悉剧情、了解导演创作意图的工作，最初阶段只需要了解复排导演对原剧作了哪些修改和调整，导演思路有了哪些新变化等。严格说，此剧舞台演出监督的重头工作放在了后续排练和演出阶段。在这个过程中，有两大特点是我个人作为舞台演出监督体会较深的。

1.统筹协调，反复沟通。沟通协调工作贯穿了整个舞台创作和演出的全程。演出前期准备阶段，当舞台演出监督接到《洪》剧演出任务时，首先要和导演一起与主办方沟通，什么时候演？在哪里演？演几场？在了解了对方的基本意图后，要和导演一起进行整体统筹和规划工作，合理规划整体时间安排和人员安排，制作排练日程安排表并随时进行动态调整。这里的“动态”是指舞台演出监督必须根据每个阶段甚至每天的实际排练情况，来不断调整排练计划，并及时落实到每个部门及演员。什么时间排练？什么时间装台？什么时间合景、合光，最后合成直至演出等。近30年来，《洪》剧在全国各地和海外演出数百场，场地条件各不相同，演出日程也差异极大。舞台面积大小不同，空间高度高低不同，侧幕层数不同，吊杆和灯位数量不同，观众席距离不同，声场环境不同，化妆间数量大小不同，道具间距离不同，等等。这就要求每到一个新的演出场地，舞台演出监督都要尽早介入、尽快熟悉，尽快拿出科学合理的调度计划和日程安排。记得在宜昌演出时，演出设备卸货场地与舞台现场距离特别远，导致装台进度严重滞后；在琴台大剧院民族歌剧《天使日记》进场时，留给舞美的装台时间只有正常时间的一半，意味着五天要干完十天的活。这些因为不同场地、不同日程带来的困难就需要舞台演出监督全力协调解决，要能根据实际情况迅速作出合理调整。

在排练合成阶段，因为部门多、人员多、事情变化快，经常会出现反复沟通、多次协调的情况。这一阶段，舞台演出监督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导演实现和固化舞台呈现效果。要把导演合成并确定好的灯光（环境光、定点光、特效光等）、音响效果（主扩、返送、特效等）及舞台布景、道具定位等，都一一做好记录。这个阶段经常面临的问题有：电力供应不稳定、演员与装置、道具上下场出现冲突；定好的光位因各种原因发生偏移；音响返送偏弱；地标定位不准等。这些问题都需要舞台演出监督心明眼亮、明察秋毫，及时纠正。

正式演出阶段则是舞台演出监督的主战场，是最能体现戏在心里、活在眼里的关键阶段。舞台演出监督的责任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醒各部门、各环节有关人员提前做好准备工作，督促演员及舞台工作人员各守其位、各负其责，并及时有效地处理演出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和突发事件，以确保演出顺利进行。前面排练和合成两个阶段的一切沟通协调工作都是为了演出这个阶段的顺利进行。在演出过程中，我经常独自站在侧幕内，随时协调演员、景片、道具的上下场秩序，也经常通过手持对讲机提前一步提示灯光、音响、装置、LED屏等部门卡点出效果。可以说，演出时的舞台演出监督就是整个舞台的掌控者。上述不同工作阶段一系列的协调沟诵工作不仅需要足够的耐心、亲和力和准确的语言表述能力，更需要有把握全局的统筹能力，否则很难想象庞杂的排练计划以及各艺术部门的工作能落实到位，很难想象演出期间舞台和后台的一切组织、管理工作能够顺利完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沟通协调能力是整个创作演出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润滑剂。

2.技术打底，专业懂行。为了保证演出活动的顺利完成，整个演出过程的所有环节和需要实现的预期效果都要刻在舞台演出监督的头脑中，这需要舞台演出监督具备较为丰富的舞台知识，有比较过硬的专业技术积累。比如：灯光音响设备的基本功能和位置，灯光的明暗效果掌握，舞台音响的调试，每道软硬景的大小、高度、具体位置以及灯光照射后的效果，各类平台搭建的安全性，吊杆的具体分配，上下场通道的畅通，场景切换的明暗、节奏等等，都是舞台演出监督应该掌握的舞台常用知识。这些舞台知识于舞台演出监督而言就是眼里有活的专业技术支撑。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舞台演出监督就得是“万金油”，就得“既懂艺术又懂技术”。不了解各种舞台设备的功能和位置，不清楚需要实现的艺术效果，不能及时发现舞台上出现的各种问题，就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舞台演出监督，就一定会乱决策、瞎指挥。我在平时工作中，就特别关注相关舞台设备的技术参数。每到一个新的演出场地，就必须了解灯杆、景杆的具体分配、承载极限、上下限位的具体位置；灯光可用设备的具体分配及数量；音响设备的声场效果；升降舞台的上下幅度和速度等。只有充分掌握这些相关知识，才能让我对舞台了如指掌，工作起来得心应手。

三、舞台演出监督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

当《洪湖赤卫队》演出正在进行，“舞台监督就是指挥员，是站在把握全局的位置上，他的一句话、一个手势、一个眼神、甚至呼吸的轻重，对战斗集体的团结和士气，都会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1]。我理解，舞台演出监督需要具备非常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临危不乱、从容行事。

1.舞台演出监督要具备胸有全局、积极向上的领导素质。一部大型歌剧，涉及到上百位演员和工作人员，涉及到几十吨重的设备和物资，涉及到长达几个月的时间跨度，但严格意义上，需要且能够有全局意识的人并不多，不超过四五个人，舞台演出监督就是其中之一。在《洪》剧排演的整个阶段，舞台演出监督要能够站在全局的高度看问题，哪些是影响全局的问题，哪些是局部的小问题，舞台演出监督要心里有数。解决问题的时候，优先解决哪些，其次解决哪些，舞台演出监督要有统筹考虑，胸有丘壑、胸有全局。另外，在解决问题的时候，要有足够的耐心积极处理职责范围内的各环节、各部门甚至每个演员面临的困难和需要解决的问题。要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心理准备，要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不可以当问题出现时产生烦躁情绪，并将这种负面情绪传达给找你解决问题的人，让他们对你失去信心。更不能一推了之，回避问题、绕开矛盾。作为演出活动的带动者，你积极投入的工作状态会正面影响到所有人，你解决问题的魄力会非常有助于推进工作的继续开展，甚至会影响整场演出的质量。心里有戏在某种角度上指的也是你是否热爱这个舞台，是否能用自己的积极状态正面影响全体演职员。我的工作习惯是每到一个新的演出场地，都会优先考虑几个重要事项：电力供应是否达标；舞台安全是否有保障；舞台设备是否完好；候场区域是否充足、便捷等。这些优先考虑事项一一落实了才能保证整个演出团队顺利开展工作。

2.舞台演出监督要具备临危不乱、举重若轻的大将风度。《洪》剧的演出从开始到结束，全体演职人员都处在紧张状态中。是紧张而慌乱，还是紧张而有秩序，这种差别与舞台演出监督有着直接的关系。舞台演出监督的前期工作如果做得很到位，那么在演出的阶段他的心里是有底的，是踏实的，他的情绪和状态是镇定自若、气定神闲的，这种情绪就会影响到周围其他演职人员，从而带动全员顺利完成演出任务。反之，如果舞台演出监督是手忙脚乱甚至焦躁不安，那会很容易造成周边人员莫名的急促紧张、局面混乱。其实说到紧张，舞台演出监督也不例外，甚至会更加紧张，但正是因为责任在肩，才更要具备冷静而镇定的情绪，让别人看到的是一个沉稳冷静、镇定自若的指挥者，带给所有演职人员的感受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在演出过程中经常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突发事故，舞台演出监督必须通过自身的能力迅速发现问题、机智应变、高效落实、解决问题、化解事故。这就是我理解的眼里有活。一方面，舞台演出监督应该在演出之前就做好演出各环节的检查工作，心细如发、洞若观火，尽可能排除可能存在的漏洞和隐患（安全方面、设备方面等）。另外一方面，舞台演出监督要充分具备发现和排除演出事故的思想准备、具备临场排除演出事故的应变能力和排除演出事故的正确方式方法，当机立断、举重若轻。因而，“舞台监督应该严肃而周密，热情而冷静，严格而果断，机智而灵活，严厉而宽容，全面而精细地组织、沟通与协调、控制和指挥所有参加演出的部门和各部门的人员，定时优质地完成演出任务”[2]。

在《洪》剧多年的演出过程中，也多次发生各种意外事故。在珠海演出时，二幕中刘闯扔出的飞刀因为机械原因未能及时从木柱中弹出，台上演员因缺少道具顿时怔住。此时的飞刀是衔接前后剧情最关键的也是唯一的道具，没有了飞刀，剧情就无法往下进行。在这一瞬间，我迅速做出了反应。幸好我提前布置准备了备用道具并让道具人员在侧幕旁盯场，让他们立刻将备用道具扔上舞台，演员非常默契地捡了起来，继续往下接戏，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从而避免了一次较为明显的演出事故。类似这样的突发事件还有一些：一幕中插赤卫队旗的底座突然断裂；三幕中洪湖荷花及一轮红日的软景片不能及时升降；五幕中关押韩英的牢房硬景片突然倒塌等等。以上这些突发情况都在舞台演出监督冷静指挥及演员的合理救场情况下，及时化解了演出冷场的尴尬，没有酿成大的演出事故。舞台演出监督在关键时刻的冷静应变正体现了临危不乱、从容行事、举重若轻的大将风度。

四、舞台演出监督应该做到厚积薄发

一个优秀的舞台演出监督一定具备丰富的工作经验，但没有任何一个舞台演出监督从一开始工作就经验丰富，他一定是在长期的工作实践中一点一滴积累、逐步成长起来的。人们常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其实这句话同样可以用在舞台演出监督这个岗位上。

我的个人经历也是如此，剧院历年来所排演的各种不同的优秀剧目都是我学习、实践的机会，也是我不断积累经验、不断提高自己的机会。通过复排《编钟乐舞》让我认识到中国特有的古乐器编钟的原声如何在剧场环境下实现最佳声场效果；通过排演民族歌剧《天使日记》让我学习了如何通过大型硬景片在舞台上营造真实场景；通过上百场惠民演出让我实践了如何以较小的时间及资金成本赢得观众的喜爱和认可等等。

除了亲身实践以外，加强学习也是迅速提高自己的必由之路。多观摩国内外同行的优秀作品，多阅读业内专家撰写的理论文章，在不断提升自身审美品格和艺术修养的同时还能有效拓宽专业视野，有效提高专业技能。舞剧《只此青绿》让人感受到以单调的色彩依然可以呈现别有意境的视觉效果；《汉秀》演出让人体验现代声、光、电等高科技设备与节目内容的有机结合；音乐剧《妈妈咪呀》让人发现旋转舞台的特殊功用等等。

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实际情况是，目前在国内，舞台演出监督还暂未实现专业化、职业化。尽管早在宋、元时期就有了“引戏”，传统戏曲也一直有“把场”，都相当于今天舞台演出监督的角色，但目前国内绝大多数的舞台演出监督人员是从其他专业（比如演员、导演、舞美设计等）转行来的，真正科班出身的舞台演出监督极少，只有中国戏曲学院几年前才开设了专门面向京剧这一个剧种的舞台演出监督专业。但即使如此，国内每年成千上万场各种专业舞台演出，其中绝对不乏优秀甚至出色的舞台演出监督人才，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善于学习和吸收，善于积累经验不断进步，滴水穿石、厚积薄发，从而胜任这一专业岗位。

我希望且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舞台监督同行在这一岗位上不断进步和提高，能为广大观众创作更多更好的优秀舞台作品，能为文化自信提供更多更丰富的艺术养分，能让舞台艺术作品散发越来越多的迷人魅力。

注释：

[1]姚崇恭：《舞台监督及舞台监督的职责》。https://www.docin.com/p-1940789337.html。

[2]赖声煌：《浅谈舞台监督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大舞台》，201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