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与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促进还是抑制?

2022-04-05 13:35乔金笛廖文梅汪兴东
西安财经大学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人均收入社会福利家庭成员

乔金笛,廖文梅,汪兴东

(江西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 江西 南昌 330045)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持续快速发展,在消除绝对贫困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据国家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我国现行标准下的农村贫困人口由2012年底的9899万人减少到2019年末的551万人,贫困县从832个减少到2020年2月底的52个,贫困发生率下降至0.6%(1)数据来源:习近平.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上的讲话[EB/OL].国家乡村振兴局,(2020-03-06)[2021-12-27].http:∥nrra.gov.cn/art/2020/3/6/art_3141_114201.html.,创造了人类减贫史上的中国奇迹。2020年中央一号文件《关于抓好“三农”领域重点工作确保如期实现全面小康的意见》中提出,“脱贫攻坚最后堡垒必须攻克”,可见党中央全面脱贫的决心。在精准扶贫的全面收官决胜之年,除“三区三州”深度贫困区外,老年贫困群体作为贫困群体重要部分,是精准扶贫道路上的“硬骨头”。一方面,是因为目前我国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截至2019年末,我国60周岁及以上人口达到25388万人,占总人口的18.1%,其中65周岁及以上人口17603万人,占总人口的12.6%。相较于2018年底,老年人口增加约439万(2)数据来源:国新办举行2019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新闻发布会[EB/OL].国务院新闻办公室,(2020-01-17)[2022-01-05].http:∥scio.gov.cn/xwfbh/xwbfbh/wqfbh/42311/42438/.。另一方面,由于生理机能的退化,老年人参与社会活动不断减少,除面临经济贫困外,还存在能力方面的弱势,容易沦为贫困阶层。由于老年群体贫困发生率较高,容易成为新贫困人口中快速增长的群体,因此,近年来老年人贫困问题备受学界和社会的关注。

在党中央提出精准扶贫战略后,我国各级政府一直大力开展扶贫开发工作,鼓励劳动力转移就业是提高贫困户自身发展能力、促进贫困户增收的重要渠道之一,也是最有效最直接的脱贫方式。尤其对低收入贫困户和老年贫困户而言,合理安排其有劳动能力的家庭成员外出就业以促进家庭收入增长显得尤为重要。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提出“要坚持全覆盖、保基本、多层次、可持续方针”,“以增强公平性、适应流动性、保证可持续性为重点,全面建成覆盖城乡居民的社会保障体系”等基本方针和体系特征[1],以期以社会保障全覆盖的方式,实现“老有所养、病有所医”的保障目标。促使老年贫困户在国家政策保障的基础上,通过自身家庭劳动力转移寻求自我发展,实现对老年贫困群体的精准帮扶,确保老年贫困户到2020年如期脱贫。基于此,研究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对老年贫困户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本文利用江西省2885份老年贫困户样本进行实证分析,以家庭人均收入为老年贫困户的衡量指标,着重分析家庭劳动力转移就业和社会福利是促进还是抑制老年贫困户的精准脱贫,以此分析其背后的影响及异质性特征,即劳动力转移与社会福利是如何影响了老年贫困户,对不同家庭结构、不同年龄组别的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是否存在组间差异,最后进行内生性和稳健性的讨论,验证文章结论的可靠性。

一、文献综述

截至2019年底,我国老年人口超过2.5亿,已进入人口老龄化快速发展时期,“未富先老”已渐成常态。2014年,中国低于世界银行绝对贫困线以下的老人有4895万,占老年人口比例的23.09%;低于国内低保线的老年人有5576万,占比高达26.3%[2]。农村老年贫困人口比例高于城市老年贫困人口比例[3],老年人除面临经济收入弱势外,还因外部环境、家庭结构及自身健康等原因,存在能力和精神等方面的弱势[4-5]。随着中国社会经济转型不断加快,老年群体因缺少与社会交换的资源[6],无法通过劳动获取经济收入而陷入贫困。与此同时,农村地区青壮年劳动力不断外流,老年人口家庭结构发生改变,养老意识淡薄,进而使老年人在无形中陷入经济贫困与精神贫困[1,4]。城乡发展的不平衡和城乡收入的差距使城市与农村社会福利待遇存在巨大差异[1],扩大了老年人陷入相对贫困的概率。除外部冲击外,老年人陷入贫困还与其家庭及自身条件有关[5]。老年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其身体机能逐渐衰退,甚至出现疾病或残疾,各项医疗支出也不断增加[2]。其子女务工甚至是举家外出,致使家庭养老逐渐式微[1],拒绝赡养老人的现象频发。在这些因素的作用下,农村老年人容易产生生计脆弱,陷入贫困状态。

学术界对劳动力转移与老年贫困户的关系进行了大量研究,并取得丰硕的成果[7-10]。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外转移,促进家庭非农就业程度提高,对提高家庭经济生活作用显著,促进了贫困户的精准脱贫[7];劳动力转移不仅给贫困户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益,还能利用转移资金,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增加了农业经营收入[11],降低了收入不平等,缩小了绝对收入的差距[12],进而实现社会经济地位向上流动,降低了贫困户代际传递的可能性[10]。家庭中有劳动力外出务工,更有能力增加对老人的经济供养[13],提高了老年人看病就医的能力[14],从而改善了贫困家庭老年人的健康状况。此外,就务工范围而言,家庭成员在本县市务工的老年贫困户的精神状况、健康状况及生活满意度等方面要高于远距离转移的老年贫困家庭[13]。虽然劳动力转移对促进老年贫困户的脱贫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有学者发现劳动力转移对老年贫困人口的健康产生负面影响,转移带来的非农收入虽然会在一定程度弥补对老年贫困人口收入的负面影响,但农村中青年劳动力进城务工使农村老龄化程度加深、养老负担加重,在现有的非农收入水平下难以完全抵消老年人身边因缺乏照顾而使得医疗和养老费用支出增加[15]。同时,受劳动者健康、年龄、教育、工作经历及区域间经济发展水平等因素影响,劳动力转移带来的非农收入存在着较大差异[9],并且因农村的生活方式和消费观念的影响,转移者寄回家中的收入对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的促进作用并不显著[16]。

社会福利政策为保障老年贫困户的基本生活产生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养老保险、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低保补贴等福利政策,承担着帮助贫困老年人口脱贫、实现贫困老年人“老有所养”目标的重任[17]。社会福利支出具有改善居民收入分配的作用,社会救助与社会保险对贫困老年人口的经济状况有积极效应[18],医保政策在提升老年人对医疗服务利用与减轻家庭医疗负担方面发挥了良好的积极作用,并且惠及了更多的低收入或陷入贫困的老年人,提高了资源利用的效率[19]。对于年满60周岁的老人而言,养老金是每个老年人都享有的福利,养老保险制度缩小了农户间的收入差距,并促进了经济发展,特别是对低收入老年贫困户存在显著的“益贫效应”[15],能为老年人提供部分生活保障。但在实际的政策实施过程中,社会福利支出往往由于瞄准失效或政策失误而呈低效运行态势[4],出现财富“逆向再分配”的现象[20],使扶贫变得不精准。刘二鹏等[21]认为社会养老保险降低了农村老人主观贫困的发生率,但由于存在对子女经济支持的“挤出效应”,使得农村代际关系不断弱化,传统的子代家庭养老观念转变为社会养老,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农村老人客观贫困的发生率,增加了老年贫困人口的数量。此外,社会福利的激励还使得家庭劳动参与降低,贫困户从而产生“福利依赖”心理,无法真正实现脱贫[22]。因而,学者对社会福利是否能够缓解老年贫困仍存在一些争议。

综上所述,国内外众多学者对劳动力转移与老年贫困户、社会福利与老年贫困或老年多维贫困等进行过深入研究,但在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与老年贫困的研究方面还存在进一步完善的空间。一是当前研究聚焦于子女向外转移对老年贫困户的影响,忽略了转移距离对老年贫困户精准扶贫的影响;二是在现有研究中,多为单一的某种福利政策对老年贫困户的影响,使研究结果可能存在偏差;三是在考察劳动力转移或社会福利对老年贫困户精准扶贫的影响时,未能考虑老年人独居与是否为高龄老年贫困户的异质性,使得研究结论缺乏一定针对性。因此,本文在前人基础上,基于建档立卡老年贫困户的微观数据调查,利用OLS模型与分位数回归模型,研究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对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是否存在缓解作用,而后以老年贫困户是否独居、按户主年龄是否大于75岁为不同组别,进行异质性分析。从而更有针对性地验证现有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对促进老年贫困户精准扶贫是否具有显著性效果,对精准帮扶提供指导。

二、理论基础与作用机制

刘易斯—托达罗理论认为,由于发展中国家产业之间、城乡之间和区域之间的发展不平衡,非农产业及城市劳动报酬率均高于农业产业与农村地区,同时单一的农业经营性收入无法有效地改善农户的贫困状态[12],在相对较高的非农收入和城乡收入差距的诱导下,促使农村青壮年劳动力不断向外进行产业转移和城乡转移[23]。有研究表明,青壮年成员的转移能增加对老人的经济供养,有利于提高其看病就医的能力[19],从而改善老年人的健康状况来缓解老年贫困。此外,农村劳动力从农业产业转向非农产业,促进了家庭收入结构的多元化[12],劳动力转移后带来的“资金回流”所产生的替代效应,通过购买农业生产资料,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增加了农业经营性收入[11,24],加快了老年贫困家庭精准脱贫的速度。转移的劳动力通过学习城市先进的技术经验,促进家庭人力资本的积累,减少了贫困代际传递的可能性,提高了减贫效果[9]。在城乡转移距离方面,发展中国家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城乡分割,形成了巨大的城乡收入差距,远距离城市转移的收入水平、就业机会和职业类型要明显优于农村就近转移[23]。基于以上分析,提出2点假设:

H1:家庭成员进行转移对老年贫困户的精准脱贫有正向促进作用;

H2:劳动力转移距离越远对老年贫困户的精准脱贫有正向促进作用。

图1 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与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逻辑框架图

社会保障起着收入再分配重要的作用,是社会运行的“安全网”和“减震器”,对国民福利具有积极作用[20]。在精准扶贫过程中,各类社会福利项目成为防止农村老人陷入贫困状态的政策选择[22],与农村精准扶贫政策相辅相成,是确保农村老年人口脱贫不返贫的关键[17]。其中,农村基本养老保险在收入维度能够降低老年人口的贫困发生率,特别是对健康状况较差或者独居的老年群体的收入减贫效应较为显著[14],对贫困老年人口经济状况有积极效应[18]。长期以来,农村低保制度在扶贫工作中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是对农村贫困人口的一项兜底性制度安排[25],保障低收入贫困户及部分老年贫困户的基本生活,通过救助维持其基本生存权,实现对贫困人口的“输血”功能,对缓解其家庭的贫困具有重要意义[17]。农村新农合则被赋予了降低农村老年人医疗风险的制度理念,在改善中国老年人医疗服务和减轻老年人家庭医疗负担方面,发挥了良好的积极作用,惠及了更多的因“看病难、看病贵”的老年贫困人群,使得医疗资源的配置与利用更加有效[19],从而显著降低了农村老年人口陷入收入贫困和健康贫困的概率[22]。而医保转移支付比例越高对缓解农村老年贫困越加显著,其医疗转移支付对精神贫困、健康贫困及经济贫困均有缓解作用[1]。因此,基于以上分析,提出3点假设:

H3:有养老保险对老年贫困户的精准脱贫有正向促进作用;

H4:低保户对老年贫困户的精准脱贫有正向促进作用;

H5:医保报销比例越高对老年贫困户的精准脱贫有正向促进作用。

三、数据来源、变量设置与样本的描述性分析

(一)数据来源

江西省作为欠发达地区,是我国扶贫攻坚的重要省份,也是全国精准脱贫主战场之一。2013年底,江西省贫困人口346万人,贫困发生率9.21%。2018年底,江西省贫困人口减至50.9万人,贫困发生率降至1.38%,2019年又有41.1万贫困人口摆脱贫困,剩余7个贫困县全部达到摘帽标准,剩余387个贫困村全部退出,贫困发生率降至0.27%。因此,文章以江西省农村老年贫困户为研究对象,探寻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对农村老年贫困户的脱贫成效。本调查在江西11个地市,每市随机抽取10个县区,每个县区随机抽取50户贫困户,如遇户主不在家或短时间回不来等特殊情况,采用贫困户名单先下后上原则补充样本;如果再无法保证贫困户的调查,则放弃调查该贫困户,并保证补充的比例小于总样本的5%,总样本量为5500份。根据研究的目的与需要,共选取2923份老年贫困样本进行研究,剔除关键变量缺失与重大逻辑错误的问卷,实际有效样本2885份,问卷有效率98.70%。

(二)变量设置

1.被解释变量

家庭人均收入一直是作为贫困衡量的重要指标,国家也将收入作为衡量贫困户是否贫困的重要参考之一。许多学者在研究减贫的影响因素时,将收入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研究[7-9]。因此,本文采用家庭人均收入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分析,研究各自变量对老年贫困户精准扶贫的促进作用。

2.解释变量

劳动力转移是本文的一个核心解释变量,其本质是劳动力从事非农工作,刘一伟等[10]以劳动力的转移数量和规模为衡量指标反映其家庭的劳动力转移程度。劳动力转移就业地点反映了农业人口转移的距离,就业地点的选择包括市内跨县、省内跨市和跨省转移。秦立建等[23]以农村劳动力就业地点距家乡的远近衡量劳动力转移距离,将农户的转移距离划分为没有外出打工、村外乡内、乡外县内、县外省内以及省外等五类。本文采用家庭成员是否进行劳动力转移及转移距离作为衡量劳动力转移的代理变量。

社会福利为本文另一个核心解释变量。社会福利体系范围较广,但能达到老年贫困户全覆盖、保基本目标的社会福利,主要有养老保险、最低基本生活保障及农村基本医疗保险等基本社会福利保障政策。刘一伟等[1]以社会养老金转移支付和医疗转移支付为衡量指标,发现其指标对老年贫困有显著缓解作用。杨晶等[15]选取农村老年人是否参加养老保险作为影响农村居民收入分配的关键变量,低保金额也能够显著改善老年贫困户的生活,缩小贫困户与低收入户之间的收入差距[17],本文采用是否有养老保险、是否低保户、医保报销比例为衡量社会福利的代理变量。

本文参考已有的文献研究,将户主特征、家庭特征和村庄特征作为控制变量。其中,户主特征包括性别、年龄;家庭特征包括家庭人口数、人均耕地面积和是否独居等;村庄特征包括是否为贫困村和本村距本县城的距离。具体情况见表1。

表1 变量设置与描述性分析

(三)样本的描述性分析

如表1所示,被解释变量为家庭人均收入,样本中老年贫困户年家庭人均收入为10733.01元,已达到国家退贫标准,但仍有部分老年贫困户处在贫困线以下,未能脱离贫困。劳动力转移中,家庭成员进行转移的老年贫困家庭占56.3%,表明劳动力转移是老年贫困户家庭获取收入的主要途径之一,且其成员普遍就近进行转移,以便照顾家中老人生活。社会福利中,有82.8%的老年贫困户有养老保险,65.4%的老年贫困户为低保户,低保户与贫困户的重合度相对较高,表明在建档立卡时存在政策倾斜,为低收入人群提供基本生活保障,而医保报销比例相对较低,平均报销比例为23.6%,可能无法满足老年贫困户的医疗需求,老年贫困家庭医疗负担仍较重。从户主特征来看,被调查的贫困户中76.6%的老年贫困户其户主为男性,且平均年龄为71.27岁;从家庭特征来看,每个贫困户家庭中约有2人,独居老年贫困户占31.5%,表明老年贫困户中孤寡老人有近1/3,每户人均耕地面积有0.49亩,表明老年贫困户可能因身体原因会适当减少农业生产;从村庄特征来看,样本中老年贫困户来自于贫困村的占比为16.9%,本村距本县县城的平均距离为15.70公里,表明老年贫困户的居住地一般距县城相对较远。

四、模型设定与结果分析

(一)模型设定

为检验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对老年贫困户精准扶贫的影响,本文设定如下计量模型:

Y=β0+β1Xtransfer+β2Xwelfare+β3Xi+εi

(1)

公式(1)中,Y表示老年贫困户的家庭人均收入情况,Xtransfer、Xwelfare表示老年贫困户i的劳动力转移与社会福利情况,Xi表示一系列影响老年贫困户的控制变量,β1、β2、β3为待估计参数,β0、εi为随机扰动项。

(2)

(3)

其中X、β均是k×1阶列向量。β(τ)称作分位数回归系数的估计量,或最小绝对离差和估计量,估计方法称作最小绝对离差和估计法。

(二)总体样本回归结果

本文利用Stata14软件对样本进行OLS回归和分位数回归(分别在25%、50%、75%分位点下进行回归),同时,为提高模型的拟合效果,将因变量家庭人均收入进行对数转换,其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总体样本回归结果

回归结果显示,劳动力转移对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有显著地促进作用,劳动力转移对家庭人均收入的贡献与已有的文献结果相一致[8-9]。由分位数回归结果可知,家庭成员进行外出务工转移能够获取非农收入,并且劳动力转移所带来非农收入随着家庭人均收入位点的升高,其边际贡献越大。原因可能是,人均收入水平较高的老年贫困户在做决策时,家庭成员更倾向于高收入回报的非农业部门,从事非农工作来增加收入,以缓解家庭的贫困状况。与此同时,转移距离对家庭人均收入有正向影响,表明转移距离越远,其所获得的就业机会越多,尤其是前往经济发达省份就业,老年贫困户家庭成员转移所带来的非农收入对缓解家庭贫困的作用越明显。但对于处在高收入位点的老年贫困户来说,远距离转移所带来的边际效果要低于低收入位点的贫困户。究其原因,可能是高收入位点贫困户更加注重生活质量,在城市的生活开支更多,降低了远距离转移对其家庭人均收入的贡献作用。

社会福利对促进老年贫困户的精准脱贫同样具有显著地促进作用。养老保险有利于提升老年贫困家庭的人均收入,尤其是对处于低收入位点的老年贫困户的作用更加显著。其原因在于:收入较低的老年贫困户因其劳动能力受限,使得收入结构相对单一,尽管养老保险金数额不大,仍然能够改善其家庭人均收入水平,缓解贫困状况。低保对改善老年贫困状况有促进作用,在分位数回归模型中,低保对于处在低收入位点的老年贫困户无显著影响,但对于处在中高收入位点的老年贫困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可能是由于低保政策在实施过程中存在瞄准偏差,出现“济富效应”,使精准扶贫变得不精准,对需要帮扶的老年贫困户未能有效帮扶,偏离了精准帮扶的目标。无论是OLS回归还是分位数回归,医保报销比例越高对缓解老年贫困户有积极作用,医保报销比例越高,能够降低老年贫困家庭的自付医疗费用比例,节省家庭医疗开支,加快了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的进程。

(三)异质性分析

老年人的居住方式与其健康和精神状况有着密切关系,社会保障的实施提高了老人与子女共住的比例,降低了老年人陷入贫困的概率。因而,为进一步分析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与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的作用关系,按照老年贫困户是否独居、老年贫困户户主年龄是否大于75岁(大于75岁的为高龄老年贫困户,小于75岁的为低龄老年贫困户)进行分组研究。

老年贫困户是否独居的模型结果如表3所示,在独居老年贫困户样本中,OLS回归结果显示,家庭成员外出转移就业对促进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无显著影响,分位数回归结果显示,低中收入位点的家庭成员外出转移就业对老年贫困户精准扶贫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可能的原因是,独居老年人一般需要通过自己的劳动就业才能改善经济收入,但实际上老年人就业岗位不足,在外难以找到稳定的工作,阻碍家庭人均收入的增加。转移距离对家庭人均收入有正向影响,表明转移距离越远,所获取的非农收入越高。其原因可能是有劳动能力的老年人也会选择远距离转移来增加收入,加快自己的脱贫进程。

社会福利对独居老年贫困户的精准扶贫有显著的激励作用。有养老保险对提升老年贫困家庭人均收入有促进作用,尤其是对中低收入位点的独居老年贫困户影响更为明显。其原因在于:独居老人家庭结构简单,即使养老保险金数额不大,仍可满足基本生活需求,能够促进其家庭人均收入的增加,改善贫困状况。是否有低保在分位数回归模型中对于处在中高收入位点的老年贫困户有正向的显著影响。进一步表明低保政策在实施过程中确实存在瞄准偏差,出现“济富效应”。医保报销比例越高对缓解老年贫困户贫困有积极作用,尤其对处在中高收入位点的独居老年贫困户正向作用更明显,其原因可能是中高收入位点的独居贫困老年人生病后因其经济条件相对较好,前往医疗定点医院就医概率大,医保报销比例越高,其家庭自付医疗费用比例越低,减少了家庭医疗开支,缓解了中高位点独居老年人的贫困状况。

由表3回归结果显示,与独居老年贫困户样本回归结果相比,非独居老年贫困户样本中的劳动力转移对老年贫困户的精准扶贫作用方向相反,呈正向作用。家庭成员转移带来的收入贡献,随着位点的升高,其边际贡献也越大。社会福利对非独居的老年贫困家庭有显著差异。低保户对改善老年人贫困状况有显著地促进作用,但仅对处在低收入位点的老年贫困户有显著影响,有家庭成员照料的低收入老年贫困户更容易获得低保资格,验证了低保户在评选过程中存在“瞄准偏差”的情形,未能实现精准帮扶。医保报销比例同样能缓解非独居老年贫困户贫困,但在不同收入分位点上无显著差异。其原因可能是,相较于独居老年贫困户而言,非独居老年贫困户有家庭成员的陪伴,其身心健康状况相对较好,并且在老年人健康出现问题就医时,其子女会承担部分自付医疗费用,分散医疗负担。故而,医保报销比例的提高虽然能够促进老年贫困的缓解,但可能其作用效果会低于独居老年贫困户。

表3 老年贫困户是否独居分组样本回归结果

高龄老年贫困户与低龄老年贫困户的分组结果如表4所示。由表4回归结果显示,高龄老年贫困样本中,劳动力转移仍可以缓解老年家庭贫困。家庭成员转移带来的收入贡献,随着位点的升高,其边际贡献也越大,原因可能是其家庭中的老年人年龄越高,老年人受健康冲击的可能性越大,其家庭成员在非农工资的激励下,以获取更多的收入来弥补家庭医疗开支,来提升家庭收入水平,尽早摆脱贫困。转移距离与总体模型结果相同,仍对家庭人均收入有正向激励,但对高收入位点高龄老年贫困家庭的边际贡献要略低于中低收入位点家庭,其原因可能是家庭成员在获取较高收入的同时,在大城市的消费支出相对较高,寄回收入减少,降低了非农收入的贡献效果。社会福利中低保户和医保报销比例仍促进了高龄老年贫困户的脱贫,有养老保险仅对低收入位点的高龄老年贫困户作用更加显著。其原因可能在于:养老金作为国家社会福利,老人年龄越高,其补贴越多,对于缓解低收入家庭养老负担作用越明显。是否低保户与医保报销比例对高龄老年贫困户的作用结果与独居老年样本结果基本相同,因而不再进行重复分析。

由表4回归结果显示,与高龄老年贫困样本组相比,低龄老年贫困样本组存在的差异是:有养老保险对提升低龄老年贫困户家庭人均收入有促进作用,随着低龄老年贫困户收入位点的升高呈现出“U”型特征。其原因在于:对于低龄老年贫困户来说,养老金作为国家社会转移支付,能够有效改善低龄老年人的贫困状况,但对于中等收入的老年贫困户而言,养老保险金可能会存在“挤出效应”,减少子女对老年人的经济供给。属于低保户的模型结果与总体样本和独居老年模型结果一致。无论是OLS回归还是分位数回归,医保报销比例对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的促进作用不明显。

表4 老年贫困户年龄分组样本回归结果

(四)内生性处理与稳健性检验

劳动力转移与家庭人均收入会互相影响,即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为了保证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文借鉴刘一伟等[10]的研究,采用“村中其他老年贫困户其家庭成员是否进行转移的均值”作为工具变量,村中其他老年贫困家庭其成员的转移情况能够很好反映该地区的劳动力转移总体状况,满足工具变量相关性的条件;同时,其他贫困家庭成员是否进行转移并不能影响被访者的贫困状况,这又满足了工具变量外生性的要求。由表5可知,豪斯曼检验的t值为22.96,显著表明家庭成员是否转移与家庭人均收入之间存在内生性问题,而一阶段的F值为51.72,远远大于经验值10,说明不存在弱工具变量的问题。故而,村中其他老年贫困户其家庭成员的平均转移情况作为工具变量是合适的。表5回归结果表明,与OLS回归结果相比,家庭成员是否进行转移的回归系数的显著性水平和影响方向基本一致,即当内生性被处理后,仍能显著促进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的进程。

为保证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研究通过替换自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将自变量家庭成员是否进行转移替换为非农收入占比、是否低保户替换为低保人员数量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由检验结果可知,回归结果系数的影响程度和方向与上文基本一致,表明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对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有显著促进作用,其研究结论是稳健的。

表5 稳健性结果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通过探究劳动力转移、社会福利对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的影响,利用OLS和分位数回归模型对江西省2885份老年贫困户调研数据实证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1)劳动力转移对促进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有显著促进作用,但对独居老年贫困户的精准脱贫有阻碍作用,而高龄和低龄老年贫困样本并未表现出较强的差异性。(2)转移距离对老年贫困户精准扶贫有正向促进作用,尤其是对处在低收入位点的老年贫困户,转移距离越远对其家庭人均收入的边际贡献更为显著。(3)社会福利中,有养老保险对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有显著地促进作用,特别是对低收入位点的老年贫困户而言,其“益贫作用”十分明显。低龄老年贫困户样本中表现出了较强的异质性,养老保险对低龄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的作用效果随着收入位点的升高呈现出“U”型特征。(4)低保对于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有正向促进作用,对独居老年贫困户、高龄老年贫困户、低龄老年贫困户而言,属于低保户的贡献作用要远远小于处在中高收入位点的老年贫困户。表明低保政策在实施过程中存在瞄准偏差,出现“济富效应”,对于应帮扶独居老年贫困户未能进行有效帮扶,导致精准扶贫未能达到精准的目标。(5)医保报销比例越高对促进老年贫困户精准脱贫有促进作用,但独居老年贫困户与非独居老年贫困户的分位数回归结果与总体样本回归结果存在明显差异,能显著促进中高收入位点的独居老年贫困户脱贫,高龄老年贫困户与低龄老年贫困户的结果与是否独居老年贫困户结果相一致。

基于以上研究结果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建议:第一,农村老年贫困群体具有一定特殊性,在制定精准扶贫政策时,针对老年人而言,为其家庭成员提供就业培训,鼓励家庭成员转移就业,提高家庭收入水平,鼓励条件允许的老人随家人进城养老,提倡留守的老人进行“互助式”养老,降低老年人精神贫困的发生,既要做到在促进其自身发展的同时,也要做好福利保障工作,多方面构筑老年群体生活的安全网,保证贫困的老年人能够如期实现脱贫。第二,农村老年贫困群体中可能存在较强的异质性,例如,独居老年贫困户、高龄老年贫困户可能无法通过自身努力来实现精准脱贫的目标,这就要求政府在实施扶贫政策时更要有针对性和保障性;对于可以通过劳动力转移来缓解贫困的老年贫困户,合理地安排其家庭成员转移就业,对于有劳动能力的独居老年贫困户就近提供就业岗位、公益岗位。第三,在农村社会福利政策瞄准方面,如新农合、新农保、低保等制度的瞄准可能仍存在偏差,要加强动态调整和监管力度,减少应扶未扶的情况,提高精准扶贫的瞄准度。此外,农村社会福利水平仍与城镇差距较大,需要进一步加大政府财政投资力度,在已实现“全覆盖”的基础上,提高制度的风险分担能力和福利供给水平。第四,由于贫困具有多维性,在提高社会保障和老年贫困户收入的同时,有序开展“适度普惠型”社会福利政策,规避其陷入“贫困恶性循环”之中。此外,农村居民尤其是老年贫困户更易面临着“因病返贫”与“因病致贫”的问题,这就需要村干部积极宣传医疗卫生知识,普及基本医疗服务,降低老年群体的医疗服务成本,为农村老年人提供切实的反贫困安全保障。第五,积极发挥农村家庭养老的作用,宣传子女养老的榜样事迹,加强家庭养老的监督,通过税收、用地、水电等优惠政策引导民营资本进入农村,推动农村社会养老事业的发展。建立以家庭养老为基础、社会养老为保障的双重养老机制,减少老年群体陷入贫困或返贫的可能性,提高扶贫的精准性和有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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