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以经纶”刍议

“君子以经纶”出之于《易经》第三卦《屯卦》的象辞。《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所谓“经纶”，以治丝喻治国；经者，理其绪而分之，犹雷自敛而发；纶者，比其类而合之，犹云自散而聚。屯之时，云开于上，雷动于下，未能成雨而为屯难。此时，君子治世犹治乱丝，须勤恳经营，以解屯时之纷乱郁结。

“经纶”的本意是指治理乱丝，理出头绪，编丝成绳，使之由紊乱无序的状态变为井井有条的有序状态。《屯卦》所显云雷之象，正象一团乱丝，紊乱无序。并告诫：君子观此卦象，当推天道以明人事，从事社会政治治理和公共管理，更应发扬刚健有为的精神，不畏艰难险阻，要像治理乱丝一样，使之由无序变为有序。因而“经纶”的引申义也可指经济活动的经营、筹划、管理。如果从“经纶”本义中的“无序到有序之转变”看管理，管理指向的目标既不是利润，也不是效率，而是一种和谐的秩序，也是一种有秩序的和谐。秩序是结构性的原理，和谐是功能性的原理。由于阴与阳的关系：分中有合，合中有分，所以秩序与和谐的内在有机统一于阴和阳的关系中。而管理的本质也就在于处理此二者的关系，使之协调共济，相辅相成。这种相辅相成、协调共济的和谐秩序蕴含迸发出最大化的效率和利润。

和谐秩序的基石是以人为本。和谐秩序的建立，就是要正确处理人际之间的“阴”与“阳”的两种关系。而管理的本质也就在于“阴”“阳”关系的协调共济。然而，要做到这点绝非易事。《屯卦》“刚柔始交而难成”说的就是这个理。其所以“难成”，是因为“阴”“阳”两大势力的配置不尽合理，未能达到优化组合。在这里，所谓“阴”“阳”两大势力泛指领导(阳)与被领导(阴)、上级(阳)与下级(阴)、官(阳)与民(阴)等关系。正确处理二者的关系，“阳”(官)必须发挥领导的亲和作用，以争取“阴”(民)的亲附；“阴”(民)也必须发挥亲附的作用，以争取“阳”(官)的青睐。以此达到“慰满民望，契合天心”的境界。

在管理实践中，由于“阴”“阳”两大势力的配置不尽合理，“刚柔始交而难成”。故正确对待组织内部的人与人、人与组织的关系，是企事业、政府机构内外部公共关系的重点。每个领导者或管理者都应从全局着想，认真对待这个问题，要善于处理面对面的冲突，努力构建和谐秩序。

不用讳言。我们现在的各类组织，无论是结构性原理的秩序，还是功能性原理的和谐，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很难达到两者间内在有机统一。如《中国纪检监察》杂志曾刊文披露高校中存在不同程度官僚主义(不和谐音符)。具体表现为：行政权力掌握资源分配，导致一些教职人员追逐“官职”，有人为此还大费周章。追权逐名贪利致使浊气难除；行政机构的效率低下，部分行政干部颐指气使，把校园变“衙门”；有些高校领导和老师把社会上的商品交换原则带进学校，把学术资源作为攀附权贵的手段；学科“大佬”徒子徒孙遍地，形成封闭小“圈子”。尤其在年轻学生话语中，课题组内“大老板”“小老板”称呼不时出现，有的“大导”掌控一切，以家长作风扭曲学术传承；一些高校在“赶浪潮、抓热点、贴标签”的氛围中，学科建设急于求成，等等。高校中的“不和谐音符”在政府机构中有之，在企事业组织中也有之，渐渐地演变成“唯上”“迎上”“官话”“套话”的浮夸作风和官僚主义，使得“阴”“阳”关系越发地难协调。

在人与人之间的“阴”“阳”关系中，不协调时常表现为“敬而远之”的现象。这种现象是彼此的思维无法进一步沟通。因为越是“敬而远之”，就越无法增加交换意见的机会和可能。这样，偏见和误解就会逐步加深。因此，正确对待组织内部的人与人，人与组织的关系是政府机构、企事业单位内外部公共关系的重点。每个领导者或者管理者都应从大局着想，以“家国情怀”“人民情怀”认真对待人际之间的“阴”“阳”关系问题，要善于处理“阴”“阳”关系的不协调。因此，和谐秩序建立的核心要素是领导者素质(管理者素质)。俗话说：“打铁还要自身硬”。讲领导者素质就是讲“廉洁奉公”，能否摆正“官”“仆”的位置。当领导者视己为“人民公仆”，就会产生“人民情怀”，就会全心全意为“富民”“强国”办实事，构建社会的和谐秩序。否则就会事与愿违。如，我们一直在致力于“这化”“那化”的建设(数字化、智能化、平台化、精细化、专业化、规范化等等)。然而，数字化也好，智能化也罢，作为工具只是便利工作，提高效率，最终的落实还是更好地服务于人。其核心是人性化、人本化。社会经济的发展是服务于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整个社会关系并不简单地表现为雇主与雇员的关系，也包含公民与政府的关系。这些关系的活力源于人性、人本，取决于秩序与和谐能否有机统一于“阴”“阳”的关系中。管理的本质就是使两者关系协调共济。否则，数字化、智能化、平台化程度再高，如果缺失了人性化，代之于可恶的利益关系，健康码随时无故“绿码变红码”。河南“红码”风波其实只是一直存在的“被赋红码”的一次群体性的极端爆发，因其荒谬程度与厉害关系而引起普遍谴责。这一问题的根本是没有程序正义，法律流程被切割。解决之道是建立切实可行的问责制度和公共监督制度。这样才有和谐秩序。

中国社会经济发展已进入下半场的2.0 时代。在这2.0的新时代，和谐秩序是推进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内在动力，尤其是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及其产生大面积的焦虑，以及由于竞争加剧而产生的“内卷”，更需要政府解决社会保障、社会服务、社会工作等社会问题。同理，企业主不只是为挣钱而挣钱，应该用所挣之钱不断提高员工收入，不断再投资于企业，让企业通过创新为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这才是当下的“君子以经纶”，即在不确定环境下，以构建“和谐秩序”解纷乱郁结的核心要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