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勇义
院子西侧,十多年前种了香樟、枇杷、青梅等,湿地养树,渐成气候。自春而秋,总是浓荫蔽日。树下的空地,种了几回花草,因缺少阳光,都难有起色,就连喜阴的麦冬草,也是稀稀拉拉的,东一丛,西一撮(cuō)。然而,马兰头却是不请自来,从起初的三三两两,到后来由点成片,从巴掌大的一小块,到比餐桌还宽的一大片。春来乍发,夏来幽幽,秋来蓬蓬,粲(càn)然花开。如此年复一年。闲来面对,赏心悦目自不必说,偶尔也惦记它是一道有乡土气息的清凉的菜。
还不到元宵节,院子里马兰头就青葱起来,夫人得空,净挑个儿大些的,一朵一朵地采了,竟也装满一小筐。做个凉拌菜,足够了。马兰头寻常,春天的野外,坡地、河岸、沟谷,应随处可见,每每遇见,也总是密密的一片。但要做成一道菜,还是要费些工夫的。菜场也有马兰头出售,朵大,叶嫩,但多数明显是大棚种植的。大棚种的,总不如野生的来得清香。
小时候,小伙伴们常以采剪马兰头的名义,结伴到野外撒欢,马兰头剪好了,总也不会立马回家的,要玩得尽性、玩个放肆才罢。也是那个时候,学会了做凉拌马兰头。把采来的马兰头,一根一根理干净,用水清洗,用开水一焯(chāo),然后拿到河埠头的青石板上反复搓揉,一遍一遍挤出泡沫。捏成团,带回,切碎,用菜油、咸菜末在锅里一搅拌,就大功告成了。
儿时的记忆总是那么清澈,所以如今做一个凉拌马兰头,也不生疏。只是现在也不明白,为何要有挤搓泡沫这样一个程序,是为了去涩味吗?反正还是如法炮制。青石板是不可能了,只能用竹淘箩替代。老家那种用雪里蕻(hóng)或芥菜做的咸菜,一时也无处找,所以也只好用豆腐干将就了。
小时候采马兰头、做凉拌马兰头,除了为家里增加一道时令菜,多半还是因为好玩和有趣。而今来做这道凉拌菜,却是随缘。天然之物,就长在院子里,总不该错过,更何况又遇双休日的闲暇,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做这样一道有童年和乡村味道的菜。
刚采摘的新鲜马兰头,是江南人家最喜欢吃的野菜之一。
篱笆外,路过三两个采马兰头的人,不见其人,可闻其声。小区的路边、河畔寻几处野生的马兰头,大概不是什么难事。
院子里有一片马兰头,偶尔也惦记。不过往年,都随它长,到秋天,开出一片马兰花。上午天晴,看着方便,也动了采一些的心思。在清明前后的马兰头才好,现在已经不是吃马兰头的好时节了,院子里的马兰头像笋一样拔了节,茎老叶瘦。但既然动了心思,也就立马行动,光掐马兰头的嫩尖,也足够了,反正有这么大的一片。小竹匾装满了,再装进翻转的斗笠里。弄点咸菜或者豆腐干,切碎了,和马兰头凉拌,再加点麻油,应该还是一道可心的菜,哪怕马兰头有些老,但至少能尝得到它的香味和清凉。
这片马兰头,被掐了嫩尖,稀稀拉拉有碍观瞻,这样留着,想秋天也开不出什么马兰花了,那就全部齐根剪了。听附近的农民说,马兰头剪了,过些时候,又能重新长出一片来。这剪平的活儿,倒有些像给马兰头理发。忙碌了一阵子,粗看,像是捣腾出了一片空地,但阳光下,左瞧瞧,右看看,像个木工眯着眼校平直,地上就到处冒出马兰头的根茎,像粗糙短硬的胡子。那只好继续理剪了,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期望这马兰头,在春夏里,还能长出一拨来,不要负了我们的期待。